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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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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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宠物公墓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第三部 伟大而恐怖的欧兹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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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纱门撞上门框,发出声响。
接连两个星期,全家人都忙成一片。刘易斯刚到任,需要慢慢调整,安排一切。(学校有上万名学生,其中许多都有嗑药和酗酒的恶习,有的患有性病,有的为成绩操心或者因为第一次离家而精神沮丧,还有十几名——女生占多数——节食节出了毛病……等他们统统回到学校来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刘易斯是学校医务处的主任,在他逐渐熟悉工作时,雷切尔在家务上也渐渐上手。
现在傍晚和贾德森·克兰德尔一道喝一两罐啤酒,已经成了刘易斯的习惯。就在凯奇的睡眠恢复正常后,刘易斯每隔两三晚便自己捧着啤酒过去。他见到了克兰德尔的太太诺玛,她是位身患风湿性关节炎的和蔼可亲的妇人——可恶的老年风湿症,剥夺了许多在其他方面都还健康的老人的幸福——好在诺玛抱着乐观态度。对于疼痛,她不屈服,不举白旗,如果病魔有本事就来带走她吧。刘易斯认为,诺玛还能享受五到七年丰富但不怎么舒适的岁月。
“我看到埃莉上了校车。”贾德森边说边点燃一支烟。
雷切尔喜欢诺玛,她们俩就像小男孩交换棒球卡一样,因为交换食谱而成为知己。开始时,诺玛的苹果派换来了雷切尔的洋葱蘑菇炖牛肉。诺玛喜欢克里德家的两个孩子——特别是埃莉,诺玛说她将来一定是个“古典美人”。那天晚上,刘易斯在床上对雷切尔说,幸好诺http://www•99lib•net玛没说埃莉会长成一只可爱的浣熊。雷切尔听了笑得太用力,放了个响屁,结果他们俩一起大笑了好久,把睡在隔壁房的凯奇都给吵醒了。
刘易斯违背了自己立下的原则,主动替诺玛检查身体,又确认了一直替她治病的医生所开的处方,发现一切治疗都没问题。于是他油然生出一种烦恼失望的感觉,因为目前不需要他为诺玛做任何事,能为诺玛做的魏布里医生都已经做了——除非突破性的药物出现,这不是没有可能,但不宜抱太高期望。做人得学着接受现实,否则就会落到被关在小房间里,只能用蜡笔写信回家的地步。
但“几乎”这两字,使刘易斯心里更加不安。
埃莉跑到刘易斯跟前,想一口气同时给他看她的图画、她的擦伤,还想告诉他“老麦克唐纳有块地”和贝里曼老师的事。啾吉在她两腿间钻来钻去,发出很大的呼噜声,而埃莉却奇迹般地没被它绊倒跌跤。
“嘘——”刘易斯亲亲埃莉。凯奇已经睡熟了,完全不理周围的兴奋气氛。“我把弟弟放上床,然后你一件件讲给我听。”
有什么不对劲?刘易斯大惑不解,心中混乱而又恐惧。他的心跳加速;他的头皮发冷,而且仿佛突然缩小到罩不住脑袋;他可以感觉到两只眼睛后方的肾上腺素激增。刘易斯深知人在害怕到极点时,眼球会暴凸;眼睛不只是圆睁,而是真的会凸出来,这是因为血压上升、颅内静水压增高的关系。怎么回事?难道是撞鬼了?耶稣基督,我真的觉得这个走廊上好像有东西从我身边擦过,我差点儿就看见那鬼东西了。九-九-藏-书-网
他们心神不宁地等着埃莉回家,一直揣测着埃莉在学校的情形,不知不觉喝了太多的咖啡。刘易斯来到后面一个准备用来当他书房的房间,不过他只是待在那里无所事事地混时间,除了将文件纸张换个地方放之外,什么事也没做;雷切尔则莫名其妙地在早上就开始吃中饭。
“抱歉,亲爱的。”
“他其实一点都不抱歉呢。”诺玛对刘易斯说。她坐下时,因为疼痛脸上的肌肉直抽动。
刘易斯抱着凯奇上楼,走在斜射进屋的九月炙热阳光里,他登上楼梯口时,突然一种恐怖又黑暗的预感使他顿时停下脚步——他惊讶地环顾四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向他袭来。刘易斯把凯奇抱得更紧,几乎是钳住了他,这让凯奇不自在地扭动起来。刘易斯的手臂和背上冒出许多鸡皮疙瘩。
在全家人适应这新环境期间,凯奇总是一会儿碰疼自己,一会儿弄翻东西,而且睡眠也不正常,不过等到他们搬进绿洛镇新居十天后,他已经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只是即将要在这个新地方读幼儿园的埃莉,好像时刻处于兴奋紧张的状态。往往随便一句什么话都能引得她不停傻笑,或陷入适应期的恶劣情绪,或大发脾九-九-藏-书-网气。雷切尔说:埃莉发现学校不是她心中想象的那个巨大红魔鬼之后,自然就会平静下来了。刘易斯认为雷切尔的看法没错,因为大部分时间埃莉就跟往常没两样——是个惹人爱的女孩。
埃莉转过身,投来一道怯懦又可怜的目光,好像在问爸爸妈妈把这必然的过程给取消是否还来得及。接着,或许父母脸上的表情使她确信一切都已太迟,随着这第一天而来的一切都无可避免——就像诺玛的风湿的病情发展一样无可避免。埃莉掉过头,爬上校车,车门关上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恶龙的喘息。校车开走后,雷切尔哭了起来。
“半天就够受的了。”雷切尔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越哭越厉害。刘易斯搂着她,凯奇用两只手臂分别绕着他们的脖子。雷切尔哭的时候,通常凯奇也会跟着哭,但这次却例外。刘易斯心想:现在父母由他独占,这小子心里可清楚得很呢。
雷切尔看了刘易斯一眼,他坐在窗台边,凯奇在他膝上快睡着了。雷切尔的目光带着些感伤,虽然她很快就把眼神转开,但刘易斯立刻感到惊慌。他想:我们真的一天天老了。一点不假,不可能为我们破例。埃莉慢慢长大……我们慢慢变老。
刘易斯亲亲儿子,然后回到楼下,听埃莉讲她第一天上大孩子学校的情形。
我的天,你在怕什么?让它去!甩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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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值不了一桶大粪。”贾德森说。
刘易斯将凯奇抱进房间,放在婴儿床上。就在他拉起毛毯要盖在儿子身上的一瞬间,一股寒颤爬上他的脊背。刘易斯忽然想起卡尔叔叔的“展览室”,里面展出的不是新型汽车,不是摩登造型电视机,也不是装着玻璃门、好让你看得见肥皂泡神奇的洗涤动作的洗碗机。展览室里只有许多盖子掀开的棺材,每个棺材上方隐藏的聚光灯把光线打在棺材上。刘易斯的叔叔是殡葬业者。
“她没问题的。”诺玛说,“她们几乎都不会有问题。”
十点过一刻,电话铃响了。雷切尔等不及铃响第二声便急忙跑去接听,她气喘吁吁地叫道:“喂?”刘易斯站在书房通往厨房的走道上,相信这是埃莉的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们埃莉应付不来;公立学校受不了她,要将她送回来。但其实来电的是诺玛·克兰德尔,她打电话告诉他们,贾德森把菜园里种的玉米全摘了下来,如果他们要的话,欢迎来拿十几个回去。刘易斯带着购物纸袋过去,埋怨贾德森为什么不让他来帮忙。
“我在这里你少讲脏话。”诺玛说道,她用旧式可口可乐托盘端着冰茶走进门廊。
“别这样,我的天哪!”刘易斯说。他没有哭,但也差不多了。“只是上半天学嘛。”
然而埃莉的确没问题。她中午回家时笑嘻嘻的,专为开学第一天准备的蓝色衣裙优美地罩着她带着伤99lib.net疤的小腿(一只膝盖上又有新的擦伤),她手上拿着一张画着像是两个娃娃、又像两具行走支架的图画,一只脚上的鞋带松了,头上扎的缎带掉了一根。她一见他们就大喊:“我们唱‘老麦克唐纳有块地’!妈咪!爹地!我们唱‘老麦克唐纳有块地’!就跟卡斯特尔街幼儿园唱的一样!”
到了幼儿园开学那天,刘易斯休假没去上班,他觉得学校医务室及医药支持业务都已上了轨道(而且目前学校医务室空空如也,最后一名病人,也就是在学生活动中心台阶上跌伤腿的那位暑修女生也已在一周前出院了)。刘易斯双手抱着凯奇,和雷切尔并肩站在草地上,看着一辆黄色校车从主街拐过来,笨重地停在他们的房子前。折式车门一开,孩子的嘈杂笑闹声便飘进温暖的九月空气中。
刘易斯吓得跳了起来,差点失声惊叫,但马上又自觉好笑。这不过是一般人有时会经历的心理状态——就是这样,没别的。一种暂时性的神游,偶尔就是会发生,就是这样。狄更斯的《圣诞颂歌》里,守财奴斯克鲁奇对马利的鬼魂是怎么说的?你说不定只是块半生不熟的马铃薯,说不定我只是恍神,把凝固的肉汁看成鬼了。狄更斯写下这段话时,可能不知道自己对鬼魂抱持的观念其实十分正确——在生理和心理层面都是。世界上没有鬼,起码刘易斯在一生中就没见过。自从行医以来,他已宣告二十四人死亡,完全不曾有过鬼魂通过他身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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