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二十三章 两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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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用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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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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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二十三章 两个电话
第三部 灵魂的摆渡者驾到
第二十三章 两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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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庞波想,下一个念头是:他们死了。有人去那里杀了他们全家,动作迅速,不费吹灰之力,残酷无情,就像他对其他人一样。保护、审问、电话追踪设备……都没有用。
“嗯,他从这里消失。”胡子说,接着又迅速推断道,“但他一定在什么地方。”
暂时他必须一个人处理这事。
他怀疑是否当赛德·波蒙特开始写作时,它就同时开始生长。
“他是一个人在车里吗?”艾伦问,“你能看清吗?”
“太好了。你会与牛津警察局联系吗?”
“赛德当时有什么不舒服?他为什么去找你看病?”
根据赛德为乔治·斯塔克虚构的传记,密西西比是斯塔克的故乡。如果赛德精神分裂到自以为是斯塔克的地步,那么他至少在某个阶段,他可能给自己搞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以强化这种错觉或幻想,无所谓你把它叫成什么……但为了弄到车牌,他不仅需要去密西西比州,还要证明自己住在那里。

3

“记忆丧失。头痛。幻听。还有——”
“我想我是快要生病了。”艾伦说。“注意电话,希拉。小事情都交给西特·托马斯处理。有大事通知我。克拉特在哪里?”
“没错,如果他杀了值勤的警察,那他一定是武力劫持了他的妻子,不是吗?”艾伦表示同意,却发现自己在想,如果可能,你会把这算在赛德头上,不是吗?因为你的思维已经形成定式,不会改变了。见鬼,你都不会动脑筋想一想,你朋友们脸上的血都已经干掉了。
但他想的是(麻雀在飞)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一定有一个更符合情理的解释。
然后他想到了声波纹和指纹,他想到了成百上千的麻雀撞向伯根菲尔德县医院的窗户,不禁浑身发抖,足足抖了一分钟。
“这还用问吗。”
你无法解释差不多三十年前麻雀群攻击伯根菲尔德县医院的事情,就像你无法解释为什么两个人会有同样的指纹和声波纹一样,但现在你知道赛德·波蒙特和另一个人共享过他母亲的子宫。一个陌生人。
艾伦的脑海里又是火光一闪……但他不是很肯定为什么。不久以前,有人跟他提过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在什么时候跟他说过的,现在想不起来……但他会想起来的。
胡子停下来想了一想。“我不能肯定。”他最后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长官——如果我能看清牌照和那句该死的标语,那我就应该能弄清楚车里坐了几个人。但当时太阳光照在玻璃上,而且我猜想那还不是普通的玻璃。我觉得是镀膜了。膜的颜色不是很深,但还是有一点颜色。”
行为的古怪程度似乎还与患者的智力成正比。
“你们是在哪里跟丢他的?那个地方离他家有多远?”
他冲进办公室,拿起电话,正好听到希拉说同意付费。
艾伦把纸手帕塞进他制服上衣的一只口袋里,从车里走出来。他正要关门,却又探进身去。他想看看仪表盘下面,但站着不太看得清楚。他必须跪下来。
“你是他,对吗?”艾伦轻轻地说,“你是他,他是你,杀手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简单吧。”
你忘掉了指纹和声波纹。你忘掉了赛德和丽姿平静干脆的断言,他们说乔治·斯塔克是真的;他杀人是为了让自己一直活下去。现在你竭力回避一个事实,即你开始相信它们可能都是真的。你跟他们说,相信鬼魂复仇,而且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的鬼魂,是多么愚蠢。但也许作家能招来鬼魂;演员和艺术家也是如此,他们是我们这个社会里唯一被完全接受的灵媒。他们创造不存在的世界,让虚构的人充斥其中,然后又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幻想。我们照做了,不是吗?是的。我们花钱去这么做。
“嗯,非常感谢你抽时间给我回电。”
但胡子立刻证明他错了。“刚过三点吧,长官。”接着他又考虑了一下,“我的表上是那个时间。”
艾伦认为,赛德不可能在三小时内从拉德洛赶到罗克堡,中间还要加上很长一段绕回家的路——并在此期间劫走老婆和孩子,杀掉两名州警察。从拉德洛直接过来,但若是从别处出发,在拉德洛停留,然后及时赶到这里撬开锁,并开走正好停在胡子马丁谷仓里的托罗纳多,则绝无可能。
那么一定有胡子没看到的——比如后备车辆或被派来保护波蒙特一家的警察,如果他们非要坚持出行的话……他们当然可以出行;毕竟他们不是囚犯。
“叫我胡子。我跟你说过了。”
“嗯,那很好。”普瑞查德说,“但你应该看看我的其他部分。我看上去就像是靠两条腿走路的鳄鱼。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艾伦·庞波接到的两个电话让他重新回到事情的核心上,第一个电话是刚过三点时打来的,当时赛德正在奥古斯塔的服务站里给罗利干渴的大众车加机油。艾伦自己则在去买咖啡的路上。
我们相当确信是波蒙特干的。
艾伦开出休息区,朝湖畔路驶去。
“我不知道。”艾伦诚实地说,“可能有用。普瑞查德医生,或许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们没有切干净,也许它又开始生长了。”
但假如是另外一个人杀了在波蒙特家守卫的警察,并劫持了赛德的家人呢?假如有人不需要费劲甩掉警察、换车和绕道呢?假如有人只需要把丽姿和双胞胎塞进车里,然后开到罗克堡呢?艾伦认为他们可能及时赶到这里,在刚过三点时被胡子马丁看到。他们可能轻易地做到这点。
“你去哪里,艾伦?”克拉特往裤子里塞着衬衫,从厕所里走出来。
“谷仓的门锁是什么情况?”
“没有。简直难以置信。”
“是的。我很关心。”
今天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会归结到赛德身上。
“是的。”
“长官,你为什么不像大家一样叫我胡子呢?”
“我不知道。他不愿告诉我。”
“什么有没有?”
普瑞查德叹了一口气。“到我这个年龄,我必须努力再努力才能玩得马马虎虎,长官。我们过去很喜欢露营,但我想明年我们会待在家里。”
他拨了波蒙特家的电话号码。铃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接电话的人的声音他不熟悉。就是说他不认识那个人。但那人一开口,他就知道那是一个警察。
想到耶稣大嚼豆子的样子,艾伦不得不捂住听筒停了一会儿。
“你好,长官。”她们中的一个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神色仿佛在问,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那么这是真的……至少,一部分是真的。大问题是有多真。他开始感觉自己像一个逐渐靠近一堵致命悬崖的人。
“哦?”艾伦把桌上的第二部电话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这是一部可以直拨市政大楼其他办公室的电话。他的指尖在贴有数字“4”的方形按键旁滑来滑去。他只要拿起听筒,按下这个键,就可以接通特雷弗·哈特兰德。“是什么样的问题?”
“这太扯了。”艾伦说,“鸟只会在看不见的时候撞上玻璃。”
“麻烦大得你都没法相信。”哈里森语气阴沉地说,“我的两个人死了。我们相当确信是波蒙特干的。”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你们看到什么像车主的人吗?”
“把车存在畜棚里的人呢?他们没有钥匙吗?”
艾伦慢慢地挂上电话,他相信,但他告诉自己这不能证明什么,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说明赛德·波蒙www.99lib.net特可能疯了。认为胡子看到的东西能证明什么……比如,证明一些超自然的事情正在发生,只因缺乏其他更好的证据……这真是太蠢了。
“谢谢。我不再打扰你了,再见,庞波长官。”
艾伦把内线电话又推回到它的正常位置。上帝偏爱蠢人和酒鬼——他当警察那么多年早就明白了这点——看来胡子的房子和畜棚还没倒,尽管他喝醉时习惯把没有熄灭的烟头弹向四处。现在我只需坐在这里,直到他把事情讲完,艾伦想。然后我就能搞清楚——或者试图搞清楚——这到底是胡子脑子里的幻想还是确有其事。
“听上去像他妈的昆虫。”艾伦嘀咕道。
“车子的注册贴签没问题,夫人。”艾伦说着露出一个“警察是你的朋友”的职业微笑。“你们中没人碰巧看见那辆沃尔沃开进来,是吗?”
“你直到——”艾伦扫了一眼值班记录,当时他想也没想就在上面记录了胡子的来电。“你直到三点二十八分才打来电话的。”
“刚跟你说过,我从未见过它。”胡子马丁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屑,仿佛是在说“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这正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长官。那肯定不是我的车。”
“我记得采访的记者提到,这位鸟类学者指出鸟群中似乎有一种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集体心理感应——如果说鸟也有思维的话,就像觅食的蚂蚁。他说一只鸟决定撞玻璃,鸟群中的其他鸟大概就会跟随。这事发生时我并不在医院——我替波蒙特动完手术,检查确定他的生命体征稳定——”
“不是赛德·波蒙特的旧福特车?”他问胡子,“你确定?”
“你想我告诉他你不在这儿吗?”希拉问,“克拉特刚进来——我可以叫他接电话。”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让艾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艾伦双手紧紧地交叉在一起,伸长小手指,在墙上的光影里做出一只小鸟的造型。一只麻雀。
“我正好在厨房里给自己倒一杯冰柠檬汽水。”胡子继续说道,“当我看到那辆车倒进畜棚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没存过这种车。第二个念头是这人是怎么进去的,畜棚大门上的那个破旧的大挂锁,只有一把钥匙,它就挂在我的钥匙圈上。”
“嗯,我没有!”胡子好斗且得意地说。“你有铅笔吗?”
“那他当然也拍过X光片。”
“我大约四十分钟后会回来!”艾伦冲他喊道,“你替我看着点,直到我回来!”
“我在这儿!”克拉特的声音从厕所飘出来。
“像切除肿瘤。”艾伦很感兴趣,却又觉得恶心。
“我感兴趣地查了他的病历,并把它们与事件的报道对照。麻雀攻击医院时大约是两点过五分。他是两点十分醒过来的。或许还要更早一点。”普瑞查德停顿一下,接着补充道,“事实上,特护病房的一名护士说她认为是麻雀撞碎玻璃的声音把他弄醒的。”
真愚蠢。他可以偷一块密西西比的车牌。或者买一块旧车牌。胡子没说车牌是哪一年的——他在家里往外看,大概也没办法看清楚,用望远镜也不行。
这些年来,胡子的停车生意迅速衰败了。艾伦猜想这是他随便的抽烟习惯渐渐传开后所造成的结果。没人愿意在畜棚大火中失去自己的汽车,即使那车只是你在夏季随便开开的旧车。艾伦上次去胡子家时,在畜棚里只看到了两辆车:一辆是一九五九年款的雷鸟——要是它不是如此锈迹斑斑、破得要命,倒是一款经典车;另一辆就是赛德·波蒙特的旧福特旅行车。
他觉得自己能感觉到这个问题让哈里森很恼火,但他回答时却没有生气或辩解。“大约是十二点半。如果他真换了车,那么一定是花了一些时间,然后他驶向他在拉德洛的家——”
艾伦在椅子上坐坐正,下意识地把电话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
“你觉得是用钥匙打开的?”
“你是在什么时间看到那辆托罗纳多开出你的谷仓的,胡子?”马丁接电话后他问,一边想道:他不会知道的。见鬼,我都不完全肯定他知道如何看时间。
希拉·布里汉姆从调度室里探出头来喊道:“艾伦?有人打来让你付费的电话——你认识一个名叫休·普瑞查德的人吗?”
艾伦停止用手在墙上做出动物影子,在椅子上坐正了。“是的,我想是的。但我很想知道你说赛德·波蒙特没有长‘通常意义上的脑瘤’是什么意思。我很清楚医生替病人保密的规定,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能信任一个通过电话与你初次交谈的人——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站在赛德这一边的,我肯定他希望你把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没时间叫他打电话给你表示同意——我现在就需要知道。”
艾伦·庞波突然发现自己在怀疑那块异常组织的生长是否与其他事情有关。
他还有许多问题想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大概又会引发更多的问题——但哈里森有一点说对了,没时间了。
艾伦不假思索地说了一个谎,要是思考一下的话他大概就不会撒谎了。他这么做时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这个以后再讨论吧。
“是的。”艾伦一边说,一边脑子飞速运转。他看看墙上的钟,三点四十差一分。时间。一切都与时间有关。他意识到他没问胡子马丁是在几点看到托罗纳多开车谷仓的。当时这个问题显得不重要。现在却很重要了。“你们是在几点让他溜掉的,哈里森探员?”
艾伦突然想起来赛德还说了些别的——最后一个细节。
“无论如何我都会记得这个罕见的病例。”普瑞查德说,“但这孩子苏醒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可能更为不同寻常。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念头几乎同时闪现在他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如果他照哈里森跟他说的那样,联系牛津的州警察局的亨利·佩顿,他可能就永远也不会搞清楚这一切。赛德·波蒙特的消夏别墅所在的湖畔路是一条死路。州警察会叫他不要单独接近那栋房子——当他们怀疑绑架了丽姿和双胞胎的人至少犯下了十几起谋杀案时,他不应该单枪匹马地去。他们会要他堵住路,但不要进一步行动,等他们派出一队巡逻车,或许还有一架直升机,就艾伦所知,他们还有驱逐舰和战斗机。

5

艾伦的脑子里终于开始显现出一幅图画。奶牛、孩子和老婆都不在了之后,胡子马丁不再需要大量的现金——除了他从父亲那儿继承这片土地时所缴的税,现在他完全没有什么牵挂。胡子从各种古怪的渠道赚钱。艾伦认为,事实上是几乎确知,每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两捆大麻混在胡子畜棚阁楼的干草里,这只是胡子的小勾当之一。有时他想自己应该以窝藏并企图销售毒品罪逮捕胡子,但他怀疑胡子本身并不吸毒,更不用说有脑子去销售毒品了。更大的可能是胡子只是靠提供毒品储藏空间来赚一两百美元。即使在罗克堡这样的小地方,也有比逮捕窝藏大麻的酒鬼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事实上,伯根菲尔德县医院遭受了麻雀的攻击。
休·普瑞查德提到了过早发育。
“我是说,追捕一名罪犯。”
“我当然看到了。”胡子马丁说。“‘高调的杂种’,上面写着。你能相信吗?”
“胡子马丁?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当然不是这样的。但普瑞查德不是唯一知道的人,赛德的——他把那叫做什么来着?——感觉先兆。这没有出现在《人物》杂志的文章里,没错,但是——
他从巡逻车上下来时,一位身穿绿色工作服的男人从厕所走出来,朝啤九九藏书酒车的驾驶室走去。他身材矮小,黑头发,窄肩膀。乔治·斯塔克不在这儿。
他的头脑过去一直沉湎于常规——现在觉醒过来,开始提问……或试图提问。艾伦认为他没有时间循规蹈矩了,彻底没有时间。他必须保持所有可能的线路畅通。他感觉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某些线路马上就会开始自动关闭的程度。
“嗨,这是波蒙特家。”
“可以。我会立刻派人去那里。”
最后一件事情:他可能开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我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车。不过是那种动力强劲的老款。黑色。它可能挂着密西西比的车牌,但他大概已经把它换掉了。
这什么也说明不了,常规和理智的声音立刻说道。至少,不一定说明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到了孩子。但是,艾伦,当你在路边的小吃摊买炸鸡时,他们也会给你这种东西,看在上帝的分上。
“我会的。”
不过……
那么它怎么会出现在墙上呢?
“我是艾伦·庞波。”他清楚地说,“卡索县的治安官。我要找赛德·波蒙特。请问你是哪位?”
“我妈妈过去常说自言自语意味着你要发财了。或许我也应该开始这么做。”
至少叫上一些你的人。
“是的,我在听。”线路很顺畅,但艾伦依然有点怀疑——这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不像七十岁。或许有四十岁,但不像七十岁。
“我打电话来是想了解赛德的情况。”他说,“已经过了很久,我想要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我猜你那儿有麻烦了。”
“谢谢你,普瑞查德医生。”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嘴唇奇怪地不听使唤。
“生命体征?”
密西西比牌照,胡子说。
他不喜欢这个念头。它不滑稽。它甚至一点都不好笑。它不仅破坏了他所相信的一切,还破坏了他从小习得的思考方式。
“什么!”
警察——瞧瞧哈里森,至少目前——认为一定是赛德干的,但哈里森和他的同事们不知道关于托罗纳多的事情。
“62284,对,你可以把这号码拿去查一下,非常可疑!啊!这正是我想的!这就跟耶稣吃了一罐豆子一样自然。”
他用手在墙上做出另一只麻雀的造型,然后停了下来。
“不了,谢谢。”艾伦说,“祝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天。”
“庞波长官?”

4

“是的——但请你让我按我自己的方式把它讲完,长官。”艾伦又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那种不自觉的傲慢。
“赛迪亚斯·波蒙特。”普瑞查德立刻打断了他,“无论他出现什么症状,我都怀疑这跟他原来的肿瘤复发有关。”
问题是,他相信什么?
“就是一些重要的指标,长官。接着我就离开医院去打高尔夫球了。但我知道那些鸟把医院里的人都吓坏了。两个人被飞溅的玻璃割伤。我能接受鸟类学者的理论,但我心里依然有所疑问……因为我知道波蒙特的感觉先兆,你瞧,不只是鸟,而是特指一种鸟:麻雀。”
“幻听?”
但这孩子根本没有长脑瘤,你知道吗?
点火线垂在那里,铜芯裸露着,稍微有点弯曲。这种弯曲,艾伦知道,是因为它们被人缠在一起过。沃尔沃被人没用钥匙发动过,而且那人干得很熟练。停车时,司机又把点火线拉开,熄灭了引擎。
“你也是,长官。”她们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让艾伦感觉更加不真实了。
“这个姓波蒙特的男孩每次头痛发作前都会听到鸟的声音。”普瑞查德说,“这本身并不罕见,脑瘤或癫痫患者经常会出现这种症状。这叫做感觉先兆综合征。但手术实施不久,就发生了一起与现实中的鸟儿有关的奇异事件。事实上,伯格菲尔德县医院遭受了麻雀的攻击。”
“花子,你看到的车的保险杠上有没有贴东西?你有没有注意到——”
艾伦迅速转过身。“是的!把电话接进来!”
三点,胡子说。刚过三点。我的表上是那个时间。
“波蒙特很危险,长官。极其危险。如果他真的露面了,你一定要当心。”
“我正在调查一起发生在缅因州卡索县的谋杀案。”他说,“受害者是一个叫霍默·葛玛奇的本地人。这起罪案可能有一个目击者,但我与这个目击者的关系非常微妙,普瑞查德医生。原因有两个。首先,他很有名。其次,他所呈现的一些症状你曾经很熟悉。我这么说,是因为你在二十八年前为他做过一个手术。他当时长了一个脑瘤。我担心如果这个肿瘤复发了,那么他的证词就可能不是非常可信——”
“麻雀又在飞了。”艾伦轻轻地说,声音既茫然又恐惧。
但当他回答时,声音里一点也没有透出这些想法。
这声音很谨慎,听上去像是随时准备抛出一堆问题,如果对方听起来可疑的话。
“从你的畜棚里开出来的是一辆什么车,艾伯特?”艾伦耐心地问。罗克堡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几乎都管他叫胡子艾伯特,艾伦在镇上再待十年,或许二十年后可能也会那么叫他。
他们没有考虑过斯塔克;他们甚至不知道有斯塔克这么个人。
“这听起来很荒唐,不是吗?”普瑞查德似乎相当得意。“要不是有据可查,我根本就不会提这事。伯根菲尔德《信使报》甚至在头版报道了这事,还附有一张照片。一九六〇年十月二十八日下午刚过两点,一大群麻雀飞进县医院的西侧。当时特护病房在那边,波蒙特家的男孩手术后当然就被送去那里了。”
他发现自己想起了赛德说过的一些话。我不知道我在写作时,我是谁。这么说并不确切,但也差不多了。更惊人的是,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这点。
“我能请你帮帮忙吗,长官?”哈里森问,现在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愤怒了,只剩下疲惫与烦恼,艾伦很同情他。
“长官,我倒是想回答你的问题,但没时间了。问题在于如果他去你们那儿的消夏别墅——这似乎不可能,但这家伙疯了,所以你根本猜不到他到底会干什么——他应该还没到,但他很快就会到了。他和他的全家。如果你和你的手下去那里恭候他,那就太好了。如果出现什么状况,你可以用无线电联系位于牛津的州警察局的亨利·佩顿,我们会派出大量的增援人员。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亲自逮捕他。我们认为他的妻子已经成了人质,如果她还没死的话,孩子们也是一样。”
他听到赛德说,他随母亲从新罕布什尔搬去了密西西比州的牛津……他的南方口音已经减轻了许多,几乎不太听得出来了。
“你说什么,长官?”
“好吧,胡子。谢谢你。我们会调查的。”
“你说他做了检查。他有没有做CT扫描?”
“62284。”
“什么事情?”
在拐弯处停着三辆车:一辆运啤酒的车,一辆新的福特护卫者和一辆风尘仆仆的沃尔沃。
“许多窗户都被打破了,事后修理工清理出了超过三百只死鸟。我记得,《信使报》引用了一名鸟类学者的看法——他指出大楼的西侧几乎全是玻璃,推测鸟可能是受到了反射在玻璃上的强烈阳光的吸引。”
忘掉脑瘤吧。麻雀才是你现在要想的东西——因为麻雀又在飞了。
但他不认为自己准备好这么做了。他本想叫诺里斯·瑞治威克,但他今天www.99lib.net不上班,也不在镇上。约翰·拉波特依然因为毒漆藤中毒而在家休息。西特·托马斯外出巡逻去了。安迪·克拉特巴克在这里,但克拉特巴克是新手,而这事却很棘手。
“不用客气。我怀念我的工作,庞波长官。不是怀念手术的神秘性——我从来不在意那个——而是怀念秘密本身。大脑之谜。那很令人激动。”
和赛德通电话时——那个疯子从米里亚姆·考利的公寓打来电话后不久——杀人游戏真正开始的那天晚上。
什么是真的?常规和理智的声音轻轻地问。上帝,这是一个令人抓狂的声音。有人在波蒙特的湖边别墅里?是的——这可能是真的。有个叫乔治·斯塔克的人把那辆黑色的托罗纳多开出了胡子马丁的谷仓?还有呢,艾伦。
艾伦叹了一口气。“好吧,胡子。既然说到这点,你为什么不叫我名字呢?”
“一天后,我问了他的症状。手术切除造成感觉先兆的病灶后,有时会伴有局限性遗忘,但这起病例没有。他记得很清楚。他既听到了麻雀,也看到了它们。他说,到处都是鸟,他住在伯根菲尔德的瑞奇威,那里的房屋、草坪和街道上都是麻雀。”
“你是过去在新泽西伯根菲尔德行医的休·普瑞查德医生吗?”
艾伦不知道自己对此是怎么想的……但他的脑中第三次火光一闪,这次比前两次都要亮。一辆托罗纳多。密西西比的车牌。关于密西西比州。一个小镇。牛津镇?是牛津吗?与这里隔着一两个镇?
“他有没有搞出麻烦呢?”
如果这些检查的结果是阴性,那么就是因为查不出东西。就我而言,我认为我们切除干净了。

6

艾伦惊讶地发现这是真的——或者说他认为这是真的。他开始感到一种奇怪的紧张,感觉有事要发生。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很快就会知道的。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艾伦认为派一队对湖畔路不熟悉的州警察去那儿,就像是把人送进绞肉机一样。
“福特是我的。”第二个老妇说,“我们是开那辆车来的。我不知道沃尔沃是谁的。是车的注册贴签过期了吗?这事应该由我的儿子负责,但他是那么健忘!他今年四十三岁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他——”
五号公路离胡子马丁的农场大约半英里处有一个休息区。艾伦拐了进去,一半是因为预感,一半是因为突发奇想。预感的部分很简单:不管他们开的是不是黑色的托罗纳多,他们都不是从拉德洛坐着神奇的飞毯来到这里的。他们一定是开车来的。这意味着某个地方一定有一辆被丢弃的车。他正在追捕的男人用完霍默·葛玛奇的小卡车后,就把它扔在了一个路边的停车场里,一名罪犯做过一次的事,他就会做第二次。
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当他抓起帽子离开办公室时,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轻轻地说。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想法,艾伦。你会笑的,你会笑破肚皮的。假设赛德·波蒙特从一开始就是对的呢?假设真有一个叫乔治·斯塔克的怪物在四处游荡呢……他生命的各个方面,都是赛德创造出来的,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就活过来了呢?在他需要的时候,但他并不总是出现在他所需要的地方。因为他总是出现在与重要创造者的生活相关的地方。于是斯塔克必须在赛德存车的地方把车开出来,就像他必须从赛德象征性地埋葬他的墓地中走出来一样。你不喜欢这个想法?它很滑稽,不是吗?
“不知道这狗娘养的从哪里搞来钥匙的,我猜是他撬开的。”
“祝你和你的妻子玩得开心。”
“跟我保持联系。”哈里森连再见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有意思。”艾伦轻声说。
“你他妈的说得太对了!”胡子欢呼道。然后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好吧。密西西比车牌,号码是62284。你记下了吗?”
“普瑞查德医生?普瑞查德医生,你在听吗?”
“天哪。”艾伦说,“我今天可真够忙的。”
思考他不相信的事情对他而言更为容易。他不相信赛德·波蒙特谋杀了任何人。他也不相信赛德在任何人家里的墙壁上写了那个神秘的句子。
当赛德在电话里描述乔治·斯塔克时,他还说了什么?
麻烦,艾伦觉得这很有趣。大概是检查你阁楼上的那捆大麻,对吧,胡子?
“我是胡子马丁,我住在镇外的二号公路旁。我这儿可能出了点问题,长官。”
很简单。年老的普瑞查德医生从福特罗拉米飞到东边,杀死弗雷德里克·克劳森,在他家的墙上写下“麻雀又在飞了”,然后又从华盛顿特区飞到纽约,用他最喜欢的手术刀撬开米里亚姆·考利家的门锁,对她干了同样的事情。他动手术一般杀了他们,因为他怀念手术的神秘性。
艾伦·庞波既不是一个懦夫也不是一个迷信的乡下人,那些乡下人仇视麻雀,不让怀孕的女人靠近牛奶,因为他们担心怀孕的女人会导致牛奶凝结。他不是一个乡巴佬;他不会被城里骗子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他不是刚出生的孩子。他相信逻辑和合理的解释。因此他等这阵发抖过去后,把自己的罗拉代克斯拉到面前,找出了赛德的电话号码。他有点哭笑不得地发现卡片上的号码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一样。显然,罗克堡的这位著名作家已在他脑子的某个部分深深扎下了根,扎得比他想的还要深。
“别管这些,胡子。这是警察的事情。你有没有看到那上面写什么?”
“我也许会赶到那里处理这事。”艾伦大声说。他在电话簿里查到艾伯特·马丁的电话号码,给他打电话,问他第一次就该问清楚的事情。
他把对讲机放回到机座上。他要去,他要一个人去。这也许是错的,很可能是错的,但这是他要做的事情。他可以容忍自己的愚蠢;天知道他以前也干过蠢事。他不能忍受的是在没弄清楚情况前,他通过无线电寻求增援,这可能会导致一个女人和两个婴儿丧命。
“去湖边。”艾伦含糊地说,赶在克拉特或希拉再提问前便走了……或者说是赶在他自己细想要做什么之前。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明目的地就离开是一个很糟糕的主意。这不仅是自找麻烦;这简直是寻死。
艾伦考虑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来跟他谈,希拉。谢谢。”他拿起听筒,把它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我不感到惊讶。”普瑞查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并没有全部跟我讲实话,年轻人,是吗?”
也许丽姿不知道。如果他足够疯狂,也许丽姿不知道。
“当这件事结束以后,你能详细告诉我所发生的一切吗,长官?我对你很坦率,因此我这个要求似乎也不过分。我非常好奇。”
“阴性。”
“我不知道。”艾伦说,接着为了迎合胡子又补了一句,“这听上去很可疑。”
还有别的问题——很多问题。
包装上写着“纸手帕”。他觉得仿佛有人往他胃里投了一只保龄球。
胡子马丁在镇外的二号公路旁有一大片地产,距离卡索湖大约有四英里。那地方曾经是一个兴旺的牧场,但那是在胡子马丁还用教名艾伯特、还没整天捧着威士忌酒壶的时候。他的孩子们已经长大,妻子十年前就弃他而去了,如今胡子马丁一个人住在一片二十七英亩正在慢慢退http://www.99lib.net化为荒野的土地上。他的住所和畜棚立在这块地的西侧,二号公路在那里转弯拐向湖区。畜棚很大,曾经养着四十头牛,现在屋顶深深地凹下去一块,油漆脱落,大多数窗户都用方形的硬纸板封住了。这四十年来,艾伦和罗克堡的消防队长特雷弗·哈特兰德一直觉得马丁的房子和马丁的畜棚总有一天会起火化为灰烬。
还有锁着的门。赛德怎么可能不砸坏锁就进入谷仓呢?他是一位作家和老师,不是一个窃贼。
“我没时间详细讲。”哈里森说,“这真是一个他妈的让人难过的故事,长官。他开一辆红灰色的雪佛兰‘巨无霸’,一个他妈的带轮子的庞然大物,但我们认为他一定是把它扔在什么地方,然后换了一辆车。他在你们那儿有栋消夏别墅。你知道它的地点与布局,对吗?”
“还有痉挛。问题都是由脑前额叶的一块肉垂引起的。我们动手术,以为那是一个肿瘤,最后却发现它其实是赛德·波蒙特的双胞胎兄弟。”
他迟疑了一下,非常想问哈里森一个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哈里森是否确信赛德在第一批增援警察赶到前,有时间赶到家里,杀掉在那儿守卫的警察,并掳走了全家人?但这个问题会触到哈里森现在正努力应对的痛处,因为这个问题透着无可辩驳的指责:你们让赛德溜走了。你们不知怎么的让赛德溜走了。你们有责任看住他,但你们却把事情搞砸了。
我将趁自己头脑还清醒的时候,尽快结束这次谈话,艾伦想。这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我将试图回忆起是谁——
“我只是好奇。”普瑞查德继续说道,“因为脑瘤患者经常会做出非常奇怪的事情。行为的古怪程度似乎还与患者的智力成正比。但这孩子根本没有长脑瘤——至少长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脑瘤。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病例,极其不寻常。从一九六〇年起我仅读到过三个类似的病例——两个是在我退休之后。他做过标准神经检查了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你到底要不要知道那车的车牌号码?”
“好的。”
他走回到沃尔沃旁边,拉了拉驾驶室的门。门开了。车内像阁楼一样热烘烘的,说明它停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向后座望去,看到座位底下有一个盒子,比思味特的包装稍大一点。他俯身从前后排座位间把它捡了起来。
“是的。”普瑞查德说,“是很有意思。我这些年来从未跟人提过这事,庞波长官。它对你有用吗?”
最后一个问题,凶手:如果那辆黑色的托罗纳多一直停在胡子的谷仓里,他怎么会之前从未见过它呢?怎么可能这样呢?
艾伦觉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仅悄悄地溜进了他的脑子里,还进入了他的全身,犹如一队侵略军。赛德,所有的问题总是回到赛德身上。当然,他很聪明,他很古怪,而且他承认自己长了脑瘤的症状。
“他差不多是把汤姆·查特森和杰克·埃丁斯切成了碎片,这就是所发生的事情!”哈里森喊道,他的愤怒程度让艾伦感到震惊。“他带着全家人,我要抓住这个狗杂种!”
“如果可以,我会告诉你的。”
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州警察还是应该给我打个电话。他们会发出详情通报,他们会知道这是他可能来的一个地方。
“我只是想知道停在那儿的福特和沃尔沃是不是你们的车子。”艾伦说。
“我当然确定。这不是福特,也不是什么见鬼的旅行车。它是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
“你似乎对此很厌恶。”普瑞查德医生语气欢快地说,“但这其实没必要,你要把它放在具体的背景下考虑。我们说的不是该隐起身用石头砸死了亚伯。这不是一种谋杀行为;它只是我们并不理解的某种生物规则所起的作用。也许是母亲的内分泌系统里的某种物质激发的一个坏信号。准确地说,我们讨论的甚至都不是胎儿。在吞噬发生的时候,波蒙特夫人的体内只有两团大概具有人类特点的组织。你可以称之为活动中的两栖动物。只是它们中的一个——较大、较强的一个——压在较弱的那个上面,把它包起来……与之合并。”
但那不是赛德的车子。不可能是赛德的车。如果是赛德的车,丽姿就会知道,不是吗?
“一个好人,我认为。”艾伦说,“也许有点冷漠、有点孤僻,但还是个好人。”接着他重复道,“我认为。”
“没有,先生!”胡子似乎被这个问题惹恼了。
“我猜他太忙了,所以没有换。”艾伦咕哝道。他的身上依然满是鸡皮疙瘩。
“或是姐妹。”普瑞查德说,“但我怀疑那是一个兄弟,因为我认为异卵双生双胞胎出现吞噬现象的几率更要少得多。这是基于统计的次数,并非铁的事实,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由于同卵双生双胞胎总是同一性别,所以对你的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我认为胎儿时期的赛德·波蒙特在她母亲的子宫里吞噬了他的兄弟。”

1

“没有。”第三位老妇说。她用小沙鼠般的明亮眼睛看着他。“你在找什么吗,长官?”
又是赛德。
“伯根菲尔德,特纳弗莱,哈肯赛克,恩格尔伍德,恩格尔伍德高地……天哪,一直到帕特森,我在这些地方都行过医。你是一直在找我的庞波长官吗?我和我的妻子一直在外面,刚刚回来,现在浑身疼得要命。”
“是吗?我想是有点像。不管怎么说,这次吞噬并不彻底。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完整地保留了自己的一块组织。这块异物——我想不出其他叫法——和成为赛德·波蒙特大脑的组织缠在一起。由于某种原因,它在男孩十一岁时变得活跃起来。它开始生长。脑子里的空间不够,因此必须像切除肿瘤一样割掉它。我们这样做了,手术非常成功。”
“怎么说?”
“我会讲到的,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告诉他的父母手术中发现了什么,因为这实际上无关紧要——而且我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尤其是他的父亲。那家伙应该生在洞穴里,终生靠狩猎猛犸象过活。我当时决定只跟他们说他们想听的,尽快把他们打发走。当然,后来时间长了,你就和病人失去联系了。当海尔格给我看他的第一本书时,我曾想写信给他,后来我也几次这样想过,但我觉得他可能不会相信我的话……或者不会在意……或者他可能认为我是疯子。我不认识什么名人,但我同情他们——我怀疑他们一定过着小心防范、支离破碎、担惊受怕的日子。当时我觉得过去的事情似乎不提比较好。现在,用我孙子孙女们的话来说,我那么做是自欺欺人。”
“我能想象得出。”艾伦表示赞同,但他想如果此时他的生活里少一些谜团,他会非常高兴。“当事情……水落石出后,我会与你联系的。”
对方一阵沉默,接着回答:“我是史蒂夫·哈里森,长官,缅因州的州警察。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至少一小时前就应该给你打了。但这里的情况……这里的情况他妈的糟透了。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打电话来吗?”
“没什么。你继续。”
“你说他或许目睹了这起谋杀案?你确定你没有怀疑可能就是他本人干的?”
有人朝他的胃里又扔了一只保龄球。他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就像被人猛击了一样。
“你没有恰巧记下车牌号码,是吧?”
他走回自己的巡逻车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从架子上取下麦克风。
“我记得那男孩非常可爱。他被吓坏了www.99lib.net,但很讨人喜欢。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打开着。”胡子干脆地说。
“必须先认真思考一下。”胡子说,“做人必须三思而后行,长官,至少我做事是这样的。在我打电话给你之前,我先去谷仓查看开车的这家伙是否还在那儿搞出了其他麻烦。”
桌上的对讲机响了,把他吓了一跳。又是希拉。“胡子马丁在一号线,艾伦。他想要跟你讲话。”
你疯了!常规在他的脑子里尖叫。
她们摇摇头。
“上帝啊。”艾伦轻轻地感叹道。这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他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什么……他怎么逃走的?”
“你说什么?”
“首先,那是密西西比的车牌。”胡子得意洋洋地说,“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但如果斯塔克是真的呢?
“艾伯特——”
艾伦和特雷弗一起巡视过畜棚,但他从没进过胡子的厨房(也没打算近期去巡视一下,谢天谢地),他说:“哦,是的。双筒望远镜。我把它给忘了。”
“你是什么意思?”
“那么。”胡子说,“你将采取什么行动?”

2

赛德和他的家人受到缅因州警察的保护。如果他们决定收拾行李到这儿来度周末,那么州警察也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一方面是提醒他,另一方也是出于礼貌。但州警察既然已经把在拉德洛保护赛德的工作当成例行公事,那么他们一定会试图劝阻赛德进行这样的旅程。如果赛德是一时兴起,那么他们更是会竭力劝阻他。
复制钥匙,他的脑子里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但艾伦不这么认为。如果胡子经常把大麻藏在谷仓里,那么他一定会很小心地摆放钥匙,无论他处理烟头是多么随便。
“你说什么,夫人?”
“嗯,长官,我他妈的一点也搞不清楚。如果那是辆我认得的车子,我会把它叫做豪华汽车偷窃。但那车我不认得。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它。但它就是从我的畜棚里开出来的。”胡子的口气略带嘲讽,有着浓重的缅因口音。
“你说得很对。”艾伦说。他承诺会把最后的结果告诉胡子,然后就挂了电话。他把椅子推离办公桌,看看钟。
“他有没有呢?”
线路咔嚓一响,艾伦慢慢把听筒放回电话机座上。他靠在椅背上,弯起灵活的手指在办公室墙上的太阳光影里做出一只大黑鸟慢慢拍着翅膀飞翔的造型。《绿野仙踪》里的一句话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我真的相信幽灵,我真的相信幽灵,真的,真的,我真的相信幽灵!”那是胆小的狮子说的,是吗?
“没有。只是挂在门扣上,锁环开着。”
“如果这些检查的结果是阴性,那么就是因为查不出东西。就我而言,我认为我们切除干净了。”
胡子的另一项储藏服务——至少是合法的——是将畜棚当成夏季来度假的人们的停车场。艾伦初来镇上时,胡子的畜棚就已经是一个常规的停车场了。你可以在那儿看到多达十五辆的汽车——大多数汽车都归夏季来度假的人所有,这些人一般都在湖上拥有房产——他们就把车停在原来奶牛过冬的畜棚里。胡子敲掉了畜棚里的隔墙以扩大停车的空间,那些夏季才会被人开来开去的车就一辆辆紧挨着,在弥漫着甜甜干草味的畜棚中度过漫长的秋天和冬天,它们光亮的表面因为阁楼上掉下的陈年谷壳而变得暗淡。
“出什么事情了?”他问哈里森探员。
“是的。亨利·佩顿是我的朋友。”
“长官好。”他说着冲艾伦敬了个礼。艾伦冲他点点头,朝三位坐在野餐桌旁的老妇人走去,她们正一边喝着保温瓶里的咖啡,一边聊天。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们在通缉那辆车?”胡子急切地问。
“是我。”
他打了个冷战,坐在调度桌前的希拉·布里汉姆从打字机上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么热的天,你还发抖,艾伦。你一定是快感冒了。”
“嗯……我……”
“被砸坏了?”
“做了。”
“我可以告诉你病情。”普瑞查德平静地说,“我曾多次考虑亲自联系波蒙特,至少告诉他手术完成不久后医院里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他可能会感兴趣。”
“他妈的我记下了!”胡子喊道,“我的窗台上架着一个双筒望远镜,不是吗?”
第二个念头是关于斯塔克的。
在那辆车里的必定是赛德。如果你排除了所有愚蠢的假设,那还剩下什么选择呢?他描述过它。过去电台里的那档智力竞猜节目是怎么说的来着?说出它的名字,它就是你的。
“哦。”艾伦说。他感到一瞬间的不真实。他到底在这里干什么?他到底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呢?“没有,夫人。我只是喜欢沃尔沃汽车。”天哪,这听上去真是一个智慧的回答。它听上去真是……太他妈的……智慧了。
“啊,我很抱歉。我要感谢你打来电话,医生。你听上去比我预期的要年轻许多。”
“哦。”第一位老妇说,“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你想要喝一杯咖啡吗,长官?我想我们正好还剩一杯。”
“因为我在一九六〇年救了他的命。”普瑞查德说完还不自觉地傲慢地补充道,“要不是我,他一本书都写不成,因为他活不到十二岁就会死掉。自从他的第一本书差点儿获得国家图书奖后,我一直怀有兴趣地关注着他的事业。我看了一眼封套上的照片,知道是同一个人。他的脸变了,但眼睛还和过去一样。不同寻常的眼睛。我应该称之为梦幻的眼睛。当然,我知道他住在缅因,因为最近《人物》杂志登了篇文章。正好是在我们外出度假之前。”
“是的,没错。”普瑞查德说,听上去仿佛艾伦的震惊让他很高兴。“这并非异常罕见——双胞胎经常在子宫内被吸收,偶尔会出现吸收不彻底的情况——但这个东西的位置很罕见,异常组织的生长速度也很不寻常。这种组织一般都是不会生长的。我认为赛德的问题或许是发育过早引起的。”
“没什么,艾伯特。我只是自言自语。”
脑瘤患者经常会做出非常奇怪的事情。
“谢谢你,长官。”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很关心这事,对吗?”
“嗯。”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波蒙特?”
“这是我全部的要求了。你继续上班吧,我也要继续度假了。”
“发生了什么?”
艾伦考虑过这个问题,决定小心行事。现在他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靠在椅子上,在墙上比划着动物影子。
如果那是赛德的托罗纳多,如果他到胡子那儿去把车子开走,如果他是一个人,那就得出了一个让艾伦非常难过的结论,因为他本来觉得赛德人还不错。结论是赛德故意甩掉了他的家人和保护者。
他开着巡逻车出镇,驶向他这辈子最大的麻烦时,依然竭力想让自己相信这点。
各种念头在他的脑中闪过,都是些黑暗的念头,就像废弃教堂尖塔里的蝙蝠一样黑暗。只有一个念头是连贯的:他是两个人——他一直都是两个人。任何靠创作谋生的男女都是如此。一个生活在正常世界……另一个则创造世界。他们是两个人。总是至少两个人。
然后,他突然全身一冷,胳膊上立刻布满了鸡皮疙瘩,脖颈后面的肌肉也像鼓面一样绷紧了。
“当然了,艾伯特。”
“等等。”艾伦说,“等一下。”他在书里读到过一两次“头脑一片混乱”这样的词语,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这种感觉。“你是在告诉我说赛德是双胞胎中的一个,但他……他不知怎么搞的……不知怎么搞的吞噬了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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