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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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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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卫星首先叫来投资经理,还没开口投资经理却先说九帮网的施颖刚才打来一个电话,莫名其妙的。戈卫星心头一紧,表面平静地探问究竟。原来施颖想打财务评估报告的主意,凯蒙公司前一段对九帮网做尽职调查的成果之一就是由会计师审计师小组出具的财务评估报告,在后续的商谈中凯蒙公司曾多次引用报告中的一些数据和结论,施颖现在想要的正是这份报告。投资经理在电话里说报告的主要内容不是和你们讨论过嘛,施颖说是啊,当时就觉得你们做得特严谨特科学,所以才想看详细的完整的报告。投资经理问你们要报告做什么用,施颖先是吞吞吐吐地说有位做会计师的朋友刚开了一家小事务所,想找一份规范的财务评估报告观摩观摩,随即又改口说是曹原让她要的,想对照着报告仔细查找一下九帮网自身的不足,以便有针对性地改进提高。投资经理说报告是凯蒙出钱委托专业人士做的,所有权、使用权都归凯蒙,不方便向外界提供,施颖说我们不是外界呀,评估我们的报告我们还不能看呀。投资经理说你们可以另外花钱请人为你们做一份,施颖说你们已经是九帮网的投资方了,都是自己人这点东西还保密呀。投资经理说做DD之前咱们先签过协议的,双方的责任义务都写清楚了,你还是把协议找出来再看看吧。
“不过,曹原你有一点没想到,不该让施颖来演这场戏。”
曹原很不以为然:“哪有这么严重,不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戈卫星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负,说:“每一个被我们看上的项目,事后都成了香饽饽,别家的VC真是唯我们的马首是瞻啊,这只能再次证明我们的眼力不错。”
第二天上午许克刚走进588室就看到曹原冲他诡秘地笑,施颖也立刻站起来,他正纳闷又见曹原冲门努了努嘴,示意出去再说。三个人从五楼下来又走出产学研大楼,许克不明就里地跟着他俩绕到楼后的花园,石凳上、长廊里、藤架下都有一对对的情侣正在聚精会神地切磋耳鬓厮磨的功夫,许克马上站住脚抗议道:“嗨,怎么意思?拉我来当电灯泡啊?!”
曹原点头,又对许克说:“凯蒙的人很快就会想办法探口风,这两天咱们得在外头漂着了,还要把手机呼叫转移到办公室的座机。施颖你也少在办公室呆着,但一定要先向他们交代好,凡是找我和许克的就说我们在外面谈业务,如果是找你的就说你替我们俩办港澳通行证去了,千万别掉链子。”
“你知道施颖去哪儿了吗?”戈卫星反问。
曹原马上鼓掌:“精彩!完全实现了导演意图。”随即扭脸问许克:“怎么样?天衣无缝吧?”
“当然不能,九帮网代表着我们一个新的投资方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慎重。”戈卫星语气一转,“现在得抓紧,搞不好我们就成了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施颖已经站起身,四下里检查裤子有没有沾上灰尘,说:“我得回www.99lib•net办公室交代一下。”
曹原长长地舒了口气,等彻底缓过神来才嘿嘿笑道:“你说反了,倒是我应该用用这招,是该我翻身的时候了。”
“我倒是想呢,可惜岁数大了,不好意思再和他们年轻人凑热闹。”曹原嬉皮笑脸地说完,见许克仍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才正色道,“走啊,有正事儿。”
“您是哪里?能留一下电话吗?”
其实曹原的招数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么立竿见影,戈卫星接完施颖的电话只摇摇头感觉有些不齿,却没再往更深处想,在他的印象里像曹原这样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草根惦记台饮水机什么的很正常,农民嘛,如此算不过账因小失大的太多了。这么一想,他更觉得对第一笔款的慎而又慎是非常明智的。戈卫星一如往常地忙碌了一阵,却隐隐感到有些心神不宁,直觉像是一再地对他预警——something wrong!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强迫自己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把上午的事回想一遍,很快意识到问题就出在施颖的那通电话上,这时的他才终于开始行动了。
“每次的沙龙都有网站做视频直播你不知道吗?文字稿很多网站也都会转载,该看到的人都会看到的。”
既然戈卫星有了动作曹原也就跟着动作了,当天晚上他就给戈卫星打电话。戈卫星百感交集,劈头就问:“一台饮水机就那么重要吗?”
“还是再核实一下。”戈卫星说完又拨了施颖的手机号,这次不再有彩铃而是很快传出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九帮网,你好!”
戈卫星还是摇头:“那也来不及。我看这样,明天上午不是正好开VC沙龙嘛,我有个speech,可以把我们投九帮网做一个case study,这个风放出去就足够了。”
“我去他们公司一趟吧,当面把话挑明,让他们不要再三心二意、骑马找马。”
戈卫星和投资经理交换一下眼色,客气地问:“你好,我找施颖施小姐。”
许克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以为然:“这样做恐怕会出问题吧?什么锅呀、饮水机之类的,那才几个钱?转账手续费又能有多少?谁会因为这点儿便宜就把几百万的款子往后推,太得不偿失了吧,一听就是个幌子,戈卫星他们要能信才怪呢,肯定怀疑我们在搞什么猫腻。”
“是有问题,凯蒙要么在犹豫,要么在观望,甚至反悔都有可能。”曹原转而又说,“但问也是白问,如今我算是明白了,钱这玩意儿要是要不来的,可以偷他、抢他,可以逼他、骗他,但就是不能催,越催越来不了。”
五百万似乎也没给曹原带来多少喜悦,他叹口气,怅惘地说:“当初咱们多天真呐……哎,也许真像施颖说的,我开始学坏了。”
“曹原他们倒是一直想开新闻发布会造势,是我们一直压着,现在要开恐怕来不及,而且他们可以找借口推托,我们总不能唱独角戏吧?或者,把新闻稿交给媒体请他们尽快发出来?”
九*九*藏*书*网“撕破脸总不好,而且我们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几通电话打完都是一个结果,曹原和许克不在公司,手机也都转移到办公室的座机,九帮网的人一概说不清二人究竟身在何处、忙于何事,只是含糊地说都在外面谈事。其中一个电话是郝书忠接的,他被施颖的连番嘱托弄得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地等着凯蒙打电话来,终于让他等到一个,是投资经理指名要找许克。郝书忠不待对方自报家门就把已经默念一百遍的台词倒了出来,倒完后自忖还算流畅自然,却又不禁心里没底,最终忍不住惴惴地问:“您是凯蒙公司的吧?”正是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问话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奇效,投资经理立刻断定一场针对凯蒙的阴谋已经展开。
对方稍微沉默了一下,时间很短,但戈卫星仍留意到了,他也明确无误地捕捉到小伙子再次开口后声音里多了几分紧张和警惕。“施颖这会儿不在公司,请问您有什么事?”
曹原嘟囔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不是已经让施颖给你打过招呼了嘛。”
五百万人民币——凯蒙承诺的三百万美元投资中的第一笔,很快就汇来了。许克忽然有些感慨:“当初咱们要是对乔总也来这么一手,那笔五十万估计早收到了。”
施颖睁开眼睛,又屏气凝神了一会儿,才毅然决然地开始在手机上拨号,随后右手从容地把左边的几绺头发捋到左耳后面,左手才把手机贴到左耳旁边,专注地等待着。电话通了,施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甜蜜的笑容,说道:“是戈总吗?……您好我是施颖……对,九帮网的。您现在方便吗?想和您说件事。是这样,我们曹总特意让我和您说一下,关于第一笔投资到位的时间,……是、是,我明白,要走很多手续,需要一些周期,外管局什么的,……对,都有额度限制的,……是特麻烦,我明白,……我不是催您……,戈总,是这样,曹总让我转告您,那笔款最好晚一些再打给我们,……,对,他希望推一推,再过一段最好。……是这样,九帮网不是打算尽快搬家么,现在的办公室太不像样子,也没有任何扩展空间。曹总和许总已经在中关村西区看过好几个地方,有一处他们都挺满意的,估计马上就能定。那座大厦一层就是华夏银行,曹总就想在那儿再开个账户,以后办业务特别方便,我们现在的帐户过渡一段就销户。曹总看见华夏银行正搞优惠活动,开户送礼还有大奖,只要开户就送个锅什么的……对,是锅,……具体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曹总当然不是因为看上了什么锅,他是想要饮水机,……,对,就是办公室平常用的那种饮水机,只要开了户存入一百万就当场送一台。曹总说了,只要是便宜,能赚一点是一点,所以他想等开完户以后再请你们直接把款打到华夏银行的新帐户,……对,不要着急打过来,因为打到我们现在的帐户还得转过去,费事儿不说起码得花手续费吧,曹总也说了藏书网,只要是费用,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请你理解一下,先别急着把款打过来,我们这边会抓紧,等新账户开好了再通知您。……曹总?他现在没在我这儿,在外面呢。……许总和曹总在一起,……他们没说,大概是去谈项目吧。……好,戈总,就这事儿,我不多耽误您时间了,谢谢您,好,再见!”
“其实有个很直接了当的办法,把资金汇过去,投资到位以后其他家也就不可能再抢便宜了,想投资就等二期融资吧,我们求之不得呢。”
正像戈卫星所预期的那样,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第二天曹原和许克的手机就接到了不少电话,有朋友表示祝贺的,有媒体核实消息或采访的,有同行取经求教的,但都无一例外地被转到公司的电话上。许克喜忧参半地说:“凯蒙倒是做出了反应,说明他们信以为真了,可是这反应……不是咱们想要的。”
下一个找寻的目标就是施颖,投资经理不再打手机,而是直接拨了九帮网的客服电话,接电话的一听找施颖便说不在,投资经理问她去哪儿了,对方立刻扯开嗓子喊——哎,你们谁知道施颖去哪儿啦?投资经理忙竖起耳朵听,话筒里传出的除了几声“不知道”、“没听说”之外,依稀夹着一句“刚出去,给老板办港澳通行证去了”。投资经理如获至宝忙向戈卫星汇报,戈卫星听罢不由得心头火起,按下桌上电话的免提键就拨施颖的手机号,房间里立刻回荡起悠扬悦耳的彩铃,可一首歌已经重复过几遍仍无人接听,戈卫星气呼呼地又按一下免提键,不再有彩铃回荡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曹原似笑非笑:“要的就是他不信,不然凯蒙真借坡下驴等咱们搬完家、开完户再打款可就惨了。”
“嗯,错过也是过错,甚至是更大的过错。”许克频频点头,“投错了充其量是白扔三百万美元,如果错过九帮网,他们就可能少赚上千万美元。”
施颖走后,许克眯着眼睛看了曹原一会儿,笑了:“现在我瞧出点儿意思了,没准儿真行,你哪儿来的灵感啊?”
没两天许克又忍不住对曹原说:“得给戈卫星打电话了,旁敲侧击表示关切总可以吧?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是得干点儿什么,不能老这么等下去。”曹原下了狠心,“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呃,不用,我再打吧。”
曹原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我还是希望你们晚几天再把款打过来。”
“这就是大事,这关乎你们能否干出一番大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们要有眼光,不能鼠目寸光,做大事的人能像你这样为蝇头小利所左右吗?”
施颖挂断手机发觉两位观众仍一声不响地盯着她,心里不免发虚,嘀咕道:“这样行不行呀?紧张死我了,看,手机上都是汗。”
但是,很多天过去了无论曹原还是施颖都没有数到钱。曹原和许克早已回到北京,相关的法律文件和各项流程都已完备,但凯蒙公司承诺的投九-九-藏-书-网资却迟迟不见踪影。风险投资公司注入资金的方式向来都好似得了前列腺炎,一笔钱总要稀稀拉拉地分成N笔,决不肯爽利地一次掏出来,对此曹原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N笔中的第一笔竟然就会千呼万唤不出来,这自然让他们联想起与乔总的遭遇,不禁担忧凯蒙会不会是另一个嘉理德。许克和施颖已经屡次建议找戈卫星催一下,曹原都说再等等、再等等,可是等到什么时候以及最终能否等来,曹原的心里也是未知数。这时嘉理德公司的那笔五十万的款子就充分显示出了价值,让他们手头不至于太紧,等待的日子才不算太难过。曹原不由得深有感触地说:“可见,对乔总没什么可怨恨的,正像他说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对谁,都该有一颗感恩的心。”许克怜悯地看他一眼,显然认为他已无可救药,而施颖则气得转身就走。
曹原一听脸都绿了,许克看他吓成这样忙解释说:“这招完全可以运用到男女之间,施颖学到手正好拿来对付你,够你受的。”
“我一直琢磨凯蒙怕什么,昨晚上想清楚了,他们有两怕,一怕投早了、投多了甚至投了不该投的,这是过错;二怕投晚了、投少了甚至该投的没投,这是错过。他们现在只怕前一个,担心投九帮网是过错,咱们越催他、越求他只会适得其反。如果咱们反其道而行之,想办法让他们怕后一个,担心没投九帮网是错过,他们就会再也顾不得怕前一个,上赶着给咱们送钱来。”
戈卫星摇摇头:“还是先不要采取任何实际动作,只要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把舆论造起来,九帮网和那帮香港人再想偷偷摸摸的就不容易了。”
戈卫星听曹原的口气如此不加顾忌,也说了重话:“我们已经是合作方,我当然要对你们负责。做事情要专注,要守信,三心二意的为了一点小利就把我们的合作抛到一边,你就不考虑后果吗?”
“对,我就是要让他们起疑,谁会把即将到位的投资往外推?除非另有一笔条件更诱人的投资快谈成了。刚才施颖的电话是第一幕,后面还得有几场戏呢,环环相扣,但愿别露馅儿。以前是咱们急他们不急,现在一定要反过来,让他们着急上火。”曹原伸了个懒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走着瞧吧。”
“那个沙龙才几十人参加,能有多大影响?”
戈卫星沉不住气了,一连三天联系不到曹原和许克让他乱了方寸,他开始担心打草惊蛇那招起了副作用反而加快了曹原和香港方面的步伐,也许曹原等不及证件办妥改在深圳会面或者香港那家VC直接来了北京,毕竟这年头时空距离早已不是问题。凯蒙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取得了进展,他们首先找到的是施颖。戈卫星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要求立即和曹原会面,施颖推托不过只好说曹原目前不在北京,戈卫星脑袋“嗡”的一声心想真要是无法挽回自己这次可就玩儿大了,再三追问施颖说了几次曹原是私事戈卫星仍不作罢,施颖只好说曹原九九藏书家里有事赶回老家了,戈卫星又问许克呢他不会也回老家了吧,施颖怯生生地说他也回了,真的,回的是曹原的老家,他开车送曹原去的。戈卫星这个气呀,心想再问也没意思,逼急了施颖真敢说曹原父母双双病危了,只好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北京。施颖的回答令他更加无可奈何,说可能得再过些天但也可能今天就回来,说不好。戈卫星问你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吗?施颖说只能等曹原给她打电话。戈卫星最后咬着牙说,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曹原和许克,请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尽快给我打个电话,否则将严重影响双方的合作。
投资经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他得意于自己率先发现九帮网的人是些狡猾的狐狸,更得意于自己已被事实证明是高明的猎人。“Vance,你看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制止他们?”他问。
施颖眼尖,发现有一组四个的石头圆凳还空着便抢步过去占座,三个人都坐下后曹原抱着一条腿对许克说:“昨天晚上我向施颖面授了不少机宜,待会儿就看她的临场发挥了。”扭头又问施颖:“怎么样?酝酿好了吧?”施颖手里攥着手机,闭上眼睛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许克每每要问个究竟都被曹原用眼神制止,片刻之后曹原再次催促:“好了没有?打吧。”
戈卫星听了更加感觉不寻常,但还是先问投资经理的判断。投资经理说印象中施颖一向挺精明干练,可刚才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怎么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戈卫星说依你看他们究竟什么企图,投资经理说无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拿来给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地方值钱、值多少钱,有什么漏洞需要补,再一个就是拿去给别人看,用凯蒙的权威向别人证明他们有多值钱,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戈卫星沉吟不语,投资经理只好问叫我来有事?戈卫星这才回过神来,把施颖也给他打电话的经过讲了。投资经理警觉地说这个施颖,鬼鬼祟祟搞什么名堂?戈卫星说她能搞什么,肯定是曹某和许某在算计咱们。博弈局面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根本性变化,以往都是凯蒙主动,戈卫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操纵、如何蒙蔽,如何算计曹原他们,从不担心自身会有不利,但就从这一刻起反了过来,他开始琢磨自己是否被蒙蔽、被算计以及该如何提防了。
投资经理分析道:“港澳通行证这个细节很关键,他们在香港根本没业务,难道是去逛迪斯尼?!肯定是去找VC谈融资。”
“我们不能为他人做嫁衣吧?”投资经理又叮一句。
曹原挠着头皮说:“事到如今只能死扛,没有回头路了,和他们赌一把,他们不动作我们也不动作,我们不动作他们就一定得动作,走着瞧。”
“这几样你能玩儿哪个?”许克有些气恼,“要不把戈卫星绑了票算了。”
戈卫星冷笑一声:“那我不得不说声抱歉,刚开始合作就要让你失望一次了。”
“不知道。请问您是哪里?方便留一下电话吗?等她回来我让她给您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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