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谋划的谋！什么耳朵？！”对方皱着眉头更正道。
“哦，那就晚上等你饭局结束吧，正好我也有事，得挺晚以后才有空，我把手机号留给你。”
“交换链接当然没问题，但那还不是我所说的层次，我指的是尽可能紧密的合作。像刚才如果能把我们那六个会员加上，也许大家都能享受到更多的折扣呢，是不是？互联网本来就是要凝聚众人的力量，是不是？”
“我们网站有一批会员想团购马桶……呃……坐便器，想看看你们能不能给出比较大的折扣，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再找其他家问问。”曹原说。
“你也是做网站的？”那人语气里分明透着一丝轻视，“网站叫？”
对方接过去，摸摸兜发现自己没带名片，于是拿出手机问：“能用手机访问吗？我有空去参观学习一下。”
“团购？没听说六个也能叫团购的！买六个和买一个一样，都是八五折，你们要是觉得折扣还不够大，可以在这市场里多转转，要是别地儿给得更便宜，你们就去别地儿买，没关系。”精瘦男人说着就站起身，从圆桌上捻起一张名片递过来。
站在市场公共区的走廊里，曹原深深吸了一口远非清新的空气，再长长地吐出来，骂道：“妈的，好不容易当回上帝还受挤兑。”施颖想拖他去别家看看，他不肯，嘟囔说咱们就在这儿等，我要问问那个人，施颖说要等也不能堵着人家门口等呀，咱们到外面守着吧，曹原执拗地说这市场有多少个门你数得清吗？我都担心这家店有后门让那小子溜喽，施颖说那咱们找个稍微隐蔽点儿的地方远远盯着就行。他俩像警察蹲守似的等了半天，不断有取货的99lib.net
互道拜拜离去，那个白净面孔的总算出来了却不走，挨个和最后几位取走马桶的依依惜别，随后精瘦男人也走出来和白净面孔道别，这回真该白净面孔走人了。
“六个？！每个一千九百八，一次买六个的话，最多可以给你们八五折，这是最优惠的了。”
曹原也没办法，买卖本来就得是两厢情愿才行，他气咻咻地瞪一眼精瘦男人，又和面孔白净的客户打个照面，才无奈地和赶过来的施颖转身走了。
“六个。”
“什么网？”精瘦男人又拉过一把椅子并示意施颖就坐，施颖只好也一字一顿地再次自报家门。
“什么？茅房网？！”曹原心想难怪这家网站如此有号召力，茅房配马桶，人家这才是专业的啊。他忽然觉察到施颖用力拽他的袖口，这才发现对方的面孔已经不再白净而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绿了。
“要哪个牌子的？型号知道吗？”
“九帮网。”曹原掏出张名片递上去。
曹原接过名片却不肯站起来，又争取道：“七五折，行不行？我们的会员明天都可以来取货。”
“呃……我们网站目前的侧重点不是移动业务，所以WAP版还没正式上线。我们做的是教育培训类的主题社区。”曹原吹嘘之余紧跟几步又说，“我是在想，咱们之间正好是互补的关系，你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我们的会员如果要买马桶之类的，就加入你们网站做团购，你们的会员要是想学英语考公务员之类的，也可以到九帮网上团购培训课，这不挺好吗？”
曹原立刻觉得血气上涌，调头就往回走，快到圆桌旁听到刚来的那人正对精瘦男人说：“你别总往厂家身上99lib.net推，你要是再这样我们以后就去十里河买了。”
对方再次停住脚，点头说：“是不错，起码先可以交换一下链接。”
曹原牵着施颖快步跟上去，齐头并进的时候曹原开了口：“您好，想和您打听一下，您是哪家装修公司的还是哪个小区物业的？”
“TOTO的。”施颖把那张A4纸对折一下放在圆桌上，手指着型号规格让精瘦男人看，不料精瘦男人随手把纸打开，立刻看见上面写着他家的店名和门牌，笑道：“专门找来的？你们要多少？”
精瘦男人说：“怎么才十几个？不是说五十个吗？”
“呃……我正好今天没开车，晚上几个朋友约我吃饭，恐怕要喝酒就没开。”旁边的施颖从眼角瞥一眼曹原，发现他的脸居然一点都没红。
“啊？！才八五折？！我们一个会员自己来寻价都要到了八五折呢，团购怎么和零售一个价呀？！”曹原和施颖都很惊讶，甚至有些气愤了。
施颖心头一热，没想到曹原还有顾家的一面，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但嘴上却连说：“拜托，不要不要，将来我绝不自己装修房子，想想已经烦死了。”
市场比大观园的布局要零乱得多，再加上人头攒动、空气污浊，逛起来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体验，人要不是被逼到一定份儿上恐怕没谁愿意到这种地方来。曹原见一个肩扛手提几大块铝合金料的家伙几乎要撞到施颖，忙抢前一步把她拽住，她却浑然不觉地继续东张西望。曹原忽然站住脚：“哎，这家牌子上写着TOTO。”
“哦，对不起对不起，如今网站叫什么的都有，我也就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曹原忙赔笑9９ｌｉｂ•net，“其实我们也是做网站的，刚开始尝试做建材家装方面的团购，想向您请教一下。”
“虽说是星期六，也不可能都今天有空呀，以前哪一轮不都是分几批取货的嘛。”
那人站住，认出了曹原，笑笑：“都不是，我们是做互联网的，是我们网站组织的团购。”
精瘦男人很为难地想了想：“七九折，成不成随你们。”这时刚才那位女高音走过来说：“头儿，许经理来了，他们有十几个客人来取货。”施颖见势只得说：“那我们先去别地儿转转。”曹原刚离开圆桌就低声埋怨施颖：“谁让你把那张纸给他的？让他觉得咱们非买他的不可。”
“我靠，这么小的怎么也要三千多，都没地方存水。”曹原的注意力主要在各式马桶的价格上，而施颖却重点研究功能和规格，说：“那是连体式的，咱们要看的是分体式的，还有什么虹吸式、直冲式、旋涡式……哎呀我已经晕死了，这么多名堂，谁搞得懂呀？！”
在浴缸马桶丛中大致走了一遭，曹原便心猿意马起来，贴近施颖的耳朵说：“这会儿要是给咱们自己家买马桶，该多好。”
施颖受到勉励又不懈钻研了半天，还几番向营业员不耻下问，总算心里有了些底气，却又忽然拉住曹原问：“哎，待会儿谈价格怎么说呀，咱们
是叫马桶还是叫坐便器？”
“马桶！这些人都一样，我们是一块儿的，团购！”
不等精瘦男人回话曹原已经站在他面前，质问道：九_九_藏_书_网“怎么他们就能拿到五六折，你才给我们七九折，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
曹原破天荒头一次抓住了施颖的破绽，大笑起来：“我叫曹原，你叫坐便器，记住了？”
很快，不知从何处转出一个精瘦的男人来到桌前，曹原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施颖拽住衣角，施颖自己站起身说：“您好，我们是九帮网的，我们的负责人想和您联系一下业务。”
曹原呲牙咧嘴揉着上臂内侧估计已留有一记瘀青的地方，问营业员：“您好，我们是九帮网的，想找这儿的负责人联系业务，请问你们负责人在吗？”
一听是同行，曹原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哦，那你们网站真是挺有影响力的，能凑出这么多人团购。你们的网站叫什么呀？”
精瘦男人当然明白和气生财，推托说：“你们买的东西型号不一样，当然折扣也不一样，而且他们的量比你们多多了，要是折扣一样的话他们就该不满意啦，是不是？”
“谋房网。”那人语气里分明透着一股自豪。
“Ke—，”曹原只发出半截的音卡在嗓子里，于是冲施颖撇嘴，“好好的中国人叫个鬼子名儿，烦人！”
曹原却像发现了宝藏：“哎，正因为网友不可能懂这些门道，你要是搞懂了就可以给他们做顾问，这就叫专家级的咨询服务，多好的方向！”
曹原和施颖闷闷不乐地往外走，见展卖厅里一下子多出不少人，有几个在收银台交钱，曹原凑上去碰了碰一个人的胳膊肘，问：“你们买的什么呀？马桶、洗面盆还是浴缸？”
“九帮网……没听说过，你们想联系什么业务呀？”
施颖狠狠掐了曹原胳膊一把，说：“死东西，竟敢取笑我！那你自九-九-藏-书-网己去谈价格吧。”
曹原从来没进过建材城或装饰城一类的地方，虽说不至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眼花缭乱，但也茫然不知所措，其实眼前这家位于北四环健翔桥外的家居建材市场最多算是中等规模。施颖显然比曹原更见过世面，拉着他的胳膊说：“走呀，先找卫浴洁具，他们肯定都扎堆儿。”
“五六折。”
“东陶的吗？他们给你们多少折扣？”
曹原在手机上记下对方的号码，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两人正在嘀咕，一位约摸三十出头面孔很白净的男人走过来，精瘦男人很热情地和他握手寒暄，这人开门见山地说：“他们正取货呢，我这次得和你说说售后服务的事。”
对方指一下不远处的停车场，说：“要不找个地方聊聊？开车了吗？去哪儿合适？我可以跟着你。”
转过拐角，两人眼前一亮，一家挺大的铺面里满眼全是白花花的，施颖抬头看眼名号，说：“没错，就是这儿。”
“写着TOTO的多了，都不是咱们要找的那家。”施颖伸手从大包里掏出一张A4纸，念叨着商家的店名和门牌号，“网友都说这家的折扣给得算多的，咱们就别去其他家了。”
“哦，我姓许，许克，你叫我Kevin好了。”许克说完，笑着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举到太阳穴的位置向外一甩，来了个美国大兵式的敬礼，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别克凯越走去。
“什么网？”营业员一脸错愕，待曹原一字一顿重复完仍是一头雾水，随即转身发出一声嘹亮的女高音，“头儿！有个什么网的找你！”余音绕梁之际她已经引着曹原和施颖走到一处放有张圆桌和两把椅子的角落，显然这就是商务洽谈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