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二十一章 斯塔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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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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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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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斯塔克做主
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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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斯塔克故意两脚一绊,向前倒去。查特顿对同伴语无伦次地喊了句什么,伸手去抓受伤的人,以免他摔倒。斯塔克用右臂圈住州警察的脖子,并从身后伸出左手。他的左手握着一件让人吃惊的东西。这件让人吃惊的东西是一把刀柄上镶嵌着珍珠的折叠剃刀。刀刃在潮湿的空气里闪闪发光。斯塔克猛地把刀向前一捅,啪的一声戳爆了查特顿的右眼球。查特顿尖叫着用一只手捂住脸。斯塔克将手插进查特顿的头发里,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拽,在他的两耳之间一划,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从他粗壮的脖子里喷涌出来。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四秒钟之内。
丽姿看着他慢慢朝自己走来。他看上去像一个腐烂的稻草人,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他咧嘴一笑时最可怕,因为他上嘴唇的左半边似乎不仅是烂掉了或正在腐烂,而像被嚼掉了,她能看到灰黑色的牙齿和不久前还长着牙齿的牙床。
“喂。”他说,“帮我扶着这个,可以吗?”他把查特顿垂死的身体往后朝他的搭档推去。
波蒙特凭什么有孩子?有一个漂亮的老婆?赛德·波蒙特到底他妈的有什么权利生活在阳光下,过着幸福的日子?而他黑暗的兄弟却要在黑暗中像小巷里生病的杂种狗一样死去——要不是这个兄弟让他变得有钱有名,赛德会生活窘迫,籍籍无名地断气。
突然,他想把这栋迷人的白房子烧为平地。朝它扔一根火柴——或许也可以用他背心前胸口袋里的丙烷喷灯点燃它——把它烧平到地基。但他要先进去。他要先砸毁家具,在客厅的地毯上拉屎,把大便涂到那些精心印上去的图案上,在墙上留下恶心的棕色污迹。他要先拿一把斧子劈坏那些如此精贵的斗柜,把它们变成一堆柴火。
“多么讨人喜欢啊!”斯塔克说,“她想要回到爸爸身边。”
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不是人。她不认为他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温迪现在似乎完全平静了。她仰望着斯塔克的脸,仔细打量他,冷灰色的眼睛盯着斯塔克浑浊的蓝眼睛。他眼睛下面的皮肤都已脱落,他的眼珠看上去好像随时都可能滚落出来,悬在面颊上。
“贝丝!”这声音已经快发火了。更糟的是,声音来自楼梯中间,而她根本没听到他上楼,尽管她认为使用这个老房子的主要楼梯而不发出各种声响是不可能的。
“你不许这么说!”她冲他尖叫道,又向后退了几步。她颤抖着准备逃跑。
一种威廉式的挥手。
他打开巡逻车的后门,一手抓住埃丁斯制服的颈部,一手抓住他裤子染血的臀部,把他提起来,像扔一袋谷物似的把他扔进车里。然后他以同样的方式把查特顿也扔进车里。后者加上装备带和插在带子上的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分量肯定接近两百三十磅,但斯塔克对付他就像拎起一只塞满羽毛的口袋。他猛地关上车门,然后无比好奇地瞥了一眼房子。
一种温迪式的挥手。

2

“是的!”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他放下冷藏箱,从后口袋里掏出他的皮夹,取出一根一头磨尖的金属片,把它插进车库门的锁中,先向右转,然后又向左扭,一边竖起一只耳朵倾听。咔嚓一声响,他微微一笑。
他放开她,先左后右把手套拉紧拉平。这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却非常古怪邪恶。
温迪挥手回应。
他开着一辆偷来的破旧的本田思域车,驶离大道,进入距波蒙特家一英里半的一个休息区。赛德去学校了,这很好。有时候不可能知道赛德在干什么或想什么,虽然他努力的话,几乎总是能够掌握赛德的情绪状态。
“明白。”她声音嘶哑地说。
不——当然他没去过书房,那也不是赛德的铅笔。它们从来都不能真的算是赛德的铅笔——他只是有时买一些而已。黑美人铅笔属于斯塔克。他用它在教师通讯录的背面用印刷体字母写了些什么。当她走近他时,她能看清两个句子。猜猜我是从哪里打电话来的,赛德?第一句这样写道。第二句话直接得近乎残忍:告诉任何人,他们就死定了。
这就是白拐杖招数的妙处所在。

4

多么讨人喜欢啊。
他们想要回到爸爸身边。
他走进分隔两家的小树林,跨过一堵倒塌的石墙,然后单膝跪下。生平第一次,他看到了他倔强的双胞胎兄弟的房子。车道上停着一辆警车,两名警察站在旁边的树荫下,正在抽烟聊天。很好。
只要他注意力分散到一定程度,她就打算抽出藏着的剪刀,把它刺进他的喉咙。
手摊开,握拢,又摊开。
丽姿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肯定是罗利。”
对于计划他要做什么,以及他要如何去做,他一点都不觉得困难,即使实际上他这辈子从未来过拉德洛。
“不。”她呻吟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啊,天哪,不,请别让这种事发生。”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实际上是在给她掐时间。丽姿拖着无力的双腿朝楼梯奔去。
“你瞧?”他问。“她完好无损。现在告诉我隔壁人家的情况。克拉克家。”

1

“我要你下来——我正在等一个电话,你要负责声效。”
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腐烂的手又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查特顿差点心脏病发作。
她惊恐无言地看着他举起右手。他已经脱了手套,她能看到一条厚纱布绷带缠在他的手上,正是赛德左手背上缠绷带的地方。斯塔克松开拳头,握起,又松开。从他绷紧的下巴可以看出,手的弯曲给他带来痛楚,但他还是照做不误。
他的一个手指碰到她的下巴……爱抚着它。黑色皮革下的肉软绵绵的,还有点颤动。在那一刻,她想起睡在楼上的双胞胎,于是她的瘫痪被打破了。她转身向厨房跑去。在极度混乱的思绪中,她看到自己抓起插在台面上磁性刀架里的一把砍肉刀,深深地劈进一张令人恶心的脸中。
“你看到了?”斯塔克抬头对她说,咧嘴一笑,笑得僵硬而讽刺,最可怕的是,她明白他正力图展现温柔……却做不到。“你看到了?他们喜欢我,贝丝,他们喜欢我。”
孩子们是终极说服者,她想,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仇恨,恨这个腐烂的东西,他没有任何理由存在,却又拒绝消亡。
“我能进入你男人的体内朝外看,你知道的。我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我不能对你做这些,但我能看着你的脸,做出一些非常准确的猜测。不管此刻你在想什么,贝丝,你要记得那些警察……还有你的孩子们。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哦,别这样。”他说。现在他并没有故意要咧嘴笑,但他左半边www.99lib.net嘴烂掉了,看着还是像在咧嘴笑。“别这样,贝丝。为了你自己好。你的挣扎会让我很兴奋。你并不想让我兴奋。我敢保证。我认为你我之间,我们应该保持一种柏拉图式的关系。”
他把她带进客厅,她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住胸前曲起的膝盖。斯塔克扫了她一眼,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就把注意力转到电话机上。当他确信没有报警线时——这真是太大意,太大意了——他砍断了警方加装的线路:一条连着追踪装置,一条连着地下室里的声控录音机。
车道上有很多血,但是积在黑亮的沥青路面上,它们看着就像水……除非你凑得非常近。所以这不是问题。即使是问题,也只能这样了。
一种黄色的脓液弄脏了绷带,还像树脂一般从棉纱里渗出来。更多的黄色脓液从墨镜后面滴下来。他不时用他那双薄薄的仿小羊皮手套抹掉脸颊上的脓液。手套的掌心和手指部分沾满了干掉后黏糊糊的脓液。绷带后面,他的大部分皮肤已经脱落。剩下的也不像是人的肌肉,而是一种不断渗出液体的黑色海绵状组织。这种液体看着像脓水,有一种讲不清楚的难闻气味——像浓咖啡和墨汁的混合物。
是的,会记住他。
“是的。但托尔斯泰也是疯子。理查德·尼克松也是,但他们还是选这条滑头狗当了美国总统。”斯塔克转过头,看着窗外。丽姿什么都没听见,但突然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努力捕捉某种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响。
这很有用。

7

“你可能会产生一个念头。我知道一个人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时,会产生一个念头。但如果你真有一个念头,你应该马上打消它。你要记住,虽然我看上去不是很雅观,但我的耳朵非常灵敏。如果你试图打开一扇窗户,我会听到,如果你试图打开一扇纱门,我也会听到。贝丝,我是一个能听到天使在天堂唱歌、魔鬼在地狱深渊尖叫的人。你必须问自己敢不敢冒这个险。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认为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去吧,宝贝。开始吧。”
“电话桌的抽屉里有一本。在客厅。”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正在——”
“你疯了。”她轻轻地说。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叫我?”
赛德也那么做,和他做的方式完全一样,噢,天哪,和他做的方式完全一样——
斯塔克把巡逻车开进车库,接着熄灭了引擎。她听到车门砰地关上,他走出来,按着车库电动门的按钮,直至车库门慢慢沿着轨道落下。

3

斯塔克在梦里常来这儿。
威廉的手摊开,握拢,又摊开。
“最重要的是,贝丝,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你与我合作,你会安然无恙。你的孩子们也会安然无恙。”他又笑了。“作为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妈妈,我猜想这对你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不要跟我耍花招。外面的两个州警察正躺在他们汽车的后座上招苍蝇,因为当我快车赶到时,他们不幸出现在我的轨道上。纽约市也有许多警察同样不幸地死了……你很了解的。帮助你自己和你孩子们的办法是别吭声,帮我做事——赛德也是一样,要是他按我的意愿行事,他也会安然无恙的。你明白吗?”
查特顿抬起靴子,踩灭烟头——他打算烟头灭掉后就立刻把它扔进巡逻车的烟缸里,缅因州警察不会在纳税人的车道上扔垃圾——这时他抬头看到一个面孔脱皮的男人蹒跚地从车道另一头慢慢走过来,朝他和杰克·埃丁斯挥动一只手寻求帮助,另一只手在身后耷拉着,像是断了。
他给她五分钟再收拾一些她自己和双胞胎要用的东西。她告诉他,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拾好一半他们所需的东西都不可能,他让她尽力而为。
今天与赛德联系很容易。今天很容易,因为无论赛德对保护他的警察说了什么,他都是因为一个理由去学校的,只有一个理由:因为他超过最后期限了,他相信斯塔克会试图联系他。斯塔克正打算这么做。是的,确实如此。
“——救救我——”
“这样更好一点。”斯塔克说,“现在——我要放开你,我亲爱的贝丝,我的甜心。当我这么做时,你又会产生在五秒钟内跑完一百码的冲动。这很自然。我们几乎完全不了解彼此,我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是最好看。但在你做出任何蠢事之前,我想要你记住门外的两个警察——他们死了。我希望你想想正在楼上安睡的婴儿。孩子们需要休息,不是吗?尤其是小孩子,毫无自卫能力的孩子,就像你的孩子们。你明白了吗?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她不愿想这件事情,但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它:温迪,一边哭一边伸出她那胖鼓鼓的小胳膊。朝这个残忍的陌生人伸出胳膊。
“罗克堡?你要去罗克堡?”
他走路时头稍稍向前低着。迎面开来的几辆车上的乘客看到的是一个头戴棒球帽的男人,他低头躲避刺眼的日光,两手插在口袋里。如果不注意看,帽檐几乎遮住了一切,如果人们看得更仔细的话,他们也只能看到绑带。当然,那些从他身后朝北开去的车子里的人,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至少目前如此。”
她站在那儿看着他,心怦怦乱跳,想着自己是否有可能从他身边逃走。他并非处于恍惚之类的状态下,但他的注意力肯定分散了。她或许能逃跑。要是她有枪——
大约三十秒后,斯塔克抬起头,轻快地摇了摇,好像是要让它清醒一点,接着他钻进巡逻车,发动了车子。钥匙就在点火器上,她呆呆地想。他甚至无需热发动,一点麻烦都没有。这家伙运气好得出奇。
温迪开始哭泣。丽姿低头,发现她的女儿正看着这个面孔腐烂、眼球犹如凸起的大理石的男人,伸出她那胖鼓鼓的可爱的小胳膊。她哭并不是因为怕他;她哭是因为她想要回到他身边。
埃丁斯依稀看到面孔脱皮的男人正朝他俯冲过来,他试图后退,却撞在警车上。
丽姿感到臂弯里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威廉正同样全神贯注地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乔治·斯塔克。他在笑。
“她怎么了?”斯塔克几乎是快乐地问。就在这时,她的愤怒超过了她的恐惧,她第一次想到了玛莎姨妈和老鼠。她希望玛莎姨妈就在这儿,来收拾这只特别的老鼠。她有把剪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给她使用的机会。但是赛德……赛德知道玛莎姨妈。这个念头闪进她的头脑里。
“听上去像是罗利·德莱塞普。”她害怕地说。她好奇他怎么能知道罗利今天在那里……不过她决定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现在还没有九_九_藏_书_网。”他补充道。
他的右半边嘴翘起来,永远微笑的左半边嘴翘得更高一点了,他像食尸鬼似的朝她笑笑,她猜想他这么做是为了显示他很迷人。他把薄薄的手套下冷得要命的手伸过来抚摸她的手。在把手移开之前,他的一根手指还暗示性地点点她的左手掌。“这不是做梦,贝丝——我向你保证。赛德和我将合作写一本新的斯塔克小说……暂时性的合作。换句话说,赛德将推我一把。我就像是一辆抛锚的汽车,你瞧。只不过我遭遇的问题不是汽封,而是作家的灵感匮乏期。仅此而已。我认为这是现存的唯一问题。一旦我启动起来,我会把车挂在二挡,猛地放松离合器,呼地一下就开走了!”
“快速行动。”他说,“这是我的专长。”他伸出双臂。“给我一个孩子。无所谓是哪一个。”
她往后一缩,条件反射地把两个孩子搂紧在胸口。他们已经安静下来了,但她这么猛地一搂,他俩又开始抽泣扭动起来。
尽管天气很热,他却在衬衫外面穿着一件带填充物的背心,那种猎手和徒步旅行者喜欢穿的有许多拉线口袋的背心。他拉开侧面的一条拉链,一些圆柱形的东西把那儿的聚酯面料撑得鼓鼓的。他拿出一盏小丙烷喷灯。“即使我不能教会他们说话,我打赌我能教会他们唱歌。我打赌我能教会他们像一对百灵鸟一样唱歌。你或许不会想听那种音乐,贝丝。”
“你怎么能——”
“什么?贝丝?”他笑了。这声音很恶心,仿佛他的喉咙里有沙子。“如果他足够聪明能想到的话,他就会这么叫你,你明白的。”
斯塔克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他用带橡皮擦的一头轻轻敲打电话桌的边缘,她有点惊讶地意识到那是一支贝洛牌黑美人铅笔。一支赛德的铅笔,她想。他去过书房了?
她朝他走去,当他试图抱走温迪时,她的手臂又抱紧了,挡了他一下。温迪开始使劲哭起来。丽姿松手了,让他抱走了小姑娘,她自己又开始哭起来。她直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伤害她,我会杀了你。”
她没有尖叫。她想要尖叫,但她一开门,看到那张脱皮的面孔,那声尖叫便被深深地锁在她体内,被冻住了,被克制住了,被压了下去,被活埋了。不像赛德,她不记得自己曾梦见过乔治·斯塔克,但这些梦可能同样存在,牢牢地深藏在她的无意识之中,因为这张狞笑的脸几乎像是她所预料的,尽管它是如此恐怖。
“很好。”他说。
这不过是他用白拐杖骗过纽约警察的翻版,但斯塔克认为这招很妙。他坚信这一点:如果你碰巧发现一种骗术有效,那就应该继续用它,直到它失效为止。这些警察不是什么问题,除非他太大意。现在他们值勤已经超过一周了,每过一天,他们都更加相信那疯子说的实话,他已经恢复理智回家去了。唯一的麻烦是丽姿——在他干掉警察的时候,如果她碰巧从窗户朝外看,那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了。但现在距离中午还有几分钟,她和双胞胎可能不是在午睡就是准备去午睡。不管情况如何,他很有信心自己能得手。
“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不要脸的家伙。”斯塔克以谈话式的口气说。他俯身,用手扭转埃丁斯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后拉,然后又在他的脖子上割了最后一刀。
“我知道你会的。”斯塔克严肃地说,“我非常尊重母性,贝丝。你认为我是个怪物,也许你是对的,但真正的怪物从来都不是没有感情的。我认为,说到底使怪物如此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外表,而正是他们有感情。我不会伤害这个小东西的,贝丝。她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只要你合作。”
时间快到中午了。休息区里有些野餐的人,但他们不是围坐在草地上的餐桌边,就是聚在河边石头做的小烧烤台周围。当斯塔克从思域里出来走开时,谁也没有看他一眼。这很好,因为如果他们看到他,他们肯定会记住他的。
但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驾驶室那侧的车门边,沐浴在昏黄的日光下,低着头,怀里抱着个婴儿。他以这种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仿佛正严肃地对温迪说话或是祈祷。后来当她了解更多情况后,她判断他是在努力与赛德再取得联系,可能是在解读他的思维,猜想他是否打算做斯塔克要他做的事情,还是自己另有打算。
“闭上你的嘴巴,等一下,亲爱的。”斯塔克告诉她说,“用袜子塞住你的嘴。”
片刻后,他回到屋里,把温迪交还给她。
他的一只手垂在他的手枪柄旁边,但斯塔克扫了一眼便确信这头猪对于手枪触手可及这点毫不知情,就像他不知道莫桑比克有多少人口一样。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谁在流血。不,这不是真的,斯塔克想,他认为是我在流血。他站在那儿,看着我割断他同伴的喉咙,但他认为流血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的半边脸没有了,可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流血的人是我,肯定是我,因为他和他的搭档,他们是警察。他们是电影里的英雄。
他怎么会如此强壮呢?他看起来像是快死了,怎么会还是如此强壮呢?
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不带强调,冷漠得要命,她觉得好像自己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没有想任何事情;他们只是做出反应。
他抓住她的手,把它们强扭下来。她挣脱出一只手,举起来朝他脸上抓去。她的手指留下很深的槽印,血和脓开始从里面慢慢流出来。他的脸一抓就破;她抓到的或许是一块长满苍蝇卵的肉。现在她能发出声音了——她想尖叫,叫出那令人窒息的惊骇与恐惧,但她最多只能嘶哑地发出一些痛苦的哀号。
他伸出双臂,残破的面孔严厉且坚决。望着这张脸,她明白无论是说理还是乞求都无法打动他。他甚至都不会听。他只会照他威胁的那样做。
丽姿现在双手抱着威廉……她从没感到臂弯中如此空荡。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没如此确信自己犯了个错误,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当然可以,贝丝。”他说着,替她提起一只包。他的另一只手,他的左手,他让它空着。
她意识到为什么他要拼命让赛德再度开始写作了。
斯塔克迅速抽出剃刀,挥向埃丁斯的喉咙,但埃丁斯不知怎么举起一只手挡了一下,这一刀只是把他的手掌劈成了两半。埃丁斯努力朝左边滚去,这一滚暴露了他的右侧脖颈。
当他大步穿过柏油马路,然后朝波蒙特家走去时,他看起来非常像H.G.威尔斯笔下的隐形人。一条宽绷带覆盖了他前额从眉毛到发际线的区域。另一条裹住了他的脸颊和下颌。他头上扣着一顶99lib.net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架着一副墨镜,身穿一件夹棉背心,还戴了一副黑手套。
埃丁斯音调极高地尖叫了一声。他试图躲开,但已经太迟了。汤姆·查特顿重达两百磅的垂死身体把他往后撞向警车。滚烫的鲜血像坏掉的莲蓬头洒下的水柱,喷在他扬起的脸上。他一边尖叫,一边捶打查特顿的身体。查特顿慢慢地转开,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盲目地去抓车子。他的左手敲在引擎盖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他的右手无力地抓住收音机的天线,把它拽断了。他倒在车道上,天线举在剩下的一只眼睛前面,就像一位科学家发现了一个太过罕见的标本,死也不肯松手。
“啊,一切顺利!”乔治·斯塔克欢呼道,“我们走吧。你觉得怎么样?”
“闭嘴,你这个怪物。”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太好了!”他说,“好得不能再好了!那么他们有车吗?”
谈话结束了,斯塔克挂上电话,她问他打算干什么。
“可能是其他人吗?”
“——救救我——”面孔脱皮的男人嗓音嘶哑地说。查特顿和埃丁斯朝他奔去。
他微笑了。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最令人恶心的一件事,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一个表达真挚快乐的微笑……应该是相当迷人,她猜想。难道她没有感到瞬间的吸引力吗?难道她没有心动一下吗?当然,这非常荒唐,但这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否认?丽姿不这么认为,她甚至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毕竟,她嫁的是这个男人最亲近的亲人。
车库里热得犹如置身干草堆中,克拉克家的沃尔沃旅行车里面更热。斯塔克俯身钻到仪表板下面,后脖子暴露在她眼前,因为她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只要一秒钟就能抽出剪刀,但那仍然太慢了。她已看到他对意外事件的反应有多么快。他的条件反射和野兽一样快,这并没让她吃惊,因为他就是一头野兽。
她把温迪放回她的小床上,往门口瞥了一眼,然后急忙跑向五斗橱,拿起剪刀和两个别针。她像一个做衣服的女人那样,把别针放到嘴里,拉开自己裙子的拉链,把剪刀别在她内裤里面,再把裙子拉链拉上。剪刀柄和拉链头那里有点儿鼓起来,她认为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但乔治·斯塔克不是一般人,于是她把上衣放到裙子外面,这就好些了。
他倾听着,然后咧嘴一笑,即使他的脸没有在她眼前腐烂,她也会觉得这笑容可恶且邪恶。
但无法描述他。
“嗯。你现在没必要思考这些。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果你超过十分钟还没下来,我就不得不上楼去看看是什么让你耽搁了。”他平视着她,在他脱皮、流脓的眉毛下面,墨镜看上去像是骷髅的眼窝。“并且我会带上我的小丙烷喷灯,准备取行动。你明白吗?”

6

她立刻停止了挣扎。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车道边茂盛的草丛里蟋蟀的鸣叫和草坪喷水器所发出的嘶嘶声。此外,还能听见一辆卡车正在开近——一辆油罐车。它呼啸着以六十英里的时速朝北驶去。当斯塔克看见卡车巨大的刹车灯亮起时,他紧张地在警察巡逻车一侧的后面蹲低了一点。然后刹车灯又熄灭了,油罐车消失在下一座小山后面,加速开走了,斯塔克呵呵轻笑了一下。油罐车司机看到停在波蒙特家车道上的州警察巡逻车,以为是查超速的,所以就减速了。这世界上最自然的一件事。他无需担心,因为这几个查超速的警察永远也查不了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微笑着注视着她,此刻她真想用那把剪刀。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想要任何一件东西。“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吗?”她指指装满东西的两只包和一个冷藏箱。
她想要关上门,但已经太晚了。斯塔克戴着手套的拳头捅穿了纱门,又把门打开了。丽姿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想要尖叫,却叫不出来。她的喉咙仍然被锁住了。
“我就来!”她抱起温迪,温迪开始睡意蒙眬地哭起来。
他冲她吃惊的表情笑笑。“噢,我知道你的日程表。”他说,“或许我比你自己知道得还清楚。你叫醒他们,贝丝,帮他们准备好,把他们抱到这里来。我像了解你的日程表一样,熟悉这房子的布局,如果你试图从我身边逃跑,亲爱的,我会知道的。没必要帮他们穿戴整齐,只要收拾好他们需要的东西,把穿着尿布的他们抱下来就行了。你可以等我们愉快地上路后,再帮他们穿戴整齐。”
只是他没打算按赛德预期的方式行事。
并且肯定不会从一个赛德预期的地方与他联系。
“你在干——”她开口问。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斯塔克说:“什么也没干,你自己可以听出来。我连他们宝贵小脑袋上的一根毛都没碰。”
狡猾的乔治·斯塔克把头向后一仰,大笑起来。
“你知道该如何表现,这很重要。”斯塔克对埋着头的丽姿说。“现在,听着。我要找到这个罗利·德莱塞普的电话号码,和赛德简短地商量几句。在我这么做的时候,你上楼收拾好你的孩子们在你们夏季别墅所需要用的所有衣物。你收拾完后,叫醒他们,把他们抱到这里来。”
“你疯——”
“你好,贝丝。”他吓人地咧着嘴说,“请原谅我的打扰,但我刚好在附近,就想顺便过来看看。我是乔治·斯塔克,很高兴见到你,比你想象的更高兴。”
赤裸的刀刃在雾蒙蒙的日光里闪着银光,它再次划过空气,这回它击中了目标。埃丁斯跪倒在地,双手捂在腿间。他米色裤子从膝盖往上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鲜红色。他的脑袋垂下来,现在他看上去就像一件异教徒的祭品。
他强壮却软塌塌得叫人恶心的手再度捏住了她的手腕。当她试图把手抽走时,他就捏得更紧了。她立刻停止挣扎,让他拉着她。
万事俱备,剩下的就很容易了。然而,他还是多停留了一会儿。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除了在那几本由他主要创作的书里——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情绪化的人,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胸中燃烧着愤怒与怨恨之火时,他有点吃惊。
“贝丝!时间到了!”
他听到他在楼下对着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接着是长时间的停顿,然后他又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变了。她不知道停顿之前他是在跟谁说话——也许是罗立·德莱塞普——但当他又开始说话时,她几乎肯定电话的另一头是赛德。她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也不敢用分机偷听,但她仍然确信那是塞德。不管怎样,没有时间偷听了。他曾要她问自己敢不敢欺骗他。她不敢。
要是他发现与赛德联系困难,他只需开藏书网始摆弄他从休斯顿大街的文具商那里买来的贝洛牌铅笔。
“是时候让你接受第一个大教训了,伙计。”斯塔克在树林里咕哝道。他摸到了用来固定前额绷带的夹子,把它们摘下来,放到口袋里以备后用。然后他开始一圈圈地解开绷带,越贴近他奇怪的肌肉,绷带就变得越湿。“这将是一个你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教训。我他妈的向你保证。”
这狗杂种有什么权利拒绝他?他妈的他有什么权利?就因为他成为真人在先?就因为斯塔克不知道他自己是何时、如何以及为什么变成一个真人的?这都是胡扯。在乔治·斯塔克看来,年龄大小毫无关系。他没有义务一言不发地躺下死去,赛德·波蒙特似乎认为他就该那么做。他要对自己负责——要活下来。但并非仅此而已。
斯塔克俯身凑近她,像一位老师跟一个迟钝的一年级学生说话一样,缓慢且尽责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就这点再跟我争执了,贝丝,回答我的问题。因为假如我不能从你那儿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我能从你们的双胞胎那里得到。我知道他们还不会说话,但或许我能教他们。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能创造奇迹。”
“很好。”不等她意识到他在动,他已经从她身边溜过去了——这块腐肉如猫般的油滑让她感觉有点恶心——他从磁性刀架里抽出一把长刀。丽姿吓得僵在那儿。斯塔克瞥了她一眼,接着又用沙哑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不会砍你的。你是我很好的小帮手,不是吗?来吧。”
她隐约听到一群鸟展翅起飞的声音。这声音极其遥远,极其优美。极其自由。
他还要为他那些忠实的粉丝考虑,不是吗?
她默默地点点头。现在,她能闻到他的气味。那是一种可怕的肉腥味。他正在腐烂,她想。正在我面前不断腐烂。
“你有教师通讯录吗?”
他在笑。
“继续做梦吧,操你妈的!”
“克拉克家?”她问,觉得自己非常愚蠢,“你为什么要了解他们的情况?今年夏天他们在欧洲。”
当然,他没有这种权利。根本就没有。只是波蒙特认为他有这种权利,而且继续不顾一切地如此认为。但除了乔治·斯塔克从密西西比州的牛津市来之外,赛德的其他想法都毫无根据。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多给你一些时间,你很走运,贝丝——你的车库里有两具警察的尸体,你的丈夫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如果你想要花五分钟与我争执,随便你。你还剩下……”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对她微笑。“四分半钟。”
他转向丽姿,冲她眨眨眼。这是最恶心的一点——好像他俩是同谋似的。斯塔克把墨镜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转弄着,眼球从他脸上突出来,就像一个正在融化的蜡像脸上的大理石眼珠。
她听到他在追她,像风一样迅捷。
瞧那栋房子,只是看着它。一栋宽敞的新英格兰殖民地时期的房子,只是少了一个侧翼,否则完全可以被称为庄园。一大块草坪,旋转的喷水器不停地喷水以保持其常绿。木头栅栏沿着又黑又亮的车道一侧向前延伸——斯塔克觉得这种栅栏蛮别致的。在房子和车库之间有一条加顶的过道——天哪,加顶的过道!屋内装饰得非常典雅(或许人们把这叫做有品位),殖民时期的风格里外呼应——餐厅里摆着一张长形的橡木餐桌,楼上的房间里放着漂亮的高斗柜,还有精致悦目却并非十分昂贵的椅子;这些椅子,你可以欣赏,也敢坐上去。墙上没有贴墙纸,而是漆了以后再印上图案。斯塔克见过这一切,在梦里见过这一切,波蒙特以乔治·斯塔克的名义写作时,他甚至不知道斯塔克正在做这些梦。
要是他俩还活着,他们或许会跟同事们说,他们以为那个男人遭遇了车祸,或是被汽油或柴油爆炸烧伤了,或是脸朝下摔进一台农用机器里了,这些机器时不时会用它们的刀刃、刀头或急速转动的残忍轮辐弄伤它们的主人。
“你现在就把他们带下来!”他冲着楼上的她尖叫,她急忙叫醒威廉。她没时间温柔了,结果她下楼时,两个孩子在她臂弯里大声哭叫。斯塔克正在打电话,她以为吵闹声会让他越发愤怒。相反,他却显得非常高兴……这时她意识到,如果他是在和赛德通话,那么他应该感到高兴。如果他自带声效器,也几乎不可能取得比这更好的效果。
或对她做什么。
“很好,”他说,“连车库门上的米老鼠锁开起来都可能很费劲,弹簧太大,很难拨动。但这个锁却像黎明时分老妓女的阴道一样疲软。我们很幸运。”他转动把手,使劲一推,门沿着轨道缓缓升上去了。
于是她尽力而为,当她把几罐婴儿食品扔进一个购物袋时,她停下来看看孩子们。他们正并排坐在地板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玩着一种拍手游戏,一边望着斯塔克。她非常害怕自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真好。”他说着把丙烷喷灯放回到口袋里。他这么做的时候,背心被稍稍扯向一边,她看到一把大手枪的枪柄。“也很明智,贝丝。现在听好了。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英语系。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就像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一样。一个小矮个儿,白头发,嘴里叼着一只几乎跟他自己一样大的烟斗。他叫什么名字?”
“我认为这不公平,贝丝。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呢?打个比方,假如你没吃没喝地被困在一个岛上,你会怎么做呢?你会摆出懒洋洋的姿势,优雅地叹气吗?还是会奋起反抗呢?你真的会只因为我想活下来而责怪我吗?”
斯塔克耐心地看着她。“我没时间和你争论,贝丝。别让我用这个来说服你。”他拍拍打猎背心口袋里鼓起的圆柱形物体。“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们。你知道,从某种有些可笑的意义上而言,我也是他们的父亲。”
双胞胎一起咯咯地笑起来,冲他挥手,斯塔克也高兴地挥挥手。当他把车倒出车库时,丽姿悄悄地把手伸到坐在她腿上的温迪的身后,摸摸剪刀的圆柄。现在不用,但很快就会用上的。她不打算等赛德了。她很不安,不知道这个黑暗的家伙会决定在此期间对双胞胎做什么。
斯塔克再次戴上墨镜,抱着温迪走到外面的车道上。丽姿跑到窗边,焦虑地看着他们。她有点肯定他打算跳进警察的巡逻车,把她的孩子放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连同后座上的两具州警察尸体一起开走。
他从仪表板后面拉出一束线,然后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把血迹斑斑的折叠式剃刀。她打了个冷战,不得不迅速咽了两次口水,才克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行为。他打开剃刀,再次弯下腰,削掉两根线的绝缘包皮,把两根裸露的铜芯碰到一起。蓝光一闪,引擎开始转动了。片刻之后,汽车启动了。
他们穿过侧院,走过两家之间的树林,然后穿过克拉克家的院子,来到他们家的车道上。斯塔克一直催她快走,所以当他们在关着的车库门前停下时,她气喘吁吁的。他曾提出帮她抱一个孩子,但她拒绝了。
她把尿布放进尿布袋里,99lib.net衣服放进小提箱中,把乳液、婴儿爽身粉、湿纸巾、尿布别针和其他一些零碎物品扔进一个背包中。
但她几乎没有听到最后这句话。她的眼睛正盯着放在双胞胎用的五斗橱上的塑料尿布别针盒。
过一两分钟,丽姿·波蒙特会从午睡中起来,半梦半醒地下楼来开门。
他在半空中抓住她挣脱的那只手,把它按下来,将她的两只手都强扭到她背后,用他自己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软塌塌的,却像手铐一样有力。他举起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握住她的一只乳房。他一碰到她,她的肌肉立刻痛苦地收缩起来。她闭上眼睛,试图挣脱。
“你说话像个激昂的游击队员……但你或许会改变主意的。你瞧,情绪激动的代价可能比你现在知道的要高,贝丝。当对手狡猾且专注时,这代价可能很高。你或许会发现你自己对于我俩合作的热情要高于你的想象。”
“疯了,我知道。这很迷人,亲爱的,但我们以后再讨论我精神正常与否吧。现在事情太多了。听着:我必须给赛德打电话,但不能打到他的办公室。那里的电话可能被监听了。他认为没有,但警察可能这么做了却没告诉他。你男人很相信别人。我却不是这样的。”
“怎么啦?”埃丁斯用一种低沉古怪的关切口气问。他正毫无准备地站在查特顿和斯塔克身后大约两英尺处。“怎么啦?”
“而且……瞧!”斯塔克喊道,他的声音中有某种她不能也不愿相信的东西。她认为自己所听到的温柔一定是伪造的,只是一种可恶的嘲弄罢了。但他低头看温迪的样子,专注得让人不安……温迪也全神贯注地抬头看着他,不再哭闹了。“小东西不知道我的样子可怕,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我,贝丝,一点儿也不。”
“我……明白。”

8

——斯塔克抓住她的头发和上衣后襟,猛地一拉,把她转过来。她听到衣服面料撕裂的声音,思绪混乱地想:要是他强奸我,上帝啊,要是他强奸我,我会发疯的——
斯塔克收起折叠剃刀,把它攥在一只黏糊糊的手里,走到门口。他既没看到门廊旁的一小堆死麻雀,也没看到站在屋顶尖和车库旁的苹果树上的活麻雀,它们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厨房门是那种两面皆可推拉开关的门。一块木楔子把它撑开着。她边跑边踢了木楔子一脚,她明白如果她没踢到它或只是把它踢歪了,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但她穿着拖鞋的脚踢得很准,她的脚趾感到一阵疼痛。厨房地板的蜡打得很亮,她能在上面看到整个房间的倒影,木楔子飞过厨房的地板,反面朝上地掉在地上。她感到斯塔克又在摸她。她朝后伸出手,猛地一甩门。她听到门咚的一声撞上他。他愤怒且惊讶地大叫一声,但并没有受伤。她摸索着找刀——
“你是一个吸血鬼。”她声音嘶哑地说,“一个该死的吸血鬼。他正让你节食。于是你闯进这里。你恐吓我,威胁我的孩子们。你他妈的是一个懦夫,乔治·斯塔克。”
这时电话铃响了。
离班戈和布鲁尔这两个姐妹城市越近,路就越难走。一路上,你会经过一片片的郊区,住宅也会越来越多。波蒙特在拉德洛所住的地方在远郊,属于乡村社区——不算边远地带,但肯定不算大城镇的一部分。房屋的占地面积都很大,有些可以说是建在田野上的。房屋之间不是被体现郊区私密性的树篱隔开的,而是被一些狭长的小树林隔开,有时还建有蜿蜒的石墙。碟形的卫星天线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犹如入侵外星人的先锋部队。
楼下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她走向双胞胎,准备叫醒他们,这时他冲楼上喊起来。
她试图把目光从丙烷喷灯上移开,但做不到。他把喷灯在戴着手套的两手间把玩,她的目光无助地跟随着他的动作。眼神似乎被钉在喷嘴上了。
“杰克!”他喊道,埃丁斯转过身。他的嘴巴张开了。
他更加用力地捏她的乳房,她感觉到烂肉下面无情的力量,就像包裹在柔软塑料里的电驱活动钢条。
“或许你确实想让我兴奋?”他问,“是这样吗?你想吗?你现在想让我兴奋吗?”他的舌头又黑又红又黄,从他边咆哮边微笑的嘴里伸出来,冲她蠕动,舌头表面布满奇怪的裂缝,犹如正在干涸的漫滩。
“嘿,女士,要买鸭子吗?”斯塔克透过纱门问。他咧嘴笑着,露出许多颗牙齿。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已坏死。墨镜使他的眼睛变成了两只黑洞。黏液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流下来,溅在他所穿的背心上面。
他戴着手套的手向她伸来。
“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她说,心想:只是现在。
斯塔克走进来,关上了门。
斯塔克沿着路肩一直走到克拉克家。赛德家就在隔壁。他从克拉克家干草多过青草的前院一角抄近路横穿。他瞥了一眼房子。所有的遮光帘都闭合着以抵挡热气,车库的门也紧闭着。克拉克家的房子看上去不仅是这天上午没人,而是像一栋已经被闲置了一段时间的房子。虽然纱门里面没有大堆的八卦小报证明房子没人住,但斯塔克认为克拉克一家大概出门去度他们的初夏假期去了,他觉得这很好。

10

斯塔克向上一划,割破了埃丁斯米色警察制服的裤裆,划开了他的阴囊,剃刀顺势向上向外一挑,埃丁斯的两只睾丸突然分开,像解开的窗帘绳尽头沉重的绳结一般荡回来,挂在他的大腿内侧。鲜血浸染了他裤子拉链的周围。一度他感觉仿佛是有人把一团冰激凌塞进了他的腹股沟里……接着疼痛袭来,火辣辣的疼痛难以忍受,他尖叫起来。
别针盒的旁边躺着一把亮锃锃的缝纫剪刀。
事实上,他是确定自己能得手。
“别闹了,甜心。我必须去外面把那辆警车开到你们的车库中。在我干这事时,我可不想让你沿着马路朝另一个方向狂奔。如果我扣下你的一个孩子——作为担保物,恕我直言——我就不必担心了。我说话算话,我对你和他们并无恶意……即使我有恶意,伤害你们的一个孩子,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需要你的合作,而那并不是得到它的方法。你现在马上给我一个孩子,否则他俩我都要伤到——不是杀死他们,而是伤害他们,严重地伤害他们——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她用拳头猛击他那张恶心的脸,他的墨镜被打歪后掉了下来。他左眼下面的肌肉凹陷下去,犹如死人的嘴巴,暴露出整个凸起充血的眼球。

5

“冷静,太太。”
他们或许会跟同事们讲述这些事,但那一刻他们实际上什么都没想。他们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男人的左半边脸看上去几乎是在沸腾,仿佛皮被剥掉后,有人在生肉上倒了高浓度石碳酸溶液一样。那种黏糊糊的、难以想象的液体从隆起的肉块上流下来,滚过黑色的裂痕,有时犹如山洪暴发般大量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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