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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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第一章 高贵
第一章 高贵
第二章 自信
第二章 自信
第三章 刚正
第三章 刚正
第四章 率真
第四章 率真
第五章 旷达
第五章 旷达
第六章 雅量
第六章 雅量
第七章 清谈
第八章 隽语
第九章 妙赏
第十章 深情
第十章 深情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九章 机诈
第十九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一章 吝啬
1、膏肓之疾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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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中《俭啬》和《汰侈》两门,分别写魏晋名士的吝啬和奢侈。吝啬和奢侈看似两个极端,其实它们是一个铜板的两面——本质上都是对财富的贪婪。二者的差别主要在于:前者害怕别人知道他有多富,后者希望人们知道他是多么富;前者以财富多自乐,后者以财富多相夸。王戎、和峤与石崇、王恺分别是这两类人的典型,王戎与和峤因小气而显得十分“低调”,石崇和王恺以斗富来高调炫耀;王戎与和峤家财万贯仍“洁身自好”,石崇和王恺用不义之财来大肆挥霍。
奢侈下面还有专章谈到,这里姑且聊聊名士们的吝啬。你可能很难把刻薄小气与俊迈潇洒的竹林名士联系在一起,更可能不敢相信京城首富王戎,哪怕女儿借钱未还也会怒目而视。可遗憾的是,清谈时高超而玄妙的王戎,正是那个与太太一起以数钱为乐的王戎。
两个王戎都是真实的,只看到他的正面失之肤浅,只接受他的背面未免阴暗。名士们在精神世界或许超脱高雅,在现实生活中可能粗鄙俗气,挥麈清谈的智者没准就是生活中的庸人。
多面王戎呈现魏晋风度的复杂性,也展示了魏晋士人精神生活的丰富性。

1、膏肓之疾

对王戎这种守财奴来说,钱财只能进不能出,只能积攒不能花销,不仅别人不能花自己的钱,自己也不得花自己的钱。钱才是他的“命”——他活着的终极目的,命只是他的“钱”——他的生命只是攒钱的工具。“连自己也怕自己吃了”,常被用来形容一个人小气刻薄到了极点。王戎家中的财富“洛下无比”,早已是富甲天下,他还怕别人吃了,也怕自己吃了,这让一个大脑正常的人想破脑壳也想不明白,所以“天下人谓为膏肓之疾”。

自居节俭却慷慨待人,那叫“高尚”;自己奢华却对人小气,那是“自私”;对自己抠门也对别人抠门,那就是“有病”——“膏肓之疾”。
——《世说新语·俭啬》
论出身,王戎属于魏晋豪门——琅邪王氏;论才华,王戎少年即已早慧,成人后更被士林推为宰辅之器;论声望,他在曹魏时期已九九藏书身预竹林七贤,后来所交皆当世名流;论地位,入晋后他位极人臣,官至晋朝“三公”之一的司徒。门第、才气、名望、权势,魏晋名士所渴望的一切他无一不有。以今天权力寻租的情况推测,像王戎这样居于权力顶峰的显贵,一旦“大贵”就必然“大富”。汉语中从来将“富贵”连在一起,“富”与“贵 ”本来就是如影随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有权有势有名有才,王戎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钱呢?果不其然,《世说新语·俭啬》载——
“每与夫人烛下散筹算计”的模样,活像一个富有的乡下财主,谁敢相信他是权倾一时的司徒呢?而他对待亲人那种薄情的样子,更像一个只爱钱财不顾亲情的守财奴。我们来看看他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王戎女适裴頠,贷钱数万。女归,戎色不说。女遽还钱,乃释然。”(《世说新语·俭啬》)这则小品的意思是说,王戎那位嫁给了裴http://www•99lib•net頠的女儿,曾向她父亲借了几万块钱。女儿回娘家时王戎脸色很难看,女儿赶紧把钱还给了父亲,王戎那副苦脸才重现了喜色。王戎对自己女儿的喜怒之情,不是出自血缘亲情而要看钱财的多少。他对自己的侄子好像更加刻薄寡恩:“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衣,后更责之。”以王戎这样的身份和家境,侄儿结婚只送一件单衣作为礼品实在太轻了,侄儿结婚后还要把这件单衣要回去,这就吝啬得太过分了!对女儿和侄儿尚且如此,对世人就更可想而知了,且看《世说新语·俭啬》中王戎另一“趣事”:“王戎有好李,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王戎家有上好品种的李子,他把家人吃不完的李子拿去卖钱,又怕别人得到了那树种,每次卖李子前都要将果核钻破才出售。杨朱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王戎则小气到了不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为也!钻果核费时又费力,结果是损人而九*九*藏*书*网不利己,这则小品让人看了又好笑又好气。
《世说新语·俭啬》共九则小品,其中有四则专写王戎,看来,王戎的抠门小气在魏晋名士中堪称一绝。
一个说王戎为了避祸而装“鄙吝”,一个说王戎的“鄙吝”是出于天性。朋友,你倾向于哪种说法呢?
一个财富“洛下无比”的显贵,出嫁女儿借钱暂未归还,马上就给她脸色看;侄子结婚只送一件单衣作为礼物,婚礼结束后竟然还要他奉还;怕自家李子种流向社会,卖李子时钻破所有果核;退朝归来“每与夫人烛下散筹算计”,成了他人生唯一的乐趣——王戎这副模样丑恶、俗气而又愚蠢。
当时就有人反驳戴逵说:“大臣用心,岂其然乎?”一个大臣怎么可能只想着身家性命呢?戴逵进一步辩解道:“运有险易,时有昏明,如子之言,则蘧瑗、季札之徒,皆负责矣。自古而观,岂一王戎哉?”气运有危险与平易,时世有昏暗与光明,假如所有大臣都必须临危授九*九*藏*书*网命,那蘧伯玉、季札这些邦无道则隐的贤者都应该受到指责,历史上又岂止一个王戎这样的人呢?千多年之后余嘉锡也站出来批驳戴逵:“观诸书及《世说》所言,戎之鄙吝,盖出于天性。戴逵之言,名士相为护惜,阿私所好,非公论也。”
那么,他聚敛这么巨大的财富是为了自己挥霍吗?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说:“戎性至俭,不能自奉养,财不出外,天下人谓膏肓之疾。”他并不只是对女儿、侄子和外人悭吝,对自己同样“不能自奉养”。
王戎“俗气”或许有之——阮籍也曾调侃王戎“俗物已复来败人意”(《世说新语·排调》),王戎“愚蠢”则未必——他是那个时代公认的智者之一,王戎“薄情”也非事实——“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世说新语·伤九-九-藏-书-网逝》)正是他的名言。那么,他为何做出这种种蠢而且俗的薄情事来呢?孙盛《晋阳秋》记述时人对此的解释:“戎多殖财贿,常若不足。或谓戎故以此自晦。”这是说王戎不过是以对财富的贪婪,来向人们表明自己毫无政治的野心。东晋大画家戴逵赞同这种说法,“戴逵论之曰:‘王戎晦默于危难之际,获免忧祸,既明且哲,于是在矣’”。他以垂涎于财货的方式,向社会表明自己不过是胸无大志的俗人,不会觊觎更高的权位,这样才能苟全身家性命于“危难之际”。他是在以俗事遮掩其远虑,以愚行晦迹于乱世。
司徒王戎既贵且富,区宅、僮牧、膏田、水碓之属,洛下无比。契疏鞅掌,每与夫人烛下散筹算计。
司徒王戎不仅地位显贵,而且非常富有,他家住宅规模之宏敞,奴婢家丁之众多,肥土膏田之辽阔,水碓农具之齐全,在京城洛阳无人可比。家中契券账本多不胜数,常常和夫人烛光下摆开筹码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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