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同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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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白色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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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ECCEDEUS—ECCEHOMO(这是神—这是人)
第二部 ECCEDEUS—ECCEHOMO(这是神—这是人)
第三部 毒果
第三部 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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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女巫狂欢夜会
第四部 女巫狂欢夜会
第五部 听凭上帝的意旨
第五部 听凭上帝的意旨
第七部 焚烧奢侈品
第七部 焚烧奢侈品
第七部 焚烧奢侈品
第八部 黄金时代
第八部 黄金时代
第八部 黄金时代
第九部 同貌者
第九部 同貌者
第九部 同貌者
第十部 微澜
第十部 微澜
第十部 微澜
第十一部 将要长上翅膀
第十一部 将要长上翅膀
第十一部 将要长上翅膀
第十二部 不是恺撒就是粪土
第十二部 不是恺撒就是粪土
第十二部 不是恺撒就是粪土
第十三部 血红色的兽
第十三部 血红色的兽
第十三部 血红色的兽
第十四部 蒙娜丽莎·乔昆达
第十四部 蒙娜丽莎·乔昆达
第十五部 神圣的宗教裁判
第十五部 神圣的宗教裁判
第十六部 列奥纳多、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
第十六部 列奥纳多、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
第十七部 死亡——长着翅膀的预言家
第十七部 死亡——长着翅膀的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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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逗笑的。让我们来瞧瞧……”
“您饶了我吧,小姐,请您相信,我从来没有召唤过死人……”
他走进那群疯狂的论敌中间,他们都沉默了,纷纷给他让路,仿佛是平息的圣油流进了汹涌澎湃的大海:摩罗只是微微一笑,就把物理学跟形而上学调和起来了。
“同意了!同意了!”埃梅利娜拍起手来,“列奥纳多先生要讲了。请洗耳恭听!”
“很好,列奥纳多先生,我们达成了一致!”经院哲学博士更加恶意地冷笑着说,“我本来就知道,我们会相互理解的。有一点我弄不明白——请您原谅我这个老头子。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们关于灵魂、上帝、死后生活的认知并不属于自然的试验,正如您所说的,是‘无法证实的’,可是它们不是由《圣经》无可辩驳地给以肯定了吗?”
没有人让他把话说完,起讧了。有人叫嚷,有人哈哈大笑,有人从座位上跳起来,愤怒地朝着他伸出手指,有人轻蔑地耸着肩膀,转过身去。
“好让别人看不懂?用左手?”系主任越发惊奇起来,不断地重复着,“先生们,这或许能让人开心解闷。是吗?为了工作之余休息一下,我以为给公爵和各位美丽的女士开心取乐,倒也不妨让他讲讲。”
“不,是列奥纳多·达·芬奇。”
“列奥纳多先生,您提供的信息非常有趣。可是我斗胆地指出:解释这些小贝壳的起源是否可以简单一些——这是大自然偶然的,可以说,令人神往的,完全不怀恶意的游戏,而您却希望以此为依据建立一门科学,依我看,是否可以更简单地解释它们的起源,正如以前所做的那样——是由于全世界范围的洪水泛滥?”
列奥纳多听到“魔力”一词,嘴角上露出温顺的颇感无聊的苦笑。
在座的众人都很有礼貌地,同时又很过分地大笑起来。方向已经指出来了——宫廷的风向标朝着风的方向转过来了。帕维亚大学校长加勃里埃雷·庇罗瓦诺是个银发白须、仪表优雅的老者,面部表情故作庄严,用彬彬有礼的笑容对公爵宽容的打诨逗趣做出反应,但因为谨小慎微而又显得很呆板。他说道:
“最好还是讲讲魔法,”埃梅利娜接过来说,“讲讲妖术。这非常有趣!招魂术——如何把死人从坟墓里召唤出来……”
“不是这样?”老头冷冷一笑,仿佛浑身灌满了毒汁,“既然不是这样,先生,那就请您开导开导99lib•net我们,有劳大驾,教教我们,照您看,什么才是这样?”
切奇利娅伯爵夫人指着列奥纳多向公爵低语了一阵。摩罗把列奥纳多叫过来,要求他参加竞赛。
“我应该提醒各位,”他像个小学生一样,满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开始了,“我感到很突然……只是在公爵的坚持之下……我想要说……我觉得……总而言之——我要讲讲贝壳。”
“是的,是的,洪水,”列奥纳多接过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窘迫,而是非常从容地说,许多人觉得他过于放肆,甚至无所顾忌了,“我知道,大家都会说:是洪水。可是这种解释毫不适用。请您自己想想:洪水泛滥时的水位,据测量过的人说,高出最高的山峰十肘。因而被汹涌的波涛席卷而去的贝类必定落到山顶上,加勃里埃雷先生,而不是落到山腰上,不是落到山脚下,更不会跑到洞穴里去,况且应该是杂乱无章,随着波涛兴之所至而散落四面八方,决不会只集中在一个地方和同一个水平上,不会分成不同的层次,可是我们所看到的却正好与此相反。请各位注意,这一点很有趣!那些群栖的动物——网纹蛞蝓、乌贼、牡蛎——还是集中在一起;而那些单独生活的动物,则分散在各处,正跟我们如今在海岸所能看见的一样。我本人在托斯卡纳、伦巴第、皮埃蒙特曾经多次看到贝壳化石的分布情况。诸位或许会说,它们不是被洪水波涛冲走的,而是自己在水里浮上来的,因此所处的高度也就有所不同,可是这种论点很容易推翻,因为贝类——这种动物行动迟缓,跟蜗牛差不多,甚至比蜗牛还慢。从来不浮游,只是在沙滩上和石头上蠕动爬行,最大的限度—— 一天只能爬行三四肘。据摩西证实,洪水持续了四十天,从亚得里亚海岸到蒙菲拉托山二百五十海里,请问加勃里埃雷先生,如果您愿意赐教,它是怎样爬过这么长的距离的?唯有那些轻视试验和观察的人才会如此武断,因为他们仅仅凭着书本,根据饶舌家的臆造来判断大自然,一次也不亲眼看看他们所议论的东西!”
他擦了擦眼镜,以便能够更清楚地观看这场表演。
列奥纳多沉默不语。他的脸色闷闷不乐,但很安详。他看出了自己在这些自诩的知识仆人中间是孤立的;看出了把他与他们隔开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感到懊恼,但并非对论敌九-九-藏-书-网,而是对自己,因为没能及时地保持沉默,从而避开争论,因为没有从无数次的经验中汲取教训,再一次被希望所欺骗:似乎只要向人们展示出真理,人们就能接受它。
“安布罗吉先生,”他驳斥说,“在同一些星辰的影响下,在同一个地址却形成了不同种类的动物,而且其年龄也各不相同,因为我发现,根据贝壳的大小,就像根据牛羊的角一样,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它们生活了多少年,甚至多少个月——您对此做何解释?其中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破碎的,还有的带有沙子和淤泥,有的虾带着螯,有的鱼骨骼带有牙齿,有些大块的碎石跟我们在海岸上见到的石子一样,被波涛给磨圆了——您对此又做何解释?高山的悬崖峭壁上有叶子的清晰痕迹。有些贝壳化石上沾着水草,与它合成一团了。这一切都是哪里来的?是受星辰影响的结果吗?先生,您既然发表如此高论,那么我认为,在整个自然界中找不到一种现象不可以用星辰的魔力影响来解释——那么除了占星术之外,一切科学便都是毫无用处的了……”
“列奥纳多!”他的邻座是个年轻的医学硕士,大声向他喊道。
“好像是要讲自然科学……”
他讲起在远离海洋的洞穴里和山上发现的海洋动物化石、植物遗迹和珊瑚来,认为这足以证明自远古以来地球的面貌发生了变化——现在是陆地和山脉的地方从前曾是海底。水是大自然的动力——大自然的车夫——创造山,也破坏山。海岸不断扩大,向海洋中间逼近,内陆的海洋逐渐干涸,露出海底,唯有流入海里的河道留存下来。譬如说波河就是伦巴第干涸以后遗留下来的,将来亚得里亚海也会发生这种变化。尼罗河将把地中海变成诸如埃及和利比亚那样的沙丘和平原,而在直布罗陀的西面入海。
列奥纳多并非装腔作势。他的确不喜欢而且也不善于在大庭广众面前讲话。他的言谈和思想中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他觉得,任何言辞不是夸大本来的思想就是表达不尽,不是让思想变样就是掩盖真实的思想而道出假的思想。甚至写日记时记录自己的观察结果,他都经常一改再改,涂了写,写了涂。甚至谈话时也是结结巴巴,颠三倒四,时常停住——搜索枯肠,仍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他把演说家、作家称作饶舌家、夸夸其谈者,可是却暗自羡慕他们www.99lib•net。一些最微不足道的人有时也会说出流畅自如的话来,让他感到懊丧,同时又真心佩服,情不自禁地想道:“但愿上帝能赋予人们这种技巧!”
经院哲学老博士要求发言,他得到允许之后指出,争论进行得不正常,因为二者必居其一:要么是动物化石的问题属于级的“机械的”知识,与形而上学格格不入,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他们就没有必要集聚在这里在非哲学问题上进行角逐了;要么是属于真正的高级知识——属于辩证法,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按照辩证法的规则进行讨论,把问题提到纯思辨的高度上来。
开始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大家都感觉到校长的反驳是软弱无力的,他无权像老师看待学生那样来看待列奥纳多,相反,列奥纳多倒是有这种权利。
“我相信,”列奥纳多最后说,“动植物化石迄今未能引起学者们的重视,对化石的研究将会开创一门关于地球,它的过去和未来的新兴科学。”
“先生,”她们把他包围起来,叽叽喳喳地说,“恳请您!您瞧,我们大家一致央求您。您就讲讲吧,给我们讲些好听的!”
“殿下,您饶了我吧。我本来很高兴,切奇利娅夫人,可是我真的不行,不善于……”
“来源于试验?原来如此呀!那好,请问,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普罗提诺——所有的古代贤哲的形而上学怎么样,他们都论述过神、灵魂和本质——难道这一切也都如此?”
“我说的不是这一点,”列奥纳多沉下脸来,不让他说下去,“我不把《圣经》置于辩论的范围之内,因为它是最高的真理……”
“没出版过?”
列奥纳多在人们一再请求之下看了看公爵。公爵笑了笑,然后把脸沉了下来。切奇利娅伯爵夫人伸出手指进行威胁。
“说的是数学家列奥纳多·比萨诺吗?”
“没有任何著作,他没有出版过。”
“我真的不知道,女士们……”他不知所措地说。
“先生,”伯爵夫人亲自出面,对他说,“请赏光……”
“太好了!”公爵搓着手,兴奋地说,“一场真正的战斗!切奇利娅夫人,您瞧,他们现在是唇枪舌剑!这个老头豁出老命了,全身颤抖,用拳头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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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把帽子摘下来摇晃。那个黑黑的人,他身后的那个黑黑的人——嘴里冒出白沫!这都是为了什么?就是贝壳化石引出来的。这些学者真是些怪人!他们真的遭殃了!我们的列奥纳多可真了不起!他还故作镇静……”
“讲自然科学?难道如今画家都成了学者?列奥纳多?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著作?”
“我得去救救我的列奥纳多,”公爵说,“否则他的红冠子就得给叨烂了!”
“达·芬奇?是博士还是硕士?”
“我们希望,我的列奥纳多,”公爵面带宽容的微笑,像长辈对待孩子似的说,“我们倒是希望你的预言能够实现:亚得里亚海干涸了,我们的敌人威尼斯人处在潟湖里,犹如虾落在浅滩上,变得一筹莫展!”
大家欣赏学者们的论战,好像观看斗鸡似的,都笑了起来。
他果断地登上讲坛,向在座的学者扫了一眼。
“不,我根本就没想……请您相信……我讲的只是贝壳……您瞧,我认为……总而言之,知识没有高低之分,只是有的来源于试验……”
他想要补充几句,可是看了看对手的脸,便不再说了。
“怎么回事?啊?是谁?”神学系主任问道,他因年老而昏聩,并且重听。
“那好吧,随便讲点儿别的。但要讲吓人的——不要讲数学……”
也许要生气的,画家想,眼看就得要求发给青铜好浇铸那匹马……咳,随它去好了——随时想到什么,就给他们讲点儿什么——只要能够解脱就行!
“你瞧,女士们提出了要求,”公爵说,“你别客气。这对于你来说算得了什么?你就给我们讲点儿有趣的事吧。我知道,你的头脑里装满了奇思妙想……”
“听说他一直用左手写字,”邻座的另一个人加入进来,“写的都是密码,好让别人看不懂。”
“好啦,先生们,争吵过了,火气发了,这就够了!现在应该补充点儿力气。请各位赏光!我认为我的那些煮熟的亚得里亚海的动物——幸好亚得里亚海还没有干涸——可不像列奥纳多先生的动物化石,不能引起争论。”
“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科学,”列奥纳多心平气和地反驳说,“我承认古人的伟大,但不是在这些方面。他们在科学领域走了一条不正确的道路。他们想要认识不可认知的,而忽视了可以认知的。他们把自己弄糊涂了,而且让后人也糊涂了数百年。人们谈论不能得到证实的事物时不可能达到一致。没九_九_藏_书_网有合乎理性的论据,只能代之以叫喊。可是,凡是有知识的人都不需要叫喊。真理只有一个,真理一经说出来,所有参与争论的人就应该停止叫喊;如果他们继续叫喊,就是说还没有真理。在数学中二乘二等于四还是等于五?三角形各角的和等于还是不等于两个直角的和?对于这样的问题还要争论吗?在这里,在真理面前一切矛盾都消失了,因此真理的仆人能够从真理中得到欣慰,这是在诡辩派的伪科学中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的……”
最后,摩罗的宠儿——宫廷占星术士安布罗吉·达·罗扎特先生援引自然考察家普林尼的话,提出另一种解释:化石徒具海洋动物的形状,是在星辰的魔力作用下在地下形成的。
“讲讲将来人如何飞翔。”菲奥达利莎建议道。
“画家?要讲讲绘画?”
他邀请宾客们进晚餐,又亲切地补充了几句:
列奥纳多凡是遇到有人求他的时候,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拒绝。
公爵、高官显宦和宫廷女士们对争论早就一窍不通了,一直关注着争论是把它当成一项娱乐。
“不是博士,也不是硕士,甚至连学士都不是,只不过是个画家,就是画《最后的晚餐》的那个。”
“够了!够了!”“请允许我来驳斥他,先生们!”“有什么好驳斥的!”“没有意义的废话!”“我要求发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一个空蛋壳都不值!”“胆大包天!竟敢否定我们神圣教会的真理!”“异端分子,异端分子!不信神的人……”
“我知道,”列奥纳多说,表现出更加温顺的颇感无聊的样子,“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先生。我对这个问题也想了许多,只不过并非全都是这样!”
可是列奥纳多越是推辞,女士们则越发坚持。
他的思想如此明晰而准确,尽管很谦虚,但对知识充满坚定不移的信念,完全不像帕乔利那种云山雾罩的毕达哥拉斯式的胡诌八扯,也不像博士学者们那种僵死的经院哲学。他说完以后,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怎么办?称赞还是嘲笑?这是一门崭新的科学还是一个无知者过于自信的呓语?
“这就是了。您早就应该这么说……当然,宫廷里的人嘛,不能没有娱乐活动。况且画家本来就是招人笑的——他们很会让人开心!就拿布法马科来说吧,听说也是个小丑,逗起乐来没有人比得上……好吧,让我们听听,听听这位列奥纳多是个什么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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