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原挂上电话仍然激动不已，他血脉贲张地对四个北航学生说：“你们知道来电话的是什么人吗？是我们的用户，忠实用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个电话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在关注我们、支持我们，这就是网民对我们的认可，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悦耳的女声接着说：“请问你们网站有谁负责内容或者技术？客服也行。”
曹原在事后几经努力也想不清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敲出这么一行字，而当时对话窗里突兀冒出来的这行字把对方连同曹原自己都吓了一跳，时间仿佛骤然凝固，好在终于是对方首先缓过神来。
离离原上草：是吗？但你不是说一直在关注九帮网吗？怎么会才看到我们的网站？
这行字敲上去曹原立刻就后悔了，可惜悔之晚矣。
闲云野鹤：我倒没有什么系统的思想，就是刚才无意中看到你们的网站，有些话不吐不快，非说出来不可。
离离原上草：还不明白？
离离原上草：你有没有什
么具体的意见，希望你能提出来。
话筒里轻轻地“哇”了一下，然后就悄无声息了，曹原不知是自己的咳嗽还是“创始人”三个字把对方镇住了，“喂”了一句，还是没回音，刚要“喂”第二句，女声又响起来：“我是九帮网的忠实网友，一直关注你们的发展，我现在想对网站提一些建议，不知道能否和您交流一下。”
曹原又想大概是哪家网站要交换友情链接吧，便清了下嗓子说：“我是九帮网的创始人。”
闲云野鹤：为什么要见我？蓄意打击报复？
“好呀。对了，您有QQ吗？当您九-九-藏-书-网不忙的时候我可以和您在线聊。”
闲云野鹤：嘻嘻，不是建议，是意见，是大大的意见。请问，有你们这样做网站的吗？也做得太烂了吧，这样下去你们很快就会死掉的！我看了一会儿就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你们的网站太气人了，我本来不该管也懒得管，可是正义感让我不能不管，否则会有更多人像我一样被你们的破网站气得半死！
离离原上草：有你这样的上帝吗？上帝不是最主张与人为善的吗？上帝不是最讲理解和宽容的吗？
闲云野鹤：拜托，这还叫“简单地说”呀，请你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好吗？
离离原上草：是啊，打字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可以系统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也便于整理记录。
离离原上草：如假包换，而且这有什么可冒充的吗？
闲云野鹤：啊？！难道不用IE的人就该被拒之门外吗？！每个访问者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呀。
闲云野鹤：喂！我是你们的用户哎，是你们的上帝哎，你怎么能这样和上帝说话呢？
闲云野鹤：你想去见上帝了？这话可不吉利，不要想不开哟，哈哈。
离离原上草：你先讲什么，我就先听什么。
闲云野鹤：您真的是创始人吗？
离离原上草：没所谓，只是仍然很希望能听听你的建议。
曹原此处以沉默作为回应。
闲云野鹤：哈哈……承认你咬人了？
闲云野鹤：Hi！您好！
离离原上草：难怪，我们页面上的按钮目前都只支持微软的浏览器，毕竟现在绝大多数人还是用微软的吧。
闲云野鹤：细节问题更是不胜枚举，有关美工方面我就不说了，见仁见智，反正照我说九帮网很难看，如果有谁说你们的页面很漂亮，我只能说他的审美观很独特。还有，你们好像根本不考虑如何让网民用起来方便，简直像是蓄意和网民为敌，怎么别扭怎么繁琐怎么来。对了，最让我气愤的是，当我要注册的时候居然找不到注册按钮，害得我用鼠标像挖地雷一样四处试，总算被我点进去了。
闲云野鹤：还是用MSN好，在电话里有些话说不出口，嘻嘻，现在就可以无所顾忌啦。
曹原忙不迭地登录上MSN，果然收到一份邀请，他麻利地刚刚接受邀请，一个对话窗便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离离原上草：你用的是什么浏览器？不是微软的IE吧？
此处曹原有一阵长长的沉默，这是他自创业以来所遭受的无数打击中最为凶狠残忍的一次。
“MSN也行啊，您放心，我不会打扰您的，只是想对九帮网提些建议，希望能对您有帮助。”
闲云野鹤：失望了？感觉被愚弄了？
闲云野鹤：这还差不多，堂堂的创始人如果连这么点意见都无法承受，怎么可能成大事呢？我虽然在你们网站上没呆多少时间，但意见已经是罄竹难书了，有战略问题也有战术问题，有大局问题也有细节问题，你想先听哪些呢？
曹原刚声情并茂地对四个人打气鼓励一番，正要把网站下一步的修改方向提出来，以便四个人讨论工作量如何分配（其实是如何推托），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这部电话自从开通后使用率极低，以致曹原因心疼那点月租费而开始盘算是否该把它撤掉，打进来的也大多是搞推销的，不是某财务服务公司要提供临时会计或报税服务，就是某商贸公司可以超低价提供各类办公用品。奇怪的是自从曹原刚办好工商注册手续这类电话便接踵而至，令他不免怀疑这些公司是否和工商局实现了企业注册信息的实时共享。
离离原上草：我们正处于初创期，力量有限，九_九_藏_书_网只能逐步完善，请你多一点理解好吗？你还是头一位把九帮网说得这么一无是处的，既然如此，只好建议你以后不要再访问九帮网了，以免影响你的身心健康。
此处又是一阵沉默。
闲云野鹤：……
离离原上草：比如说，你想考雅思，就可以来九帮网寻找培训课程，参加我们组织的团购，就可以享受到最大的折扣。再比如，你考完雅思手头有大把的教材和全真题，就可以上载到九帮网上供网友下载，每次被下载你都可以获得积分，你就可以用积分再去下载你所需要的资料。
离离原上草：如果你担心安全问题，时间可以选在光天化日，地点可以选在大庭广众。
闲云野鹤：创始人同志，人呢？你也被气得半死了？恼羞成怒了？拂袖而去了？还是羞愤交加含悲自尽了？
闲云野鹤：狗咬吕洞宾。算了，确实不存在像我这么热心的上帝。
离离原上草：简单地说，任何一个需要提升自身价值的人，都可以在九帮网上寻找适合他的教育和培训体系，在线共享各种资料，在各自的群落中交流学习经验和体会，是一个民建、民有和民享的虚拟社区。
没人知道此刻曹原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牙已经快咬碎了，也许正在用头来测试墙壁的硬度。
闲云野鹤：嘻嘻……从来没遇到过某位创始人，更没聊过天，有点紧张。
月底对于曹原而言宛如旧社会贫农佃户的年关，创业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无缘修炼到恶霸地主黄世仁的境界，而是一直要求自己要做荣毅仁式的红色资本家，至少也要像Google那两位创始人宣称的以不做恶人恶事为宗旨，却万万没想到如今他竟成了杨白劳。曹原面对的黄世仁不算多，现在只有四位，都是北航的学生，一位在读硕士，三位在读本科。最初还有一个女孩九九藏书儿做助理，职责包括行政出纳、迎来送往、洗扫庭厨，后来曹原发现这点事他也能干，便把这点钱省了，不久又发现这点事不干也罢，便把这点事也省了。但四位北航学生是无论如何省不了的，因为网站的制作维护、内容更新和后续开发都是他们的任务，虽然他们从未保质保量地完成过任务。每月只有这一天四位黄世仁会主动而准时地到来，既然难得聚齐一次，曹原便抓住三十天一遇的时机给四个人开会，把支付劳务费的那一刻尽量拖后，否则四位黄世仁一俟劳务费到手便会以四种不重样的借口飘然而去。
四个学生用空洞的目光看着曹原，他们不理解一个电话怎么会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更不理解这一切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很快也兴高采烈起来，并非终于被曹原所感染，而是因为曹原再也无心和他们继续开会便急不可耐地把九月份的劳务费付给他们，四个人衷心祝愿曹原国庆快乐之后便迅即消失了。
闲云野鹤：无语……
闲云野鹤：看来你还是可以表达清楚的嘛。但问题在于，你们向网民传递的信息混乱不清，很不专业。想参加雅思培训的人会觉得九帮网是用来淘换二手教材的，想报考公务员的会觉得九帮网是个留学论坛，每个来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这样还能留住人吗？
离离原上草：……
离离原上草：那就让我见一见吕洞宾吧。
闲云野鹤：继续无语……
离离原上草：这是一把双刃剑，定位太窄、功能太单一很难广泛地积累人气。
闲云野鹤：呵呵，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连我都无法理解，恐怕天底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理解，难道你们的网站是为那百分之十的人做的？恐怕那百分之十的人都没什么工夫上网吧？
闲云野鹤：当然是先应该做到九九藏书专而精呀，首先要满足特定人群的特定需求，然后再扩大到他们的其他需求，最后再扩大到其他人群，做什么生意都应该是这个顺序呀。
离离原上草：再一次感谢你对九帮网的支持，很期待听到你的宝贵建议。
闲云野鹤：嘻嘻，我不管提建议，只管提意见。唉，累死我了，手指都僵了。
离离原上草：道理是这样，但是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具体问题，我们也在不断摸索不断尝试之中。请问，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
这下轮到曹原沉默了，他此刻的心情不是用“喜悦”、“振奋”这类词汇所能形容的，他竭力让自己很沉稳地回应：“感谢你对九帮网的支持。我正在开会，我们找时间再交流好吗？”
曹原走过去接起电话，话筒里传出的是非常悦耳的女声：“请问是九帮网吗？”曹原心想大概是代办ICP证或网站备案的吧。
离离原上草：不知道我是否有造化可以见一见你这位热心的上帝。
离离原上草：你好！
曹原刚想回复说自己也从来没遇到过某位忠实网友，也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不过还是佯装平静地继续。
曹原当然是有QQ号的，但他念头一闪觉得号称面向商务人群的MSN似乎更符合他创始人的身份，便故作矜持地说：“我不用QQ，我只习惯用MSN。”
离离原上草：看来你是对九帮网的创意和定位没有理解。
闲云野鹤：那就先说大处吧。请问，你们做这个网站到底想用来干什么呢？是想做一个垂直型的门户网站，还是想做一个主题社区？你们所定位的目标网民是些什么样的群体？你们希望网民来九帮网做什么？你们又能给网民提供什么帮助、带来什么价值？
闲云野鹤：哈哈，如果我不那样说，你肯把你的MSN给我吗？你会愿意听我讲吗？
闲云野鹤：Firefox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