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却不紧不慢：“钱必良、周达元表现的像颗闲子，汪洪涛死了他们一定进入了休眠状态，不过随着国共军事冲突的升级，他们必然会有行动。所以跟踪监视不能停下来，行动科必须听我的，只是我不知道行动科的人有没有这样的耐心。”
只是到底是多余的问候。
他上次交代，商贾子弟想要划掉名字，得给钱来，小头沈放便收了，这样的好东西，还是须得罗立忠来拿。
田中曼然一笑：“这是分寸的问题，中国的官场其实与茶道一样，都讲求分寸，茶，多一道就淡了，水热一分，茶就废了。做官也一样，不该说的多说一句，大好的仕途就断送了；不该动的时候，早行一步，或许，命可能就没了。”
“主任，这是委员会最新规划机要，请您存档。”
那是他第二回进那个屋子，田中的办公室不同那日历的凌乱，完全大改了样子，之前散落满屋子的资料被收集到纸箱里整齐的放好，而那块墙边大黑板则放到了屋子中央。
不但这样，他话音儿刚落。邱先生还忙补充着：“这规划科是我给改的。”
说完话他重新回身要走，却见田中笑道：“哦，这样，不喝茶也行，不过相信我找到的资料，沈处长还是会有些兴趣。”
这算是什么？现学现卖么？
既然已经没了聊下去的必要，沈放起身便打算离开。
说是一说，只是动作很慢，里头罗立忠马上挽留：“别，都是自己人，我和老吴也是闲聊。”
姚碧君一时慌乱，跟着人群往一边防空洞入口走去。
“这个路政工程之所以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工，就是离南京宪兵司令部的训练基地太近，所以规划上迟迟未定，而掌握规划权审批的是国防部战略顾问委员会，我找委员会的何主任谈过，不过那个老何贪的很，什么都没做上来就要一成半利润，我没答应。”
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晚回到公寓，停车下地，沈放发现对面的的屋子门外意外地敞开着。
姚碧君不明所以，顺着沈放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正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微笑看着他们，走近他们。
什么都没有，全然不知。
那头田中见姚碧君走了过来，站起了身面带笑意：“沈夫人，你……”
那时约莫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任先生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继而问：“你希望撤离的时间在哪天？”
这动作颇为有效果，田中忙将他一拦，傲娇的模样顷刻烟消云散，这回直奔重点：“请见谅，但你必须听我说完，罗立忠是明面上的怀疑对象，我反而认为他的嫌疑很低，郭连生的死可能跟他参与了罗立忠的某些地下生意有关。”
推开罗立忠办公室的大门，他发现吴队长与罗立忠在屋内，吴队长似乎在汇报什么，忙作要退身出去的样子。
狮子大开口，从罗立忠嘴里撬食这么猛，怎么会有可能。
沈放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声音低沉无比，目光冷冷，这话叫姚碧君有些意外和震惊。
不过那两个人就好像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跟踪一样，一连几天都全无端倪可寻，实在正常不过了。
沈林并不知道田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盯着田中看着。
因为敌机的逼近，重庆城内警报声四起，街头慌乱的人群四散逃开。
“哦？你有证据么？”
“他们想出手了，哪一次落空过。”
因为事发突然，防空洞内挤满了人。爆炸声此起彼伏，防空洞跟着爆炸声震动着。
如意算盘精打细算。
任先生意外：“中统在利用日本特务？”
黑板上，原来田中画的潦草的图标也被修改整洁了，上面贴着以汪洪涛为中心放射到郭连生、钱必良、周达元等人的资料，并把日伪资产分配委员会，交通公路局运输调配处、浦口码头这三个机构接力偷运物资的线路标识了出来……
沈放拽着姚碧君从喜乐门走出来，两个人径直上了车子。
沈放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迷惑起来。
而这边罗立忠的生意一直没停，他带着沈林接触了几个房地产商，几日后，更是安排了一场狩猎，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放若有所思，随即眼神笃定：“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去会会那个何主任。”
如今日本投降，可当年的事情却留给国人的阴影太大了。
“军统一处介入这个案子的人有很多。”
田中收回目光看着沈林：“所以找到这个人才是关键。”
沈放冥思想了想，重新抬起头与任先生相视：“三天以后吧，国防部的机密文件在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手里，如果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我准备三天以后行动。不管我能不能得手，当天上午11点我必须离开。”
姚碧君径直走了过去，低眉的沈放没注意到，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立在了田中附近，于是他忙跟了上去。
她害怕极了，恐慌地对防空洞顶上看着，就在那个时候，一个老太太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她：“莫怕，你个女娃儿莫怕。”
“怎么？”沈放问。
他先是漠然：“我们之间没熟到可以一起喝茶的地步。”
“大哥还担心这个？要不我去谈谈。”沈放试探地补了一句。
“很感谢沈处长对我的支持，行动科虽然有牢骚但一直还算配合。”
他不是怀疑沈林的职业操守，但是也不敢拿他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他那个哥哥他太了解了，如今日军投降，就算是这个日本人有三头六臂，沈林也是不会用的。
他看了看四周，摊开那张字条。
被人利用？投其所好，不是巴不得么？
“说下去。”
这差不多是他能想到的完全之策。
对话还在进行着，沈放眼神却已经移向了一边张贴着的的转租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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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回的杂乱叫他觉得这个人明显是疯狂了，今日突如其来的整洁，非但没叫人觉得正常，反倒叫人更加觉得不适应。
这下沈林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你得记住，我的支持是对事不对人，别以为我和你是朋友。”
“这人怎么了？”
路上有说有笑的，乐不开支，走到一半时候罗立忠像是心血来潮一般忽然扭过头对沈放说着：“一个多月前，国防部军训处老方的亲戚找过我，他是南京名远商行的老板。”
中国人的骨气，他想都不用想，可以直言不讳。
“不用怀疑我的身份，我现在是中统特别调查员。”
上面十分细小的字迹：三天后上午11点，城外五里坡，不管拿没拿到东西，你必须准时。
亲自的拜访就在两日之后。
说完话见罗立忠点了点头，他忙起身走过沈放，奔着屋外去了。
田中被他这一句话逗笑了：“这倒是，不过沈放是最奇怪的一个，汪洪涛、郭连生先后死亡，他们都和令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您不好奇么？”
田中再一次提到了沈放，还真是执着，沈林忙补充道。
“那一次，上千的人被活埋了，这都是日本人的罪孽。这些日本人，他们每个人都该死。”
何主任把那文件放到身后书柜中的一个保险柜里，沈放目光一直从未离开，他发现何主任打开保险柜的时候似乎对保险柜的密码记不清楚，特意拉开抽屉看了一眼什么，才旋转出了保险柜的开关。
田中端过斟好的茶，双手递给沈林，可沈林却没有接。田中也已依然并不觉得尴尬，微笑地把茶杯放在了沈林面前。
屋里面田中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消褪，他自斟自饮了一杯茶，依然微笑着把茶水喝了下去，不过目光透露出一股阴险。
“嗯。”
他是借故和沈放独处，不过胡先生也并不在意，一个人往前走则连头也不回。
沈放动作停下，对面吴队长跟着应和着：“是啊是啊，我该汇报的都说完了，处长我先走了。”
发觉没人应声，他脱掉外衫又将包给放下，忙瞧了瞧电灯上的电线，却发现监听器已经没有了。
这话倒过来说，反倒像是他清廉得跟沈林一般。
田中瞧着沈林神色突变，突然像是找到了他的把柄一样，轻轻翘起嘴角：“实话说吧，我们都怀疑沈放，但怎么处理你弟弟与我无关，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回到日本去，我相信你能帮我。”
“我会命令他们继续配合你。”
沈放悠然倒身在罗立忠旁边的沙发上，扭过头去瞧他：“这可不是我送礼。是一个商会会长，一定要我转交给罗处长。”
“那你也赚了不少吧。”
这样一闹，今晚这地方算是已经呆不下去了。
“日本人？不太可能吧。”沈放显得有些诧异。
两个人背着猎枪到清凉山下时候，另一边，两名建委的官员也正好从另一辆车下来，同样一副上山打猎的样子。
沈林坐到了一边，田中也坐在一旁开始摆弄着茶水。
“我知道了，是老罗让你来的吧？那个事情他跟我说过了，可不好办，党国军事设施的安全必须是第一位的，我身在其位，只能秉公办事。请转告你们罗处长，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沈林思量片刻，到底还是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我永远不会宽恕日本人这样的罪行，为什么那个家伙留在中国？他们不是已经被赶走了么？”
罗立忠跟两个人笑着握手寒暄，毕了瞧一眼沈放，忙介绍着：“沈老弟，这两位是建委的胡先生、邱先生。”
“说不上行家，略懂一二吧。”罗立忠自谦道，笑过之后忽然正经起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东西？”
他居然指挥起了自己的做法，还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回，姚碧君的舞步看起来比以前熟练了很多。
“可是让日本人进入中统，这有点过了吧。”
姚碧君微笑着点点头，田中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头的人听了他的身份，似乎十足的诧异。
沈林听完他一番话，若有深意地看着他，突然对眼前这个人多了些兴趣。
“今天找您谈的不是公事儿，是有点私事请教。”
足够说服她的理由。
几个人相视一笑，罗立忠打哈哈：“沈兄弟往后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们这些老人，都基本要淘汰了。”
一名机要秘书走了进来，递给了何主任一份文件。
就在第二日，任先生主动联系了沈放。
他眼神里尽是疑惑地瞧着罗立忠。
若是这么简单，恐怕这钱早就进了口袋了，还用的着如此大费周折。
沈林心上还正有疑问，某天在中统局走廊里，却意外被田中叫住了。
边上的沈放一直细心听着，并没有说话。
“田中应该有是有特别任务，他拿着中统的证件，也许是在为我哥哥工作。”
屋里有里面有套间，门口写着，国防部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室。他还不几再张望别处，便有一个秘书迎了过来。
姚碧君依旧很激动，目视前方，气息有些紊乱。沈放一边发动汽车边边转着脑袋看她一眼，问着：“恨日本人？”
正说着，那边枪响，吓得两个人一哆嗦。
罗立忠也跟着笑：“去吧。”
沈林阖上文件问话：“对钱必良和周达元的监视怎么样？”
沈放故作不懂：“看您说的，我跟罗处长全仰仗何主任的关照，怎么会为难主任。您真是说笑了。”
沈放暗笑，他这名声还真的是不小。只是不好接话，只得恭谦低头：“哪里，哪里，二位过奖了。”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房子，怎么着你得再加个五块钱。”一个人说道。
他倒是想软磨硬泡，不过这个何主任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十分笃定这事情只有他一人能办，所以有些有恃无九_九_藏_书_网恐，生怕他自己吃了亏。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让他情绪有一丝波澜的。沈放没有看他的证件，笑容礼貌道：“抱歉，我对你在做什么不感兴趣，也不想再见到你。”
沈林冷冷一笑：“你最好还是汇报工作，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因为你，中统行动科对这次的行动有很大意见，如果有什么差池，你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沈放脸上明显写满了烦心，姚碧君关切地问他：“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你似乎不太喜欢他？”
“感谢叶局长的厚爱，知道我爱喝茶送来这些。”
这天阳光正好，沈放到军统局走了一趟。
“为什么？”
似乎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
“先生，您的咖啡。”
他这样的反应姚碧君从来没有见过，这会儿姚碧君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亏的他随后便解释着：“日本投降之前，我是潜伏在汪伪系统的人，以前我认识的家伙是干什么的你想不到么？”
沈放目光捋直往前瞧着，不由感叹：“哟，看来，他们还真猎到了。”
“那我这就做饭。”
他话题忽然间一转，沈林显得意外：“这些不该你问。”
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爆炸袭来，便已经彻底抵挡不住。
照着田中的推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沈林对他能够信上八分，这足以让他选择也站在田中的观点上。
“私事儿？”何主任有些摸不着头脑。
田中迟疑片刻，缓缓道：“暂时没有了。”
……
只是还正沉思着，客厅里忽然间有动静传来。他忙重新将镜子放好，又走了出去。
客厅里，姚碧君进了屋，正在衣帽架上搭衣服。
说的全都是废话。
“如果这些消息告诉了叶局长，他可能会让我回到日本，但你也可以让我回不去，如果我先告诉你，那就是给了你回旋的空间，作为回报你帮我回国，两全其美，而且叶局长一定不会阻拦，不是么？”
音乐声满场流淌，舞池内有人在跳舞，沈放与姚碧君也在其中。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思维，再正常不过了。
何主任皱了皱眉：“刚才说的事儿，最好别在为难我了。”
“怎么？”
“你有办法搞到那文件？”任先生问着。
说着沈放拉着姚碧君走开，坐在了一边的卡座上。
田中似乎在思考，忽然抬起手缓缓将一杯茶递到嘴边上慢慢喝着，而后又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在监听你弟弟？”
“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一周后，可以安排你撤离。撤离的具体方案等我的通知。”
沈放漫不经心，视线一直盯着烟盒，等待的答案让他十分迫切，有些焦虑。
沈放接着从包里拿出清凉山下的那块地的地图，铺陈在桌面之上。
“可惜，你不值得任何一个中国人同情。”沈林语气有些唏嘘。
从一开始沈林就在调查了，这其中的联系他怎么能不好奇，只是一直并未有所发现。
沈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低头翻了翻资料，遂起身表现出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沈放有些不解，翘眉一笑：“哟，那这老板倒是不怕亏本啊，开发公共设施可没什么赚头。”
“你回来了？”
不过结交这种东西，向来都不嫌多，沈放与两人分别握手，忙自己介绍自己：“沈放。”
沈林忍耐到了极限：“我的时间很宝贵，你绕了太多圈子了。”
这叫沈放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罗兄说的是，那罗兄您继续防着，我得走了，国防部下来个文件要处理一下。”
罗立忠的语气来说，这是一件新奇事。
说着他起身来做威胁状，打算要离开。
“眼下军方的政策就是生意，何主任在战略顾问委员会，位置很关键啊，不过他要一成半也是太多了。”
罗立忠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怕对方不卖，这个好办，随便弄个罪名做实了，不卖也得卖，我怕的是日后中统那边查起来麻烦。”
这事情如果他自己入手调查，就算发现了什么，沈放也都还是有退路走，如果被田中查到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吃饭？我可没那闲工夫，你也瞧见了，一堆文件等着我呢，再说了，你这顿饭可是好吃难消化。万一饭桌上你们再拉一个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出来，你说我是给面子还是不给呢？”
田中淡淡一笑，继续缓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位沈副处长已经知道你在监视他，他不会在家里说任何不该说的话，继续监听下去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反而徒增烦恼。请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得到想要的答案。”
沈放很快就可以脱离危险了，可如果这件事情上出了问题，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沈放一股毫不在意的模样，可罗立忠却忽然认真起来：“嗨，别小看这个，刚刚吴队长靠着投其所好，打听出来中统的一些消息，他们正在进行内部调查。”
这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不再怀疑了，还是换了其他的方式？
碰上的问题还真非是一星半点。
田中说着一顿，看了看姚碧君又问着：“这位是？沈夫人？”
这一点，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不过这恰恰说明了国民党的决心。
“弄点零花钱。”
姚碧君正要往厨房走，沈放却一把将她拽住。
“先生，前面的租户是刚搬走，我这就续上了，一天没损失，您要是等下去，说不定就十天半月过去了，还不如就这个价格租给我。”另一个人反驳。
一边邱先生也附和着：“就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如今他是个没有地位的人，之所以能活下来，是还有利用价值，他要保护自己，已经不能不多想一些了。
话都已经递到这份上了，若是还不将这是那个接过来，那可算是真不用在沈放罗兄手下干了。
沈放自曝来意：“我是军九*九*藏*书*网统一处的沈放，来找何主任。”
田中似乎看破他内心所想：“沈处长，你其实并不适合做这行，你的内心道德感太强。利用我这个日本人与你的道德观相悖，但你又认可我的想法，所以你一直很矛盾，但是做情报工作心里道德感是完全没有存在的空间的。”
没来由的半截儿，叫人摸不着头脑。
“和你一样，为你们的政府办事儿的。”
“你凭什么断定我会帮你？”沈林表情已然阴鸷。
而出了门的沈林回到办公室里将李向辉叫了去，吩咐他将对沈放的监听撤消了。
“一处的？我们这儿好像和军统没什么往来。”
沈放看完将纸团揉了，泡在了咖啡里。
说着田中的目光猛地转向那个黑板，黑板上汪洪涛照片有个箭头指向一个人影，但人影处是空白，还有个大大的问号。
罗立忠瞧着那物件甚是喜欢，眼神一直没挪开，却笑着摇摇头：“做咱们这行的，个人喜好、习惯不能随便露出去。说不好，就被人利用了。”
很快地，沈林便安排了跟踪监视，行动科的人由田中来指挥，听田中的安排。
说的跟真的一样，也不咋知道那个向罗立忠提出天价的究竟是谁。
“不！我倒觉得这做法很好，共产党太熟悉我们了，而且到处埋钉子，这些潜伏的人不停地在蚕食我们，没准我们身边也有这样的钉子，甚至就在咱们一处，防不胜防啊。”
男人之间的矛盾不似女人之间的，非要深仇大恨才肯针锋相对。
这样的决定是必然，不过将它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沈放冷笑道：“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了。”
这个田中想来揪着沈放不放手，若是叫他平白把帽子扣到了沈放脑袋上，倒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了。
沈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说着：“全面的战争很快就要来了。而且真要撤离我也先获取组织上想要的情报。我知道国防部最新的战略规划文件的下落了。”
田中以为他改了主意，却听他语气严肃：“以后汇报工作，到我办公室去才符合工作流程。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喝茶是私事，只在朋友之间，我不会再越界。”
可他目光停留许久，姚碧君依然没有说话，于是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进了门他试探叫了一声：“碧君。”
罗立忠哼笑一声，有些不屑：“共产党喜欢下闲子，潜伏下来几年甚是十几年都不活动的大有人在，自己找不到就让日本人来找，能用这办法，中统那边看来也是急了。”
沈林僵硬的立着，对于田中的紧逼给了一个白眼，漫不经心问着：“你到底想干嘛？”
“坦白说，我很欣赏沈处长的坦诚和能力，如果可以，希望与沈处长成为朋友。”
何主任接过来文件，沈放就在边上正襟危坐，不顾目光稍微扫过，看到文件上写的是“国防部近期战略计划，绝密”。
山风的吹拂之下甚是惬意，罗立忠站在一边开阔处招呼沈放：“沈老弟，你过来瞧瞧。”
另一边，罗立忠安排沈放的事情，也渐渐让他尝到了甜头。
那种坚定的表情，真叫人厌恶。
“请等一下。”
沈放冷笑，眉眼诡谲：“朋友？这个人早该去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任先生思量了一会儿：“傍晚去夜色咖啡馆等我消息，我尽量安排。”
说着他拿出一个证件来抵到沈放眼前。
只是才刚在山顶将身立住，邱先生眼尖，却已经察觉到了附近草丛的异样。
说着，他便目光转向沈放：“你现在随便入点，到时候股份分你两成，有你在，我心里才踏实，咱们兄弟不说外话，让你入股就是希望你帮着应付沈林。”
“哪有那么严重！”
“前车之鉴，我现在更没有把握了，我只是认为，如果我查出来什么事情直接告诉吕步青或者叶局长，也许有人会对我很不利，比如你。”
姚碧君有些楞，沈放吸了一口气，沉重中故作轻松：“别做了，今晚咱们出去吃，而且我要带你出去玩玩。”
沈放点了点头。
“何主任，既然您忙，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隔天人被挖出来的时候，灰尘铺面，已经去世了。
沈林面色意外，田中皮笑肉不笑地将资料放到了一边，对着茶海向沈林示意：请。
罗立忠说中统找了个日本人，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一个。
沈放走了过去。罗立忠指着山脚下一处山地继续说着：“前面将开发一条路通往镇江，我早就看好那块地，倒是对方不让卖。”
完了还不忘叮嘱：“对了，这几天那汤姆森的一批新货快到了，盯紧点。”
一丝不差。
办公桌前还放着一个茶海。
姚碧君看了看桌子上的一杯水，端了起来，扫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田中。
胡先生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继续往前挪着身子，并且回头对罗立忠道：“老罗，跟上。”
“哪里是赔本，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先把地买下来，再托建委的关系，改一下原来的规划，三比七的商业开发改成七比三的商业开发，可不是大赚一笔。”
他目光扫过去，还未等重新挪开，却瞧见里头走出来两个人。
可他也知道，如果这份计划没有被中共知晓，若是内战爆发，指不定多少人会因此而丧生。
沈放皱眉：“撤离的时间可以提前吗？”
那半日沈放过得尤为漫长，瞧着天色不早了，他便直奔那咖啡馆而去。
步步试探，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讲。尤其他现在的身份更加要小心翼翼。
田中淡然一笑：“我相信我们会有共识的那一天，告辞。”
沈放微微一笑，快步走进了公寓。
神色一愣，他又进了一趟卫生间。
沈林没好气：“陆羽先生要是知道你们
九九藏书网日本人在他的国土上做了什么，他是不会跟你坐下一起喝茶的。”
音乐突然监会，沈放随即改变了舞步，比之前难度加大了，但姚碧君还是极有兴致地跟了上去。然后随着音乐的停止，沈放用手一带，姚碧君用一个漂亮的旋转靠在沈放身边。
不过是三两步之遥，这个过程明显是形式大于内容。沈放也不管别的，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瞧着里面坐着一个人，便问候着：“何主任好，我是军统一处的沈放。”
田中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沈处长一定看过我的档案，应该知道被我盯住的共产党，没一个可以逃得过去。就拿汪洪涛来说，很明显他那么精心安排自己的死亡是为了掩护一个重要的人物”。
沈放蹙眉蔑视：“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放致谢，一低下头发现咖啡杯下面放着一张字条。
话语冷冷，对上田中的笑脸：“谢谢。”
是田中。
姚碧君一时怔住：“就是说，他是日本人？”
田中一直注视这边，发现姚碧君的动作，正好与她对视，见她举着酒杯，于是也举起杯子回应着，微笑地向姚碧君点了点头。
沈放跟了过来将姚碧君环抱着扯了开来，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姚碧君，只脸色铁青站在那里，水珠子顺着下巴不停地落在衣服的胸口处，可他却没说一句话。
田中在中统大楼顷刻间风生水起。
沈林冷笑一声：“你在绕圈子。”
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沈林先是暗暗一阵嘲讽，接着反应过来他的话时候，有些惊诧。
放将烟盒放到指定地点，继而在窗口的位置坐下，侍应生走过来问道：“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只此一言，而后大门重重的甩上。
国防部大楼二层，沈放找到战略顾问委员会的牌子，径直推门而入。
“王八蛋。”姚碧君咬牙骂道。
“中统启用了一个叫田中的日本特务，他以前是日本远东司令部情报处的，对我很熟悉，他可能盯上我了。”
沈放表情神秘，递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后顺着桌子推到罗立忠面前。
他的亲弟弟被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做哥哥的就算是再正统的人，也可以找借口堂而皇之将自己除去。
据他了解，姚家似乎也没有受到日本人的什么迫害才是。
话音未落，姚碧君手臂微微移动，那一杯水悉数泼在了田中脸上，这动静惊扰四座，一边的客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们。
胡先生目光与他相平，视线相对之后瞧着沈放连连点头，一脸的赞赏，松了手后还不忘夸奖两句：“沈副处长的大名我们早有耳闻，罗处长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真是如虎添翼啊。”
罗立忠步子悠然，语气亦是悠然，跟前两个人都将目光斜视过来。
这回她还想要说什么，沈放却止住她：“这次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田中一脸的沉稳与笃定：“我只是想说，我对沈放也有怀疑，如果你已经有所行动了，我看你可以停止监视了。”
“过去的相处是我的荣幸。我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了，现在看是我们的缘分还在。”
言外之意，他与自己并非是友。
罗立忠随即一笑，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依旧是玄武湖旁，他假装散步，在任先生的身边坐下了来。任先生倒是先开了口，给他一个惊喜。
原来在这等他呢。
这话故意说给他听是何意？
吃完饭依旧是喜乐门。
这算是什么，跟他套近乎吗？
身子动作忽然停下，眼神有一丝迟疑，却见田中已经笑着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又是一句废话，不过他马上转话道：“不过罗立忠是不是在走私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找到共产党。更重要的是郭连生的案子你弟弟沈放也介入了。”
他毕恭毕敬，宛然一个受人疼爱关怀地晚辈模样。
终于，历经半晌功夫之后，众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清凉山山顶。
两个人握紧了双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炸弹更近的地方炸了，防空洞顶上土簌簌落下。
何主任看着了一眼地图，淡淡一笑，这才好像明白了他的来意。
这是完美的一曲。姚碧君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兴奋。
“好啊，事成之后，你的两成，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罗立忠摆摆手，表情十分神秘，虽然在山上，不过还是警惕地将声音压得很低。
“那你知道他们自查还动用了一个日本人吗？”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开门，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时，老太太一把推开姚碧君。姚碧君一个踉跄，向防空洞口外面冲了好几步，随即她转过身的时候，防空洞已经塌了，老太太的身影被压了下去。
沈放点头离开。
轻手轻脚地将卫生间的镜子移开，果然不出他所料，镜子后面的监听器也已经消失了。
那边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交谈就此作罢。
田中有些没想到，但这样的事情，或许他知道是什么原因。
沈放听到这儿特意瞧了一眼罗立忠，发现他并未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而只是单纯地跟自己说这么一件事情罢了。
几个人跟上，见邱先生从地上掀开一块草木，自言自语小声道：“可能是鹿。”
从刚才开始，他每讲一句话都要铺垫上好几句，十分啰嗦。
话语隐隐啜泣，但是也带着一份笃定和狠厉。
这样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田中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双眼认真瞧着沈林道：“进入军队来到中国是我国家的安排，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到你们的国家来。”
“不过那两个人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动作。”沈林有些不大满意地说。
田中明白，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人都一样，在关键时刻，总是情感大于一切。
可就在这时，沈放柔和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放www.99lib.net开了姚碧君。
定睛一瞧，罗立忠发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接着拿了出来仔细瞧了一番，没一会就得出结论来：“前清的，纯象牙的，雕工不错啊。”
姚碧君微微一笑，算着回应。沈放不知道那是姚碧君为了他特意练习的。
沈放却一脸的淡然，似乎这是十分该做的事情：“你带着我赚钱，我干嘛不愿意。”
两人会意，相视而笑。
他顿了片刻，微微一思考，笑脸收了一些，但还是故作轻松：“这算啥，中统也就能查自己人，真打仗，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有动静。”
田中自斟自饮，并不着急：“那我继续说这个案子，郭连生是被罗立忠击毙的，罗立忠就是怀疑的对象，但他是军统一处的处长，没有绝对的证据我可不想给你们中统惹出麻烦来，叶局长一定也是这个意思。”
“你还有事情要汇报吗？”沈林迅速结束这个话题，显然不想再跟眼前这个人继续说下去。
田中的态度这些天来似乎有所改观，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适合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
“玄武湖步子附近有一块地，是准备作为公共设施开发，其中只有很小一部分可以作为商业用地，但是这个老板听了老方的把那块地给买下了。”
随即四人迈步走进了山林蜿蜒小道。
沈林脸色冷峻。
瞧得出来，这都是一丘之貉，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林有些不耐烦，面前这个人一再触碰他的底线：“直接说你发现了什么。”
官场上混的多了，这样的道理倒是懂了不少。
“如果真的是鹿，今天要看看鹿死谁手了。”
罗立忠稍稍有些为难：“而且以前咱们一处跟着老何有点过节，我再出面不太合适。”
他虽有小聪明，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得经验深才是。
田中脸上一直有着令人讨厌的微笑：“一千多年前，中国的陆羽先生就写过一本《茶经》，他是一位懂茶的人。如果他生在现在，能跟他品一次茶道这才不枉此生。”
“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话说完，罗立忠将几个人轮流瞧上一遍，先一步开了口：“那大伙儿这就开始吧。”
车子发动，疾驰在路上，风从车窗里灌了进来，姚碧君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缓缓说着：“在重庆，有一次，日本人的轰炸，我正好在街上……”
那秘书朝他一笑，接着一通电话进行了交涉，挂上之后他冲着沈放说着：“何主任让你进去。”
沈放惊喜地看着她，不吝夸赞：“看来你有跳舞的天赋。”
可说完话手罗立忠和几名建委的人却全都笑了，这叫沈放诧异。
何主任：进来。
中统办公室里，沈林正在看文件，田中敲门走了进来。
沈林回身一瞧，田中似乎又得到了什么东西，手上拿着一沓资料冲他扬手：“是否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坐坐，我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
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上一次她已经拒绝过了。
“沈处长，您留步。”
如果事情的始末是这样子，那么自己对沈放的怀疑便又少了一份笃定，对他来说，这是好事。
“你这儿变样了。”
罗立忠摇头：“麻烦可不止这一点。”
沈放心里鄙夷，不过面上还是得故作恭敬：“我知道何主任有难处，不过您也别一口回绝，任何事儿都有商量的余地，不知今晚何主任是否有时间，可否赏脸让我请您吃个饭？”
沈林不悦：“我提醒你，你说的内容已经偏离了你的任务。”
不过沈放听见对方的身份，顷刻便来了精神。
两个人对话，沈放洋装目瞪口呆，微微叹服：“几位老兄手段真是高明，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算是有吧，不过没把握，但既然要走了，怎么我也要试试。”
田中跟他解释着：“你们军队系统在走私物资这不是什么秘密，证据也就是些进出的货物单据郭连生死了，那些证据也就没人证实了。”
沈林心里暗暗想着，他的准备竟做的这么足，看来是笃定了这一回会有人将他遣送回国去，所以很需要好好博表现一回。
姚碧君讲着这件往事，迎着风泪眼婆娑。
分析的条条是道，果然上一次的事情让他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毫不留情地曝露，像是将他浑身扒光了一样，叫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哟，罗兄有事儿，我待会儿再过来。”
这是明里暗里地提着沈林出尔反尔的事情。
罗立忠却在后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得休息一下。”
还正说着，忽然间外面有人敲门。
沈放目光随他移动，再一次回过来的时候，罗立忠已经从坐间走了出来，走到了沙发前，一边坐下一边招呼他：“坐，找我什么事儿？”
“可不是我吹，今天，来看房的就已经好几个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租户，另一个好似户主。
沈放知道，有了田中的加入，如今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急，调查清楚那个所谓的计划也变得更加刻不容缓了起来。
一次无心插柳的拜访，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到底是惊喜。
侍应生离开，没一会儿便走了回来。
沈林不怒自威：“你怀疑我的职业操守？”
他小声提醒每个人，屈身缓缓靠近着，紧接着忙追了过去。
那话语听着似乎对他嘲讽着，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自豪。
沈放瞪着眼笑着：“罗兄果然是行家。”
最后又将保险柜的钥匙就那么随手扔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姚碧君抬头，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可我不打算跟你做什么交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这对情报工作来说远远不够。”
这些日子混的相当熟络，罗立忠瞧上去对他已经有九成的放心，颇为随意。
“一杯咖啡。”
“那你可以出去了。”
这就是他如今这么尽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