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二十六章 麻雀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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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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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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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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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麻雀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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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她刚从他身下扭出半个身子,上半身就立刻被麻雀所覆盖了。它们咬住她的头发,发疯似地扑腾。她拼命地打它们。艾伦抓住她,把她拉回来。透过客厅旋转的空气,他能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麻雀朝楼梯上飞去——飞向楼上的书房。
但乔治却不知道。
当然,灵魂的摆渡者已经赶来护送乔治·斯塔克了。护送乔治·斯塔克回到安兹韦尔,回到死人的世界。
麻雀正在活吃乔治·斯塔克。他的眼珠不见了,只剩下两只大黑眼窝。他的鼻子变成了一个正在流血的小凸块。他的前额和大部分头发都已经被撕掉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头盖骨。衬衫的衣领依然挂在他的脖子上,但其他部分已经不见了。白白的肋骨戳在他的皮肤外面。鸟儿们扯开了他的肚皮。一群麻雀落在他的脚上,仰起脑袋专注地望着上方,争夺着一块块掉出来的破碎内脏。
“艾伦!”丽姿喊道,“艾伦,它们在把他抬起来!”
“是的。”斯塔克说。他没有看赛德。他用手梳理了一下重新变得有光泽的金发。“我认为我行的。事实上,我知道我行的。”
乔治·斯塔克著
“停下来。”斯塔克喊道,“停下来,赛德!无论你在干什么,马上停下来!”

8

麻雀突然狠狠地啄了他一口,刚好啄在眼睛下面,立刻就出血了。
“继续写啊,乔治。”他说,“别气馁。”
“我以为你戒烟了。”斯塔克说。
斯塔克扬起眉毛。
就是这样,时间到了。他很清楚,就像他能用手真切地感知到自己脸的形状一样。剩下的唯一问题是:他是否用勇气去做。
她点点头,他感觉到她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他们从沙发下面爬出来。艾伦始终紧紧搂住她的肩膀,担心她会跑掉。他们开始慢慢地穿过狂叫的鸟群,穿过房间。他们看上就像乡村集市上的滑稽动物——一头迈克当脑袋、艾克当后腿的跳舞驴子。
他想写故事……但不仅如此,比起他的第三只眼有时呈现给他的可爱画面,他更想写故事。他想要自由。
“丽姿!”他尖叫道,“丽姿,下来!”
然后它飞走了,加入到它的同伴之中。
赛德拿起笔记本,开始读——跟斯塔克不同,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寻找的内容出现在斯塔克写的九页纸的第三页。
但斯塔克已经又伏在他的笔记本上了,现在他写得更快了。
在他们的上方,在这道活体障碍的另一面,一个男人在尖叫。

5

这个黑洞显然是一个挣扎的人形。

9

赛德右边木头被啄断的声响突然变大、变空了。他朝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书房东墙的木头像纸巾一样离开。一瞬间,他看到上千只黄色的鸟嘴一下子啄穿墙壁,然后他抓住双胞胎,朝他们翻了个身,弓起身体保护他们,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身手矫健的时刻。
也许他最终是不赚不赔。
斯塔克停笔了。他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迟到的警惕。
屋外,麻雀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响,变成了一种咆哮。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赛德对斯塔克感到一阵同情——尽管他知道斯塔克的所作所为。害怕。是的,你当然害怕了,他想。只有那些刚开始人生的人——孩子们——不害怕。岁月流逝,纸上的文字不会颜色变深……但纸上的空白却肯定变得更白了。害怕?你会比现在更疯狂的,假如之前你并不疯狂的话。
第一章:婚礼
他又开始书写起来。当赛德离开椅子,走向削铅笔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写。赛德削尖了一支贝洛牌铅笔。他转身时,从口袋里取出了罗利给他的那只鸟哨。他把它捏在手里,又坐下来,望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
“很好。”他心满意足地轻声说道,“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它们正在啄斯塔克。
他听到它们在头顶上不安地走来走去,双胞胎睡着前曾几次抬头看,所以他知道他们也注意到了。
我是拥有者。
现在我需要喝一杯,他想。如果事情结束,我还能活着站起来,那将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他发现,他想写这五个字的渴望超过他这辈子写过的任何其他字。
赛德看看他的孩子。他们停止了哭泣。他们正仰着脑袋,用同样好奇且开心的表情望着空中拥挤的沸腾景象。他们都举着手,好像在检查是否下雨九九藏书了。他们的小手指都张开着,麻雀站在上面,却没有啄它们。
艾伦趴在丽姿身上,把她拖到沙发下面。整个世界充满了麻雀可怕的尖叫声。现在,它们能听到其他窗户的破碎声,所有的窗户都碎了。房子里全是这些迷你自杀轰炸机的撞击声。艾伦向外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棕黑色的物体在动。
鲜血从他脸上的无数处伤口中喷出来。他的一只蓝眼睛不见了。一只麻雀停在他的衣领上,啄着赛德用铅笔在斯塔克的喉咙上扎出的那个洞——这只鸟嗒嗒嗒,像机关枪一样快速地啄了三下,斯塔克伸手抓住它,一下子捏碎了这只犹如活纸艺品的小鸟。
他没有回答。因为没有答案。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是的……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伙计。”
鸟群像飓风一般盘旋而起。
随着头上和周围的鸟群变稀,他们把毛毯拉到肩膀上。丽姿开始踉踉跄跄跑进客卧,朝敞开的书房门跑去,艾伦跟在她的后面。
乔治·斯塔克现在只剩下一个依稀的人形,他被厚厚一层麻雀抬了起来。人形物穿过办公室,差点掉在地上,但再次被摇摇晃晃地抬了起来。它逼近了东墙上那个巨大的裂洞。
他还看到了别的。
赛德痛苦地叫了一声,推开斯塔克。斯塔克被放在墙角的打字机绊了一下,趔趄地向后撞在墙上。他想把枪换到右手……但枪掉了。
我是知情者,他又写道。
他一手拿着血淋淋的铅笔,一手握着点四五口径的枪,转向双胞胎。
斯塔克右手拿着折叠剃刀,逼近赛德。赛德一边盯着刀刃,一边退向正慢慢转开的暗门。他从办公桌上抓起另一支铅笔。
它们观望着。
赛德蹲在双胞胎旁,现在鸟也停在了他的身上,但它们并不啄他,只是站在那儿。
赛德点点头。“不错,乔治。”他突然感到嘴角一阵刺痛,用手指摸了一下,感到那儿出现了一处新伤口。他看看斯塔克,发现一个类似的伤口从斯塔克的嘴角边消失了。
“见鬼!”他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来。
赛德继续读斯塔克的手稿。那个词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到了最后一段,它开始出现在完整的词组中。
当斯塔克把枪瞄准威廉时,赛德在办公桌上摸到斯塔克之前把玩的那块镇纸。它是一块很重的灰黑色板岩,一面很平。他抢在斯塔克开枪前的一瞬,把它砸向这个金发大块头的手腕,敲断了他的骨头,枪管随着垂了下来。接着,小房间里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射进离威廉左脚一英寸的地板里,飞溅起的碎片弹在他淡蓝色拉绒睡裤的裤腿上。双胞胎开始尖叫,当赛德靠近斯塔克时,他看见双胞胎自发地抱在一起,互相保护。
他从来没被关在这样的地方。空气立刻就变得浑浊,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一次深呼吸。特洛伊蛋糕的糖霜是真的,但糖霜下面除了一层薄薄的高级灰胶纸板外,却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深呼吸的话,站在蛋糕顶层的新娘和新郎大概就会摔下来。当然,糖霜会开裂并……
跷跷板的一头翘起来,另一头就沉下去了。这不过是另一条自然规律,宝贝。只是另一条自然规律。
鸟儿们把它越抬越高。它到达树顶时,似乎停了一下。艾伦觉得自己听到从那团黑云的中间传来一声非人的刺耳尖叫。然后麻雀又开始移动。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看着它们就像是在看一场倒放的电影。黑色的鸟群从房子破碎的窗户里涌出来,它们从车道、树木和罗利大众车弯曲的车顶上呈漏斗状朝上飞去。
“那么,带走他!”他尖叫道,“带走他!把他带回他所属的地狱去!”
“没事。”赛德说,“我想他们没事。”
但他的一部分——真的很想写《钢铁马辛》的那部分——在抗议。
他利落地一刀把一只麻雀砍成两半,它翩然从半空跌落。斯塔克不停地朝四周劈砍。
“我在写结尾,乔治。”赛德低声说,声音很轻,丽姿和艾伦在楼下都不会听到。“我在写现实世界中的结尾。”
这些文字极其缓慢地在赛德的脑海里自动生成。
“是的。”赛德说,“他死了,丽姿。事不过三。这本书以乔治·斯塔克为终结。来吧,大家一起——让我们离开这里。”
皮肉像一场可怕的豪雨一般从斯塔克抽搐的骨架上往下掉。
“他走了。”赛德声音沙哑地说。他也走到书房墙上的破洞边,跟艾伦站在一起。
她想挣脱。毛毯伸展开来。麻雀落下来,在上面跳来跳去,仿佛它是一个蹦床,然后又飞起来。艾伦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摇她的肩膀。使劲地摇她。
现在不要抬头看,乔治。不要抬头看,不要从你正在创造的世界里看出来。现在不要。求求你,亲爱的上帝,现在不要让他看到外面真实的世界。九九藏书网
“给我一支烟。”他说。
更多的鸟飞来;越来越多。艾伦觉得它们恐怖的尖叫声快把他弄疯了。然后他看清了它们在做什么。
赛德丢掉铅笔,退向他的孩子。空气中充满了麻雀。暗门几乎已经彻底敞开了,汹涌而入的麻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道洪水。
赛德的左手依然紧紧地攥着鸟哨,他伏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我也认为你看上去好多了。”
它们闯进了厨房,他想,接着又想到了煤气管道,但这念头只是无关痛痒地一闪而过。
“嗯?”当赛德放下手稿时,斯塔克问。“你觉得怎么样?”
短暂的停顿。
他读了一遍自己所写的东西,然后怀疑地看看赛德。
“是的。”斯塔克说,脸上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很好。”
马辛听到刮擦声,身体变得僵硬,双手紧张地按在麻雀枪上,然后明白了他们正在做什么。客人们——大约有两百人——他们聚集在蓝黄相间的巨大帐篷下的长桌旁,正沿着用来保护草坪不被女人的高跟鞋麻雀踩坏的木板把折叠麻雀往后推。客人们正起立为麻雀蛋糕他妈的热烈欢呼。
赛德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哨。罗利·德莱塞普给他的鸟哨发出一种奇怪的啸叫声。
对乔治而言,麻雀不存在。
斯塔克自己也点了一支保尔·莫尔斯,他拿起一支贝洛牌铅笔,翻开他的笔记本……然后停了下来。他一脸真诚地看着赛德。
它们都在朝那个黑暗的中心飞。
但这个问题可以改天另找时间回答。鸟啄了我一下——或许账单已经付掉了。
……他会记得斯克莱蒂的工作。
丽姿一听到温迪开始哭,就朝楼梯跑去。艾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象把他怔住了。土地,树木,湖面,天空——它们都被遮蔽了。麻雀像一道摆动的窗帘一般腾空而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户。
丽姿仍挣扎着想从他的身体下面扭出来。现在麻雀发出的可怕声响似乎充斥了整个宇宙,艾伦已经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但丽姿·波蒙特能听到。她扭来扭去地挣扎着。艾伦用左手抓紧她的衣领,觉得衣服都快被他扯裂了。
屋外开始起风了——不过那不是风,那是几百万片羽毛在摆动。这是赛德脑子里的景象。突然他脑子里的第三只眼睁开了,睁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他看见新泽西的伯根菲尔德——空荡荡的房子,空荡荡的街道,温和春季的天空。他看见到处都是麻雀,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他成长的世界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笼。
“没关系。”他说,“我会好的。”
记住,他想。记住你在干什么。
波蒙特家的客厅很宽敞,有着像大教堂一样的高天花板,但现在这里却闷得仿佛一点空气也没有。他们走过一群躁动不安、黏糊糊、软塌塌的麻雀。
桌上有一包保尔·莫尔斯牌香烟。斯塔克抖出一支烟,赛德接过去。这么多年没抽烟了,香烟在他的唇间感觉很奇怪……似乎有点太粗了。但这种感觉很好。很对劲。
斯塔克最后一次触电般垂死挣扎,想要摆脱它们。无处可去,无处可逃,但他还是要搏一下。这是他的作风。
“你想要,伙计?”他问,赛德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又开始腐烂了,就像一堵瞬间塌陷的砖墙。“你真的想要?好的。给你。”
当第一批麻雀的躯体开始撞击钢化玻璃时,艾伦从麻痹状态中醒了过来。
再写五个字,他想。只需再写五个字。
它们盖住了折叠剃刀,它那邪恶的银光消失了,被粘在上面的羽毛遮蔽了。
(我不会回去的!)
麻雀们正试图把斯塔克抬起来。它们努力着……很快,当它们把他吃得分量够轻了,就可以这么做了。
……患上哮喘是什么滋味,但此后如果有人问他……
“好吧。”斯塔克说,“那么让我们为大家一起写吧。”
再写五个字。
“这对你不会有好处的,伙计。”斯塔克说,“现在这么做没用。”然后他的目光转到暗门上。它已经敞得够开了,麻雀飞进来,犹如汹涌的河水……它们飞向乔治·斯塔克。
马辛……从来……没有想过……
艾伦和丽姿奋力踏着死鸟地毯,走进书房里。赛德正一手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慢慢站起来。丽姿跑过去,从他手里抱过他们。她用手把他们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查看他们是否受www.99lib.net伤了。
他用胳膊——剩下的胳膊——猛地砸向身体的两边,压死了几十只麻雀……但又有更多的麻雀飞来接替它们的位置。
他的躯体在麻雀的围绕下从洞中飘过去,最后一点头发也被扯了下来。
“没错。”赛德说。
丽姿和艾伦爬到楼梯中间时,停了下来。他们碰到了一堵悬浮在半空的软塌塌的麻雀墙,根本没办法再前进。空中满是一边扑扇着翅膀一边叽喳尖叫的麻雀。丽姿恐惧且愤怒地叫起来。
斯塔克点点头,伏在他的笔记本上。他又重读了两遍赛德写的最后一段……然后他开始写起来。

10

斯塔克消失了。他变成了一尊蠕动的活鸟雕塑。鲜血从扇动的翅膀和羽毛里涌出来。赛德听到楼下某处传来一个尖锐的碎裂声——木头断掉了。
但艾伦·庞波看到了,丽姿也看到了。
“不!”他尖叫起来,开始用亚历克西斯·马辛的折叠剃刀砍它们。“不,我不会回去!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能让我回去!”
它发生了,真的发生了。
最后,他们走到了楼梯边,开始披着毛毯慢慢上楼,毛毯上已经落满了羽毛和鸟屎。他们开始往上走时,楼上的书房里传来一声枪响。
那块人形物也再度开始移动……越过树林……飞进黑暗的天空……然后消失了。
麻雀落在斯塔克宽阔的肩膀上。它们停在他的胳膊上、脑袋上。麻雀撞击着他的胸口,先是几十只,后变成了几百只。他在飞扬的羽毛、闪烁的鸟眼和锋利的鸟喙中扭来扭去,试图反击。
“我知道。”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做。”
他猛地拉过丽姿,对着她的耳朵喊。“我们走过去!走过去,丽姿!披着毯子!如果你跑的话,我就打晕你!如果你听明白的话,就点点头!”
需要多少只麻雀才能把一只灯泡拧进去?他的头脑疯狂地问。三只麻雀拧一只灯泡,三十亿只麻雀才能把房子掀翻!他一阵狂笑,接着悬挂在客厅中央的巨大球形灯像炸弹一样爆炸了。丽姿尖叫起来,往后缩了一下,艾伦得以把毛毯扔在她的头上,他自己也钻到毛毯下面。连毛毯下面也并非只有他俩,有半打麻雀跟他们挤在一起。他感到毛茸茸的翅膀拍打着他的脸颊,左边太阳穴一阵刺痛,便使劲用毛毯拍打自己。麻雀落在他的肩膀上,又摔在毛毯下面的地板上。
“赛德?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艾伦感到自己上方又有空间了,于是抬头从毛毯上钻石形的小孔往外看。鸟屎滴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用手抹去。楼梯井那边依然都是鸟,但它们的数量减少了。大部分还活着的鸟儿显然已经飞到了它们要去的地方。
赛德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斯塔克来夺鸟哨。不等他碰到哨子,砰的一声,鸟哨就在赛德的嘴里裂开了,割伤了他的嘴唇。那个声音惊醒了双胞胎。温迪开始哭。
家具都碎了。鸟群撞击着墙壁、天花板和各种家电。整个世界充满了鸟的臭味和怪异的震动。
赛德把笔尖指向空白的纸页。这总是最美妙的一瞬——写下第一笔之前。像是某种手术,最终病人几乎总是会死掉,但你还是要做。你必须做,因为你天生注定要做这个。别无选择。
现在,麻雀撞门的声音犹如有规律的雷声……暗门开始沿着中轴慢慢地开启了一道缝。一只麻雀挤断翅膀钻了进来,掉在地板上,不停地抽搐。
艾伦以惊人的速度穿过房间,奔向她,刚把她按倒,整面玻璃墙就在两万只麻雀的撞击下,向内炸开了。片刻之间,客厅里便满是麻雀,到处都是。

7

赛德伸出胳膊去拥抱艾伦,艾伦却往后退去,他的靴子踩在干巴巴的死麻雀上。
赛德没有回答,但他认为他知道答案。他认为罗利·德莱塞普也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非常不可思议……但它并非童话。可能最后那只麻雀受到某种力量的趋势,觉得需要提醒赛德这点。强调地提醒一下。
赛德点点头。“我也是。我能说什么呢,乔治?我错了。”他又猛吸了一口,从鼻孔中喷出烟圈。他把笔记本转向斯塔克。“轮到你了。”他说。
在一片飞扬的尘土和木屑中,墙壁向内塌陷了。赛德闭上眼睛,把孩子们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是真的。当乔治迷失在亚历克西斯·马辛充满愤怒和暴力的世界里时,他就开始痊愈了。
“它们为你而来,乔治。”他听到自己低语道,“它们为你而来。现在上帝保佑你。”
“是的。”艾伦说着突然哭了出来。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但就这么发生了。
它们在飞。
丽姿www.99lib.net一把抓住艾伦,将他拉近。“我们能做什么?”她喊道,“我们能做什么,艾伦?”
沙发一头放着一块折起来的毛毯。艾伦伸手去拿,感觉却像是十几根滚烫的缝衣针在扎他的手。
马辛后来发现麻雀正在飞,还发现他亲手挑选的真正属于他的麻雀只有杰克·兰奇利和莱斯特·罗利克。所有其他人,他与之飞行了十年的麻雀,都参与了。在马辛对着麻雀对讲机吼之前,麻雀就开始飞了。
当丽姿关上门,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赛德翻开笔记本,盯着空白的页面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拿起一支削尖的贝洛牌铅笔。
现在他开始听到乔治·斯塔克的骨头上湿漉漉的皮肉被扯下来的嘶嘶声。
艾伦走到书房墙上的破洞边,望出去,看到了一幅某些邪恶童话中的场景。天空中黑压压的全是鸟儿,但有一处却特别漆黑,就像在现实中扯开的一个洞。
当心,赛迪亚斯。没人能控制死后灵魂的使者。没人能长时间控制它们——而且总是要付出代价。
现在艾伦又能听到双胞胎的声音了。他们在尖叫。
斯塔克写了大约半个小时,最后他满意地喘了一口气,放下铅笔。
斯塔克摸到自己的后口袋……掏出折叠剃刀。他用牙齿拉开剃刀。眼睛在刀刃上方闪着疯狂的凶光。

3

那是安兹韦尔。
他伸手去摸枪,赛德把手里的铅笔扎向斯塔克的喉咙。
他在面前的白纸上工工整整、不带感情写下了“灵魂的摆渡者”这几个字。他把它们圈起来,在下面画了一个箭头,又在箭头下写道:麻雀正在飞。
“我要从蛋糕写起。”他对斯塔克说。
“我认为很好。”赛德说,“但你知道的,不是吗?”
赛德抬起左手,摸摸开始在他左太阳穴处爆发出来的伤口,然后把手放到眼前看了一会儿。手指都湿了。他又伸手摸摸前额。那里的皮肤很光滑。白色的小疤痕,多年前当他人生真正开始时所接受的那次手术的纪念品,已经消失了。
“等一下。”他冲她吼道,但这无济于事。当她的孩子在尖叫时,他做什么都无法拦住她。艾伦又伸出右手,这回他不顾麻雀的啄咬,一把抓住毛毯。它从沙发上掉下来的时候摊了开来。主卧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可能是衣柜翻了。艾伦不堪重负的混乱大脑试图想象需要多少只麻雀才能弄翻一个衣柜,却想不出来。
更多的鸟从这个洞里飞进来;那些依然留在客房里的麻雀也冲进书房来。
钢铁马辛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恐惧……他懂了。
“如果你听明白了,就点头,见鬼!”
他们跪下来。尽管这种姿势很不舒服,但起初他们还是可以前行;他们发现自己爬在一块咯吱作响、至少有十八英寸厚的血淋淋的麻雀地毯上。然后他们又碰到了那堵麻雀墙。从毛毯边缘望出去,艾伦可以看到鸟儿们聚成难以描绘的乱糟糟的一团。楼梯台阶上的麻雀已经被压死了。一层又一层的活麻雀——但它们也很快会死掉——站在死麻雀的上面。楼梯上方大约三英尺的地方——麻雀似乎飞进了一片自杀区,它们互相撞击,跌落,一些又再度飞起来,另一些则摔断腿和翅膀,在它们的同伴间蠕动着。艾伦记得麻雀是不会盘旋的。
只是那不是伯根菲尔德。
“放我走!我的孩子!放我走!我必须去救我的孩子!”
汉斯和格莱泰,他想,这时斯塔克把铅笔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他停下来,瞥了一眼熟睡的孩子们。
鸟儿们没有转向他们,也没有攻击他们;它们只是拦着他们。世界上所有的麻雀,似乎都聚集在位于罗克堡的波蒙特家的二楼。
于是他们走了。
我是始作俑者,他写道。
丽姿坐在角落里,把双胞胎抱在腿上,摇着他们,哄着他们——但他俩似乎都没有特别难过。他们开心地抬头望着她布满泪痕的憔悴脸孔。温迪拍拍它,仿佛是在安慰她的妈妈。威廉抬手从她的头发里拔出一根羽毛,然后仔细地打量着。
覆盖他的鸟群随着他一起向前移动。他抬起被羽毛、鸟头和翅膀覆盖的粗壮胳膊,向身上扑打,然后又抬起胳膊,往胸口扑打。一些鸟受伤了,一些鸟死了,掉在地板上,在那一刻,赛德看到了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
头顶上,鸟儿们不安的跳动停止了。
随着喉咙被无数只鸟喙一点点地啄烂,斯塔克停止了尖叫。麻雀聚集在他的胳肢窝下,他的脚从血淋淋的地毯上抬离了片刻。
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斯塔克转向他,一边抓住铅笔,一边拼命往外呕。www.99lib.net铅笔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上下移动。他用一只手捏住它,然后把它拔了出来。“你在干什么?”他嗓音嘶哑地说,“那是什么?”现在他听到了麻雀。他不明白,但他听到它们了。他的眼睛转向关着的门,赛德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真正的恐惧。
鸟撞在烟雾探测器上,响起一片警报声。电视机屏幕炸开来,发出一声巨响。墙上的画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随着麻雀撞上挂在灶台旁墙壁上的锅,把它们撞落在地,只听见一系列叮叮当当的金属声。
斯塔克划了一根火柴,送到赛德面前,赛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无情地刺激着他的肺。他立刻感到眩晕,但他一点也不介意这种感觉。

4

2

“趴下!”艾伦对她喊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它们下面爬过去!”
很长的停顿,接着,突然一口气:
最后,他放下铅笔。他已经把笔尖写钝了。
他依然能到听到孩子的哭声和丽姿的尖叫声。
“你为什么不继续写呢?”赛德说,“我认为你行的。”
“我害怕,伙计。”他说。
“谢谢你们。”赛德对它说,“谢——”
屋里,杰克·兰奇利和托尼·韦斯特曼在厨房,罗利克现在应该在楼上。他们三人都配备了斯太尔半自动步枪,这是唯一美国制造的好机枪。即使有些装扮成客人的保镖身手非常敏捷,他们三人构成的强大火力网应该也足够掩护他们撤退了。快点让我从这个蛋糕里出来,马辛想。这是我的全部要求。
天黑了吗?赛德想天一定是黑了,或快黑了。他看看手表,但这没用。手表五点一刻时就停掉了。时间无关紧要。他必须赶快行动。
赛德又透过破洞望着外面的黑夜。一只麻雀从黑暗中飞出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但她没有下楼。她的宝贝在哭,这是她唯一能顾及的事情。
他不知道,赛德想。他正在一遍遍地重复麻雀这个词,他妈的……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必须得付出什么代价?他冷冷地想。然后:那么账单……什么时候到期?
斯塔克俯身凑近笔记本,读了读赛德写的最后一段;真的没有必要再读了。他俩都知道故事是如何发展的。
他写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越写越快,脑子里逐渐充满了一个会以一声巨响作为结束的婚礼派对的声音与画面。
亚历克西斯·马辛很少异想天开,对他而言,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然而,这个念头还是闪现在他的脑子里:全球五十亿人口——我是唯一一个现在手拿一支点二二三口径的半自动步枪,站在一只移动的婚礼蛋糕里的人。
“来吧。”他跟丽姿说,他们又开始压着可怕的死鸟地毯往上移动。当他们终于到了二楼时,他们听到赛德尖叫道:“那么,带他走!带他走!把他带回他所属的地狱去!”
伤口正在消失。破损、腐烂的皮肤又开始生长变得粉红;新皮肤的边缘互相延伸过正在愈合的伤口,有几处已经融合在一起了。烂成一团的眉毛又长了出来。黏糊糊的、浸透斯塔克衣领的恶心的黄色脓水也开始干了。
“他死了吗?”丽姿问……几乎是在哀求。
“为什么?”丽姿问。她震惊且好奇地注视着赛德。“为什么它要这么做?”
当第一批麻雀冲击通往书房的暗门时,斯塔克伸手抓住赛德。隔着墙,赛德能听到镇纸掉到地上所发出的闷响以及玻璃碎掉的叮当声。现在双胞胎都在嚎啕大哭了。他们越来越响亮的哭声与麻雀让人抓狂的叽喳声混在一起,两者倒是和谐得要命。

1

斯塔克在已经满出来的烟灰缸里按灭了香烟。“你想继续,还是想休息一下?”
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下来,倾听着。

11

他一下子看不清书房里的情况,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棕黑色。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大致的形状——一个恐怖的填充物。那是斯塔克。他全身都被鸟所覆盖,麻雀正在活吃他,然而他还活着。
赛德俯身向前,开始在空白的纸上写起来。
他的一部分不想尝试,他的一部分依然渴望写书。但他惊讶地发现这种感觉不像丽姿和艾伦离开书房时那么强烈了,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一种分离正在发生。类似一种令人讨厌的诞生。这不再是他的书了。亚历克西斯·马辛正和从一开始就拥有他的人在一起。
他把左手抬到嘴边,嘴唇像夹香烟一样夹住了鸟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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