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60
目录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60
上一页下一页
“她说伟大而恐怖的魔法师杀了她妈妈,跟我们另一个女儿泽尔达常说的完全一样。刘易斯,所以我说我得跟雷切尔说话。你和雷切尔究竟告诉过埃莉多少关于泽尔达病死的事?”
“哦,赶回来了。”刘易斯在想那辆蓝色小车,啾吉卧在车顶。他的视线在跟踪泥迹。
“埃莉说了些什么?她说过是什么吓得她这么厉害吗?”刘易斯用力握紧话筒,指关节都变白了。
餐具间的门打开了。开关碗橱的声音。开罐头时机器发出的转动声。打开和关上车库门的声音。之后,这幢屹立在五月阳光下的房子便空洞无声,就和去年八月一样,静候新屋主来临。也许来的是对新婚夫妇,年轻、没有孩子(正在希望和计划中)。这对前途光明的年轻夫妇,爱喝名牌葡萄酒和啤酒。丈夫可能是东北银行信用部主任,妻子则有牙齿保健专家资格,或者有曾任验光师助手三年的经验。丈夫砍劈烧火炉用的木材,妻子穿着高腰的绒布裤,在温顿太太的田野中漫步,采集秋日花草作为桌子中央的摆饰。她绑成马尾的秀发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光耀夺目,完全没有察觉一只看不见的秃鹰正随着气流从头顶飞过。他们庆贺自己不迷信,庆贺他们头脑精明,买下这幢出过惨事的房子——他们会告诉朋友房价有多便宜,还会讲阁楼闹鬼的笑话,于是大家再喝杯葡萄酒或啤酒,然后下棋消遣。
他转弯走进厨房,取下一个煎锅放在炉子上,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厨房的光线很好,清新又明亮。刘易斯想要吹口哨——口哨可以让这个早晨更好——但他吹不出来。周围的景物看来正常,但又令人不安。这幢房子空洞得可怕,昨夜的工作沉重地压在心头。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他觉得有个阴影在盘旋,他感到恐惧。
“我想我得跟雷切尔——”
刘易斯再次打开医药包,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刘易斯仔细看了半晌才放下窗帘。贾德森家里来了客人——值得大惊小怪吗?这时候担心凯奇究竟会不会回来未免太早。啾吉那时候差不多到下午一点才回来,而现在才早上九点。一个美丽的五月清晨。他不妨下楼煮壶咖啡,取出热敷软垫包裹膝盖,九*九*藏*书*网再——
刘易斯随着泥脚印从厨房、饭厅、客厅,直到楼上。他之前没看到,他自己把泥印弄模糊了。脚印把刘易斯引进自己的卧室。刘易斯猜想:凯奇来过这间房,他就站在此地。接着,刘易斯瞥见医药包没扣好。
刘易斯没有立刻过去接听,只是看着电话,自觉是个笨蛋。直到此刻,他才慢慢发现自己在玩个连自己都不懂的游戏。
刘易斯·克里德醒来时,只见满眼阳光。他试着坐起身来,但背痛有如刀刺,痛得他脸孔扭曲。他又倒在枕头上,朝下一瞥,哦,天!他没脱衣服就睡了。
“埃莉会没事吧?”刘易斯问道,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她会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刘易斯,是哀伤,不是糊涂……两者之间有小小的、但非常重要的区别。使坟场继续存在的那股力量正逐渐增强,贾德森说得对——而今你是那股力量的一部分。那股力量靠你的哀伤滋长……增加一倍、三倍、无数倍。它不止靠你的哀伤滋长,而且吞噬了你健全的心智。哀伤的缺陷就是不能接受现实,这个缺陷害死了你的妻子,还很可能害死了你的好朋友。深更半夜有东西来敲门,而你迟迟不希望它离开,结果就是:全面黑暗。
“埃莉?埃莉怎么了?”
“多丽被她的话吓坏了。”欧文终于开口道,“埃莉大发神经前讲了很多话。多丽也几乎……你知道的。”
“哈啰,欧文。”刘易斯说,他已经知道欧文要讲的话。他明白了那辆蓝色小车的来头。他全明白了。线路……通往黑暗……他可以在看见线路的另一头前放手。但这是他的线路,是他买来的。
“我怎么会这么糊涂?”他对着空房间说,再度开始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糊涂?”
哦,那一天总会到来——刘易斯绝不怀疑。
刘易斯穿过厨房,拿起话筒,跟以往许多次一样,他把一只手放在烘衣机上。是欧文·古德曼打来的,当听见欧文说“喂”时,刘易斯发现了厨房地板上的泥迹——小脚印——他的心脏好像立刻停止跳动,他觉得眼球在眼窝里向外膨胀;他相信如果前面有面镜子九九藏书,他一定会从镜中看见一张十七世纪疯人院的人像。那是凯奇的脚印,凯奇已经来过了,天还没亮他就来过了,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雷切尔昨晚赶回家了吗?”
“我要跟她讲几句话。”古德曼说,“马上,是埃莉的事。”
一想到凯奇刘易斯忘了痛楚,立刻站起身来。他歪歪倒倒地走出卧室,走到对面凯奇的房间。他兴奋地朝四壁张望,颤动的嘴唇念着儿子的名字。房间空无一人。他又拐着脚走到埃莉房间,没人,再走进那个朝向公路的空房间,也是空荡荡的。
昨夜在森林中出没的那个是什么怪物?
他蹒跚地去厕所拿了两片阿司匹林,用一杯橙汁冲下肚里。他正走向炉子时,电话响了。
刘易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睛注视着那些泥脚印。
不要接电话,不要去接,因为是坏消息。电话线伸到拐角再通往黑暗,我不认为你会想看到线路另一头,刘易斯。我真的不认为你会想看,所以别接电话。跑,快跑!车子在车库,开车就跑,千万别去接电话——
“哦,有,有给她一片药,服下去后她就睡着了。”
“镇静剂。”刘易斯不耐烦地说,“给她服过镇静剂了没?”
但是,啾吉早就不去公路那一边了,记得吗?
他又下楼去。
先弄早餐。
那又如何?
刘易斯闭着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在他脚下摇荡,古德曼的声音像是来自浓厚的雾中。
凯奇!凯奇回来了吗?
“哦,他妈的!”刘易斯低声诅咒。他刚坐起来的头几秒间,整个房间微微摇晃。他的背像颗蛀掉的牙齿阵阵抽痛,当他转动头部时,觉得脖子里的筋全换成了生锈的锯子。他的膝盖最糟,消肿止痛药膏一点用都没有,早知如此,他应该给自己打一针可体松。膝盖现在在裤管里肿得像个气球。
古德曼那头没有回应——一段好长的沉默——刘易斯很想打破沉默,但他没有作声。
那一天总会到来:刘易斯开门时,凯奇站在门口,但是从前那个凯奇的拙劣仿冒品,笑时脸颊藏书网凹陷,清澈的蓝眼睛已变得浑黄,愚笨代替了聪明。或者,埃莉早晨进浴室淋浴时,她看见凯奇坐在浴缸里,遍体都是隐约可见的致命伤痕;凯奇洗干净了,但坟墓的臭气犹存。
“刘易斯,你还在吗?”
刘易斯躺了很久,然后忍住每寸肌肉的僵痛坐起身来。
“她讲了什么?”
刘易斯昨晚梦见了森林中的怪物。从迪士尼乐园梦到林中怪物似乎极其自然。刘易斯梦见怪物接触到他,破坏了一切美好的梦境,丑化了一切善良的意愿。那是食人怪,它不止让刘易斯变成吃人的人,而且也变成食人者之父。在梦中,刘易斯又来到宠物公墓,不止他自己,比尔和蒂米也在那里。贾德森也在场,看起来像死人一样,用布条做的绳子牵着他的斑斑。莱斯特·摩根和那头用一截拖车铁链套着的公牛也在。不知为何,雷切尔也在,她可能用餐时打翻了西红柿酱,或是弄翻了蓝莓果酱,因为她的衣服上溅了许多红色污点。
“刘易斯,凯奇已经死了。”古德曼继续说,“我知道这是很难接受的事实——你和雷切尔都很难接受——可是你们的女儿还好好地活着,她需要你。”
刘易斯挂上电话,神情恍惚地走向炉子,显然他打算继续做早餐,或把煎锅放回原处。他犹豫不决。走到半路时一阵头晕,只见眼前一片浮动的灰色,他突然昏倒在地。好像从云雾中跌下,不断翻覆旋转。然后他肿痛的膝盖先着地,一股剧痛直冲脑门,痛得他大叫一声,从昏厥中醒来。但他只能蜷缩着身子,眼泪夺眶而出。
——啾吉卧在车顶上做什么?
“好的。”刘易斯说,“我了解。欧文,我们尽快赶来。如果可能的话今晚就到。谢谢你。”
你可能会听见像是说话的声音,不过那是从南边传来的潜鸟叫声,声音能传得很远。
因此刘易斯穿过客厅,但又改道走向前门,再看看停在贾德森家车道上的蓝色雪佛兰。车身上有层露水,这表示车已经在那里停了一段时间。啾吉还在车顶上,不过没有睡觉,它似乎正用丑陋的黄绿色眼睛注视着刘易斯。
他望向公路那边九九藏书网,有辆陌生的车子停在贾德森的小卡车后面。
过了一会儿,刘易斯总算又能再站起来,但脚步不太稳。他的头不昏了,这倒奇怪,不是吗?
陌生车子可能表示出了麻烦,所以值得大惊小怪。
是的,我承认。欧文,你也许是个老糊涂,可是一九六五年四月发生在你两个女儿之间的事总该对你有点启发。埃莉需要我,但我不能去,因为我害怕——怕得要命——怕我的双手沾满了她母亲的血。
“别疑神疑鬼了。”刘易斯大声自言自语,然后开始跛行下楼。猫随遇而安,爱睡哪里就睡哪里,这是它们的天性。
他们说不定还会养条狗。
“埃莉还说过别的什么吗?”刘易斯问。
“雷切尔现在不在家。”刘易斯粗声说道,“她去买面包、牛奶去了。埃莉怎么了?快说吧,欧文!”
古德曼的回答就像在刘易斯心上敲响了丧钟。“还说了很多,可是我只能听清楚一句:巴克斯考说已经来不及了。”
“我以为电话断了。”古德曼说。
“我们必须把她送进医院。”古德曼不情愿地说,“她了一连串噩梦,她像发神经一样大叫大闹。她——”
刘易斯的手又离开车钥匙。令他抑制住这股冲动的不是什么白费心机的感觉,不是内疚,不是绝望或心力交瘁,而是厨房地板上的那些泥脚印。在心里的眼中,他能看见一条横贯全国的泥脚小径——先到芝加哥,再到佛罗里达。你买了什么,什么就属于你。属于你的,终会回到你的家。
“别啰嗦。”刘易斯停在楼梯中途喃喃自语道(他几乎是侧着身体下楼)。一个人老跟自己讲话已经够糟的了。那个——
“刘易斯,我是欧文……刘易斯?哈啰,你在听电话吗?”
“没有,话筒从我手里滑掉了。”刘易斯声音镇定地说。
不过,事情必须补救,不是吗?
刘易斯心想:我若是现在自杀,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我的医药包里有足供自杀的物品。它安排了一切,从头到尾。它把我们的猫逼上公路,又把凯奇逼上公路送死,它算好时间将雷切尔带回家。我是注定要自杀的。99lib.net
“说是丧事引起的迟发性震荡。”古德曼说,“是我们的家庭医生作的诊断。医生说她还在发烧,等她睡醒时大概就不会记得发生的一切了。我想应该叫雷切尔回来,刘易斯,我很担心,我想你也该来一趟。”
刘易斯瞧着自己的双手,看见指甲里的泥垢和厨房地板上脚印的泥土极为相似。
“够了!”刘易斯低声说,这声音令他震颤。他决定去厨房给自己弄早餐,就跟往常一样。单身汉早餐,两个煎蛋,面包上抹蛋黄酱,里面再夹片洋葱。他闻到身上的汗味及泥土味,先别忙着洗澡,稍后再说。现在要他脱掉衣服洗澡似乎太费事了,他想也许应该从医药包里拿出解剖刀把裤管割开,让肿胀的膝头透透气。用制作精良的解剖刀割裤管未免太糟蹋,可是雷切尔的红色缝衣剪刀太钝了。
“医院给她镇静剂了没?”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古德曼说,“也许我们老了。刘易斯,也许我们早就老了。”
是的,没错。
刘易斯一向会把袋中物品排放齐整,但现在里面是一团糟。不过刘易斯很快就发现解剖刀不见了。他用双手蒙脸坐着不动,坐了许久,喉头冒出轻微的、绝望的响声。
刘易斯用手撩起窗帘看个明白。是辆蓝色雪佛兰。蜷卧在车顶的显然是啾吉。
就在树冢后方,升起一个高大无比的食人怪,它烂黄皮肤,眼如带罩雾灯,耳似羊角。一个源出女人、状如蜥蜴的怪物。它用尖角指甲指着正伸着脖子观看的每一个人。
还得处理凯奇的事情。凯奇还在外面,还在某个地方。
刘易斯再次产生想逃跑的冲动,这股冲动比先前更强——实际上,他的手已经触到口袋里的车钥匙。他可以钻进思域,直接开往芝加哥。他可以先接埃莉,然后再决定去什么地方。
“什么?”
刘易斯慢慢弯腿,坐到床边,他把嘴唇咬得发白。然后他一伸一屈活动膝部关节,按照疼痛程度来判断到底有多严重,也许——
刘易斯连忙后退,好像被人发现了自己在偷窥。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