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皇太子在逃亡中
目录
第一部 彼得堡的维纳斯
第二部 反基督
第二部 反基督
第三部 阿列克塞皇太子的日记
第四部 洪水
第四部 洪水
第五部 一片荒凉
第五部 一片荒凉
第六部 皇太子在逃亡中
第六部 皇太子在逃亡中
第七部 彼得大帝
第七部 彼得大帝
第八部 变形人
第八部 变形人
第九部 红死
第九部 红死
第十部 子与父
第十部 子与父
第十部 子与父
尾声 就要降临的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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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皇不是答应开恩吗?”
“爱你,爱你,像爱自己的灵魂一样,我的心肝,我的欢乐!在这个世上我怎能没有你,离开你,我怎么活呀?我宁肯让我的灵魂离开肉体。不相信吗?”
“好!……你想到哪儿去了?你闭嘴吧,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不会给你上刑吗?甭想。他们可不看你的肚子大小:姑娘在拷刑架上生孩子,这在我们那里可不是新鲜事儿!”
他惊恐起来,觉得头发竖了起来。
皇太子的房间里又潮又冷。但又不能在炉中生火,由于狂风,烟不能从烟囱里冒出去。风吹透了墙壁,因此室内有穿堂风,蜡烛的火苗不停地抖动,熔化的蜡油流淌下来,又凝结成长长的针状。
她继续看着他,一声不响,仍然面带莫名其妙的笑容。
“以前是什么人,现在还是什么人:是皇帝陛下彼得·阿列克塞耶维奇的忠实女奴。皇上让上哪儿去,我就上哪儿去。我决不违背他的意旨,决不跟你一道去反对父亲。”
阿芙罗西妮娅裹着皮袄,屈膝坐在安乐椅上,一声不响地用眼睛盯着他。她的脸色好像很冷漠,只是嘴角略略颤抖着,无意识地动着手指,把皮袄上的一根金丝扣带忽而解开,忽而扣上。
他像一个要自杀的人在最后一分钟已经举起刀来那样,犹疑起来。但毕竟还是说了:
“回到父亲那里去!……”
“你随便骂吧,太子!这顶什么用?我怎么说的,就怎么做。”
“回去。”
他的脸抽搐着,扭曲了。他一只手抓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抓住头发,把她摔倒,动手打了起来,又拖拽,又用脚踩。
“畜生,畜生,畜生!”
他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双燃烧着严肃之火的眼睛,这双半张着的滚烫的嘴唇,这个如蛇一般滑腻的颤动着的躯体。她原来是这样的!他幸福而又惊异地想道。
“你以为我爱你吗?当初是你粗暴地侮辱了这个不懂事的姑娘,奸污了她,用刀子逼着,你那时候倒是应该问问我,是不是爱你!……”
他看着她,认不出了。她的脸在一头红发的光辉照耀下,叫人感到害怕,但也非常美丽,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看过。女妖!他想,突然觉得,墙外的风暴——跟她是多么和谐,风暴的怒吼给她愤怒的讲话伴奏:
他惊恐起来。甚至火气都消了。他浑身无力,疲惫不堪,坐到她身旁的安乐椅上,抓起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非常感激你的仁慈,殿下!这岂止是仁慈!堂堂的皇太子竟然要跟一个女奴结婚!可是这个傻瓜蛋——却不高兴拥有这种荣耀!我忍受着,忍受着——再也没有力量忍受了!上吊也好,跳河也好,全都是因为你这个讨厌鬼!莫不如当时你就把我杀了,宰了!你说我要当皇后——瞧,你多会哄人。少女的羞耻和自由对我来说不是比你www.99lib.net那皇位更宝贵吗?我已经看够了你们的皇族——你们都不要脸,干尽了下流的勾当!你们的宫廷里跟狼窝里一样:相互监视,这个恨不得咬断那个的喉咙。你爸爸——是一头大野兽,你——就是一头小的:大野兽要把小野兽吃掉。你跟他上哪儿讲理去呢?皇上剥夺了你的继承权,做得好。这种人也配当皇帝?到教堂去当个小差事吧,好祈求饶恕罪过,伪君子!把老婆折磨死了,把子女抛弃了,跟一个不合法的女人搞上了,不能离开她!窝囊废,完全是个窝囊废,软弱无能,龌龊不堪!就拿现在来说吧,一个女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可是你却能一声不吭,连个屁都不敢放。唉,真是不知羞耻!你就是一条狗,我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只要哄哄,给几句好话——又耷拉着舌头跟在我屁股后跑起来,就像公狗跟在母狗后边一样!你也想要爱情!难道这样的人也有人爱?……”
她当初装扮成少年侍从时曾佩带匕首,刚才用它从一大张纸上裁下四分之一来写信,现在这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桌子上闪闪发亮。皇太子抓过去,挥动起来。
“要么就是你不爱我了?”他继续说,这是温柔的祈求,是恋人狡黠的哀求,“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走吧。上帝保佑你。我不强留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办法,亲爱的!准备上路吧。明天到罗马去找教皇。这里的红衣主教告诉我,教皇会为我提供庇护……”
地板木块嘎吱吱地响了。阿芙罗西妮娅迅速转过身,惊叫着跳起来。他俩默默地站着,一动不动,脸对着脸,彼此盯着眼睛,好像当年他用刀子威胁着向她扑上去一样。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阿芙罗西尤什卡?”他说,脸色煞白,声音突然变了,“基督保佑你,亲爱的!可是难道……噢,主哇!难道我能离开你吗?……”
“你竟然是这样,这么说!……竟然跟托尔斯泰和鲁勉采夫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可是我的敌人呀,是杀人凶手!……你辜负了一切,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辜负了我的爱情!……你是一条毒蛇!无赖,孬种……”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帮助她坐了起来,突然觉得她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天真的信赖的柔情:
她正在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包一个包袱,好像是立即就要离开他。包袱很小:衣服不多,只有两三件常穿的连衣裙,那是她自己缝制的,还有一个姑娘用的旧匣子,上面的锁头坏了,盖上画着一只鸟,在叨葡萄串,画面的颜色已经剥落——那是她特别值得纪念的,她当年在维亚节姆斯基府上当使女时就已经用这个匣子积累嫁妆了。凡是他赠送的衣服和别的物品,全都整整齐齐地放九九藏书在一边,很显然,她不想拿他的礼物。这比她那番恶毒的话更让他伤心。
她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以母亲般的温存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很痛苦,”她继续说,“咳,我要死了,真痛苦——和你非法同居是罪孽呀!我不愿意当个不体面的姑娘,想要在人们和上帝面前当一个正派的妻子!你说:我反正跟你的妻子一样。得了吧,算是哪份妻子呀?野地里举行的婚礼,小鬼给唱的圣歌。我们的儿子,‘银子’一出生就是个私生子。你要是回到父亲身边,就能正式结婚。托尔斯泰说:让皇太子向他父皇提出条件——等他回去以后,允许他结婚;他说,你父皇还要为此而高兴呢,只要是皇太子放弃皇位,隐居乡下。跟一个女奴结婚,这和戴上僧帽是一回事——他反正当不成沙皇……我亲爱的,阿寥申卡,我所需要的也正是这样。亲爱的,我最害怕你当沙皇,比什么都怕!你一旦当上沙皇——就顾不上我了。头就晕了。沙皇根本没有时间爱女人。我不愿意当那令人厌恶的皇后,只想永远都当你的爱妻!我的爱——就是我的皇上。我们到乡下去,或者是波列茨科耶,或者是罗日杰斯特温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我和你,还有‘银子’——什么事情都牵涉不到我们……噢,我的心肝,我的命根子,我的宝贝!……你不能做到吗?还是舍不得皇位?……”
“你也这么说,阿芙罗西妮娅!看来都是托尔斯泰和鲁勉采夫向你吹的风,而你就听得入迷了。”
10月1日夜间,西洛可风终于刮了起来。
皇太子终于站到她面前,低声说道:
“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咳,你可真是个孩子,我的傻孩子!我看你——完全是个小孩子。对我们女人的脾气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咳,真是个傻瓜,我说不爱,你就信以为真了?过来,我伏在你耳朵上说句话。”
她突然站起来,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他惊恐万分,心好像是停止了跳动。
“主哇,耶稣,圣母,为了她,把我的灵魂带去吧!……”
“噢,我亲爱的,我的阿寥申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说的话,也就是我想的!我整个人都听凭你的意旨……要说我的苦楚,只有一点:我们当女人的都愚蠢,凶恶,而我更甚。既然上帝让我这个不幸的人生到世上来,那我有什么办法呢?他给了我一颗永不知足的贪婪的心。我看到你爱我,可是我还觉得不够,我还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心想,我亲爱的为什么这么安详和温顺,连句顶撞的话都不说,从不发脾气,不教训我这个蠢材?没挨过他一个手指头,没听过他一句斥责的话。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莫非是他不爱我?好吧,让我试99lib•net探一下,气气他,看他会怎么样?……可是——你原来竟是这样,差一点儿把我杀死!完全像你爸爸。没把我的魂儿吓掉了。好吧,这可是今后的教训,永远牢记,永远爱你,就是这么回事!……”
他体验到一种疯狂的亢奋,犹如当年用暴力占有她时一样,他突然明白了,她一向欺骗他,一次都没有属于他,尽管有时表现出最热烈的柔情蜜意,只有现在把她杀死,他才能真正占有她,以满足自己的渴望。
“怎么不去?你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他又祷告。
等皇太子睁开眼睛时,阿芙罗西妮娅已经不在屋里了。卧室的门关得不严,从门缝里透出一道光亮。他明白了,她在卧室里,于是走过去,往里面看了看。
突然,她全身僵住了,轻轻地推他,又叹息一声:
“别瞎说了,太子!连恺撒都不愿意收留一个不体面的姑娘,更何况教皇。他由于在教会中的地位而不可能。没有军队,怎能谈得上保护,既然你父皇要动用武力来要你。”
收拾完毕以后,她坐到桌子前,修了修鹅毛笔,写了起来,写得很慢,很困难,好像是描花一样,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他踮着脚,走到她身后,弯下身看去,只见前面几行是:
“随你的便,太子。我可是不去。你也别要求我。”
他觉得,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状况跟从前正好翻转过来了:不是他占有了她,而是她用暴力占有了他;她的亲吻让他受了伤,她的亲热温存——犹如把他杀死了。
一切都跟一个半月以前他收到令人高兴的消息时那样。
“随你的便好了,太子。可是我不跟你去找教皇。”她小声说。
“怎么,吓坏了吧?以为把我杀死了?胡思乱想!女人可不是这么容易打死的。我们像猫一样富有生命力。挨了情人的打——体重就增加!”
他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不看也不听。他觉得,一切都坍塌了,他自己也垮了。突然间,他完全明白了,从来还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没救了——不管他怎么挣扎,不管他怎么办——他反正是完了。
“把她杀死了,杀死了,杀死了,真该死!……”
“你犯傻了,怎么的?”他叫道,攥紧拳头,突然发怒了,“我硬是要你去,你就得去!你想要自由,太过分了。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吗?”
她把嘴凑近他的耳朵上,小声而热烈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没有看他,也没有动一动——好像是个死人。
“阿芙罗西妮娅,阿芙罗西妮娅,你说些什么呀?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我要跟你结婚,用婚礼来赎罪。现在你就等于是我的妻子了!……”
“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阿芙罗西尤什卡?……”他绝望地把两手摊开,“接到恺撒的谕旨,要求立即把你打发走。未必能同意等到明天早晨。说不定要采取强制行动99lib•net。得逃跑,尽快逃跑!……”
“你发誓!”
“我愿意找他——就去找,愿意找别人——就去找。用不着请示你。”
城堡里面,甚至门窗紧闭的室内,风的呼啸声也很强烈,好像是身在遭受风暴袭击的船舱里。在这风暴的呼啸声中——忽而听到狼嗥声,忽而听到婴儿啼哭声,忽而听到万马奔腾的蹄声,忽而听到巨鸟扇动铁的翅膀的声音——大海的狂涛汹涌澎湃,如远处隆隆的炮声。好像是大墙外面一切都坍塌了,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笼罩着无边无际的混沌。
他知道,这是走向毁灭,一切都将结束,不过他为这种结果而高兴。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然后在房间里折腾起来,自己也不记得都做了些什么:忽而给她闻酒精,忽而想起羽毛灰可以使休克的人苏醒过来,便寻找鹅毛笔,忽而往她的头上浇水。他忽而伏到她身上哭泣,吻她的手、脚和衣服,呼唤她的名字,用头撞床角,揪自己的头发。
“就是不去,”她照旧心平气和地说,盯着他的眼睛,“我已经向彼得·安得烈伊奇说过:不跟皇太子到任何地方去,除非去见他父皇,让他一个人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好啦,我可不去。”
皇太子想要去找教皇,我劝说他别去,可他不听,还大发脾气,恳请大人速派人来接我,最好是你亲自来,免得他硬拉我走,我想,没有我,他哪儿都不会去。
他觉得,她是一个女妖,是一个白色的魔鬼,跟她一起乘着风暴,向黑暗的无底深渊飞去。
他的心收缩得疼痛,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回到父亲那里去?”
他突然一抖,仿佛是从沉睡中醒来,刹那间感到,她躺在他的胳膊上,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他松开那只还抓着她头发的手。她的躯体倒在地板上,发出一个短暂的没有生命的声音。
皇太子在室内快步流星地前后走来走去。他那有棱有角的黑影在白色的墙上晃动,忽而缩短,忽而伸长,顶到天棚上,在墙与天棚衔接处弯曲了。
“我了解,了解爸爸的开恩。你瞧,他要往哪儿开恩!”他指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教皇要是不接待——就去法国,去英国,去找瑞典人,去找土耳其人,去找长着两只角的魔鬼,就是不去找爸爸!你从今以后永远也别向我提起这种事,阿芙罗西妮娅,听见了吗,你别再提!……”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亲爱的!……”
在圣艾尔摩的高处风暴刮得尤其厉害。
“你问什么,亲爱的,你自己知道——我能做得到……”
她把扣套拽了下来,把带子扔到地板上。
突然,他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只见她看着他,露出奇怪的笑容。
她熄灭了蜡烛,拥抱他,表现出无限的柔情蜜意,那么深沉,又那么可怕,http://www.99lib.net犹如死亡一样。
她没有叫喊,没有呼救,一声不响地挣扎着,敏捷而有耐力,像猫一样。搏斗过程中,他撞到桌子上,放在上面的蜡烛掉下来,熄灭了。屋里立刻陷入黑暗之中。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火轮,在迅速旋转。风暴就在近处,好像是在他的耳边咆哮着,响起了疯狂的笑声。
又像方才一样,他的心吓得好像是停止了跳动。觉得从那只温柔的手下面伸出了父亲那只钢铁的手,在抓他的心。“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在他的头脑里出现一道闪电,“由她说好了,只要是她爱我就行!”他又心安理得地补充一句。
“阿芙罗西尤什卡,亲爱的,我心上的人儿,这是怎么了?主哇!难道是吵架的时候吗?你为什么这样说话?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在这倒霉的时候,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你不可怜我,还不可怜‘银子’吗?……”
“阿芙罗西妮娅,阿芙罗西妮娅……你怎么样,亲爱的?……是不是去请医生?……”
他把匕首远远地抛出去,跑进了隔壁的房间,抓起一个亮着蜡烛的蜡台,回到了卧室,只见她躺在地板上,伸着双臂,脸色煞白,前额上流着血,闭着双眼。他本来想要跑出去呼救,可是他觉得她还在呼吸,于是他就跪下去,弯腰把她给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知道,我是怎样爱你的!我会为这一切而大哭!我自己要走上断头台,可是却不能够为你抵罪!我要把一切都讲给你的父皇——你是如何请求恺撒动用武力向沙皇发动战争,你是如何因军队哗变而幸灾乐祸,你是如何想要加入叛乱的一伙,你是如何盼望父亲死去,你这个恶鬼!我全都禀报,你逃脱不掉了!皇上会给你施加酷刑,用皮鞭抽你,而我将要看热闹,还要问你:我亲爱的阿寥沙,我心上的人儿,你还记得阿芙罗西妮娅是怎么爱你的吗?……你的‘银子’,等那个狗崽子一生下来,我就亲手掐死……”
“相信,相信!……”他幸福得又是哭,又是笑。
“你以为我不会亲热吗?”她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使他热血沸腾,“等着吧,我会更亲热的……但是你得满足我这颗愚蠢的心,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好让我知道你是像我爱你一样爱我——至死不变!……噢,我的命根子,我的爱,我的亲亲!你能做到吗,能做到吗?……”
“你真的要找他去吗?”他嘶哑地小声说。
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越来越紧。
“彼得·安得烈伊奇希望你好。”
她不是在耳语,而是在轻轻地叹息:
阿芙罗西妮娅耸耸肩。
“往哪儿跑?跑到哪儿都得被抓住。说来说去,只有最后一条道——回到你父亲那里去。”
“一切都能做到!上帝在上,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就是连死我都能去——只要你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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