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受难。”塞萨尔解释道。
“许多人贩卖假的奇迹，欺骗无知的百姓，有谁揭穿他们的欺骗——就得被处死。”塞萨尔说，“这可能是指吉罗拉莫教兄搞的火中决斗和揭露奇迹的科学。”
“门上了锁，”他想。“怎么回事？难道有小偷？”
他没有猜错：原来是乔万尼和塞萨尔从院子里经过窗户钻进屋里来，从他的桌子抽屉里翻出一些秘密文稿、绘画和日记在偷看。
“直截了当？不，老弟，你可别指望！本性就是如此：什么事情——都模棱两可，总是闪烁其词和拐弯抹角，像女人似的。难怪他喜
欢谜语。你就是捉摸不透他！况且他本人也不了解自己。他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谜！”
11月的一天，列奥纳多向慷慨大方的显贵加斯帕雷·维斯康蒂求助，以便偿还阿尔诺多钱庄的借贷和支付行刑
九*九*藏*书*网吏的欠款，因为他索要两具怀孕女尸的钱，威胁说如不支付，就要告到宗教裁判所去——他奔波了一整天，晚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首先到厨房烘干衣服，后来从亚斯特罗手里拿了钥匙，向工作室走去；可是还没有进屋，在门外听见了里面有人谈话。
“死于一千年以前的人能够养活活着的人。”
他仔细一听，听出了自己学生乔万尼和塞萨尔的声音，于是猜到他们是在偷看他的秘密文稿，那是他从来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的。他伸手去开门，可是突然觉得他们因为没有防备他突然到来，看到他必定会惊慌失措，于是他本人倒是替他们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像个犯了罪过的人似的，踮着脚，红着脸，东张西望地离开了房门，走到工作室的另一端，为了让他们听见，他故意大声叫喊道：
“噢，数学家们，”他往下读，“把你们的光辉洒到这种愚昧上来吧。灵魂不可能离开肉体，没有血肉、骨骼、舌头和肌肉，就不可能发出声音和进
99lib.net行动作。——下面划掉了，分辨不清。这是结尾：至于对灵魂其他的各种说明，我认为都胜过神父们的说法，他们自诩为人民的导师，由于天启而了解自然的奥秘。”
“不懂。”乔万尼小声说。
“Laude del Sole——《太阳颂》。”
他放下笔记本，看着乔万尼。
“不对，塞萨尔，根本不是这样……噢，要是能够找到他讲得直截了当的地方就好了！”
贝特拉菲奥摇了摇头。
他又翻过去几页，读道：
工作室里说话的声音静下来。有一个东西发出咔嚓的声响，好像是一块玻璃掉到地上摔碎了。窗户框发出响声。他仍然仔细听着，没有走进屋里去。他的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不是气愤，不是痛苦，而是难过和厌恶。
“这里不明白。有点玄妙……不过——也对，的确是这样！‘死于一千年以前的人’——这是受难者和圣徒，修士们用他们的名义敛钱。”
“妇女将向男人承认自己的一切罪过，承认自己见不九九藏书网 得人的丑事。”
“亚斯特罗！亚斯特罗！拿蜡烛来！你们都躲到哪儿去了？安得雷亚、马可、乔万尼、塞萨尔！”
“赎罪符！”塞萨尔猜中了，“这很像萨沃纳罗拉！是在往教皇的菜园里抛石头……”
“是这样吗？还有什么证据？看来很明确，是吗？”
“跳过去吗？”塞萨尔问道。
塞萨尔指着一小张用橙黄色铅笔画在蓝纸上的图画让他看——这是夹在机器图纸和数学运算里面的，画着贞女玛丽亚在荒原里抱着圣婴，她坐在石头上，在沙地上用手指画着三角形、圆和其他一些几何图形：圣母在教圣子几何——这是一切知识的源泉。
乔万尼长时间地看着这幅奇怪的图画。他想要读读下面的题词。他把镜子拿过来。塞萨尔看了镜子里的映象，勉强认出前面的几个字：“必然——是永恒的老师。”——这时从工作室传来列奥纳多的声音：
“还有——你听着。”
“将来人们什么都不干，轻视贫困和工作，却能过得很奢华，住在像宫殿一般的房子里，付出看不见的代价ｗｗｗ•９9ｌｉｂ.nｅｔ，却能获得看得见的珍宝，并且让人相信，这是敬神的最佳方法。”
塞萨尔又解释说：“这指的是忏悔。乔万尼，怎么样，你喜欢吗？啊？真是个怪人！你想想看，这些谜语是为什么人想出来的？其实这里面并没有真正的恶意。有的只是——打诨逗趣，渎神的游戏！”
“亚斯特罗！亚斯特罗！拿蜡烛来！你们都躲到哪儿去了？安得雷亚、马可、乔万尼、塞萨尔！”
他俩像是被发现的小偷，匆匆忙忙地把文稿塞进抽屉，收拾起玻璃碎片，打开窗户，跳到窗台上，抓着排水管和爬在墙壁上的浓密的葡萄藤溜到院子里。塞萨尔失去控制，跌倒了，险些把腿摔脱臼。
贝特拉菲奥脸色煞白，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塞萨尔根据镜子的映象读着列奥纳多反写的文稿：
乔万尼浑身一抖，脸色煞白，把镜子掉到地上。镜子摔碎了。
“你明白吗？”
“用人的形象对神进行膜拜的人，”塞萨尔继续往下读，“大大地迷误了，因为人即使能有地球那么大，比起宇宙中勉强可见的一颗最小的行星来，也是渺九九藏书网 小的。况且人人都不免一死，最终化成灰烬……”
“不好的兆头！”塞萨尔冷冷地一笑。
“哼，这些文稿若是落到宗教裁判所的神父手里，列奥纳多先生可就吃不消了……又是一项预言。”他读了起来：
“我不能不责怪伊壁鸠鲁，他断言太阳的大小实际上跟我们看见的一样；我敬佩苏格拉底，他贬低伟大的明灯，说它只不过是熔化的石头。有些人把人的神化看得高于太阳的神化，我倒是想要找到有足够分量的话来驳斥他们……”
“不，我求你，”乔万尼说，“一直读完。”
他翻过一页。
“跟那些有耳朵却听不见的人说话，在那些有眼睛却看不见的人面前点上神灯。”塞萨尔解释说，“这指的是圣像。”
“在欧洲各个角落都为那个死在亚洲的人的死亡而痛哭。”
“奇怪！”塞萨尔很惊讶，“怎能是这样？崇拜太阳，可是好像是不曾有过能以死亡战胜死亡的神！”
塞萨尔是对的——乔万尼想，直截了当地渎神，比这种暗喻的讥笑要好，这是不虔诚的多马用手指捅着耶稣的伤口时露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