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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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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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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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很多。”他说,“我看有一百多座吧。”
雷切尔手拿沾满汁液的搅拌匙指着书房门说:“她刚才哭成那样子,你觉得她只当那里是宠物公墓吗?刘易斯,那地方会在她心上烙出伤痕。不行,她不能再去了。原因不是小径,是坟场,现在她已经想到啾吉会死了。”
“我恨你!”雷切尔哽咽着把手挣脱出来。
“去年埃莉就知道了婴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刘易斯自顾自地说,“我们给她买了本书来教她,你还记得吗?我们都认为小孩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世上的。”
也会被埋葬。而能够发生在啾吉身上的事情,也就能发生在埃莉母亲、父亲和小弟身上。也会发生在埃莉自己身上。死亡只是个不明确的概念,但宠物公墓却是真实存在的。在那些粗糙的墓碑中,包含着某些即使是小孩也能察觉到的事实。
“宝贝。”刘易斯说,“我希望啾吉能活到一百岁。可是我做不了主。”
雷切尔身子一转,径自离去,刘易斯留在仍然回荡着他们声音的厨房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到壁橱里拿出扫帚。他一面扫地,一面回想雷切尔刚才所讲的最后一段话,思索着以往始终未曾发现存在于他们两人间的深刻歧见。身为医生,他知道除了分娩之外,死亡恐怕是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纳税不是必然,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不是,社会斗争不是,繁荣和萧条都不是必然。到头来,只剩时钟和墓碑,而随着时光流逝,连碑上的铭文都会不见;甚至连海龟和巨大的杉木也有寿终正寝的时候。
“我刚才也试着这样对她说……”
“那是谁做主?”她问道,接着便以无限嘲弄的口吻说,“我想是上帝吧。”
“我可不觉得长。”埃莉说道,声音在颤抖,“一点都不长。”
“猫的呢?”埃莉问道,又望向啾吉。
“哦,天哪!”她不屑地把头转开——他及时瞥见她眼中受伤的神情。“这招真聪明,真聪明。刘易斯,你老是这样。只要什么事情不对劲就怪雷切尔,对吧?雷切尔又在闹她的古怪情绪了。”
然而这些都不宜告诉五岁大的女儿,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死亡感到好奇。
“哦,妈的!”刘易斯郁闷地说。
刘易斯听见远处透明空气里荡漾着星期日清晨的教堂钟声。
刘易斯抱着她,摇晃她。不论埃莉是对是错,他认为埃莉是因为死亡难以驾驭而哭;是因为死亡不为言语或小女孩的眼泪所动而哭;她是为死亡之无法预测而哭;她也为人类那种能将象征标志变作至善或变作恐怖结局的本领而哭。既然那些动物都死了、被埋葬了,那啾吉也可能会死。
“别说了。”他说,“你根本不讲道理。”
“那件事与这无……”
刘易斯无言以对,埃莉继续哭着。她会慢慢收住眼泪,在通往与无可避免的事实和平相处的道路上,这是必须跨出的第一步。
“小孩从什么地方出来跟该死的宠物公墓毫不相干!”雷切尔也对着他吼,她用眼神对他说,刘易斯,只要你高兴,你可以花上整天整夜来谈这两件事的相同点,讲到你脸色发青都行,但我就是不接受这个说法。
此刻刘易斯开始懊悔,但当然藏书网来不及了。
这时要撒谎很容易,就像他刚才对猫的寿命说谎一样。但如果他现在说了谎,孩子会记住,日后可能会在成绩单上反映出来。他母亲就曾对他说过一则无关痛痒的谎,她说女人想要婴儿的时候就到沾着露水的草丛里去找。刘易斯永远无法原谅母亲撒的谎——也不会原谅自己轻信了这个谎言。
雷切尔怒视着他。“关键不在这里。”她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像是在对一个低能儿童讲话。“啾吉今天不会死,明天也……”
“上帝或者其他什么人。”他说,“我只知道,生命的时钟总会停止。宝贝,没人可以保证它不停止。”
“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从厨房方向传来脚步声,雷切尔望向书房里,见状大吃一惊。只见埃莉贴在刘易斯胸前哭泣,她把心中的恐惧用言语表达了出来。她已说出恐惧的事实,现在即使不能改变它,至少可以哭掉它吧。
“放开我。”雷切尔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不过她眼中承载的伤痛和恐惧更胜过声音中的愤怒。她的眼睛在说:刘易斯,我不想谈这件事,你不能强迫我。“放开我,在凯奇跌下床前,我要去把他抱出来。”
“哦,非常自然。”雷切尔说话时又转过身来面对他,“听到为了一只活生生的猫快把心脏哭出来了还非常自然。”
“亲爱的,那不过是个宠物公墓而已。”刘易斯说。
“雷切尔……”
“雷切尔,听我说。”
刘易斯感到困惑又不高兴:突然间贾德森就变成我朋友啦。
不过现在,埃莉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埃莉的反驳十分简单:“大象跟海龟都不是宠物,宠物根本就活不久。迈克尔·伯恩斯说人活一年,就等于狗活九年。”
“雷切尔。”他想伸出双手搭她的肩,但被她断然甩开。
但刘易斯还是想试一试。
“我就是不喜欢专科。”刘易斯说。
刘易斯抱埃莉上楼,把她放在床上,然后下楼到厨房,雷切尔正用力搅拌着蛋糕的原料。刘易斯对她谈起埃莉竟然一大早就哭得像个泪人儿,让他大感意外;她一向不是这样的孩子。
刘易斯正仔细地粘上一片挡泥板,他对女儿说:“你看这个。”他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个轮毂盖。“看到这些连在一起的R了吗?真精细,对不对?如果我们坐L一〇一一大飞机回赛顿镇过感恩节的话,你注意看外面的喷射引擎,就会看见同样写着R的商标。”
(任何时候!)
“这是坏的部分!”埃莉哭着说,“真是最坏的部分!”
目前的问题是:他应该不管这件事,还是该想办法解决?
刘易斯想:嘿,重点来了。他没有回头,他看看说明书,把劳斯莱斯的两盏车灯装了上去。
“雷切尔。”刘易斯说,“啾吉迟早会死的。”
刘易斯不再假装正在专心做模型,打个手势叫埃莉到他身边来。埃莉坐在他膝上,而他再次惊讶于女儿的美丽,那忧虑的表情更增添了她的娇美。埃莉肤色较黑,与地中海岛屿上的人相当,他在芝加哥的一位医生同事托尼·班顿总是叫她印第安公主。
“我们当九*九*藏*书*网然能确定!”雷切尔大叫,“我们把它照顾得这么好,它不会死的,在这个家里谁都不会死,你为什么偏要让一个小女孩烦恼,说那些在她长大前不能了解的话?”
“哈啰,小南瓜,什么事?”
刘易斯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像是从一道隐形的机关门掉进巨形搅拌器里。”他希望自己的话能博雷切尔一笑,但希望落空了,换来的只是一双黝黑而炽烈、紧盯着他的愤怒双眼。她不只是生气,而是狂怒。“雷切尔……”他开口前其实不知道还能讲什么,“你昨晚睡得好吗?”
“轮毂盖,了不起。”埃莉交还给他。
“的确不是。”雷切尔说,同时将面钵重重放在料理台上,“这不像她,而且我想她昨晚几乎没睡。我听见她不停翻身,然后三点钟左右,啾吉叫着要出去。每次只要埃莉睡不好,啾吉就会想往外跑。”
刘易斯注视着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每年都会听说有两三个朋友的婚姻触礁,听到这种消息,刘易斯常会怀疑自己和雷切尔是否能维持婚姻,原因在于他们俩都很尊重一个秘密——一个彼此心里已有默契、但从未言明的念头:那就是,追根究底,根本没有所谓的婚姻这回事,没有所谓的合而为一。两人的灵魂其实各自为政,最后会抗拒合理的行为。这就是所谓的秘密。而且,不论你自以为多了解另一半,偶尔还是会碰壁或掉进陷阱里。而有时候(但很少发生,感谢上帝),你会觉得婚姻全然陌生,就像在晴空中遭遇能把客机轰得七荤八素的乱流。接着,如果你还重视自己的婚姻以及心灵的平静,你就会稍微退让。你会想道:为这种事生气实在很蠢,只有蠢到相信“两个灵魂能够彼此了解”的笨蛋才会为此生气。
凯奇在楼上卧室里哭起来了。
刘易斯耐心地说:“雷切尔,让小孩知道点跟死亡有关的事没什么不对。其实,我倒认为这是必要的。埃莉的反应——她的哭泣——我觉得非常自然。这……”
“我不要啾吉跟那些死猫死狗一样!”埃莉突然大声叫道,愤怒地流下眼泪,“我不要啾吉死!它是我的猫!不是上帝的猫!让上帝去养他自己那些该死的老猫,他可以把所有的老猫都拿去弄死!啾吉是我的!”
刘易斯陷入深思,因为突然间,他面临的问题变大了,无法只靠忽略那个秘密——或那种孤独——就可以过关。他思索的重点在于,他觉得雷切尔忽略了一件巨大得几乎可以填满这块土地的事情,除非故意闭上双眼,否则你不可能对它视而不见。
刘易斯从十岁起就开始对模型着迷。最开始他是玩一架卡尔叔叔买给他的一次大战期间的战斗机;接着,又玩过大部分利瓦伊尔型的飞机模型;到了十几二十岁,便玩起更大更好的模型。他经历过瓶中船阶段、战车阶段,以及枪械阶段,他做的自动手枪、马枪、德国小手枪皆几可乱真。最近五年来,他玩的是大邮轮。他在学校办公室的书架上,陈列着他完成的“露西塔尼西”号和“泰坦尼克”号;而他们离开芝加哥前才刚完工的“安德里亚·多利亚”号目前正航行在他们客厅的壁炉台上。
“她怎么会……”
“雷切尔……”
“你这样说不公平。”
埃莉面99lib•net带忧虑,刘易斯希望自己的语气比心里的真实感受更诚挚些。他今年三十五岁,三十多年的岁月就像穿过门缝的风,转瞬即逝。“至于海龟,它的新陈代谢……”
啾吉走进书房,停下脚步,用它发亮的绿眼睛查看周遭环境,然后轻巧地跳上窗台,准备睡觉。
刘易斯又想起自己的那些模型,想起以前有一天他突然不想再组装任何战斗机了;同样,他也突然就对虎式坦克、炮台感到厌烦;还有一天,他早晨醒来(事后回想,那转变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突然觉得组装玻璃瓶里的船是件很蠢的事。接着,刘易斯开始想象专科医生的生活:一辈子都在检查小孩的脚指头是否有槌状畸形,或是戴上薄薄的乳胶手套,把手指伸进女人的阴道里去检查有没有肿块或机能障碍。
“泽尔达!”刘易斯高声叫道,“我的天!一定是她在雷切尔心里作祟。”
“嗨,爹地。”埃莉说。
“这个嘛,你去告诉学校里的迈克尔·伯恩斯,很多医生后来变成了有钱人,可是那需要二十年的时间……再说,当大学医务处的主任赚不了多少钱。要变成大富翁得当专科医生才行,像妇产科医生、整形外科医生或神经科医生,他们赚起钱来就比较快。像我这种万能医生,要赚很多年才行。”
刘易斯说:“我的意思是,啾吉现在三岁,你五岁,到你十五岁读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它可能还活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有关系!”刘易斯粗声说,“我在书房里跟她谈到啾吉时,忍不住想到我妈妈跟我说‘小孩是从包心菜里捡来的’那个谎话,我永远忘不了她对我撒的这个谎。小孩子一辈子都忘不了父母对他们说的谎。”
“你不想,但我们还是要继续谈!”刘易斯说,这时他也发火了,“你已经上过打击区……现在该轮到我了!”
“七年。”刘易斯不假思索地纠正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宝贝,这些话也是真的,活了十二年的狗就算是老狗了。知道吗?身体里面有一种叫新陈代谢的东西,功能就是用来计算时间。哦,它当然还有别的功用——譬如有些人吃很多食物还是瘦瘦的,比如你妈妈;另外有些人,像我吧,吃得不多也会胖,这都是新陈代谢的作用,因人而异。新陈代谢最主要的任务是当生物身体里面的时钟。狗的新陈代谢比较快,人的新陈代谢比较慢。大多数人能活到七十二岁。相信我的话,七十二年很长。”
“你明知道重点不是那条小径。”雷切尔说。她又端起面钵,越搅越快。“是那该死的坟场。太不卫生了!小孩子去那里照顾坟墓、打扫小径……他妈的心理不正常。不管这镇上的孩子得了什么怪病,我不能让埃莉被传染。”
有片刻工夫,刘易斯心中有种疯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还在跟埃莉讲话;她踩着高跷,穿着她母亲的衣服,戴着一个极聪明、极现实的雷切尔面具。连表情也一样——表面上绷着脸闷闷不乐,内心却带着伤痛。
“算了!”她说,“你根本不明白我说的话。”
“宝贝。”刘易斯说,“这些事总会发生,这是生命的一部分。”
可是雷切尔不肯听,她越说火气越大。“死亡一旦发生——不管是心爱的动物也好,是朋友或亲人也好九_九_藏_书_网——要设法应付就够痛苦了……还搞出一个该死的观光景点……一个动物的安息所……”泪水沿着她的双颊往下流。
“不算是。”他说,“不过我们也还不用挨饿。”
刘易斯忍住笑意,这话题太严肃了。
“这个嘛,有些动物能活那么久。”刘易斯说,“有些动物的寿命比人还长。大象就能活很久,有几种海龟的寿命非常长,人类根本不知道它们能活多久……也许有人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也许你不得不当那个亲口对她解释的人。”刘易斯说,“你可以告诉她:我们不谈这件事,好人家不谈这种事,只把它埋在——糟糕!不能提‘埋’字,不然会造成她的心结。”
“雷切尔,贾德森说的关于那条小径的话都是事实。”
“她知道婴儿从哪儿来,而森林里的那个地方让她知道生命的另一头是什么。这是很自然的事,事实上,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
现在他的兴趣又转移到经典汽车上,按照以往惯例,大概还要再过四五年,他才会产生玩别的东西的冲动。雷切尔对他这仅有的癖好抱着贤内助的纵容态度,刘易斯认为她的纵容中带点轻蔑的成分;甚至在结婚十年后,雷切尔偶尔还会想,他是不是“长大到不爱玩那些玩具”了。雷切尔的这种态度也许是受她父亲的影响,刘易斯和雷切尔结婚至今,在岳父心目中始终是个蠢材。
“亲爱的,我们可不能确定几……”
“不公平?”雷切尔端着面钵走到炉子边的料理台,砰然放下。她把油抹在烤盘上,嘴唇紧闭。
第二天,埃莉一脸苦相地到书房来找刘易斯。刘易斯正在组装模型汽车,这是辆一九一七年的劳斯莱斯银色幽灵——共有六百八十个组件,其中有五十多件是活动式的,差不多就快完工了。刘易斯几乎可以想象出那穿制服的司机——十八九世纪英国马车夫的直系后裔——庄严地坐在方向盘后的神情。
刘易斯将畚箕朝垃圾桶一斜,倒出面粉,为丢在桶里的纸盒和铁罐抹上一层白粉。
“学校里的迈克尔·伯恩斯说,做医生的都很有钱。”
“哦!你心知肚明!”雷切尔怒气冲冲地说,“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坟场!刘易斯,坟场弄得她心神不宁。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坟场,坟场就是会……让她不安。我想至少我不会写张字条感谢给你的朋友贾德森·克兰德尔,感谢他带我们去坟场走一趟。”
“你不要再说那种话!”雷切尔突然对他大吼——真正的大吼——刘易斯吓得身子一缩,手肘碰倒料理台上已经打开的一袋面粉。面粉袋跌落地上,爆散成粉白的云雾。
“我不许她再到那里去。”
“爹地,我们很有钱吗?”
“可是它可能会死。”埃莉哭着说,“任何时候,它都可能会死。”
她猛力冲出厨房,哭得更厉害了。“离我远点,你的好事已经做够了。”她站在厨房门口,泪流满面地转头望着他。“刘易斯,我不希望你再当着埃莉的面谈这件事。我说真的。死亡不是什么自然的事,绝对不是。身为医生你应该明白。”
刘易斯心想:说不定雷切尔猜得没错,也许等我活到三十七岁,某天早晨醒来后就会把所有模型都丢进阁楼,然后开始玩滑翔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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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抱着女儿,静听星期日早晨的教堂钟声飘过九月的原野。过了好一阵子,他发觉埃莉不再哭泣,已经像啾吉一样睡着了。
“这个嘛,猫可以跟狗活得一样久。”刘易斯说,“差不多一样久。”他明知这是谎话。猫的一生充满暴力,经常死于非命,而且凄惨的死状常出现在人类的活动范围内。此时此刻,啾吉正在阳光下打瞌睡(或许只是看起来如此)。啾吉小时候很讨人喜欢,会把自己缠在一团毛线里,每天晚上安静地睡在他女儿床上。然而,刘易斯曾亲眼看见它悄悄跟踪一只断了翅膀的鸟,两只绿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以及——刘易斯发誓看到过——冷酷的得意。啾吉很少杀死它跟踪的动物,但有一次例外。啾吉在他们家的公寓和另一栋公寓楼之间的巷子里捉住一只老鼠,雷切尔那时已经怀了凯奇半年,她看到老鼠被啾吉咬死的血淋淋惨状时,忍不住立刻跑进浴室呕吐。猫的生活中充满暴力,死亡方式也一样充满暴力。狗要是碰到猫,不是像动画片上那些又笨又容易哄骗的狗那样只是追着玩,而是一旦抓住便痛下毒手,撕裂肚肠。猫会跟猫打,或吃到毒饵,或被车碾死。总之,猫生于暴力,死于暴力。猫是动物世界的暴徒,生活在法律之外,也不得好死,绝大多数的猫都无法在火炉边终老。
“拜托,你要是有辆劳斯莱斯的话,这就叫轮罩。”刘易斯说,“你要是有钱到买得起劳斯莱斯,你就神气了。等我赚到两百万的时候,我就要给自己买一台。到时候凯奇要是晕车了,他就可以吐在真皮座椅上。”话说回来,埃莉啊,你有什么心事?对埃莉你不能直截了当地问她,这没用的。她很谨慎,害怕泄漏了自己的秘密;刘易斯很欣赏这种性格。
“哦,没事。”她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没事。她的脸仿佛在说:有好多事,都不是急事,谢谢您的关心。她的头发刚洗过,松软地垂在肩头。头发此刻看起来是金色的,但迟早会变成褐色。她穿的是件连身裙,刘易斯发现,虽然他们不上教堂,但女儿星期天时总是穿连身裙。“你在做什么?”
“这下可好。”雷切尔说话的同时掉下眼泪,“你把楼上的小子也吵醒了。感谢你赐给我们一个宁静美好又没压力的星期天早晨。”
“爹地,为什么宠物不能活得跟人一样久?”
“埃莉。”刘易斯说,一面轻轻摇着她,“埃莉,埃莉,啾吉没有死,它正躺在那里睡觉呢。”
埃莉皱着眉头看它一眼,刘易斯觉得很奇怪,通常埃莉总是以那种近乎痛苦的爱怜表情望着啾吉。埃莉开始在房里走动,看看各种模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哎,宠物公墓那里,不是有好多坟墓吗?”
雷切尔从他身旁走过,他伸手拉住她。“我问你。”刘易斯说,“我知道任何事——真的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在一条生命身上。我是医生,所以我知道。假如埃莉的猫得了白血病——你知道,猫很容易得这种病——或染上狂犬病,或跑上公路被撞死,你愿不愿意亲口对她解释?雷切尔,你愿意对她解释吗?”
“不准她再去那鬼地方。对我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爹地,那你为什么不当专科医生呢?”
“后天也不会死,也许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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