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学时代
目录
第一章 故里家世
第二章 大学时代
第三章 负笈英法
第三章 负笈英法
第四章 孤岛岁月
第五章 步入剧坛
第五章 步入剧坛
第六章 艰难时刻
第七章 定居京华
第八章 流年沉浮
第八章 流年沉浮
第九章 十年尘世
第九章 十年尘世
第十章 著译尖峰
第十一章 笔耕不辍
第十一章 笔耕不辍
第十二章 生活侧影
第十三章 死者如生 生者无愧
第十三章 死者如生 生者无愧
第十四章 生命之火
第十四章 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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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杨绛便与钱钟书举行了订婚仪式。杨绛先生回忆说:“五六十年代的青年,或许不知‘订婚’为何事。他们‘谈恋爱’或‘搞对象’到双方同心同意,就是‘肯定了’。我们那时候,结婚之前还多一道‘订婚’礼。而默存和我的‘订婚’,说来更是滑稽。明明是我们自己认识的,明明是我把默存介绍给我爸爸,爸爸很赏识他,不就是‘肯定了’吗?可是我们还颠颠倒倒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默存由他父亲带来见我爸爸,正式求亲,然后请出男女两家都熟识的亲友作男家女家的媒人,然后,(因我爸爸生病,诸事从简)在苏州某饭馆摆酒宴请两家的至亲好友,男女分席。我茫然全不记得‘订’是怎么‘订’的,只知道从此我是默存的‘未婚妻’了。那晚,钱穆先生也在座,参与了这个订婚礼。”
猎猎风声测测寒;
杨绛在北京的大学生活中,发生了决定她一生命运的事情,这就是与钱钟书的相识与相恋。对此,她母亲唐须荌常取笑说:“阿季脚上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
钱钟书曾自负地说:“用理学家语作情诗,自来无第二人!”他与杨绛的婚姻,常被世人誉为珠联璧合。这一点,在钱钟书的诗作中即有印证。《玉泉山同绛》诗云:
杨绛在清华做研究生时,叶公超请她到家里去吃饭。他托赵萝蕤邀请,并请赵萝蕤作陪。杨绛猜想:叶先生是要认认钱钟书的未婚妻吧?于是她就跟着赵萝蕤同到叶家。
其实,杨绛头一次到北平时已带了一个大箱子和大铺盖呢,这次有了经验,决计抛下“无用之物”,这对一个青年女生来说,也许是够“决断”的了。不过,杨绛并没有解释,也没有谦逊几句,只是笑了笑。
一年以后,1933年秋季,我考入清华大学研究院。清华图书馆扩大了。一年前,我只是个借读生,也能自由出入书库。我做研究生时,规矩不同了,一般学生不准入书库,教师和研究生可以进书库,不过得经过一间有人看守的屋子,我们只许空手进,空手出。
这是杨绛生平第一次翻译作品。
叶公超很会招待。一餐饭后,杨绛和叶公超不陌生了。下一次再见到叶公超时,他拿了一册英文刊物,指出一篇,叫杨绛翻译,说是《新月》要这篇译稿。
久坐槛生暖,
辛酸一把泪千行。
杨绛心想:叶先生是要考考钱钟书的未婚妻吧?她就接下了。
如此星辰如此月,九_九_藏_书_网
粉恋香凄足断肠;
“我看你是个有决断的人。”
有人问我钱钟书在清华图书馆读书学习的情况,我却是不知道。因为我做借读生时,从未在图书馆看见他。我做研究生时,他不在清华。我们同返清华,他就借调到城里去工作,每逢周末回清华,我经常为他借书还书——一大叠的书。说不定偶尔也曾同到图书馆。“三校合并”后(指清华大学工学院、北京大学工学院、燕京大学工学院合并为后来的清华大学——引者注),我们曾一同出入新北大(即旧燕京)图书馆。那个图书馆的编目特好,有双套编目:一套作品编目,一套作者编目。查编目往往会有意外收获。可是不准我们入书库。我曾把读书比作“串门儿”,借书看,只是要求到某某家去“串门儿”,而站在图书馆书库的书架前任意翻阅,就好比家家户户都可任意出入,这是惟有身经者才知道的乐趣。我敢肯定,钱钟书最爱的也是清华图书馆。

百虫声里怯孤眠。
初到清华,天生丽质的杨绛发现这里的女学生都很洋气,相形之下,自己不免显得朴素。但没有过多久,女同学便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在许多学校上过学,但最爱的是清华大学;在清华大学里,最爱清华图书馆。
颉眼容光忆见初,
火车过蚌埠后,窗外一片荒凉,没有山,没有水,没有树,没有庄稼,没有房屋,有的只是绵延起伏的大土墩子。火车走了好久好久,窗外景色不改。杨绛叹气说:“这段路最乏味了。”

依壤小妹剧关心,
蔷薇新瓣浸醍醐。
良宵苦被睡相谩,
杨绛就读的清华大学的图书馆,以其丰富的藏书、优雅的环境,一直受到学生们的交口称赞。杨绛一到清华,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图书馆。在这里,她潜心攻读,吸收着知识的营养。她认为,有些知识使人受益终身,直到晚年,她还是十分怀念母校的图书馆。笔者有幸得到她撰写的《我爱清华图书馆》,此文流露了她对图书馆的一往情深,全文如下:
别后经时无只字,

明朝即长路,
钱基博高兴之余,也不征求儿子钱钟书的意见,便直接给杨绛写了一封信,郑重其事地将儿子托付给了杨绛。对此,杨绛以为,钱基博的做法,颇似《围城》中方豚翁的作风。www.99lib.net
忘言意转深。
原来一九三三年初秋,钱钟书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回到无锡老家,还没有将自己与杨绛的恋爱告诉父亲钱基博,只是与杨绛频繁地通过书信谈情说爱。不料有一天杨绛的信恰巧给钱基博看到了,他看过信后,大加赞赏。他认为杨绛既懂事又大方,能体贴父母,顾及家庭,乃如意媳妇也。
钱穆回答很干脆:“只看你行李简单,可见你能抉择。”
订过婚,钱钟书移居上海,在私立光华大学任外文系讲师,兼任国文系教员。杨绛则仍回北京,到清华念完研究生。恰巧钱钟书的族人钱穆在燕京大学任职,不日也将北上。
缠绵悱恻好文章,
泥煞衾函梦不圆;
杨绛在《记钱钟书与〈围城〉》中追述了她对钱钟书的第一印象:初次见到他,只见他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眼镜,满身儒雅气质。两人在学校里开始恋爱了,并且第二年便订了婚。钱钟书中年时在诗歌里追忆他们恋爱的第一面:
居然惜墨抵兼金。
他依然记得当年的杨绛脸面的白洁红润,脸如春花,清雅脱俗,犹如蔷薇新瓣浸醍醐,还带着一丝腼腆。杨绛先生对这首诗解释说:“钟书的诗好用典故,诗中第四句红花和雪的典故来自北齐崔氏的洗儿歌,说的是春天用白雪、用红花给婴儿洗脸,希望孩子长大后脸色好看。”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回忆!令人赞叹不已。杨绛先生还记得,后来他俩在典雅的工字厅会客室谈过几次。钱钟书鼓励她报考清华外文系研究生,并指点她要看哪些书。杨绛自学一年,果然于一九三三年夏考上清华外文系研究生,她的同班同学有季羡林等。夏天,她和钱钟书在苏州订婚。
惜取此时心。
欲息人天籁,
经钱穆这么一说,杨绛觉得,历史给地理染上了颜色,眼前的景物顿时改观。她对绵延多少里的土墩子发生了很大的兴趣。钱穆对她讲,哪里可以安营,哪里可以冲杀。尽管战死的老百姓早已不知去向,她仍不免油然起了吊古之情,直到“蔚然而深秀”的琅琊山在望,才离开这片辽阔的“古战场”。
火车进入山东境内,车站迫近泰山,山好像矗立站边。等火车开动,钱穆此时谈风更健了。他指点着告诉杨绛临城大劫案的经过,又指点她看“抱犊山”。山很陡。钱穆说,附近居民把小牛犊抱上山冈,小牛就在山上吃草,得等长成大牛自己下山九_九_藏_书_网
钱穆说:“此古战场也。”
在此之前,杨绛从未学过翻译。她虽然大学专攻政治学,却对政论毫无兴趣。叶公超要她翻译的是一篇很晦涩、很沉闷的政论:《共产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吗?》。其实,她读懂也不容易,更不知怎么翻译。她七翻八翻,总算翻过来了。她把译稿交给叶公超,只算勉强交卷。叶公超看过后说“很好”。没过多久就在《新月》上刊登了。
诗中所谓“别后经时无只字,居然惜墨抵兼金”,不免使人想起钱钟书的《围城》中的唐晓芙不爱写信;而杨绛给他的一封信,偏偏被钱钟书父亲钱基博接到后拆开看了,只见上面写着:“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读到此处,老先生“得意非凡”,直说:“此真聪明人语!”后来,钱钟元嫁给许景渊,钱老夫子便拿出这封信来教育侄女。
杨绛忙问:“何以见得?”
风铃奴忽语,
髫瓣多情一往深;
当时清华大学里男生多,女生少,所以女生一般都有“美貌”之名,不愁无人追求。据说,当时杨绛与比她大4岁的“大姐”袁震(后成为吴晗夫人)同屋,两人结下很深的友谊。有一次,袁震因病在校医院住院,杨绛去看她,恰好赶上袁震原来的男朋友吴之椿也在。吴之椿给袁震带来了当时非常昂贵的水果橙子,让她一个人吃。袁震正要与吴之椿断绝来往,见杨绛进来,便切开一个橙子给她吃。杨绛知道那是袁震男朋友特意给她买的,便不想吃,但又不好一味谢绝,便勉强吃了一点,袁震却要她全部吃完。杨绛觉得很窘迫,因为吴之椿就在一边看着她。可她不想使袁震不高兴,只好把橙子全部都吃了。吴之椿走后,袁震便对杨绛说,她要让吴之椿明白,他不能支配自己的生活。
苦雨泼寒宵似水,
都沉车马音。
午塔鬜无阴。
在给恋人杨绛的一首七言律诗中,钱钟书竟运用了宋明理学家的语录,熔铸入诗:“除蛇深草钩难着,御寇颓99lib•net垣守不牢。”清新如画,却不落理障。

这天春意盎然,清华园的丁香、紫藤盛开,幽香袭人。和杨绛同来清华借读的一位同学是钱钟书的亲戚,带钱钟书来到古月堂门外。清华校规,男生不许进女生宿舍。杨绛回忆说:“我刚从古月堂钻出来,便见到了他。”
解放后,我们夫妇(钱钟书和我)重返清华园,图书馆大大改样了。图书馆不易记忆,因为图书馆不是人,不是事,只是书库和阅览室;到阅览室阅读,只是找个空座,坐下悄悄阅读,只留心别惊动人;即使有伴,也是各自读书。我做研究生时,一人住一间房,读书何必到阅览室去呢?想一想,记起来了。清华的阅览室四壁都是工具书;各国的大字典、辞典、人物志、地方志等等,要什么有什么,可以自由翻阅;如要解决什么问题,查看什么典故,非常方便。这也可见当时的学风好,很名贵的工具书任人翻看,并没人私下带走。
钱穆自学成才,阅历丰富,被清华等多所大学聘为教授。他在火车上一路与杨绛谈做学问以及如何为人处世。闲聊之中,他突然对杨绛说道:
困人节气奈何天,
曾取红花和雪无。
他们两人买的是三等坐席,对坐车上,彼此还陌生,至多他问我答,而且大家感到疲惫,没什么谈兴。不过成天对坐,不熟也熟了。到吃饭时,杨绛吃不惯火车上卖的油腻腻、硬生生的米饭或面条,所以带了盒饼干和一些水果。钱穆很客气,杨绛请他吃,他就躲到不知哪里去了。后来杨绛发现他吃的是小包的麻片糕之类,那是当点心的。每逢停车,车上有卖油豆腐粉汤之类的小贩,杨绛看见他在那里捧着碗吃呢,就假装没看见。
杨绛同时也把已与钱钟书恋爱的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杨绛说过:“钟书初见我父亲也有点怕,后来他对我说:爸爸是‘望之俨然,接之也温。’”杨荫杭对钱钟书的印象极佳,视如“乘龙快婿”。钱、杨两人的结合,在杨荫杭看来,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钱钟书当时已名满清华。一九二九年,二十岁的钱钟书报考清华外文系,中、英文极佳,只是数学考了15分。校长罗家伦爱才,破格录取他。入学后学业甚好,读书很多,在校园内名气很大,写起文章纵横捭阖,臧否人物口没遮拦。他在《清华周刊》发表不少文章,是清华出名的才子。杨绛与他相识在一九三二年春天的清华校园。
这期间,钱钟书创作了不少富有李商隐风致的爱情诗,最著名的是刊登在《国风》半月刊第3卷第11期(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一日)里面的《壬申(1932)年秋杪杂诗》:
与谁指点与谁看。
杨绛是一个学生,向来胃口不佳,食量又小,并不觉得http://www.99lib.net自己俭朴。可是看到钱穆先生自奉菲薄,很敬重他的俭德。

从此,杨绛对钱穆先生不再陌生了。不过车到北京,他们分手后再也没有见面。杨绛每逢寒假暑假总回苏州家里度假,这条旅途来回走得很熟,每过“古战场”时,总会想到钱宾四先生的谈笑风生。
杨绛未来的公公钱基博在订婚礼席散后,把她介绍给钱穆先生,约定同车北去,相互间好有个照应。
与杨绛同寝室的同学,还有幼年时的苏州好友蒋恩钿。杨绛曾作旧体诗《溪水四章寄恩钿塞外》,送给好友蒋恩钿和未婚夫钱钟书。杨绛入学前,蒋与袁已经是好朋友。而现在,她们三人成为了“密友”,而同屋另一位女同学却被排斥在外。后来,袁震与吴之椿断绝了关系,梁方仲把吴晗介绍给袁震。三位密友在一起议论吴晗,说吴晗有股“酱豆腐”般的迂腐劲。杨绛大概也没少向密友们谈论钱钟书。钱钟书、杨绛夫妇与吴晗、袁震夫妇的友谊一直保持到“文化大革命”前夕。
不知腼洗儿时面,
答报情痴无别物,
一九三五年春季,我借读清华大学。我的中学旧友蒋恩钿不无卖弄地对我说:“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图书馆!墙是大理石的!地是软木的!楼上书库的地是厚玻璃!透亮!望得见楼下的光!”她带我出了古月堂,曲曲弯弯走到图书馆。她说:“看见了吗?这是意大利的大理石。”我点头赞赏。她拉开沉重的铜门,我跟她走入图书馆。地,是木头铺的,没有漆,因为是软木吧?我直想摸摸软木有多软,可是怕人笑话;捺下心伺得机会,乘人不见,蹲下去摸摸地板,轻轻用指甲掐掐,原来是掐不动的木头,不是做瓶塞的软木。据说,用软木铺地,人来人往,没有脚步声。我跟她上楼,楼梯是什么样儿,我全忘了,只记得我上楼只敢轻轻走,因为走在玻璃上。后来一想,一排排的书架子该多沉呀,我撒着脚走也无妨。我放心跟她转了几个来回。下楼临走,她说,“还带你去看个厕所。”厕所是不登大雅的,可是清华图书馆的女厕所却不同一般。我们走进一间屋子,四壁是大理石,隔出两个小间的矮墙是整块的大理石,洗手池前壁上,横悬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镶着一圈精致而简单的边,忘了什么颜色,什么质料,镜子里可照见全身。室内洁净明亮,无垢无尘无臭,高贵朴质,不显豪华,称得上一个雅字。不过那是将近70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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