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艰难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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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里家世
第二章 大学时代
第三章 负笈英法
第三章 负笈英法
第四章 孤岛岁月
第五章 步入剧坛
第五章 步入剧坛
第六章 艰难时刻
第七章 定居京华
第八章 流年沉浮
第八章 流年沉浮
第九章 十年尘世
第九章 十年尘世
第十章 著译尖峰
第十一章 笔耕不辍
第十一章 笔耕不辍
第十二章 生活侧影
第十三章 死者如生 生者无愧
第十三章 死者如生 生者无愧
第十四章 生命之火
第十四章 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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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杨绛只身从容地回家,装着去买了许多鸡蛋。回到家里,又免不了与日本宪兵虚与委蛇,最后把他们打发走。不过他们抄走了杨绛的一本通讯录和一本剪报。第二天,杨绛按照他们的要求,又到日本宪兵司令部接受审问,她反复预习了准备回答的问题,应对了这场麻烦,居然没受到皮肉之苦,而当时许多中国人却没有这样幸运:他们轻则至少在宪兵司令部挨两个大耳光,重则就要像李健吾、柯灵那样受尽种种酷刑。
透过这些叙述,可以看出沦陷区的生活是压抑的。在这豺狼横行的地方,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一九四五年四月间,一天上午九十点钟,钱钟书已到学校去上课,杨绛和婆婆、叔父以及弟弟在家,女儿阿圆正在卧室做功课。而杨绛则在做家务,突然有阵敲门声,她忙去开门,九-九-藏-书-网迎面进来两位陌生人:他们是日本宪兵。杨绛请他们进门坐,然后假装去倒茶,三脚两步奔进卧室,将丈夫的一包《谈艺录》手稿藏好,随即斟好了两杯茶回去。
“没有别家?只你们一家?”
我推门眺望,只见四邻家家户户都忙着把自己的屋宇粉刷、油漆、装潢、扩建呢。一处处门面辉煌,里面回廊复室,一进又一进,引人入胜。我惊奇地远望着,有时也逼近窥看,有时竟挨进门去。大概因为自己只是个“棚户”吧,不免有“酸葡萄”感。一个人不论多么高大,也不过八尺九尺之躯。各自的房舍,料想也大小相应。即使凭弹性能膨胀扩大,出掉了气,原形还是相等。屋里曲折愈多,愈加狭隘;门面愈广,内室就愈浅。况且,屋宇虽然都建筑在结结实实的土地上,不是在水上,不是在流沙上,可是结实的土地也在流动,因为地球在不停地转啊!上午还在太阳的这一边,下午就流到那一边,然后就流入永恒的长夜了。
我钻入闭塞的舍间。经常没人打扫收拾,墙角已结上蛛网,满地已蒙上尘埃,窗户在风里拍打,桌上床上什物凌乱。我觉得自己像一团湿泥,封住在此时此地,只有摔不开的自我,过不去的时日。这个逼仄凌乱的家,简直住不得。www•99lib.net
有时候,我凝敛成一颗石子,潜伏涧底。时光水一般在我身上淌泻而过,我只知身在水中,不觉水流。静止的自己,仿佛在时空之外、无涯无际的大自然里,仅由水面阳光闪烁,或明或暗地照见一个依附于无穷的我。有时候,我放逸得像倾泻的流泉。数不清的时日是我冲洗下的石子。水沫蹴踏飞溅过颗颗石子,轻轻快快、滑滑溜溜地流。河岸束不住,淤泥拉不住,变云变雾,海阔天空,随着大气飘浮。
“只我们一家。”
“姓钱。”
好在我也没有“八面光”的屋宇值得留恋。只不过一间破陋的斗室,经不起时光摧残,早晚会门窗倾圮,不蔽风雨。我等着它白天晒进阳光,夜晚渗漏星月的光辉,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我也懒得修葺,回舍吃个半饱,打个盹儿,又悄悄溜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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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来个“书遁”,一纳头钻入浩瀚无际的书籍世界,好比孙猴儿驾起跟斗云,转瞬间到了十万八千里外。我远远地抛开了家,竟忘了自己何在。
上海成了一个“围城”。抗战八年,杨绛饱尝战乱之苦,她的心情是沉重的,她在抗战胜利的热切企盼中,艰难度日。
杨绛这一时期所写的散文,表达了渴望自由和民主的心境:
我往往“魂不守舍”,嫌舍间昏暗逼仄,常悄悄溜出舍外游玩。
“没有了。”
但我毕竟是凡胎俗骨,离不开时空,离不开自己。我只能像个流浪儿,倦游归来,还得回家吃饭睡觉。九_九_藏_书_网
在短短几年间,杨绛深爱的父母双亲相继谢世。世事沧桑,使她笔下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喟:“我父亲去世以后,我们姐妹曾在霞飞路(现淮海路)一家珠宝店的橱窗里看见父亲书案上的一个竹根雕成的陈抟老祖像。那是工艺品,面貌特殊,父亲常用‘棕老虎’(棕制圆形硬刷)给陈抟刷头皮。我们都看熟了,决不会看错。又一次,在这条路上另一家珠宝店里看到另一件父亲的玩物,隔着橱窗里陈设的珠钻看不真切,很有‘是耶非耶’之感。”睹物思人,而物已易主。
这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使杨绛伤心不已。抗战胜利前夕,她的父亲杨荫杭突然在苏州中风去世。杨绛和钱钟书带着弟妹从上海赶回苏州奔丧。据杨绛回忆:“父亲去世后,我末一次到苏州旧宅。大厅上全堂红木家具都已不知去向。空荡荡的大厅上,停着我父亲的棺材。前面搭着个白布幔,挂着父亲的遗像,幔前有一张小破桌子。我像往常那样到厨下去泡一碗酽酽的盖碗茶,放在桌上,自己坐在门槛上哭,我们姐妹弟弟一个个凄凄惶惶地跑来,都只有门槛可坐。99lib•net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杨绛汇编其父二十年代的文章,集成《老圃遗文辑》。杨荫杭是位老报人,他在二十年代以《申报》主笔或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写下了一系列弘扬正义、抨击时弊的文章,现在读来,仍可使人感到:当年的杨荫杭真不愧为“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一个典范。
他们问:“这里姓什么?”
“姓钱?还有呢?”
杨绛机警地对付他们,然后设法从后门溜走了。在朋友家吃了饭,看见在家里的弟弟来找,说两个日本宪兵发话,如果嫂嫂不回去,就要把家里的人带走。杨绛连忙向钱钟书转达不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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