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二、魏晋风流与士人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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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二、魏晋风流与士人群像
第一章 高贵
第一章 高贵
第二章 自信
第二章 自信
第三章 刚正
第三章 刚正
第四章 率真
第四章 率真
第五章 旷达
第五章 旷达
第六章 雅量
第六章 雅量
第七章 清谈
第八章 隽语
第九章 妙赏
第十章 深情
第十章 深情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九章 机诈
第十九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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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魏晋士人个个自我感觉良好,他们毫不掩饰地炫耀才华,爱才甚至远胜于敬德。曹操欣然领受“乱世英雄”之称,全不计较“治世奸贼”之诮。桓温与殷浩青年时齐名,二人彼此又互不买账,有一次桓问殷说:“卿何如我?”殷断然答道:“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每人在才名上当仁不让,为了决出才气的高低优劣,他们经常通过论辩来进行“智力比赛”:

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世说新语·言语》)

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世说新语·言语》)
这一代人富于智也深于情。“嵇康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驾”(《世说新语·简傲》),真是“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连一代枭雄桓温也生就一副温柔心肠。“桓公入蜀,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视其腹中,肠皆寸寸断。公闻之,怒,命黜其人。”(《世说新语·黜免》)任性不羁的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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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世说新语·任诞》)。人们摆脱了礼法的束缚和矫饰,自然便坦露出人性中纯真深挚的情怀。王伯舆登上江苏茅山,悲痛欲绝地哭喊“琅邪王伯舆,终当为情死”“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世说新语·任诞》)。魏晋名士们喜便开心地大笑,悲则痛苦地大哭。大家知道,情与智通常是水火不容——情浓则智弱,多智便寡情,可在魏晋名士的精神结构中,情与智达到了绝妙的平衡,他们可谓情智兼胜的人格标本。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世说新语·容止》)

士人们向内发现了自我,必然导致他们向外发现自然。品藻人物与留连山水相辅相成,有时二者直接融为一体,仙境似的山水与神仙般的人物相映生辉,在这之前,几乎没有人对自然美有如此细腻深刻的体验:
在爱智、重才、深情之外,士人们同样也非常爱美。荀粲就公开声称:“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世说新语·惑溺》)《世说新语》随处都可见到对飘逸风度的欣赏,对漂九*九*藏*书*网亮外表的赞叹:
魏晋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为什么会涌现出那么多特立独行的名士?
“魏晋风流”要经由魏晋士人来体现,因此,假如说《世说新语》是“魏晋风流”的剪影,那么该书自然便是魏晋士人的群雕。《世说新语》及刘孝标记载的人物多达一千五百多个,魏晋豪门世家几乎无一遗漏,如以王导为代表的琅邪王氏——王衍、王敦、王羲之、王徽之、王献之等;以谢安为代表的陈郡谢氏——谢鲲、谢尚、谢玄、谢道韫等;还有太原王氏王湛、王述、王坦之等,龙亢桓氏桓温、桓玄;陈留阮氏阮籍、阮咸;高平郗氏郗鉴、郗愔、郗超,新野庾氏庾亮、庾冰、庾翼等等。另外,书中还有早慧的天才少年,有雄强刚烈的将军,有风姿绰约的名媛。明末作家王思任在《世说新语序》中说:“今古风流,惟有晋代。至读其正史,板质冗木,如工作瀛洲学士图,面面肥皙,虽略具老少,而神情意态,十八人不甚分别。前宋刘义庆撰《世说新语》,专罗晋事,而映带汉、魏间十数人,门户自开,科条另定……小摘短拈,冷提忙点,每奏一语,几欲起王、谢、桓、刘诸人之骨,一一呵活眼前,而毫无追憾者。”正是由于《世说新语》的形象描绘,许多魏晋人物至今还是人们的精神偶像,甚至还让日本文化精英为之神魂颠倒,近代日本作家大沼枕山曾说:“一种风流吾最爱,六朝人物晚唐诗。”诗中的“六朝人物”主要指魏晋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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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李安国颓唐如玉山之将崩”。(《世说新语·容止》)
只有优美高洁的心灵才可应接明丽澄净的山水,对自然的写实表现为对精神的写意,大自然中的林泉高致直接展现为名士们的潇洒出尘。
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许大不平。时诸人士及於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王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世说新语·文学》)

王司州至吴兴印渚中看,叹曰:“非唯使人情开涤,亦觉日月清朗。”(《世说新语·言语》)
《世说新语》主要记述东汉后期至东晋末年士人的言行逸闻,魏晋名士清谈的议题、清谈的形式、清谈的风习占了大量篇幅,以致陈寅恪先生称它为“一部清谈之全集”。当然这种说法未免夸张,名士清谈多见于《世说新语》,但《世说新语》并非全是名士清谈,它同时还刻画了魏晋士人俊美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超旷的情怀、敏捷的才思,以及他们荒诞的行为、吝啬的个性、放纵的生活……真要感谢该书的编者刘义庆,要不是他招聚文士辅助搜集、整理、加工、润色这些片玉碎金零缣寸楮,我们今天就无缘一睹魏晋名士迷人的风采。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魏晋上流社会的精神生活不仅写在书中纸上,也流传于人们的口头,当时还健在的遗老宿臣或许还曾躬与其事,所以他搜集加工起来,既方便又可信。http://www.99lib•net

东汉末年,统治者以自己种种残忍卑劣的行径,践踏了他们自己所宣扬的那些悦耳动听的名教。因而,随着东汉帝国大厦的瓦解,对儒学的信仰也逐渐动摇,儒学教条的名教日益暴露出虚伪苍白的面目,不佞之徒借仁义以行不义,窃国大盗借君臣之节以逞不臣之奸。人们突然发现,除了人自身的生生死死以外,过去一直恪守的儒家道德、操守、气节通通都是骗人的把戏。这样,很多人不再膜拜外在于人的气节、忠义、道德,只有内在于人的气质、才情、个性、风度才为大家所仰慕。于是,魏晋士人开始追寻一种新的理想人格——由从前主要是伦理的存在变为精神的个体,由寻求群体的认同变为追求个性的卓异,由希望成为群体的现世楷模变为渴望个体的精神超越。这种理想人格即人们所说的“魏晋风流”,它具体展现为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冯友兰《论风流》),《世说新语》正是“魏晋风流”最形象逼真的剪影。www.99lib.net
名士们把僵硬古板的名教扔在脑后,追求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追求一种任性称情的生活。“阮籍嫂尝还家,籍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世说新语·任诞》)决不为名利而扭曲自我,称心而言,循性而动,是他们所向往的生活方式,也是他们企慕的人生境界。“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世说新语·任诞》)因为有这种淡于名利的生活态度,他们才能活得那样洒脱,那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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