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十三章 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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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一卷 祸从西来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二卷 高济兵燹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三卷 或跃在渊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十三章 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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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住仪妹,道:“你道他是谁?当今天子呢,哪是我们农家饭能高攀的?”仪妹愣了一下,微笑着走开了。皇帝微笑道:“似乎太傅不怎么欢迎朕啊。”我笑着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陛下偏偏跑来和老朽抢鱼,怎能让老朽心安。”我指了指皇帝身边的鱼篓,里面已经有好几条草鱼了,我却连一条猫鱼都没钓上来。

虽惨淡淡兮,
史君毅读完,在我身边轻轻坐下,道:“明相保重啊。”我笑了笑,勉强道:“将军想是读反了。”
随他步入厢房,那年老贵人起身迎我。我错身避过,口称乡野村夫,不配贵人行礼。
后来姬远玄突围数次,都被我军倚仗工事挡了回去。我本来不是重伤,却因为天寒,伤口迟迟难以愈合,又因为不能少穿棉衣,乃至伤口渐渐居然有些溃烂。宋星帆见我高烧,连夜派人找来了方圆百里所有的医士,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箭疮染毒,治不了的。
“老丈不必担心,借宿的只是两位贵人,我等在外看马。”那军士倒也知礼,再三谢过才转身去请那贵人。
我笑道:“老朽是绍欣本地人,年轻时倒也跑过不少地方,至于京师,上次离别京师,到今日……都快五十年了吧,呵呵,呵呵呵。”
“陛下……”侯爵的爵位对我来说实在太高……
那少年二十出头年纪,对我一笑,躬身行礼道:“是家父有请老丈过去一叙,晚辈见夜深了,正苦恼如何打扰老丈呢。”
“呵呵,哪里还有什么明相?”
我轻轻晃了晃手,道:“那明可名已经领旨谢恩,回家过他富家翁的日子了,哪里还有故事?”
“听说十七岁便随着太傅出征高济了。”皇帝提醒我道,“现在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去年长门献俘,单裕跪在长门,老泪纵横,说:‘宣武侯当年驻守北疆,骑不足千,兵不过万,尚能定下十年之计,远征匈贼。今我大越,死伤十万众,耗时三年,方才夺回宣武侯当年驻马之地……’”
“军爷有礼了,”我笑道,“老朽这里倒还有几间茅舍,虽不算舒适,勉强还算干净。只是这马……”
日之将没兮,覆土而归。
“若是我沉了,定然能再起来,统领千军万马,横扫北疆西域!”男孩说得兴奋,手里的柳枝胡乱挥舞,神情认真得好笑。
不一时,一老一少骑马而来。果然都是贵人,举止间便流露出富贵之气。我带他们进了厢房,依旧回去睡了。
日之将正兮,水曲抛钩。
我嘿嘿一笑,现在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比不上钓鱼,然后回家和两位娘子99lib•net说笑。师弟早说我没有仙缘,教了我个强身健体的法,或许活个一百多岁也不成问题。
晚上,躺在榻上,芸儿和仪妹照例撇开我说着村里的笑话。我是村子的村长,蒙学的夫子,医局的大夫,便是村中大族的族长都要卖我几分老脸,可是这两个妻子却总以为我是个糟老头子。
“乡人皆谓我云夫子。”
帐中悄无声息,我也鼻头有些酸,闭上了眼睛。
我呵呵一笑,不再说话,定心钓鱼。师父羽化之后,我就再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也懒得去管外面的事。三年前,听说韦白去世了,方才托人送了几个字,却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皇帝愣了一会,道:“并未听过。”
那人又随便和我闲话几句,我困意也上来了,遂告辞回房睡了。
我躺在榻上,蠕动嘴唇谢恩。史君毅先读了好的那份,现在从袖里抽出来的该是罚的那道吧。
虽恍然然兮,

仪妹从来对孩子亲切,孩子们也都不怕她,从来都是欢笑来去,不讲究什么。只是今日,这六猴儿却似乎开窍了,躬身道:“师母,夫子在跟学生讲明相的事。”仪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笑道:“还不是那几个故事骗人?”里面芸儿在催着开饭,我抱起六猴往里走去,按在餐桌上,道:“吃完了再走吧,夫子送你回去。”
我被人抬着上了大车,日夜都有人照顾,倒也没吃苦头。史大姑来看过我一次,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不一会史君毅进来宣旨,想是大姑也有心软的时候。
我远远看到六猴儿和一般顽童又来找我了,想是早间已经读完了书,对他们招了招手。
那军士看了我一眼,行礼道:“老丈,我等错过了宿头,能否借宿一宿?”
“所以朕才想……也不必宣武侯亲自上阵,只需替朕选出些名将来便可。当今天下,恐怕只有宣武侯才有那般眼光。”
我笑着摇了摇头,到了平日钓鱼处,抛出鱼钩,道:“皇帝陛下不在京中,怎么跑来这南方乡野之地?”
李鞠吃惊地看着我,道:“萧百兵?先帝年间,萧百兵得罪了虞亲王,被贬卫尉,后来战死北疆……只是韦志阳修本朝名将谱,方才录了进去。”随后皇帝又告诉我,韦志阳便是韦白的长房长孙,其父韦黯,不过而立便早逝了。
“呵呵。”
那人连声道歉,又问:“老丈如何称呼?”
李彦宗最后一次突围的时候总算逃了出去,他一逃,其手下将军纷纷投降。史君毅和王宝儿的援军也都陆续赶到,虽然走了李彦宗,却也俘虏了山南叛军大数。山南已经无兵可用了。
“夫子夫子,那明相不出来管管么?”99lib.net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仪妹接过我的鱼篓,笑道:“定是又讲故事,弄得鱼也没钓上。六猴儿,进来吃点水果吧。”
男孩似乎没听我说话,偏着头,道:“明可名有两个老婆,云夫子……两个师娘……莫非云夫子就是明可名?”
“猴儿们,唱曲童谣给我们两个老夫子解解闷。”我朗声对孩子们道。

“似有故人来,呵呵,睡了睡了。”我笑着翻过身。
皇帝伸手招来身后的黄门,说了两句,又对我道:“朕的确从未听说过此二人。”我笑道:“古今多少名将,淹没在黄沙碧血之中,呵呵,常事,常事呀,呵呵。”
等我把想法说了,皇帝五十多岁的人,老脸还是红了红,道:“太傅曾定过北疆策,可是五十年来,北疆实力大增,远远超过了当年太傅所估算,可是为何北疆就是平不了?去年单裕费了老劲才收复燕云二州……”我反复嘀咕着单裕这个名字,似乎很有印象。
我收了鱼杆,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分给那些孩子。每次给他们讲过故事,我都会分给他们糖果,久而久之,他们也知道这是我要回家吃饭的意思,骑着竹马呼笑着回家去了。
孩子们高兴地唱起了我最喜欢的一首古风,稚嫩的童声借着风,把歌传出老远:
(全文终)
李鞠一身渔夫装扮,手里提着鱼篓,身后是黄门卫牵着马,神色诧异地看着大越皇帝和一个村野老朽聊天。
“不过什么?”
“家父道我李家亏欠大人甚多,遂让小子为大人守护门庭。”那人跪道。
“托圣天子洪福。”我没有丝毫中气,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皇上真的大好了,虽然还是消瘦得厉害,却双眼泛光。我在路上便听说了,是冯霂派人人去元毒求来的解药。
那男孩撇了撇嘴,认真道:“云夫子,你讲那么多故事,就这个明可名的故事最好听,为什么大人们都没怎么说过呢?”我笑道:“明可名的武功虽然卓绝,但是于国于民并未有什么大的建树,哪里能流传于世,让你这个小子也听到?”说着,我又捏拉捏他的脸。
我又想了想,似乎想起了,问道:“史君毅帐下?郑欢帐下?哦哦,就是那个当年射杀那个谁的那个。他……十七岁征高济……那现在……多少岁了?”
我一笑,道:“拙荆年轻时小产,再也不能受孕,是以膝下空旷,并无一男半女。”
日之将升兮,锄禾不倦。
“明可名接旨,”史君毅又道:“奉天承运,皇帝告曰:明可名有慢宗室,轻乎国宝,擅用重兵,不遵祖制,现褫其军师将军号,罢其辽东经略相公,回京待罪。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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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几个将军,也都老了,连单裕当年最年轻不过,都已经做了元帅,老了啊,呵呵。”皇帝点头,道:“我大越再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将军……朕听说,将星都在先皇那朝出完了,唉,太傅自不必说,便是史君毅、傅羿、王宝儿、郑欢、韩广红、盛存恩、沐英、李汤……唉,将星荟萃,数不胜数。”

帝力于我何有哉?
“在这呢,夫子。”
我对皇帝笑道:“陛下,童谣有预言之效,此等大事,还是听听童言无忌吧。”
“夫子夫子,”男孩从后面拉住我,“你倒说说,那北疆后来如何了?”
我也去取了渔具,笑道:“又不下雨,穿这蓑衣不嫌累赘么?呵呵。”
我也没了睡意,笑道:“无妨,便过去叙叙也好。客人贵姓?”
“老朽最后一战,似乎便是领着这两位年轻将军……照老朽看,此二人,皆是名将之质……”
“若是吾皇能留罪臣贱命,罪臣感恩不尽。”
我笑道:“并非隐姓埋名,我那师弟接我一家去山里住了些日子,顺便把腿也接好了。”李鞠看了看我的腿,笑道:“我也正是因为太傅腿脚康健才不敢认,后来一想,太傅乃是神人,些许小恙焉能久困?”
男孩转头让过,认真道:“云夫子,你定然认识那个明可名,对不对?”
我抬头一看,太阳还没出来,天色青青的,村中早起的农户已经开门下田了。
“朝散大夫明可名接旨,”史君毅的声音微微有些抖,“奉天承运,皇帝告曰:承蒙天恩,朕体大愈。朝散大夫明可名于危时受命,扫清叛党,平定国祸,辅佐太子监国,替天巡狩,剿灭逆贼,功莫大焉!今特诏明可名回京受赏,以犒忠贞。钦此。”
我笑道:“过得几日便是八十了。”
我呆呆看着水面,他报的人名,我似乎都听过,可是都不记得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两个人,却不在他报的里面,遂问道:“宋星帆、陈露夫……陛下可曾听过?”
分了主客落座,那贵人问我:“老丈高寿几何啊?”
皇上笑了笑,终于道:“你若是能和冯霂合到一处,倒又是个国老了。可惜啊……太后赐了你开国男,朕再加赐你宣武侯,如何?”
“太傅,先皇大行之时,惟一放不下的,便是我李家未能善待太傅。太傅弃了食邑,隐姓埋名,实在是我李家之过。”李鞠道。
两人正调笑着,突然有人拍门。天黑之后谁会没事找我?何况这么晚了。我连忙披衣下榻,打开门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门口站着几个黄门卫。
回京的路上得知金绣程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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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平了河东,正准备长门献俘。我的高烧总算退了,可是人总不舒服,只有想起芸儿已经怀了我的骨肉这才有些精神。穿州过府的时候民众夹道欢迎,却是我最受不住的时候,车壁上要挂上好几层毯子方才不觉得吵闹。
进京之后不能回家,得先去面圣。我躺着一路回来,箭疮倒也好了些,只是每次换洗的时候还有脓水出来。因为这,我甚至有些害怕回家。就像幼年时在外打架输了,不敢回家让娘看我的乌青淤血。
“你父亲呢?”我问。
皇帝过了一会才道:“太傅果然非常人,既然太傅如此说了,那太傅以为朕该当如何?”皇帝这么一说,我倒感觉尴尬了。他日日坐在朝堂上,听的见的和我这个村夫完全不同。我怪他抢了我的鱼,便是因为他抢了我的鱼,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他不是不知礼数的人,不用谦词敬语便是说明他的“李”乃是皇姓。我也傻了,除了天皇贵胄,还有谁能用黄门卫?
“若是我以皇命诏宣武侯北上……太傅放心,此番我大越能出精骑十万众,粮草辎重无数!”皇帝信誓旦旦看着我。
皇上步下龙椅,道:“事情本末,朕都知道了。”我按照惯例道了声“吾皇英明”。皇上背着双手,问我:“明卿什么看法?”
帝力于我何有哉?
日之将落兮,返身而息。
过几天就要八十了,居然过得了米寿。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口水都流出来了,还是仪妹帮我拿丝巾擦了。
“后来?不就是现在的模样?前几年还被匈厥古人抢了燕云二州,朝廷又派兵去夺回来。唉,这一来一去的,都不知多少次了……”我发现自己年纪到底大了,早个二十年,哪里会一句话重复三遍的……
黄门松开手,我额头触地,久久抬不起来。
“这……”
我大笑,道:“明可名乃是真有其人,双腿残疾,现今北疆地方还有子阳庙,供奉的就是一尊明可名坐相。夫子老则老矣,腿脚倒还利落呢。”我拍了拍腿,提起鱼篓往家走去。
六猴儿的家境不好,村里人都知道。这孩子又皮,除了我这里恐怕也没地方能收留他吃饭。不过今天六猴儿吃得特别乖,居然不叫不闹,惹得仪妹都以为他被我教傻了。
日之将出兮,躬身而作。
“再讲,再讲嘛!”一群扎着冲天辫的孩子围着我,拉着我的衣袖。因为他们,我今天一条鱼都没有钓到。
日之将灭兮,鱼篓空闲。
“姓李。”
李鞠苦笑道:“单裕若是知道太傅都不记得他了,想必伤心得很呢。”我也苦笑九九藏书道:“谁能想到一个卫尉居然做了元帅?当日北疆之中,老朽最看重的其实是萧百兵,啧啧,后来不曾有他消息。”
“你怎么不要?”我笑着问那个要横扫北疆西域的孩子。
“食邑五千石,加上隆裕公主和丰庆郡主的食邑,过富家翁的日子倒也够了吧。”
那人也感叹道:“光阴似箭啊,光阴似箭。我看这庭院空旷,老丈子女何在啊?”
“客人何以还不入睡?可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老朽便是。”我笑道。
我笑了笑,道:“明可名便是归隐了,还是个宣武侯,哪有那么容易认识他的?”
那人惊叹一声,又道:“听老丈口音,似乎是京中人氏吧。”
庭中的马也想是睡了,我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只听到门廊里有人走动,一时惊醒。披衣出去看,正是那个少年贵人。
“定然还有故事,这明可名总是起起伏伏,此番算是沉到底了,若是起来必是大起!”一个男孩不服气,冲我嚷着。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沉了都能起来?”
我一门心思只有回家,懒得再去弄什么朝政。战仗之事更是沾之不祥,总要为尚未出世的孩子积些阴德。遂道:“明可名罪大恶极,还请吾皇裁夺。不过……”
“太傅,”皇帝突然沉下声,“朕幼年曾问您,何时回来,您说平了叛逆便回朝……这一走,要五十年了吧。”
“呵呵,”李鞠笑着解下蓑衣,命黄门远远跟着,道,“太傅好清闲。”
“明卿别来无恙。”皇帝笑道。
“谁来了?”仪妹问我。
早上醒来,却见那个少年居然倚着墙壁睡着了。我怕他染了寒露,连忙把他拍醒。少年见是我,连忙告罪。我问他怎么会睡在这里,他道:
我盯着鱼钩,突然想到一个故事,遂道:“陛下,老朽曾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汉光帝手下霍去疾,十八岁,率八百骑,突入大漠,杀匈厥古万余众,俘虏亲王十余人。大汉的铁骑当真比我大越的强上百倍?抑或当时的匈厥古便比现在的弱上百倍?”
我是村中首富,虽不足以养人,却也盖得几栋茅屋。何况仪妹芸儿贤惠,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韦相去世,朕还真的找不到太傅呢。”李鞠也抛出鱼钩,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手。
皇帝陛下想必有事说,却一直咬着。我定然是年纪大了,等仪妹送饭来的时候,我居然忘记了皇帝找我还有事。仪妹也很不好意思,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会别扭,道:“这位客人也没吃过吧,我再送一份来。”
虽野茫茫兮,
他们虽然穿着京畿卫的军甲,可我还是从他们的盔缨上识出了他们的身份。一个村人指着我道:“这就是我们村长,云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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