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十章 黄泉路
目录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十章 黄泉路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十章 黄泉路
上一页下一页
“远远地不见头尾,从旗上数来,总有一营兵马。”
我抚须笑道:“既然如此便是了,今日本相给你同班转授宁寇将军衔,愿将军马到之处,安漠宁寇。”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林将军便充本相先锋官,节制三曲,本阵两曲由本相节制。林将军现在得授何号?”
我大概玩笑开得过头了,得收收,免得这个莽汉真想不开:“大黑子,本相喜欢你这个莽撞劲才和你玩笑,你别太当真,好好作你的兵尉,日后卫尉校尉,乃至偏将副将,都是有得做的。”
“明相威武!”有人喊了一声,很快,整条山谷都震动了。我以前只听到过兵士喊自己的将军威武,从未想过我也有了今天。本以为我不能冲锋陷阵得不到此等待遇,今日看到了,总算甘心了。
即便避上高地,还是难以摆脱日夜的水气。两天后,大军中有人开始拉肚子,一个两个,然后三个四个。又过了两天,痢疾席扫全军!
我拖了鞋,解下袜子,脚已经泡得烂了,白白的皮皱起、破烂,有些地方还流着略显黄色的脓水。我撩起裤腿,不出所料,小腿处也是一样,还多了许多石块撞出来的乌青。不过现在去了湿布捂着,顿时觉得清凉许多,也没想会不会生病,只是让山风吹着。
我迎着雨,笑道:“我和将士们一般是人,怎能独我一人例外?将军是先锋官,怎可擅离职守?”
“你为何要死?”我见他态度不错,微微缓了缓口气,问他。
我看了看天色,虽然时辰还早,只是陇右的冬天天暗得早,现在已经差不多该找地方休息了。今天晚上因为吸取了昨夜的教训,没有人再傻得横着躺了,都竖着躺成一排,果然没有人再滚下去了。
将军们都换上了马,走在最前头的却是我的黄毛驽马。今日一战,难道真是我马革裹尸的日子?我让旗手把大旗给了我,很沉,只定了两条,大旗前倾则杀,其他一切随大旗进退。
我差点掉了手中的如意,惊问道:“确是李彦宗本阵?”
此番入驻五泉山的只有五千人马。我为了防止再次遭围,命人备下了大军二十日的辎重粮草,并且让阴松子去找王宝儿本阵,一旦我被围便火速来救。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先锋官,权授立义将军衔,领三曲。”我握着如意,笑吟吟对他道。
“末将知罪,末将甘受明相军法处置……”姜远山声音很虚。
前半夜,大军散开两岸,找地势高的地方落脚。虽然也不见干地,但是总比泡在水里好。一群兵士把我的轮椅推了上去,用石块把轮子卡住,又挡在轮椅背后,确保我不会滚下去。
我点了点头,传令大军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我停了大军,先知会了各卫尉兵尉,转而找了块高地,向兵士们喊道:“兄弟们,今日我们就能走出五泉山山区。”底下尚不明就里的兵士又是一阵欢呼。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十一月的陇右本不该有大雨,偏偏却让我碰上了。当初大雨阻了李彦宗攻山,现在大雨也阻了我过鹰嘴岭。事实上,我是被困在鹰嘴岭至五泉山一线,因为五泉山上也因为大雨而山洪泛滥,上不去了。
“传令罗田李汤部,攻下和镇据守。并令,蓝山驻军,撤至天水一线。再令,天水史君毅部尽快解决蛮兵,挺进山南。”我拍着如意。等斥候飞奔而去,我又叫了人,下令道:“大军连夜开拔,从鹰嘴岭走和镇。”
我知道这次是被上天耍了一回,五千健勇的性命啊!我对天狂喊的当,大风又带来了一片雨云,电闪雷鸣,似乎老天用他的方式在清洗这片血染的土地。
看着漫天星斗,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
“可是李彦宗两万人等在前面。”我夸大其辞道。果然,此话一出九九藏书,下面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五千人马对两万,本就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我这五千人马都是泥水里滚出来的,还有一半染了疫症的,连路都走不稳。
“人数多少?”
军魂不可灭兮,唯有飞烟。
不一时,林正枫到了。看相貌是四十有余,将军们久驻兵营,所以常常看起来老,大概实际年龄也就三十过半。老实说,他的面相不像是个将军,倒像是个书生,杀人该不少,但是没有血煞气。
“谢明相!”林正枫拜道。
好在今日雨已经停了,虽然积水还没有退,但是上半身总是能干些了。老天爷还是阴着脸,让人觉得他随时还会再来一场大雨,以至于全军都压抑异常。
当初傅羿之所以选择五泉山据守,是因为五泉山坐落在两条官道当中。虽然没有天险能凭借,但是只要五泉山被控制了,李彦宗的大军不论哪一路都不能安心往东,所以李彦宗不得不留下大兵来拔掉这根肉刺。我再次上山的时候不得不更钦佩傅羿的猛勇和刚强,五泉山在兵家眼里,只能算作是雌山。相对于雄山,此山毫无峻岭堪守,无山坳设伏,无栈道迂回旋击,只有用最古老的方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有些乏,还是打起精神,对周围将士朗声道:“今时陈和反叛,李彦宗附逆,乃是我大越子弟报君报国的大好时机。有道是疾风知劲草,我军今日不过路过个小水坑,些许拉了拉肚子,难道就成软草趴下了?本相残疾之身尚自强不息不敢言退,全军还有谁能借口活着浪费军粮而避战的!”
蜿蜒的山路上,是我大越的血性男儿,他们即便知道前面是断头刀,也不会退一步。自古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我现在只是和他们一起慷慨就义,不算什么。
林正枫显然很受感动,跪在水里行了一礼,转身拉着马往前去了。不一时,前面的兵士传来消息,说是林统领把马让给了几个患病的兵士,自己走在下面。因为我和林正枫的榜样,其他的卫尉也都下马,赶车的杂役只要身体康健的也都让位给那些伤病兵士。
心头正暖暖的,突然听到帐外有人喊了一声“军报”,紧接着就闯进一个斥候,滑倒在我面前,重重吸了口气,报道:“报明相,李汤部昨夜偷袭和镇得手,现转进平凉县。另,罗田部攻平凉未果,叛军李彦宗本部从后面围了罗田部。”
等战马都吃完了,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只好吃人……这种惨况,我希望我领兵之年,能不再见。
“遵命。”熊德厚红着脸抱了抱拳,走到大帐口又转身道:“明相若是怀疑俺怕死,俺就不干这个兵尉了,俺再拿长戈当马前卒去。”
我猜到那个要自杀的兵尉想来就是姜远山,依旧一脸寒霜,喝他道:“你可知罪!”
“末将……”姜远山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良久方道:“末将染了痢疾,浑身打摆子,只怕是走不出去了。与其活着浪费军粮,不如死了算了。”
我谈兴大起,说得口干了,从兵士那里随意讨个水囊喝上两口。天色转暗的时候,因为无法安营垒灶,大家只好吃干粮。我也不避他们,和他们一起吃喝。我吃得坦然,因为我和他们吃的一摸一样,都是掺了包谷面的窝头。
熊德厚定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从一个兵尉升到卫尉已经是难如上青天,何况他一夕之间居然成了统领三曲的先锋官。我见熊德厚愣愣跪在那里,又笑道:“可是不敢么?”
兵士们弃了辎重累赘,只带着干粮和牲口,在深及小腿的水里淌着往前走。我本是坐在大车里的,没有涉水之虞,只是越坐越坐不住。掀开帘幕,外面依旧下着雨,虽然不大,却让人湿漉漉地难受。水也还是没有99lib•net退去,每个兵士都是垂头丧气的。
几个兵士帮我上了马,一脸诧异地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一抖缰绳,让马小跑起来。前头本没有人帮我牵马,不过几个身体还好的兵士见我拍马来了,自觉地跑在前面帮我开路。就这么人越来越多,等我见到包凯和姜远山的时候,俨然是带着一队人马前来镇压一般。
“好了好了,”我笑道,“既然如此,你去请林正枫将军来我这里。”
明天,我们就能走出这个水塘了。
他这一哭一跪,后面立时跟着跪下去一片,转而下跪的人越来越多……
再走一日,我就该能出了这山坳,到时候就能见到干土地了。现在每日看着水,已经开始头晕眼花暗暗泛恶心。患痢疾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有些班甚至全班都染了痢疾。我虽然学过医,但是眼下没有药物总无法控制这瘟疫。
我认识的将军都把战马看作是自己的第三条命,有些人甚至看得比自己的老婆还重。就像柯良寿,他的战马被砍死了,他宁可步行突击也不愿意再上一匹旁的马。他当时一定想说:情何以堪……所以,等将军们杀了自己的战马,几乎已经等于战败自戮了。延从战国的传统,我华夏从来只有阵亡之将,鲜有败军之将,即便陈裕那种人也知道战败即是死,不会厚着脸皮回来。
那是约莫午时初刻光景,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过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兵士们只是喧哗,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过了一会儿,我派去查问的人回来报我:兵尉姜远山要自杀,他的长官卫尉包凯就上去压住了他,两人扭打起来了,所以才起了喧哗。
“还有多少路能到山口?”
“林将军,本相召你前来,乃是想拜将军先锋一职,将军以为如何?”
我也毫不客气,厉声喝道:“为人官长,当众斗殴,当本相的军法是假的!”
兵士们很迟疑,只是我的话就是军令,无论谁都无法违抗。
我也心生感慨,朗声道:“蒙诸位兄弟厚爱,我明可名怎还能作女儿姿态?此战凶多吉少,我明可名先谢过诸位兄弟了!”我在马上行了军礼,又朗声道:“此役之后,劳烦活着的兄弟得方便时给战死兄弟的家里报个信。我家就住在京师北大街,门上挂的是宰相府的匾。就跟我娘子说一声,别替我守寡了……”
士气顿时有了起色,兵士们有些好奇,有些疑心,听说明相也在雨里,总有些人想着种种借口过来看一眼,然后跑回去,大声宣布明相真的也在外面。我远远听到,下身的寒冷似乎好了许多,撞上水下的石块也不再那么疼了。
“停车,让我下去。”
“末将知罪了!”姜远山拜倒。
看日头到了辰时时分,前方派出的探马回来了。
下面一阵沸腾,或是哭的,或是找同乡留话的。等他们再次静下来,我道:“大家既然肯跟我明可名去赴死,我们便吃些东西再走!到时候狠狠杀他娘的,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一个!”
五泉山上阴风凛冽,十一月的陇右该穿冬衣了。我看到帐外值守的兵士,他们身上多是穿的秋衣。大军行进至此,不知后面的冬衣好了没。我自己的冬衣还是章仪和芸儿帮我缝制的,两人为此忙了几日几夜,章仪还在里子上绣了一公两三只鸳鸯。我当时故意笑她绣的是野鸭,还惹得她嗔了半日。
那一声声吼,原来是在起调子。虽然调子变了,词还是我当年作的那首古风。不过作为挽歌的时候,大家唱得低沉缓慢,现在的调子或是配上了他们较为流行的山歌,高昂短促,很是精神。
而且,就是这短短一段路程,还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再次骑马。
我差点一个晕眩从马上滚下去,又是李彦宗大部?他最多不过万余九九藏书网人,哪里来那么多大部?到底在平凉的那支是疑兵,还是这里这支是疑兵?
而且据傅羿部幸存的兵士说,上五泉山的人马其实是两部。一部是前方溃退的陇右守兵,另一部是天水开出的援军。不论哪一部都没有大量的辎重随行,上了五泉山后不过十天就已经断了粮草。大家先是吃野菜,吃完了野菜吃树皮草根,甚至每锅汤饭里都要撒几把土,好叫汤浑浓些,吃下去也耐饥。再后来就是吃虫子,凡是能找到的虫子都成了汤料。一直等虫子都挖不到了,将军们开始杀马……
林正枫最早发现我也在外面,拍马过来,抹了一把脸,翻身跳下马道:“明相!您是千金之体怎能这样?还请明相回车!”
后半夜大家都累了,除了守夜的还要死扛着,其他人都发出了一阵阵鼻鼾。我睡得比较警醒,几次因为兵士里的骚动惊醒。问了那边的人,原来是有的兵士睡着了滚入山下。有几次同伙的发现了,叫起别人下去捞上来。也有的人是滚下去的时候醒了,自己再爬上来。最不幸的就是那些体弱的,本就睡得死,滚下去也没醒,或是有些人滚下去的时候震晕了头,那就再也起不来了。
如此这般,走得累了大家就唱歌,唱好了继续群情激昂地走。我召见了卫尉兵尉,告诉他们今时状况,也嘱咐他们不可对兵士凶暴,先收起高高在上的架子。那些将领也都唯唯诺诺应承了,我顺势赐下几个将军号给口碑不错的兵尉。这于军规不合,但是眼下只有便宜行事。
熊德厚这才缓缓抬起头,一脸苦笑,道:“明相抬爱了,只是末将就是个兵尉,只怕不能服人。末将上司林正枫将军,可堪此任。”
我也发现自己骑马更能振奋军心,所以我也乐得骑在马上,省得腿脚继续泡在水里。只是这马是卫尉刘星炜的坐骑,我不能抢人坐骑,所以就从拉车的驽马里找了一匹年齿小些的,算是坐骑。
“末将林正枫,见过明相!”林正枫行了军礼。
熊德厚单膝跪下行礼谢过,面带笑意出去了。
我没心思问那么细,只是一个兵尉在这当口要死要活的,不是给我难堪么?我望了望后军,看不到尾,心中着急。想起当日在北疆骑马闹市的经历,叫人先给我腾出一匹马,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芸儿就比她稳重得多,知道我喜欢菊花,特意在袖口里面帮我绣了一朵,我只要袖手时便能摸到。“夫君,菊者,花之隐逸者也。夫君虽有隐逸之心,却更该体谅天下万民,不可一走了之。妾身在袖子里绣了,只是请夫君记得妾身,可不是劝夫君退隐……”当日芸儿一边绣着,一边跟我说话,垂下的眼帘和晃动着的黑黑长长的眼睫,虽然嫁我多日,还时不时让我惊为天人。
说着,我从袖子里掏出昨晚吃剩下的馒头,高高举起喊了一声“请了!”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兵士们也都一样,吃了干粮,高唱着“葬我于高山之上”,往前方李彦宗兵阵前行。
我虽知罪不在他,却还是忍不住怒道:“要都是你这般想法,我大军中要死多少兄弟?大家一起出来了,便该一起回去!你知战死沙场是我武人的荣耀,但像你这般轻生枉死,非但辱了列祖列宗,便是你儿子有你这样的父亲又如何抬得起头来?本相尚未有子嗣,却想日后若是子孙言及本相,能傲然说一句:家祖曾为国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死而后已。你呢?你要你子孙后人如何去说一个在战场上避战自戕的祖宗?”
如此下去,军心必溃,不啻于打了一场败仗。
我算李彦宗总是从鹰嘴岭去救和镇,他怎么会到了平凉后面攻击罗田?即便给他找到了小路绕了出去,也不至于这么快啊!莫非是疑兵?王宝儿的大军在哪里?我有些上火,若是此99lib•net时手中有那么一支大军就不必担心什么了。可以说,这次王宝儿分散兵力,虽然陇右看似光复了大片,其实都立不住脚。下次见了定要狠狠骂他!
兵士们一阵欢腾,士气上来不少。加之两天没有下雨,地上的积水也退了些,最深的地方退到了小腿,最浅处降到了脚踝。我骑在马上,前后巡视,也和兵士们聊两句,有时候只是问问他们的家人。
“若是旗倒了,大家便散了吧。”我跟他们说。我第一次有种战死沙场的预感,甚至隐隐希望自己能够战死沙场。我自己举旗,等我一死,自然也是我的旗号落地之时。
听了个开头,我已经把握住了调子,等二段有人起头的时候,我已经能跟着唱了。我身边的兵士都看着我,愣了愣才跟着我一起唱了起来。等唱好一遍,士气似乎又振作了起来。有人过来问我,为什么军中流行的曲子我也会唱。我当时很得意地告诉他们,这个就是我作的,又引起了一阵惊叹。
“的确打的是‘大将军王 李’的旗号。”
我本来想的是自己又不需要真的冲锋杀敌,马差些也无所谓,便随便挑了一匹。只是那马却像是和我投缘,不住地低头蹭我。我本来喜欢白马,这马色黄,只额头一块白斑,并不起眼。只是它对我这么亲热,居然也觉得和它难以割舍了。
虽然都是十五班,但是一般而言,将军号里有“寇”字的,比有“漠、野”字样的要贵重些。自然,有“仁、义、礼、智、信”五常的,要比同班的其他封号都高。
“明相,末将熊德厚,奉命前来,请明相驱驰!”
“他们可在阵前放了拒鹿?”我问。
“照我军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小将当年于四刀旋一役,率百余骑立抗叛军千余众,是以王宝儿将军特此为小将请的封号。”林正枫见我迟疑,自己报道。
哀兵必胜,我们还不算哀兵么?
“明相,”熊德厚的脸立时红了,叫道,“俺要是怕死,让俺出去了就遭天打五雷轰,下水淹死上山摔死!林将军是将军里每次杀敌都冲最前头的,比俺还前头,俺服他,要是俺和林将军有仇……”
我刚浸到水里的时候别冰凉的水激了一个冷颤,不过稍稍适应了也就好了。雨水像是飘来的,打得头发粘得发腻。我又下令让得了痢疾的兵士上车,不一会便积了一车。大军继续走着。
林正枫吃过晚饭后找到我,说了些闲话,要我睡回车里去,还说已经给我腾了出来。我当时就有些恼火,训了他两句,让他把人再给我送回车里。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得那么慷慨激昂,让林正枫羞愧不已。不过等林正枫走了,我也觉得自己挺有名将之质的,可惜自己是个残废。
我和兵士们一样吃一口泛潮的干粮喝一口凉水。苦是苦了些,不过味道还是不错。一大早起来心情舒泰,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让各将军带着兵士们唱了些歌,士气完全调动起来了,加上昨天我那段训话,大家似乎都回到了当日誓师时的状态。
我勒了勒马,待下面渐渐静了,高声道:“兄弟们,兵法有云:勿击堂堂之阵,勿邀正正之师。李彦宗两万人马以逸待劳……”
“报明相!”包凯抱拳行礼道,“姜远山不顾军令,妄图避战,末将只是欲执行军法。”
我也愣了,居然还有人拒绝升官。不过我也是对于这些部下不熟悉,否则也不会如此升迁一个兵尉。不过看得出熊德厚是个直肠子,他认为好的将军应该不错。我不好改口,只好激道:“定是你和林卫尉有仇,自己不敢当本相先锋,抬了人家出来替死!”
“啊,啊啊~”有人打破了沉寂,高声吼了起来。我还一阵诧异,不知道他吼的是什么,周围的人已经跟着吼了起来。我没阻止,兵士们99lib•net窝火,让他们叫叫也能发泄心中的火气。
“兄弟们,走到这一步,都是我明可名的错,大家是好样的……”我悲声道,“所以,我愿以一己之身去保诸位兄弟,今日便要在此别过了。”
两人迟疑一阵,过了半晌才确定真的是我,连忙跪倒在地。包凯脸色泛白,显然刚才不占优势。姜远山也是惨白着脸,头上的汗珠和水珠混着,眼睛红彤彤的。
“报明相!”斥候翻身下马,道:“山口处发现李彦宗大部,列方阵。”
我和周围的兵士们都没有声音了,只有风撕破空气的呼呼声。
“明相啊~”下面有人哭着往前跑了几步,跪在我面前,“明相,您若是去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小人能在明相帐下征讨逆贼,已是三生有幸,不复他想,还请明相带我等冲锋杀敌,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胆大的兵士开始和我聊天,我也乐得和他们讲。讲我当初如何打高济的倭兵,此番又如何算计李彦宗的设伏。有些是老兵,甚至参加过征西之战,我们也说起了大漠里的长河落日,孤烟直上;说起四刀旋时的大风,说起那时月明如灯,甚至还有被人遗忘的玉龙将军葛重周……
“撤回蓝山。”我木木下了令。
“我大越健勇们,”我上了马,高声喊道,“今日午时,我军便能走出五泉山区,今夜我们就能住进蓝山的大营,热腾腾的面汤和暖和的被褥等着我们呢!此番我们能活着走出去,便是老天爷也给我们打败了!”
我不能断定李彦宗就是设的疑兵,但是平凉攻不下,包围李彦宗的口袋便无法合口。李彦宗也不是废人,应该能探知我蓝山守卫薄弱,到时候给他从蓝山杀出去更加影响士气。既然如此便让他走,我卡住天水,叛军便无法继续东进。攻下和镇,李彦宗的大军没有粮草,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在陇右蹦达多久。王宝儿虽然分散了兵力,不过也正好打击他们的军心士气,走到哪里都是王师。
底下微微有了唏嘘之声,总算有人喊了一句:“明相,宁死不降啊!”有了开了头,后面跟着喊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一时已经听不出他们在喊什么了,只觉得像是一阵阵的狂雷。
我昏昏沉沉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天空青蒙蒙的,身上多了几件布衣,看得出都是兵士的。我心头一热,轻声问那些已经醒来的人,让他们帮我把衣服还了去。
姜远山重重一低头,没有答辩,算是认罪。
“立兴二十七年随蒋帅征西有功,授安漠将军衔。”林正枫原来还是曾经征西的将军,我不由又打量了他一遍。只是安漠将军是第十五班,对于一个统领一曲的卫尉来说似乎太高了些,我本想是问了之后加他一班,现在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北疆虽然很多人都用了马镫,但是中原的将军们并不怎么用那东西。一者为了显示自己的骑术高超,二者也觉得多些东西便是麻烦。我跟他们说了几次,有了马镫甚至发力都能强几分,只是他们口中应是,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转身便忘记了。现在行军无法打造马镫,我也只好让人用绳子将我的两脚踝连起来,免得乱晃。
早上起来再走的时候,各班一点人数,昨夜添了十几个糊涂鬼……
大军所处地势极低的山坳,大车大车的粮草半泡在水里,以至于我只能让人装在车上不卸。兵士们休息成了大问题,帐篷里也进了水。开始只是地上潮湿,后来雨越下越大,若是再如以前一样睡,就成了泡在水里了。我让人砍了树木,垫高床榻,总算勉强能睡在水面之上,只是白天人几乎都是站在水里,只能往两侧的高地上避水。
“末将三生之幸得入明相麾下,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歌我军魂。
“未曾看到,也不见陷马坑。”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