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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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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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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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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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的都是实话。我告诉她,不听父母的意见随意嫁人就是这样的下场。我告诉她——”
刘易斯微笑着说:“那么来吧。”
才坐了片刻,刘易斯就低垂着头,注视着搁在膝上交握的双手,来自身后的嗡嗡说话声听来颇有安抚效果。吃完午餐回到殡葬公司时,刘易斯没看到欧文和多丽,心里觉得松了口气。不过他心里明白他们不会就这样离开。
埃莉从帆布椅中挣扎出来,将椅子折起,她显然想带椅子上床。
尖叫的是雷切尔,她试图挣脱拉住她不放的母亲。现场的十来个客人都呆住了,又怕又窘地站着不动。斯蒂夫刚好开车送贾德森回绿洛镇去了。刘易斯觉得很安慰,因为他绝对不愿让贾德森目睹这场面,这样很没礼貌。
“你根本不吃它们,对吧?”刘易斯问道,“你只是要弄死它们。”
“你要不……你今晚愿不愿意跟妈咪睡?”
它变坏了。
棺材盖没有震开并倒出凯奇残缺不全的遗体。不过刘易斯心里明白,如果不是棺材底部而是侧面先着地的话,那就避免不了了。就在棺材盖被震开一道缝隙又随即关闭的刹那间,刘易斯瞥见一抹灰色——是他们为随凯奇下葬而新买的衣服。还瞥见一点点粉红,可能是凯奇的小手。
“雷切尔,实在对不起。”刘易斯说,“只要能让这件事不曾发生过,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你对她说了些什么?”刘易斯惊恐地问道。他相信古德曼一定讲了些什么话,从古德曼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
“上帝只要愿意,他就可以送凯奇回来。”埃莉说,“他没有办不到的事。”
老师说如果耶稣喊“出来”,那坟地里的死人都会出来。
古德曼哎哟一声往后栽倒,双臂飞起想要取得平衡,最后跌在凯奇的永恒安息款棺材上。
撇开一切不说,这念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病态的光彩,魅惑力。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念头实在令人着迷。
刘易斯面对着古德曼,老人挥手劈中他的脖子。虽然只是笨拙的一击,但刘易斯没有防备,因此被打得喉部发疼,导致他在接下来的两个钟头内连吞口水都觉得困难,同时他的头往后仰,一条腿因为支持不住而跪倒在地。
埃莉昏沉带着睡意的声音:
埃莉把照片搁在枕头上,脱了衣服。她换上娃娃睡衣,拿起照片走进浴室,放下照片,洗脸、刷牙,用牙线清洁齿缝,吞颗氟化丸。再拿起照片,爬上床。
“没关系。”雷切尔的声音平淡得出奇,说完便侧过身背对着他。
刘易斯在地上往旁边一滚,坐了起来。他岳父再踢出的一脚被他双手接住,他像稳稳地接住一颗足球,那只脚不偏不倚地落进他掌中。然后他使劲往外一推。
“雷切尔呢?”刘易斯问道。
雷切尔拼命尖叫。
刘易斯移动他失去感觉的双脚走到门口,神经紧张地打开门闩,他拉开门时心想:一定是帕斯考——他站在门口,穿着运动短裤,跟活着时一样高壮,全身像放了一个月的面包一样长满了霉,脑袋稀烂。帕斯考为刘易斯带来警告:别到那里去。动物乐队有首老歌是怎么唱的?宝贝请你别走。宝贝请你别走。你知道我爱你,宝贝请你别走……
那些老鼠是我的,那些雀鸟是我的,是我换来的烂货。
“别伤害他!”雷切尔大叫,“刘易斯,别伤害我父亲!”
好长一段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刘易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敲门声仍未停止。
另一份资料是公牛。
它变坏了,不过它是我知道唯一变坏的动物。
“你讲那种话?”刘易斯怀疑地问道,“你不会真的那样说吧?”
“呃,闻得出来。”贾德森说。他划亮一根火柴,但被风吹熄了。他再划一根并合掌护着,但手抖得厉害,结果又被风99lib•net吹灭。他正要划第三根火柴时抬头望着刘易斯。“我的烟点不起来。”贾德森说,“刘易斯,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没你的分。”刘易斯对猫说,“今天你吃过一罐猫食了,如果你还想吃东西,去杀小鸟吧。”
下午来的人比较少,刘易斯只站了半个钟头,便走到灵堂内的前排椅子上坐下,对周遭的一切茫然不觉。他又累又倦,他想道:也许是啤酒的关系吧。他现在几乎无法想任何事情,不过这样也好。也许睡个十二或十六小时后,他就有力气去安慰雷切尔了。
刘易斯说:“老实跟你说,时间很晚了,我又喝了太多啤酒。”
可是刘易斯那时候要谈——或者心里想谈。宠物公墓再过去是什么?啾吉在公路上送命,凯奇也在公路上丧生,啾吉如今在家里——不错,它是变了,某方面来说,它变得讨人厌了——但它还活着,埃莉、凯奇和雷切尔都还是和它保持着关系。虽然它会弄死鸟儿、老鼠,但嗜杀小动物是猫的天性。啾吉没有变成猫怪,从许多方面看来,它和以往完全一样。
啾吉在原地不动,注视着他。刘易斯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马上感觉到酒意直窜脑门。
它变得真凶暴。
它是我知道唯一变坏的动物。
刘易斯坐在地毯上,脸埋在双掌中痛哭。他对他岳父已失去兴趣,对巡弋飞弹、对永久性缝合术或溶解性缝合术或宇宙的死亡全都失去了兴趣。当时刘易斯·克里德只希望自己能当场死亡。突然间,他脑中浮现一幕清晰但奇怪的景象:凯奇戴着米老鼠的大耳朵,在迪士尼乐园的大街上和高飞狗拉着手。
刘易斯慢慢打量着他的父,对方站在他面前,像个从玩具盒里弹跳出来、头罩小圆帽的木偶。刘易斯又直觉地环顾四周,雷切尔本来站在放签名簿的架子旁边——下午轮到她来接待亲友——此刻却不见了。
在一瞬间,刘易斯把房中女儿的身影当成凯奇——他立刻想到这是场噩梦,就像梦见帕斯考引他走进森林。他看到光影晃动——是迷你电视的屏幕光影,那是贾德森拿来给埃莉打发时间的。她有好长的时间需要打发。
“你喜欢打老头,是不是?”古德曼满嘴是血,放声大吼。他对刘易斯冷笑道,“你喜欢打老头?我一点也不惊讶,你这臭杂种!我一点也不惊讶。”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什么,于是走下楼去。
刘易斯坐在床边说:“我要你知道,埃莉,只要我们全家继续相爱,我们就可以渡过这个难关。”
刘易斯恍惚想道: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跌在我儿子的棺材上。棺材轰然一声跌下支架,在众人的惊呼狂叫声中,刘易斯听见棺材的锁扣断了。
刘易斯关灯后走出卧室。他发觉,他没办法给妻子太多支持,他也没办法给女儿多少支持。
皮肉凹陷了下去。
一个人种他能种的……细心照料。
刘易斯喝光罐中剩下的啤酒,用力打了个嗝,然后起身去冰箱再拿一罐。
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曾去过那里,那是属于你的地方。
刘易斯想笑。时光好像自动回拨了,又回到感恩节,不久他们就要把埃莉的猫——尸体已经僵硬的啾吉——放进塑料垃圾袋,开始出发。哦,别追根究底,我们只管往前走。
刘易斯开始回想贾德森曾对他说过的其他关于米克马克古葬场的话,并开始整理、分析、简化——就像以前准备考试那样。
棺材一端的支架倒99lib•net了;另一端的支架靠着牧师念祭文用的讲坛。古德曼四脚朝天地陷在花篮花圈中,他也在哭泣。被碰倒的花瓶不停流出水来,许多被压烂碰断的鲜花散发出更浓烈的气味。
真相就是,啾吉已不再是真正的猫了。它看来像猫,行动像猫,但它只是个劣质仿冒品。人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但感觉得到。刘易斯记得,有天晚上乔安妮·查尔顿来参加圣诞节前的一个小聚会,饭后大家坐在客厅聊天时,啾吉跳上乔安妮的膝头,她立刻把猫推了下去,同时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件小事本来没什么了不起。当时没人注意或批评。但是……有件不可否认的事实存在:乔安妮感觉到这只猫不是真猫。刘易斯又去拿了罐啤酒。如果凯奇变成那样子回家的话,那才真是可憎。
“要,请你来。”埃莉说。
刘易斯又忽然记起他问贾德森那个问题时,贾德森的手肘猛地一抽,撞翻了餐桌上的两个空酒瓶,其中一个还摔碎了。刘易斯,那种事你连谈都不要谈!
刘易斯坐下,看着啾吉。猫儿卧在电视机旁的地毯上,留神观察着刘易斯,准备在刘易斯突然决定起脚攻击它时立刻开溜。
他们俩站在灵堂前端。只有他们两个。刘易斯看到自己伸出手,瞥见自己的西装袖子往后退,露出白衬衫的袖口。刘易斯看到闪着光芒的袖扣,这对袖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雷切尔送给刘易斯的礼物。她当时根本不可能想到她丈夫会戴着这副袖扣为当时还未出生的儿子办丧事。刘易斯的拳头连着他的胳臂,一拳击中古德曼的嘴。刘易斯觉得自己打扁了这老头子的嘴唇并让它往后咧开。随之而来的是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完全不觉得痛快。刘易斯可以感觉到岳父嘴唇下那排整齐而不屈不挠的假牙。
“有多难受?”刘易斯终于发问。
汉拉蒂,给牛取这名字不是很蠢吗?
埃莉坐在凯奇的椅子显得个子很大,她硬挤进椅子里,帆布软底因重量而往下沉。她把照片捧在胸前,注视着电视上的影片。
贾德森的北佬腔低沉缓慢,老贾的声音让他浑身发冷,冒起鸡皮疙瘩,颈背汗毛直竖。
“你还好吗?”这个问题本来已经到了刘易斯嘴边,但又被他吞了回去。这不是个真正的问句,他也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
你这么做是因为它把你抓牢了。你这么做是因为那古葬场是个秘密,你要分享秘密……你编造理由……好像很充分的理由……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想或者必须这么做。
刘易斯抱了箱啤酒到厨房,将一整箱全放进冰箱,然后先拿出一罐再关上冰箱。他拉开拉环,啾吉听见冰箱的开关声,于是笨拙地偷偷爬出壁橱,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刘易斯。它不敢走近刘易斯,可能是因为被刘易斯踢过太多次了。
刘易斯想:埃莉,如果你要这样,你就当他还活着。精神科医生或许会说这样不健康,但我赞成你的做法。因为我知道那天迟早会来——说不定就是这个星期五——到了那天你会忘记把照片带在身边,随手丢在床上,你会去外面车道上骑自行车,或在房子后面的草地玩耍,或到你朋友卡西家去,用她的小缝衣机为洋娃娃做衣服。那时候凯奇不会在你身边,他会从小女孩的心中消失,他的死亡只不过是件一九八四年的往事而已。
嗨!唷!我们走!
刘易斯往旁边一站,让贾德森进门。
雷切尔又在尖叫。
“哦,上帝。”刘易斯说,他几乎无法分辨自己含糊颤抖的声音了。
“小子,你连个老头都对付不了!”古德曼带着疯狂的兴奋叫道。他再踢向刘易斯,这一脚没踢中腰部,他的黑色尖头皮鞋踢中刘易斯的左臀。刘易斯痛苦地哼了一声,这次真的趴在地www.99lib.net上,下颚触地时他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埃莉……”
爱犬,斑斑。
刘易斯·克里德早就为了灌醉自己而做了准备。地下室里有五箱席立兹牌淡啤酒。刘易斯爱喝,贾德森爱喝,斯蒂夫爱喝,米西有时候过来照顾小孩时也喝,甚至乔安妮偶尔来串门子时也喜欢啤酒胜过葡萄酒。因此去年冬天,A&P超市的席立兹淡啤酒特价时,雷切尔便一口气买了十箱回家。雷切尔当时对他说:免得每次有客人来你就得跑到奥林顿买啤酒。喝个痛快吧,看看帮你省了多少钞票。那是去年冬天的事,当时一切都很好。当时一切都很好。真有趣,你的脑子立刻就能轻易将生命划分成不同阶段。
“我要拿着他的照片坐在他的椅子上。”埃莉说,“我还要吃他吃的早点。”凯奇和埃莉各有爱吃的麦片。埃莉曾说凯奇的可可熊味道像鼻屎,假如家里只有可可熊麦片时,她宁可吃水煮蛋……或干脆不吃。“我要吃我讨厌的利马豆,我要读凯奇的图画书,我还要……还要……做好准备……万一……”
“埃莉,上帝不做那种事。”刘易斯不安地说。在他的心眼中,他看见啾吉蹲在马桶盖上,用它浑浊的黄眼睛望着浴缸里的刘易斯。
刘易斯心想:先是花瓶,现在是我。雷蒙斯乐队是怎么唱的?嗨!唷!我们走!刘易斯想笑,但他已失去笑的能力,受伤的喉咙发出的只是一丝呻吟。
“上帝会做的。”埃莉说,“主日学校的老师告诉我们有个叫拉撒路的人死了,耶稣基督又让他活回来。耶稣说:‘拉撒路,你出来。’老师说如果耶稣只喊‘出来’,那坟地里的死人都会出来,所以耶稣指名叫拉撒路出来。”
古德曼先生踉跄地退了几步,他的手臂落在凯奇的棺材上,碰歪了棺材、打翻了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有人发出尖叫。
刘易斯拉开拉环往嘴里灌。此刻他已经醉了,明天铁定头痛欲裂。嘿,刘易斯·克里德,《我带着宿醉参加儿子的葬礼》的作者,同时著有《我如何在关键时刻失去他》及其他作品。
上帝,哦,不错,要叫上帝。如果在幽灵或吸血鬼小说之外,还有需要求助于上帝的时候,那就是现在了。那么,以上帝之名,刘易斯究竟在想什么?他在想一桩亵渎神明的事。更糟的是,他在对自己说谎,他不仅将自己的想法合理化,甚至还撒谎。
“埃莉,你长大了,坐不下凯奇的椅子。”刘易斯说,握着她发烧般的烫手。“你会把椅子坐垮的。”
是你的地方,是你的秘密,那地方属于你,你也属于它。
有人在敲门。
刘易斯对她的叫声没有任何反应。在凯奇戴着米老鼠耳朵的景象消失前,他听见有人在宣布晚上将要施放烟火。刘易斯仍然坐在地上,手掩着脸,不愿任何人看见他的泪痕、损失、错误、痛苦、羞愧,更不愿别人看见他像个懦夫,只希望自己一死了之。
埃莉笑笑。“真的不要,她会抢被子。”
“跟她妈妈在一起,她本来就应该跟着她妈妈。”古德曼说话的口气像是刚谈成一笔大生意般得意,他脚步不稳,嘴里有威士忌的气味。他的态度就像个检察官站在一个罪证确凿的犯人面前。
她需要更多支持,但刘易斯再也没有力气了。刘易斯开始怨恨雷切尔、斯蒂夫、米西和她的丈夫,以及所有亲友。为什么他必须永远是个支持者?这究竟是什么狗屁不成文法?
刘易斯把没喝完的啤酒倒进水槽,他觉得想吐。整个房间在加速旋转。
三罐啤酒下肚后,刘易斯今天才第一次觉得身心平衡了。等他喝完六罐啤酒时,觉得也许再过一个钟头就能睡得着了。他又去冰箱拿出第八或第九罐(那时他已记不清了,走路也歪歪倒倒的),他的目光又落在啾吉身上,猫儿正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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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它在假装。这时一个念头再自然不过地出现在他脑中,也许这念头早就存在,只是在等适当机会出现罢了:
埃莉没带帆布椅上床,而是把椅子打开,放在床头边,刘易斯见到一幅可笑的景象——这里是世界上最年轻的精神医生咨询室。
“真的?”
回到家后,刘易斯带雷切尔上楼让她躺在床上,再为她注射一针,然后把床单拉到她的下巴,同时注意到她如蜡般苍白的面孔。
你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时候把凯奇的遗体埋进宠物公墓后方的附属墓地?
这时刘易斯突然冒出一句(今天他尽说些怪话):“埃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埃莉,不要再哭了。”刘易斯说,“你不能这样哭一辈子。”
殡葬公司的人和多丽扶着雷切尔离开灵堂,她还是叫个不停,后来在另一个房间里(刘易斯猜那是专为悲恸过度的亲属而设的——或许就叫歇斯底里室),她才稍稍平静下来。刘易斯觉得一片茫然,但神志清楚,他坚持在他们两人重聚之后,亲自替雷切尔打了一针镇静剂。
“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欧文·古德曼说道,麻烦就此开始。“雷切尔跟你结婚时我就知道了。我跟她说:‘从今以后你会有受不完的痛苦和悲伤。’现在果然这样。看看糟成什么样子……一塌糊涂。”
“瞧你!”古德曼说,“我早该赏你屁股一脚,你这小杂种!”他叫着又踢一脚,这次对准右臀。古德曼又哭又笑。刘易斯这才发现他岳父没刮胡子——这是悼念死者的象征。殡葬公司的人奔向他们,同时雷切尔也挣脱了母亲的掌握。
刘易斯犹豫着,想说些跟椅子有关的话,结果说出口的是:“要不要我陪你?”
拉撒路,你出来。
“不,谢谢。”
有个声音低语着:你在找借口,啾吉和以前不一样了,它鬼里鬼气的。那只乌鸦,刘易斯,记得那只乌鸦吗?
刘易斯又想道:嗨!唷!我们走!
刘易斯说出每个字时,都像用手推车推湿透的棉花袋般吃力,说完后他觉得筋疲力尽。
古德曼这些话对刘易斯来说大半都只是耳边风,他仍在想,这愚蠢的小老头真的讲了——
“我要做好准备。”埃莉说,“我拿着他的照片,我要坐他的椅子——”
“上帝会帮我不要坐垮椅子。”埃莉说。她的声音安详,刘易斯看见她双眼下方肿起的眼袋,不禁开始心痛,便别开头不看她。也许等坐垮凯奇的帆布椅后她就会明白了。
紧跟着想到的是:
那当然不是凯奇,而是埃莉。此刻她不但抓紧那张她拖凯奇坐雪橇的照片,而且还坐在凯奇的椅子上。那是张帆布垫、帆布条靠背的电影导演椅。在靠背的宽帆布条上印着凯奇的名字。雷切尔邮购了四张同样的椅子,家里一人一张,印着各人的名字。
贾德森在他脑中说:
一股强烈的寒气席卷刘易斯,使他全身抽紧发抖。他忽然想起埃莉第一天上学的情形,当时凯奇在他腿上睡着了,他说:让我先把小弟弟放上床。当刘易斯抱着凯奇上楼时,也遇到过可怕的寒气预兆。现在刘易斯明白了,远在去年九月,他心灵的一部分就已知道凯奇不久就会死去,知道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已近在眼前。这全是无稽之谈、荒唐、胡说八道的迷信……但也是实情;他早就知道。罐中的啤酒溅出一些在刘易斯的衬衫上,啾吉担心地望着他,害怕啤酒溅出正是踢猫节目开始上演的讯号。
“埃莉,睡觉时间到了。”刘易斯说着关掉电视。
“我不止说了这些话。”古德曼说,“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哪种人。”古德曼的身体前倾,酒气扑面而来。“我早就把你看穿了,你这自命不凡的江湖郎中。你引诱我女儿跟你结婚,然后把她当女佣使唤,再让www•99lib•net她儿子像只……像只松鼠一样被碾死在公路上。”
门开了,站在台阶上、站在瞻仰遗容日与下葬日分界的午夜黑暗中的,是贾德森·克兰德尔,他稀薄的白发在晚风中飘拂。
刘易斯,这些都是秘密……男人的心园中的泥土里石头很多……就像米克马克古葬场的土一样。一个人种他能种的……细心照料。
“你真的对她说了那些话?”刘易斯再问一遍,“你真的讲了?”
“我巴不得你在地狱里腐烂!”古德曼说道,许多客人随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来。古德曼那双充血的眼睛挤出了泪水,他的秃头在日光灯下发亮。“你把我天仙般的女儿当女佣使唤……毁了她的前途……让她远离父母……让我的孙子凄惨地死在公路上。”
不错,是醉了。他怀疑自己喝醉就是为了要清醒地思考这疯狂的念头。
男人的心园中的泥土里石头很多。
埃莉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刘易斯不想用言语安慰她,只是用手刷过她的头发。埃莉说的话中有种疯狂的认知,换句话说就是:打开通讯管道,将一切保持现状。保持凯奇的现状,拒绝让他退出人间;记得凯奇做过这个……吃过那个……好小子,凯奇,了不起的孩子。到那时候就不再感到伤痛,不再有所谓了。刘易斯想,她大概知道,让凯奇在心中死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刘易斯没有动脚,相反地,他举起啤酒罐。“敬凯奇。”刘易斯说,“为我儿子干杯。他可能是艺术家,或是奥运会游泳选手,也可能是他妈的美国总统。你说对不对?蠢东西。”
“刘易斯,我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贾德森问,他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烟,顶出一支,用嘴衔着。
啾吉慢步踱进客厅,它知道这里没东西给它吃。过了一会儿,刘易斯也跟进客厅。
埃莉似乎就要永远这样哭下去……她哭了十五分钟,然后睡意渐浓,最后她眼泪还没干就已经睡着了。楼下的钟在这静寂的房子里敲了十下。
啾吉只是用它呆滞而古怪的眼睛望着他。
“我要努力许愿。”埃莉说,“祷告上帝送凯奇回来。”
莱斯特·摩根把他得奖的公牛汉拉蒂葬在那里……莱斯特·摩根用雪橇把它拖去的……两星期后又拿枪把它打死。那头牛变坏了,真凶暴。不过它是我知道唯一变坏的动物。
“那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凯奇在公路上玩的时候,你的屁股坐着不动?在想怎样写你无聊的医学文章吗?你究竟在干什么?你王八蛋!臭王八蛋!谋杀小孩的凶手!”
那真相是什么?你怎么这么想弄明白这他妈的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
刘易斯离开埃莉的房间,站在楼梯口思索着是否上床睡觉。
古德曼的声音大得吓人。
刘易斯,下次风势强劲,冷月照着林中小径的夜里,你打算做什么交易?要再登上那石阶吗?人们看恐怖片时,都知道男女主角去爬那石阶真是愚不可及,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却总在做愚不可及的事——他们抽烟,开车不系安全带,他们全家搬进卡车往来频繁公路边的房子里。所以,刘易斯,你有什么好说的?要再爬那石阶吗?你要保留死去的儿子,还是要猜下去,猜一号、二号或三号门后有什么大奖?
我看见它身上被铁丝网钩破的地方——伤口没毛,皮肉看起来凹陷了下去。
嘴上仍在滴血的欧文·古德曼大步走到他女婿屈膝之处,对准他的腰踢了一脚。刘易斯痛到极点,他用双手按着走道上的地毯,免得身体扑倒在地板上。
变坏……只有动物……肉看来……男人……你的……他的……
“刘易斯,很难受。”雷切尔说完后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事实上,我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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