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幽默
3、夷甫无君辈客
目录
导言
第一章 高贵
第一章 高贵
第二章 自信
第二章 自信
第三章 刚正
第三章 刚正
第四章 率真
第四章 率真
第五章 旷达
第五章 旷达
第六章 雅量
第六章 雅量
第七章 清谈
第八章 隽语
第九章 妙赏
第十章 深情
第十章 深情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三章 幽默
3、夷甫无君辈客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九章 机诈
第十九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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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刘与蔡谟更不是同路人。蔡谟是东晋中期的著名政治家,年轻时就享誉朝野,与郗鉴等八人并称“兖州八伯”,又因与荀闿、诸葛恢的字均为“道明”,所以号称“中兴三明”,当时传唱他们的歌谣说:“京都三明各有名,蔡氏儒雅荀葛清。”早年历任中书侍郎、义兴太守、大将军从事中郎、司徒左长史、侍中等职。康帝即位后,入朝任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多次晋升他都固辞不就,认为自己是“尸素累积而光宠更崇,谤讟弥兴而荣进复加”,他说我在侍中、光禄大夫这样的高位上,自己羞愧得“惶惧战灼,寄颜无所”,意思是说“我的脸没地方搁”。蔡谟不只是为政谨慎勤劳,而且治学渊博多才,于典章制度尤其娴熟,晋朝许多礼仪宗庙制度多为蔡所议定,同时也长于文笔议论,还是《汉书》研究专家。
我们来看看蔡谟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蔡答:“身不如夷甫。”
何充是位能干实的官员,成天忙于公务和批示文书。一天王濛和刘惔找何充谈玄,何充却只顾看文书,不想理睬成天清谈的闲人;王濛希望他能“摆拨常务”,抽出时间与他们“应对玄言”。何充不耐烦地对他们说:“我不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活命?”九*九*藏*书*网
被同事、同学或同辈人所轻慢戏弄,估计许多人都有过这种不愉快的遭遇。这时候,我们觉得自尊心受到侮辱,可苦于仓促之间找不到回击的方式:与对方从此绝交未免过分,与对方大吵一架有失风度,与对方大打出手更嫌粗鲁,忍气吞声又觉得十分窝囊。吃了软亏却使不上力,出不了气,真比哑巴吃黄连还要难受。
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王、刘看起来是“主”,事实上却是“客”。他们其实是相声中的捧哏——给蔡谟“垫包袱”的配角,蔡谟才是逗哏——最后甩响包袱的藏书网主角。
文中的“王、刘”指王濛和刘惔,他们二人是非常投缘的好友,又都是东晋十分活跃的清谈名士,所以人们常将他们并称为“王刘”。刘惔尚晋明帝庐陵公主,历任司徒左长史、侍中、丹阳尹等职。他死后孙绰在诔文中称他“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往好处说是为政清静无为,往坏处说是放任自流毫不作为。王濛官至司徒左长史,他女儿后来成为孝武帝皇后。史书上说他小时放纵不羁,晚节才开始克己励行。王濛生得姿容俊秀,常常对着镜子自我陶醉:“我爸爸王文开怎么生出像我这么漂亮的儿子!”临死前还哀叹说:“我这么俊美的人儿,竟然活不到四十岁!”过度的风流自赏就变成了病态自恋。
王、刘问曰:“公自言何如夷甫?”
可是,王濛和刘惔“每不重蔡公”,对蔡谟很少表示应有的尊重。这两位名士曾经到蔡谟那里去清谈。三人谈了很长时间,于是他们问蔡谟说:“您自己说说,您与夷甫相比谁优谁劣?”也许有的读者还不知道夷甫是何九九藏书方神圣,夷甫是西晋太尉王衍的字。王衍是西晋末年政坛重臣,又是当时“壁立千仞”的清谈盟主,以俊雅之容吐玄妙之言,看去俨如超然飘逸的神仙。西晋士人都希望能接近王衍,他被人们尊称为“一世龙门”。可是,他的自私、浮华、虚诞加速了西晋的短命,他自己也因自私和浮华葬送了性命。王濛和刘惔依旧奉王衍为神,在他们看来,王衍与蔡谟恰如天上与人间,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蔡谟何曾不知道他们是在拿自己开涮,是在变着法儿戏弄自己。蔡谟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说:“我不如夷甫。”“身”是当时第一人称的代词,就是今天大家自称的“我”。王、刘相互挤眉弄眼地笑着问道:“您什么地方不如他?”蔡谟此时要是一五一十地说:自己的姿容没有王衍漂亮,自己的清谈没有王衍敏捷,自己的胸怀没有王衍超旷,那就正中了王、刘的圈套,自己当面贬损自己,既被他们戏弄,又被自己作践。
——《世说新语·排调》
九九藏书
王、刘二人相好又相像:从身份上看,一个为国舅,一个是驸马;从为人上讲,他们的才气都集中在嘴上,会“说”而不善“做”,“说的”远比“做的”漂亮。王、刘两人真是生当其时,魏晋之世玄风大炽,“贱经尚道”成为社会时尚,士人们“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望白署空,显以台衡之望;寻文谨案,目以兰薰之器”。在当时士人心目中,玄虚放纵才算旷达,儒学勤俭视为鄙俗。出仕以后无所事事的人前程无量,签署文书办事勤勉的人毫无出息。“居官无官官之事”的刘惔,被晋孝武帝视为理想的驸马人选,表明人们只在乎你清谈时会不会“说”,不太关注你当官后会不会干。会耍嘴皮的清谈名士是大家崇拜的偶像,那些实干家反而是嘲讽的对象。当然,王、刘们觉得实干家“土”,实干家也认为王、刘们“烦”,看看《世说新语·政事》:
王濛和刘惔小看了蔡谟。蔡谟虽然不喜欢像他们那样卖弄,但真要是斗起机锋来,王、刘还不是他的对手www.99lib.net。蔡谟冷冷地说:“夷甫座上从来没有你们这种客人。”
这篇小品中两问两答的对话,酷似一段妙趣横生的相声。王、刘二人本想戏弄蔡谟,最后反被蔡谟所戏弄;他们原本做套子让蔡谟钻,后来自己却钻进了蔡谟的套子。我们再来听听他们的对话,看看像不像说相声:
王、刘每不重蔡公。二人尝诣蔡语,良久,乃问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王、刘与林公共看何骠骑,骠骑看文书不顾之。王谓何曰:“我今故与林公来相看,望卿摆拨常务,应对玄言,那得方低头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诸人以为佳。
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
文章在“夷甫无君辈客”后戛然而止,机锋峻峭而又回味无穷。听到蔡谟的回答后,王刘是“相目而笑”?还是哭笑不得?此时此刻,该轮到蔡谟抿嘴而笑,也该我们读者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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