卷七 雎鸠啼血
B30王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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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一 常恐秋节至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二 褰裳望所思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三 再顾倾人国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四 父在观其志
卷五 战城南
卷五 战城南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六 又逢汉宫春
卷七 雎鸠啼血
B30王太后
卷七 雎鸠啼血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卷八 末路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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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爱上了皇帝,这一生呵,这一生就万劫不复。”太后像叹气一样地说道,她有些疲倦了,微微闭上眼睛。
我的心在震动,殿里一片寂静。
“子夫,我就要去了。”太后的声音开始变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榻边吗?”
没有人知道。
陈阿娇是馆陶公主的幼女,比刘彻只大半岁,称得上青梅竹马。
我不知道太后是不是落过泪,当她在深宫中承欢,当她在春宴上侍酒,当她在大典上受到册封。那样的时刻,她想过自己流落在巷落里、受不到像样的教育、靠着叔叔婶婶赏赐的一点残羹剩饭长大的幼小女儿吗?
三天后,她生下了一个异常肥壮可爱的男孩,啼声响亮,食量惊人。
皇上笑着,从腰上取下一块名贵的古玉,递给馆陶公主,作为定礼。
王姝儿来不及思念自己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女儿,也来不及怜爱自己刚刚生下的平阳公主。她的目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但仅仅一年后,王姝儿再次生下了女儿,她不禁有些绝望。
幸运终于降临了,在王姝儿即将临产的前夜,天子忽然梦见汉高祖对他说,此儿将光大汉家,应名为“彘”。
但尽管特别留恋栗姬,天子仍然克制不了自己到处猎艳的嗜好。此外,天子的姐姐馆陶长公主为了博得君王欢心,也派出公主府宦官,在全国各地搜罗美人,送入宫中。一时间,燕赵佳人、吴越美女,塞得皇宫里满坑满谷。
“不要哭,不要哭。”她慈爱地说,“子夫,我冷眼看了你十来年,才算看明白你。你和我一样出身微贱,对富贵荣华充满了贪恋,而且谨小慎微、善于掩饰,这都是好的。但你只有一点错。”
没有人知道韩嫣的死是由于我的告密,除了皇太后。但太后什么也没有说,长久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王夫人当即跪下来,求皇上下聘。
当时她不敢也无力诛杀周仁。多少年后,太后大权在握,终于在韩嫣身上发泄了积郁已久的怒气。
金五郎身故的第二年,王姝儿为太子生下了九*九*藏*书*网一个女儿,她便是后来权势赫赫的平阳长公主。这是个格外活泼可爱的孩子,但她的降生并没有给王姝儿带来幸运,就在第二天,同时入宫的栗姬生下了儿子,太子的爱立刻偏移了方向。
我的眼睛发酸,泪水冰冷地滴落在衣衫之上,却并不是为了太后。
前此十天,馆陶公主刚刚在栗姬那里碰过一个大钉子。馆陶公主想将阿娇许配给栗姬的儿子太子荣,但被栗姬婉言拒绝。
我隔帐看她,脑海里浮想联翩,想起原名王姝儿的她,怎样从一个民间女子,一个平常商人的妻子,成为了风光一时的大汉皇后。
王姝儿如果生下儿子,在皇嗣里只能排到第六、七位,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但栗姬不是为这个生气。栗姬生气的是,枕边信誓旦旦的丈夫,为什么总是要背叛她?甚至连这个早被冷落的王良娣,也能为皇帝不断地生下儿女。
外有馆陶公主的中伤,内有各位美人的嫉恨,喜怒形于外的栗姬很快就看到了自己任性带来的后果。王夫人私下里派人出去游说大臣,要他们上奏,立栗姬为皇后,说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太子之母号宜为皇后。”
胶东王刘彻五岁那年,他的姑姑馆陶长公主将他抱在膝上,笑着问他:“彻儿,你想不想要老婆?”
跪地请安的我,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淡灰色珠罗帐里王太后那张苍老黯黄的脸。
我沉默地叩了一个头,走了出去。
“太后恩宠,子夫无以回报。”我适时地落下了眼泪。
她高高地持着一面玉牒,谁都认得那是皇上从小的随身之物,栗姬大吃一惊,虽然这还是王姝儿三四年前得到的赐物,但玉牒中意味着的恩宠还是令人震动。
耳边,似乎响着二十年前的歌声:
王姝儿没有因为自己未生育皇嗣流泪,更没有因为天子宠幸栗姬而露出一点不悦之色,她默默地在帝王的冷落中凄然度着年华。
“卫子夫。”太后的声音忽然带着冷厉和不耐烦,“别哭了。叫他们都进来,我要去九九藏书网了。”
皇上大笑道:“彻儿好厚的脸皮,罢了,皇姐,咱们就依了他,做个儿女亲家如何?”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王姝儿目送着她的背影,自己也禁不住眼圈一红。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帝王啊,为什么我们都把握不住你的目光?
她恨什么呢?是皇上的薄情?是宫廷中的人心险恶?是阴谋的毒辣可怕?还是自己身为帝王妃的不幸命运?
心中百般缠绵、万般不忍的王姝儿,此时却已被贪恋富贵的母亲送入太子的东宫,并立刻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三天之后,她就由普通宫女升为“良娣”。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是这样绝望而深沉地爱慕着我的君王。
不久,王姝儿又身怀有孕,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时候,她生下了自己的第四个女儿。她没有想到的是,妹妹也同时生下一个男孩。
刘彻得意洋洋地点头:“想。”
不久后,在冬天将要过去的一个温暖而干燥的夜晚,她做了平常女人难以做到的事。在栗姬宫室的门外,她跪了下来,拦住了太子的轻车,向从门前经过的太子流泪说道:“殿下,请给臣妾一个夜晚,仅仅一个夜晚,可以吗?”
夏天来的时候,王姝儿单薄的衣衫掩饰不住隆起的肚腹,比起在她怀里孕育过的前四个孩子,这个用眼泪乞求来的胎儿踢动得格外有力,她心里充满了隐秘的喜悦,为这个不同寻常的孩儿。
孝文皇帝终于崩殂了,太子在棺椁前即位,成为一代汉帝,新的天子。
第二天,王夫人倾其所有,置办了采礼,送至馆陶公主府。
栗姬不断地为这件事与天子争吵,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作为太子之母的栗姬,后来才没有被册封为皇后。
王姝儿毫无惧色,挺身而出,向栗姬断喝道:“你敢!栗姬,你不要仗着天子恩宠,便目无法度!天家儿女,谁敢轻贱?”
“子夫,你相信吗?”太后那苍老的衰弱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将我从回忆里唤了出来,“我身为大汉皇后,皇九九藏书网上竟然连正眼都不看我。我本来以为他又重新有了宠妃,谁知道,有一天我没有通报便闯入他的前殿,竟然看见孝景皇帝和郎中令周仁亲热地相拥而卧……”
“当时,我真想杀了他!”太后咬紧了牙。
她说不下去了,这确实是身为女人的耻辱。正当好年华的皇后,魅力竟然比不上一个男人。
“皇上,只能敬,只能怕,却不能爱。”太后收敛了笑,有些悲伤地将头转向了我,“子夫,我始终不敢去爱孝景皇帝,即使是在他最宠爱我的那几年。后来的事情终于证明,我这样是对的。”
权势炎赫的皇嗣,谁敢得罪?京兆尹判明王姝儿与金五郎的婚姻无效。
权倾一时的馆陶公主大笑起来:“那姑姑府里的这些女孩儿,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此时,孝文皇帝病重,太子摄政,手掌国家重器,即将成为新的大汉天子。栗姬的儿子刘荣被正式封为临江王,等着他的将是大汉太子的辉煌封号。
韩嫣那张生动的脸仍然在我眼前晃动,他的嘴角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卫子夫,我死了,你就能重新得回君王吗?快别做梦了。”
后妃竟然与外官交通,共干朝政!天子震怒,亲自草诏,废太子为临江王。
我不知道,刘彻当时有没有想到,他这句话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如果早有预谋,那么,他到底是深谋远略呢,还是阴险过人?那时,他只是个五岁孩童啊!
第二天,大腹便便的王姝被册封为“夫人”。
栗姬得知后,痛哭咆哮,持着剪刀闯入皇上理事的殿中,在皇上面前寻死觅活。皇上看见她披头散发、涕泪交流,全无平时的温柔婉顺,更加厌恶。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她怎样用自己不再年轻的容颜和小心翼翼的笑容去面对负心的太子。一定是没有爱的,因为,从那个夜晚之后,长达九九藏书三年的时间,太子没有再召唤过她一次,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他叫做刘彘,因为此名不雅,后来又改名为刘彻。周岁时,被封为食邑十万的胶东王。
我跪在地下,想着自己的命运,越想越觉得太后远见卓识、洞悉一切,越想越觉出自己命运的恐怖和悲惨,禁不住放声大哭。
太后在珠罗帐里微笑起来,她的笑容有些阴森:“你错的是,不该爱上皇帝。”
她的结发丈夫金五郎,虽然胸无大志,但相貌英俊、性格温和,对具有绝代姿容的王姝儿一往情深。在王姝儿逃离金家之后,五郎又悲又痛,卧床一月后,一张状纸,将王家告到长安的京兆尹处。
那一路的艰险和辛酸,原来比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情郁结、悲愤交加的金五郎,未几便吐血而亡,遗下一个叫做金帐钩的女儿,只有三岁。三岁的孩儿,思念着亡故的父亲和狠心遗弃自己的母亲,在亲戚们的冷眼中孤独而痛楚地长大。
我惊讶万分地抬起了头。
为了生下男孩,与栗姬争宠,她不惜将自己的同胞妹妹也荐入宫中,做了个没有名分的“上家人子”,妹妹王姁儿没有姐姐美貌,但更加温顺柔婉。春雨潺潺,好色的太子在王家姐妹的宫室中日夜贪欢,乐不思归。
她向那群花朵儿般的侍女们指了指,岂料刘彻逐个看过去后,摇了摇头:“我不要,她们都不美。”
十九岁的王姝儿,因为被算卦人算出有大贵之相,受母亲逼迫,与原来的丈夫、一个来往西域贩卖牛羊的商人离婚。
就在三个月后,王夫人被封为皇后,七岁的胶东王刘彻被立为太子。宫中充满了欢庆的气氛,呵,那贤良温和的王皇后,比栗姬不知道要谦虚和蔼多少倍,侍女和小黄门们都尊敬并喜欢她。
一直到十年后,她平静地在病榻上死去时,才隔着密珠罗的帐幕,缓缓对我说道:“子夫,你知不知道?我杀韩嫣,一半是为了你,另一半是为了我自己。”
出身中等官宦人家的栗姬,却有着千金小姐的脾气。她十分嫉妒而尖刻、任九-九-藏-书-网性,因为馆陶公主不断地为皇上贡献美人,这些美人又不断地分去皇上的爱情,栗姬早已怀恨在心,哪里会答应这桩婚事?
是的,在皇上的心中,死者一直都比生者重要。每年的三月,他都要为已故的韩嫣大过阴寿,然后独自锁闭在宫中,用剑击柱,哀哀地低歌。
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馆陶公主正在难堪之际,却遇见这桩奇事,她便在皇上和王夫人面前,将此事当做一个笑话说了一遍。
栗姬不敢当面和天子发怒,她带着侍女,怒气冲冲地闯入王姝儿姐妹的宫室,戟指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人,把自己的亲妹妹当礼物献,都缠不住皇上的心,冷宫里住了几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怀的野种,倒敢冒充龙子龙孙?给我往死里打!”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谁都没有料到,年幼的胶东王竟然大模厮样地点了点头道:“阿娇好。姑妈要将阿娇嫁给我,彻儿当金屋贮之。”
余韵犹存的太后,在卸妆之后,便真正成为了一个平常衰朽的老妇。
刚刚被册封为“婕妤”的栗姬,听说王姝儿又怀孕了,不由得大发雷霆,她是个异常娇媚俊秀的女子,所以多年来一直能得到天子的宠爱。
对她不复爱幸的太子,被她的眼泪和凄楚所打动,没有去当夜承御的栗姬那里,而是留在了王姝儿简易的宫室。
令人难堪的沉默中,栗姬忽然眼圈一红,拂袖道:“我们走!”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馆陶公主笑得更加厉害了:“那你要谁?阿娇好吗?”
我抬头看着灰珠罗帐幕里沉浸在回忆中的临终前的皇太后。这一刻,四十多年来的回忆淹没了她,万种细微的感触在她心底汹涌澎湃,如涛如潮。太后的脸上浮出了一层微醺的酡红,眼中微有泪意。
当夜,栗姬就被锁入冷宫,数月后疯癫而死。从前被誉为齐地第一美女的栗姬,死的时候衣不蔽体,横卧在自己的便溺之中,洁白的胳臂上用剪子刻出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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