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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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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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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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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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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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有只猫。”刘易斯说,“我们都叫它啾吉。”
沉睡的呼吸声让这屋子显得十分宁静。埃莉仍旧以原样熟睡着没有翻过身,婴儿床里的凯奇也用标准姿势熟睡着:朝天仰躺,两腿伸开,奶瓶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
“真是条凶恶的公路。”克兰德尔若有所思,几乎悄无声息地说道。接着,他转头面对刘易斯,起褶的嘴上挂着一抹微笑。克兰德尔将一支切斯特菲尔德牌香烟塞进嘴角,用大拇指擦亮火柴。“还记得你女儿问起的那条小路吗?”
凯奇咯了一声,翻身侧睡。
“谢了,我喝啤酒就行。”
“我猜痛苦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克兰德尔说,“她不大抱怨,我的诺玛是个老好人。”他的语气中带着深厚单纯的情感。纱窗外的十五号公路上有辆油罐车隆隆驶过,车身又大又长,遮住了刘易斯的视线,他一时间看不见对面自己的房子。在微光中看得出车身上“奥林科”这个标志。
“它的睪丸还在吗?还是已经动过手术了?”
“我会的。”刘易斯说,“贾德森,很高兴认识你。”
“知道什么在那儿?”
“酒喝完了。”刘易斯答道,随即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去了。明天事情很多。”
“宝贝儿子,好好睡吧。”刘易斯说。
“为什么定这么一条法律?”
“彼此彼此。你们会喜欢这地方的,可能会住上好一段时间呢。”
“为了防止狂犬病。”克兰德尔说,“现在缅因州有许多狂犬病病例,两年前,下州一只圣伯纳犬得了狂犬病,咬死了四个人,那真是轰动得要命的大事。那只狗没打预防针,如果那些蠢家伙给狗打了针,这种病自然不会发生。对浣熊或黄鼠狼一年可以注射两次,但不一定有效。莱德兄弟养的那只浣熊,是老人家所谓的‘讨喜浣熊’。它会摇摇摆摆朝你走来九九藏书——嘿,还真胖——像狗一样舔你的脸。莱德家的父亲还特别找兽医帮它做结扎和去爪手术,手术肯定花了不少钞票!”
“宠物公墓。”刘易斯照着复述,心里只觉得好笑。
“当然。搬家真是件麻烦事,对吧?”
“哦,我从不说和啤酒有关的假话。”克兰德尔说,“在啤酒这档事上说话不算话是很容易跟人结仇的。大夫,你请坐。我怕不够,还多冰了两罐。”
“开始在大学上班了?”
“我也希望。”刘易斯说。
“你说什么?”刘易斯完全听不懂。
刘易斯换了衣服,悄悄溜进床上空着的那一边,此刻的双人床只是铺在地板上的两张单人弹簧床垫而已。他觉得这一整天的紧张开始松弛,雷切尔没有被他惊动,屋里堆着的盒子如鬼影一般。
“我也希望如此。”
“别客气。”克兰德尔说,“大夫,希望你在这里住得愉快。”
“奥林科离奥林顿不远。”克兰德尔说,“这是家化肥厂,他们来来去去,油罐车、倾卸车,还有那些白天去班格尔和布鲁尔做工、晚上回家的人。”他摇摇头。“这是绿洛镇唯一让我失望的一点,这条车子川流不息的公路让人不得安宁。日夜不停,有时候诺玛睡着了又被吵醒。混蛋!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被吵醒,我一般可是睡得像根他妈的木头一样沉呢!”
“那我们只好饶了它。”克兰德尔满足地打个嗝。
刘易斯站在门口望着儿子,心中立刻充满爱意,爱意强烈到了近乎危险的程度。刘易斯猜想,这多半是思乡病作祟,想念着芝加哥的熟地方、熟面孔,现在一下就被千英里路程给抹掉了。现在人们经常搬来搬去,不像我小时候,挑中一个地方就永远住下去。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我答应了就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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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克兰德尔说,“那条小径伸入森林一英里半远,住在十五号公路附近和主街的孩子常走那条小径,所以小路被踩得很干净。孩子来来去去……现在人们经常搬来搬去,不像我小时候,挑中一个地方就永远住下去。虽然如此,孩子却好像办理交接似的,即将搬走的都会告诉新来的,每年春天都会有一大群孩子来除草清理,整个夏天小路都保持得好好的。镇上的大人不一定全知道小路的存在——当然,知道的大人也不少,但不是人人皆知——但我敢打赌,每个孩子都知道它在那儿。”
刘易斯摇摇头。
门廊狭长,摆着藤椅和沙发,刘易斯才一坐下,就惊讶着怎么会如此舒服。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装满冰块的铁皮桶,里面有几罐黑牌啤酒,他顺手取了一罐。
“希望你的啤酒之约不是随口说说。”刘易斯说着走进门廊。
“其实那个地方并不像听起来那么奇怪。”克兰德尔说,他一面吸烟一面摇着摇椅。“都是因为这条公路上有过太多被碾死的动物,大多数是猫、狗,但不全都是。奥林科工厂的大卡车碾死过莱德家孩子养的浣熊。那是——哦,七三年的事了,或许还要再早一点。总之,是在州政府规定禁止饲养浣熊或黄鼠狼之前。”
“你说的也许没错。”刘易斯仰头一饮,惊讶地发觉罐子已经空了。
刘易斯想着这个问题,慢慢进入梦乡。他梦见自己在迪士尼乐园,驾着一辆漆有红十字的白色厢型车。凯奇坐在他旁边,梦中的凯奇至少十岁了。啾吉卧在仪表板盖上,睁着绿眼注视刘易斯。在那一八九〇年代火车站前的大街上,米老鼠正在和周围的孩子握手,它那巨大的白色卡通手套吞没了孩子信任不疑的小手。
刘易斯的心思立即转到埃莉身上,今晚最后一眼看见她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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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睡着了,啾吉带着浓浊的喉音睡在床脚。
“莱德先生在班格尔市的IBM做事,五年前搬到科罗拉多州去了……也可能是六年前吧。想起来好笑,那两兄弟都快到可以开车的年龄了,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因为浣熊才闹翻的?我想是。麦蒂·莱德哭了好久,哭得他妈妈着慌了,要带他去看医生。但我想他现在不会再伤心了,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心爱的动物惨死轮下的景象,小孩子永远忘不了。”
刘易斯入睡之前,用一只手肘撑着,探起身来望向窗外。他们的卧室位于房子正面,可以一眼望到公路那边克兰德尔的屋子。天很黑,看不清楚屋子的形状——如果是有月光的晚上就能看清楚了,但他能瞥见烟头的亮光。刘易斯心想:他还没睡,可能还会在那儿坐很久,老人家夜里总是睡不好。他们也许在守夜。
克兰德尔笑着说:“大夫,喝得舒服就再来一罐吧。”
刘易斯走进房间,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得见,连雷切尔都不在附近,所以他吻吻自己的手指,然后从床栏间伸进去,轻轻将吻印在凯奇的脸颊上。
“谢谢。”刘易斯边说边拉开拉环。头两口啤酒流过喉咙时,刘易斯感觉简直如饮琼浆玉液。
“它走动时那两个玩意儿是不是往上翘?”
刘易斯稍晚回来时觉得实在很不好意思。因为没有任何人请他替诺玛·克兰德尔诊断风湿。他穿过街道(“亩”路,刘易斯微笑着提醒自己)去克兰德尔家时,克兰德尔太太已经就寝了。门廊纱窗后只有老人贾德森的模糊身影,地板上的油毡上传来摇椅嘎吱嘎吱的悦耳声响。刘易斯敲敲纱门,纱门轻柔地撞着门框。克兰德尔的烟头一闪一闪,就像夏夜里一只硕大安静的萤火虫。广播正低声转播着红袜队的比赛实况,而这一切都让刘易斯有种回到老家的99lib.net奇异感觉。
“克里德大夫。”克兰德尔说,“我就猜是你。”
“唉。有时候她会晚睡,有时候早早就上床了。”
刘易斯一时间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因为埃莉困极入睡前问了一箩筐事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条铲得平整、穿过灌木丛、转上小丘后不见的小路。
“一块什么?”
一辆轻型卡车飞驰而过,头灯闪耀宛如球状花。
“老鼠起司,就是硬奶酪。”克兰德尔的语气中略带愉悦。
“是很麻烦。”刘易斯说,接下来两人都沉默无语。这是种惬意的沉默,好像他们早已相交多年。刘易斯曾在书上读到过这种感觉,却从未亲身体验过。这时他因自己稍早竟有对方想让他免费看诊这个想法而惭愧。
守夜是要防什么呢?
刘易斯走下弯曲的引道,来到公路边,然后必须停下脚步,等待一辆卡车及跟在后面的五辆车朝巴克港方向驶去。刘易斯举手作行礼状,然后越过街道(马路,刘易斯再次提醒自己),开门走进他的新房子。
“你有见过不痛的例子吗?”克兰德尔问。
“宠物公墓。”克兰德尔说。
刘易斯点头。“学生还有两星期才开学,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工作的事弄清楚,对吧?”
“她的风湿痛得厉害吗?”
“当然啰,如果你不知道药放什么地方,那麻烦可就大了。”克兰德尔伸出手,刘易斯握住,再次想到老人家容易觉得骨头痛。“随便哪天傍晚都可以再来坐坐。”克兰德尔说,“见见诺玛,我想她会很喜欢你。”
“你考虑吧。”克兰德尔说着站起身来,“啤酒罐空了?我要去切片老鼠起司尝尝。”
事实上,他们在芝加哥时这件事给他们惹过一些麻烦。雷切尔要把啾吉阉掉,已经和兽医约好时间,但刘易斯把约定取消了。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不很明白是为了什么原因。原因不单是九九藏书他愚蠢地把公猫的雄性特质和自己的男子气概等同看待,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于啾吉必须结扎的现实理由有所不满(啾吉阉掉之后,邻居家的胖太太就不必再盖紧她的塑料垃圾桶)——这些也许都算是部分原因,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内心那种强烈而模糊的感觉:阉割会毁掉啾吉身上某种刘易斯很重视的东西——绿色猫眼中那副“闪一边去”的睥睨眼神。最后,刘易斯对雷切尔说,他们马上就要搬到乡下去,在那里公猫不结扎也不会出问题。谁料到现在冒出个贾德森·克兰德尔,告诉他绿洛镇的乡村生活包括该如何应付十五号公路,又问他有没有为猫动过手术。克里德大医生,不妨试试命运的嘲弄吧——有助你的血液循环哦。
“没,它没动过手术。”刘易斯说。
“让我仔细考虑考虑。”刘易斯说。
刘易斯稍稍迟疑。“好,就一罐,我也该回去了。”
“嘿!如果你要点下酒的饼干什么的,我去替你拿。我有一块‘老鼠’,差不多也该熟了。”
“最好给它动个手术。”克兰德尔说话时用拇指和食指捻熄烟头,“阉过的猫不大会乱跑,如果让猫一天到晚来来去去穿越公路,好运迟早会用完的。到头来,就会像莱德兄弟的浣熊,或蒂米·戴斯勒的柯卡犬,或者布莱德雷太太的鹦哥一样长眠在那儿。那只鹦鹉不是丧生轮下,你知道的,只是大限到来,就两脚朝天,一命呜呼了。”
“好大一辆卡车。”刘易斯说道。
对于在喧嚣的芝加哥生活惯了的刘易斯来说,缅因州这地方简直清静得近乎阴森。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阿拉伯人就会控制石油产量,公路上的黄线上就可以种一整排非洲紫罗兰啦。”克兰德尔说。
“你太太睡了吧?”刘易斯问道,一边猜想他的门为什么这样开着。
“我记得,你答应改天讲给她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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