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第七章 执行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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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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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执行公务
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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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丽姿。”赛德平静地说,“他们来这儿有充分的理由。假如庞波长官毫无头绪或全凭直觉行事,我想他会独自一人来这儿。”
她不理会他,扳着手指往回数。突然她像一个女学生那样咧嘴笑起来。“星期二!三十一号是星期二!”她冲丈夫喊。“是那天!谢天谢地!”
艾伦看着她说:“当ASRI的人将指纹输入他们的电脑后,你丈夫的服役记录出来了。准确地说,是你丈夫的指纹。”
“我们现在没必要谈这个。”艾伦快速打断他。
“三十一号,即周二晚上我们在这儿开了一个派对!”她回答,胜利且非常厌恶地瞥了庞波一眼。“我们家来了一屋子人!是不是,赛德?”
“像这样的情况,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本身就会引起怀疑。”庞波说,但他看上去有些慌乱。
第三个警察是艾伦·庞波。“执行公务,波蒙特夫人。”他说,“可以让我们跟他谈谈吗?”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准确地描述出这次会面的气氛。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否有意义,只是觉得有必要一试。他们站在客厅里,靠近楼梯底部,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难怪人们叫他们公牛),地毯上有一些从他们身上滴下的雨水。”

4

“嗯?”他看看她。
“我不知道。”赛德说,“但我想州警察正试图劝说庞波告诉我为什么他如此确信是我杀了霍默·葛玛奇,或者至少告诉我他这样想的部分原因。”
这个回答让赛德惊讶不已。天哪,是什么让这个男人(正如丽姿所言,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蠢)如此确信?他妈的如此确信?
“波蒙特先生,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向你提供信息。”庞波谨慎地慢慢说——仿佛他正在跟一个理解能力不太强的四岁小孩说话。
她最后颤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说,你保证吗?然后她去了起居室。
“好吧。”他耐心地说,眼睛依旧与庞波对视,并尽量不像庞波那样充满敌意。“就像我的学生们喜欢说的那样,让我们面对现实。你问我们是否能有效地证明那天我们的行踪——”
“‘你是赛迪亚斯·波蒙特吗?’他们中的一人——即县治安官庞波——问道,正是这时,我想要描述(或至少说明)的情绪变化开始了。好奇和摆脱打字机的喜悦(无论这种摆脱是多么短暂)之中掺杂着迷惑不解,还有一点点的担忧。警察用的是我的全名,而非‘先生’,犹如法官称呼一个他准备宣判的被告。”
“这听上去非常专业。”赛德说。他感觉轻松了一点,发现自己至少缓过气来了,声音也恢复平静了。他想要生气,因为生气可以减轻恐惧,可他依然只觉得迷惑,仿佛被人在暗中抡了一拳。“问题是我压根就不知道这该死的情况是什么。”
艾伦有点儿退缩,她的暴怒显然令他大吃一惊并感觉窘迫。“波蒙特夫人——”
“至少有二十五人可以证明。”丽姿说。
“我们想就霍默·葛玛奇的谋杀案问你几个问题。”第二个州警察说。
“这次派对几点结束的?”

5

有一会儿,赛德和丽姿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面面相觑。然后丽姿说:“那么,这是一个错误。那些核对指纹的人肯定有时会出点错。”
现在他转向赛德,用冷冷的蓝眼睛注视着他。
“会没事的。”他说,亲亲她的脸颊,又去亲吻威廉和温迪,他俩开始显示出明确的烦躁。“我认为警察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庞波……嗯,他认识霍默……你也认识他。他只是非常生气。”从他的表情和声音来判断,他一定是掌握了将我和谋杀联系在一起的铁证,赛德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
“快去吧。”他说,这时两个孩子都在哭了。“会没事的。”
“正是如此,我被吓到了。甚至现在,我还是觉得很难相信自己的情绪能如此迅速、快得惊人地从普通的好奇和休息时惯有的愉快转变成赤裸裸的恐惧。在那一瞬,我明白他们来这儿不仅是要和我谈一些事,而且他们相信我做了一些事,最初感到恐惧的那一刻——‘我没打算和你握手’——我都肯定自己犯事了。”
然后她开始与艾伦·庞波争论——这次她是来真的。
“您的丈夫在家吗,波蒙特夫人?”第二个人问。他和前一个发问的人都穿着同样的灰色雨衣,戴着州警察帽子。
警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抱歉,请等一下。”
“这是我需要说明的。庞波拒绝和我握手后的死寂瞬间,事实上我认为自己干了一切……并且觉得无法不坦白自己的罪行。”
不在,你们听到的楼上的声响是欧内斯特·海明威的鬼魂搞出来的,她想这么说,不过当然没说出口。警察不请自来,你先是害怕有人出事,接着是莫名其妙地心虚,让你想要说些尖刻、讽刺的话,无论实际措辞如何,意思无非是:走开。这儿不需要你们。我们没做任何错事。走开,去找干了坏事的人吧。九-九-藏-书-网
“噢,上帝啊,这算什么?”丽姿问,赛德听到自己用比丽姿更高的声音说:“等等,稍等一下,见鬼。”他本打算大吼出这句话,可即使他的脑子指挥他将嗓门提到最高,他竭尽全力却只迸出一句温和的抗议,庞波轻易就压过了他。
丽姿发出一个粗鲁的喘气声,温迪滑稽地瞪着她。在她的另一个臂弯里,威廉停止扭动,突然专心地玩着他自己的手指头。丽姿对赛德说:“一点钟这儿依然有许多人,赛德。许多人。”
“好吧。”庞波说。赛德觉得,他在尽量避免显得粗鲁,效果还不错。考虑到他正面对谋杀一个独臂老人的头号嫌疑犯,他还算做得不错,虽然情绪掩饰得不是非常成功。“这两位先生要我至少在这儿问你一个问题,波蒙特先生,那么我就问吧。你能讲一下五月三十一号晚上十一点到六月一号凌晨四点之间你在哪里吗?”
“唔,是个不错的解释,波蒙特先生。”庞波最后说,“可它与可靠的事实还相距甚远。我们已经听你和你的妻子讲了你们是何时送走最后一对夫妇的时间——这也可能是你们估计的时间。如果他们喝得像你们认为的那么醉,那么他们将无法确认你们所说的事情。并且,如果那个德莱塞普真的是你们的朋友,那么他也许会说……嗯,谁知道呢?”
红色像温度计里的色带一般慢慢爬上庞波的脸颊,赛德认为这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挫败。“是的,先生。”庞波说,“我确实这么认为,虽然你和你的妻子说了那么多。”
你的行踪,波蒙特先生。”庞波说。
“我很好。”他说,确实如此。那个声音消失了,假如它曾真的存在过的话。
“我理解你的愤慨。他是一位友善的老人,有一个傲慢的妻子,有一种自然的幽默感,只有一条胳膊。我也很愤慨。我愿尽我所能提供帮助,但你必须抛开秘密警察那一套,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究竟是什么让你首先来找我。我很迷惑。”
赛德·波蒙特不会系统地写日记之类的东西,但他有时确实会把生活中让自己感到有趣、开心或害怕的事情写下来。他把这些事记在一本分类记事册里,他的妻子对它们不太感兴趣。事实上,它们使她毛骨悚然,虽然她从未告诉赛德。他记录的大部分事情都出奇的缺乏感情,几乎像是他的一部分站在旁边,以他自己置身度外、几乎漠不关心的眼睛报道他的生活。六月四日早晨警察来访后,他一反常态,写了一篇暗含着强烈感情的长文。
说是这么说,艾伦·庞波的气焰正在变衰。赛德看得出来,他认为——不,是知道——两个州警察也是如此。然而,庞波还不准备放弃。赛德最初感觉到的恐惧和之后的愤怒正转变为着迷和好奇。他想庞波从未碰到过迷惑和确信如此势均力敌的情况。关于派对的事实——可以轻易地验证,庞波必须接受它为事实——他有所动摇……但并非深信不疑。赛德看得出来,州警察也不是完全确信。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警察没那么生气。他俩本身不认识霍默·葛玛奇,所以他们对此不带任何私人情感。艾伦·庞波认识霍默,所以他的感觉不一样。
“是的,但他们很少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指纹鉴定中肯定存在含糊的因素。看《科杰克》和《巴纳比·琼斯》长大的门外汉以为指纹鉴定是一项精密的科学,可它不是。但计算机的使用排除了指纹比对中的许多不确定因素,而且此案中提取的指纹特别清晰。当我说它们是你丈夫的指纹时,波蒙特夫人,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看了电脑打印出的指纹,也看了两者的比对,结果不仅仅是接近。”
警察来访时,赛德正在楼上的书房写作。
大约两分钟后,警察进来了。庞波脸色阴沉。赛德猜测两个州警察跟他说了庞波自己早就知道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这位作家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让他们与罪行联系起来的迹象。
丽姿盯着他看,吃惊得合不拢嘴,她臂弯中的威廉和温迪先后开始哭起来。
这个星期六早晨站在门前台阶上的三个男人既不是波蒙特的书迷也不是斯塔克的书迷,她觉得他们也不是疯子……除非现在的一些疯子已经开始驾驶警车了。她打开门,感到一阵不安99lib•net,当警察不请自来时,即便是最无辜的人也一定会如此感觉。她猜想,假如她的孩子年纪大到足以在这个下雨的周六早晨在外嬉闹,此刻她一定已经在怀疑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了。
“假如我们也这样认为,我们就不会来这儿了,波蒙特先生。”庞波说。他脸上厌恶的表情终于触动了赛德的神经:赛德突然被激怒了。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两个州警察此时看着地板。庞波摆着一副赛德无法理解的表情——他相信自己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不是懊恼,尽管懊恼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正如我所说,长官,在这件事上我的解释是合理的。你认为我杀了霍默。然而,我知道我没有。除了在书里,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
“现在我对卡夫卡的《审判》和乔治·奥威尔的《1984》有更为深刻的理解(赛德写道)。把它们仅仅当政治小说阅读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我认为,写完《突然起舞的人》之后的抑郁,以及那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再加上丽姿的流产——依旧是我们婚姻生活中最痛苦的一段情感历程,可今天发生的事情似乎还要糟糕。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今天的经历依然在眼前,但我怀疑情况并非如此简单。我认为假如我的低潮期和失去第一对双胞胎是伤口的话,它们都已经愈合了,只留下表明它们曾经发生过的疤痕,我想这次的新伤口也会愈合……但我不相信时间能彻底抚平它。它也会留下疤痕,比过去更短却更深的疤痕——就像猛砍一刀后逐渐褪色的伤痕。”
“是那天吗?”他低声问妻子。他想是那天,可这似乎也太巧了,让人难以置信。
庞波显得迷惑,且更加怀疑了。两个州警察互相看看,然后又看着丽姿。“你能跟我们说明一下情况吗,波蒙特夫人。”一个警察问。
赛德点点头。“我们送他们出去时,至少已经两点了。几乎是把他们推出去的。我说过,我非常讨厌罗利的女友维尔汉米娜·伯克斯,但假如罗利要驱车三英里以上,或时间尚早,我一定会坚持要他们留下过夜。总之,可能除了几头骚扰园地的鹿,周二晚上的那个时间,路上不会有人——对不起,是周三凌晨。”他突然闭上了嘴巴。他一放松,就变得几乎唠叨了。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肯定不会去的。”他说,接着他回过神来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罗利·德莱塞普和他长久以来一直约会的那个历史系的傻女人。”她说,“那人总是到处喊:‘叫我比丽,每个人都这么叫我。’”
“赛德?”丽姿问,“你没事吧?”
艾伦注视了他很久,然后说:“我的一切本能都告诉我,你讲的是事实。”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官?你为什么非要把罪名强加在我丈夫头上?你是一个傻瓜吗?一条懒虫?一个坏蛋?你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可你的行为让我对此表示怀疑,让我非常怀疑。也许你是在抓阄,是吗?你是不是从他妈的一顶帽子中抽出了他的名字?”
“那么为什么怀疑赛德呢?”丽姿愤怒地质问,“不管是否开派对,你怎么能认为赛德——”
“正如你所言,我的名字是艾伦·庞波,波蒙特先生。我是缅因州卡索县的治安官。我来这儿是因为我必须就一桩凶案对你进行讯问。我将在位于奥罗诺的州警察局对你提问。你有权保持沉默——”
赛德抖了一下。“朋友?罗利,是的。那个女人,肯定不是。”
他从她手里抱过威廉,并再次告诉她不要担心。
“——你也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我们将为你指定一名律师。”
“当丽姿上楼告诉我说警察要见我,却不肯跟她说是什么事时,我能看出她的紧张。她说他们中的一人是艾伦·庞波,卡索县的治安官。我以前可能见过他一两次,但我真正能认出他,还是因为他的照片时常出现在罗克堡的《呼声》上。”
“你脸色苍白。”
“两天前,在康涅狄格州九十五号州际公路上的一个休息区的停车场里,有人发现了霍默的小卡车,那个地方离纽约州边界很近。”艾伦停顿了一下。“车上到处都是指纹,波蒙特先生。大多数指纹是霍默的,但也有许多是凶手留下的,其中的一些非常清晰。有一个几乎像印模般清晰,凶手用大拇指将嘴里吐出的口香糖按在仪表板上,它就在那儿变硬了。不过,最清晰的一个指纹是在后视镜上发现的,它像在警察局里印的一样好,只是用的是血而不是墨水。”
艾伦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谈了这么多了,为什么不呢?确实,客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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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几点离开你们的派对不是太重要。如果你午夜在这儿,如果有人能证明你在——”
“噢,你这个愚蠢、傲慢的家伙!”丽姿喊道。她的脸颊现在变得通红,恐惧正在减退,愤怒正在积聚。她注视着警察。“如果我的丈夫没有不在场证据,你们会说他杀了人,并把他送进警察局!如果他有不在场证据,这个家伙会说它可能意味着他还是杀了人!你们都是什么人,都害怕相信事实?你们为什么来这儿?”
“我不会跟你们去任何地方的。”他心不在焉地重复,完全没有注意到庞波突然恼火起来。赛德正在思考。
“波蒙特先生,没人指控你——”
赛德又走回门厅里。
“那么你就摆脱嫌疑了。根据警察提到的那位女士的目击证词以及法医的验尸报告,我们几乎可以肯定霍默是在六月一日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被杀的。他被人用他自己的那只假胳膊活活打死。”
他走到门口,像丽姿先前那样,从侧面的窄窗朝外窥视。若不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他所看到的场面可算十分搞笑。他们三人半淋着雨站在门廊内开会。赛德能听到他们说话,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觉得他们看上去像对手得分后聚在投球区土墩上商量的棒球手。两个州警察都在跟庞波说话,后者则摇着头,情绪激动地回答。
“上帝啊。”丽姿咕哝道,“你认为赛德——”
“我从未听说他们以前搞错过。”艾伦继续慢慢地说。“人们说凡事总有第一次,可是……假如他们没有搞错,假如你说的派对得到证实,那我自己就会彻底糊涂了。”
赛德咧嘴一笑。“嗯,凌晨四点之前结束的,不过还是结束得很晚。当你将一群英语系的老师放在一起,并几乎无限量地提供酒水时,你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客人们大约八点陆续到达,唔……谁迟到了,亲爱的?”
“去照顾孩子们,宝贝。”赛德说,并继续与庞波对视。
“他们在干什么?”丽姿问。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们想要见他吗?”
一个警察清清喉咙,说:“另一个选择是我们回去拿逮捕令,波蒙特先生。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那会是很容易的。”
“可怜的霍默。”她咕哝道,“这像是一个噩梦。”

2

“我肯定是的。”丽姿回答。“你说三十一号,是吧?”她满怀希望地看着庞波。
“很好。”赛德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愿和我握手,那么你或许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来这儿。”
“比对结果是完全吻合。”
波蒙特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赛德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块松动了。虽然它尚未被彻底移走,但他觉得固定大石块的钩子都被解开了。现在只需要推一下,就能把它从心头移开了。
丽姿在起居室看书,威廉和温迪在他俩共享的特大号游戏围栏内玩耍。她走到门口,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先从门侧面的一扇装饰性窄窗向外望去。这是她自赛德初登《人物》杂志后养成的习惯。随那期杂志纷至沓来的访客——大部分是有点认识的熟人,还有不少好奇的小镇居民,甚至包括一些完全陌生的人(后者全都是乔治·斯塔克的书迷)。赛德称之为“看活鳄鱼综合征”,他说这种情况过一两个星期就会逐渐消失。丽姿希望他是对的。同时,她担心某个新访客是杀害约翰·列侬的那类疯狂的鳄鱼猎人,所以她开门前会先从侧面的窗户向外张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辨别出一个真正的疯子,可她至少能让赛德每天早晨两小时的写作不受打扰。写作时段之后,他自己去开门,通常他会像做错事的小男孩那样看看她,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认为!”赛德说,“我跟你说过我知道你是谁,庞波长官。我和我的妻子从一九七三年起就在罗克堡拥有一栋消夏别墅——远早于你听说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干什么,这儿离你的辖区有一百六十多英里,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像看砸在新车上的一坨鸟屎那样看我,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搞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的。如果你要去取逮捕令,你尽管去取吧。但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那样做,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因为我什么都没干。这真他妈的过分。简直……他妈的……太没天理了!”
在另一个房间,双胞胎中的一个开始哭。
“这个AS什么的,是什么地方?”丽姿问。
“开派对是为了汤姆·卡洛尔。”赛德说,“汤姆在大学的英语系已经干了十九年,过去的五年他一直是系主任。五月二十七号,本学年正式结束的时候,他退休了。他一直是系里很受欢迎的人,我们中多数老资格的人都叫他‘荒诞汤姆’,因为他非常喜欢亨特·汤普森的文章。我们决定为他和他的妻子办一个庆祝他退休的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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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两个州警察不同,艾伦·庞波没有穿雨衣,而是穿了一件长度只到腰的防水夹克。他将手伸进裤子后袋,掏出一张卡片,开始念上面的字。赛德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听某个版本的“米兰达警告”
“霍默·葛玛奇。”庞波重复道,“你要跟我们说这个名字对你而言毫无意义吗,波蒙特先生?”
“可——”
“如果你说的话得到证实,我会亲自去ASRI把搞错身份的人找出来,剥了他的皮。”艾伦说这话时,只盯着赛德一人看。
“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赛德说。他的声音发抖,忽高忽低,像处在变声期的少年。他依然试图显得愤怒一点。“我不信你可以强迫我那么做。”
“我确定警察是在按他们的誓约行事(如果他们依然遵守就职时的誓约的话,我猜他们是遵守的)。然而,当时以及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处在被拉进某个不知名的官僚机器的危险中,不是人,而是一台会有条不紊地执行任务直到将我搅碎的机器……因为将人搅碎是这台机器的任务。我的尖叫声既不会加快也不会减慢这台机器的运行速度。”
“军队服务记录及身份认定处,在华盛顿。”警察中的一个说。
他又转向庞波。
他抬手摸摸头上的小疤,又打了个寒颤,这次寒意更为强烈,像电线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为我的不在场作伪证,乔治,他想。我这里形势有点吃紧,所以为我的不在场作伪证。
警察看看庞波。
丽姿从他手中抱过开始扭动的威廉,笑着冲他做了一个奇怪的鬼脸。起初,他并不理解这个微笑,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它表达的意思当然是——为我的不在场作伪证。这是乔治·斯塔克小说中的主人公流氓亚历克西斯·马辛有时说的一句话。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很奇怪;他不记得以前曾在对话里用过斯塔克的语言。另一方面,他以前也从未被控谋杀,谋杀是乔治·斯塔克经常面对的情况。
“是铜星勋章。”庞波冷冷地说。
赛德走向丽姿,用一只胳膊搂住她,说:“听着,我没有杀霍默,庞波长官,但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你如此生气。上楼去我的办公室吧。让我们坐下来,看看我们是否能理出头绪——”
“他只是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个表情——仿佛他打开冰箱,却发现他买来当晚饭的鱼坏掉了。‘我没打算和你握手。’他说,‘所以你最好把手放下,免得我们都尴尬。’这么说话真是太奇怪了,实在太粗鲁,可他说话的方式比他说的话更让我不爽。他好像觉得我脑子不正常。”
“确实如此。”
赛德觉得一阵凉意爬上脊背……然后一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有那么一瞬,一个虚幻的声音充满了他的意识——不是他的脑子,而是他的意识,这个声音隐约透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距他上一次听到它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十年。它是好几百只,也可能是好几千只小鸟所发出的可怕声响。
“过去的一周里,我笔下的人物总要做我不想让他们做的事情,我很好奇,也很高兴能离开打字机一会儿。要说我想到了什么的话,我只是以为可能与弗雷德里克·克劳森有关,或是与《人物》杂志上的那篇文章有点联系。”

1

警察中的一个说:“阿思诺特夫人说大约在十二点三刻她看到——”
“没有。但你这么认为,不是吗?”
他们三人退到门口,看上去几乎是警察在领着庞波。他们走出前门。门一关上,丽姿就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堆混乱的问题。赛德很了解她,要不是霍默·葛玛奇的死讯,他怀疑她的恐惧会以生气——甚至狂怒的形式冲警察发泄出来。在目前的情况下,她都快哭了。
“不管怎样,恐怕你都得跟我们走一趟。”庞波说。
“是的,我是。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他把卡片重新放回裤子后袋。
“感谢上帝。”丽姿说,“这个男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当然不是。”赛德惊讶地说,“我们在镇上时,霍默替我们倒垃圾,整修房子各处的小问题。他在韩国失去了一只胳膊。他们颁发给他银星勋章——”九九藏书网
“恐怕我的解释更为合理,长官。”赛德说,“你认为我杀了霍默·葛玛奇——”
第一个州警察以一种出奇温和的声音回答:“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是你杀了他,波蒙特先生。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

3

“波蒙特先生——”
丽姿抱着两个孩子回到门口。她脸色煞白,额头像灯一般亮亮的。“这真是荒谬。”她说着将目光投向庞波,接着又看看两个州警察,最后又转回到庞波身上。“荒谬。难道你们不明白?”
“说得明白一点吧,庞波长官本来是要我们带一张过来的。他强烈主张那么做,我猜他本来会如愿,如果你不是……一个公众人物的话。”
赛德慢慢放下手。他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丽姿的双手在胸前紧握成球状,突然他想对这个警察大发雷霆,此人被欣然请进他的家里,接着却拒绝与他握手。这个警察的薪水里至少有一小部分来自波蒙特一家在罗克堡交纳的房产税。这个警察吓到了丽姿。这个警察也吓到了他。
现在他的嗓门拔到了最高,两个州警察看起来都有点惭愧。庞波则没有。他继续以那种让人不安的神情盯着赛德。
“你不能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赛德问。
警察看到庞波的表情,抖抖他的湿鞋子,仿佛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继续往下说:“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我觉得让你知道这点也无妨。”他询问地看看他的搭档,后者点点头。庞波继续摆出厌恶的表情,而且显得很生气。赛德想,他看上去好像他想用指甲把我撕开,用我的肠子包住我的脑袋。
“我要你去拿你的外套。”庞波说。他瞥了丽姿一眼。“原谅我的粗鲁,但在这么一个下雨的星期六早晨我已经受够了。你必须听我们的。”
庞波怀疑地回看她。“是的,夫人。不过我恐怕你未经证实的话不会——”
“好吧,我的行踪。那是很难找到证人的五个小时。那个时段,多数人都在床上睡觉。幸亏我们撞了狗屎运,我们——你喜欢的话,就说‘我’吧——五小时里至少有三小时的行踪有人可以作证。罗利和他讨厌的女朋友可能是两点走的,也可能是一点半或两点一刻走的。不管几点,反正是很晚了。他们能证实,即使罗利会替我说谎,他的女友伯克斯也不会为我的不在场作伪证。我想假如比丽·伯克斯看到我在海滩上快淹死了,她会往我身上再多浇一桶水。”
“‘是的,没错。’我说,‘您是庞波长官吧,我知道,因为我们在卡索湖上有一栋别墅。’接着我伸出手,这是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国男人都会自动做的老动作。”
庞波的眼神分明在说“我们都知道你在说谎”。“那么这些朋友是何时离开的呢?”
“您是伊丽莎白·波蒙特女士吗?”他们中的一位问。
“对。”赛德说,又咧嘴笑起来。“那个邪恶的东方巫婆。”
此时,两个州警察惊讶地看看彼此。除了悲伤,惊讶可能是最难装得像的人类情绪。
“什么事?”
“即使我们再减去一个小时,算客人最迟一点离开。”他继续说道,“再假设我当即跳上我的车——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并像疯子那样朝罗克堡飞驶,那我也要凌晨四点半或五点才可能到那儿。往西没有高速公路,你知道的。”
“赛德?”丽姿像被响雷吓到的小孩一样紧紧靠着他。她的一双大眼睛迷惑地盯着庞波。她还不时瞥一眼那两个州警察,他们壮得足以充当职业橄榄球队里的防守队员,不过他们基本是看庞波的眼色行事。
“两点钟。”丽姿说。
赛德彻底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哦,天哪,这真荒谬。”
赛德看看两个州警察中年纪较大的那个。“你能不能让这个人理智一点?跟他说,他只要告诉我霍默被杀的时间,就能避免许多尴尬与麻烦。”接着,他又补充道,“还有,霍默是在哪里遇害的?如果是在罗克堡,那么我想不出霍默在那儿干什么……唔,过去的两个半月里,除了去大学,我没离开过拉德洛。”他看看丽姿,丽姿点点头。
“你要去拿件外套吗,波蒙特先生?”另一个州警察问,“外面雨下得挺大的。”
赛德将紧盯着庞波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向州警察。“谁?”
“霍默死了?谁杀了他?”
庞波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跟我们说说那次派对,波蒙特先生。”
“哦,上帝。”丽姿抱怨道,“这算什么?倒是告诉我们啊!”
我也认识霍默,赛德想。所以我可能也将个人因素掺杂其中,虽然我有所掩饰。
庞波一脸厌恶,可能是因为这点事实,也可能是因为警察将它告诉了赛德,十有八九是两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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