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名媛
6、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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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第一章 高贵
第一章 高贵
第二章 自信
第二章 自信
第三章 刚正
第三章 刚正
第四章 率真
第四章 率真
第五章 旷达
第五章 旷达
第六章 雅量
第六章 雅量
第七章 清谈
第八章 隽语
第九章 妙赏
第十章 深情
第十章 深情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八章 名媛
6、卿卿
第十九章 机诈
第十九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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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谁都喜欢在家里穿睡袍靸拖鞋,有几个男人乐意在闺房还着西装打领带呢?

这首词写夫妻闺房之乐极妍尽态,上片写小娘子轻盈娇纵的意态,精心梳妆后明明知道自己新潮时髦,还偏要扶着丈夫明知故问“画眉深浅入时无”?无非是缠着丈夫欣赏和赞美。下片写小娘子依偎在丈夫怀里的甜蜜幸福,还有她那小鸟依人的玲珑可爱。比起“相敬如宾”的古板,比起“举案齐眉”的僵硬,这种缠绵、娇憨、挑逗和性感,对于夫妻来说不是更亲密更自然更和谐吗?
王戎最后听任妻子“卿卿我我”地叫个不停,一是作为竹林七贤中人,他自己为人就通脱随便,在下级和儿女面前也不拘小节。《世说新语·任诞》篇载:“裴成公妇,王戎女。王戎晨往裴许,不通径前。裴从床南下,女从北下,相对作宾主,了无异色。”裴成公九_九_藏_书_网就是西晋名士思想家裴頠。王戎清早到女婿裴頠家,不通报一声就径直进来相见,恰好女婿和女儿还没有起床,裴頠便匆匆从床南边下来,女儿从床北边下来,宾主双方都面对面,大家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神情。做泰山大人尚且如此不成体统,关起门来做丈夫无疑也不会一本正经。二是王戎自己本是性情中人,声言“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太太喜欢和自己“卿卿我我”,王戎要不暗暗偷着乐才怪哩。

中国古代士人埋怨“妻不如妾,妾不如娼”,这固然暴露了男性猎奇猥琐的心理,也说明在儒家的夫妇礼仪中,正妻不得不谨遵礼节端庄恭敬,丈夫对她们也就敬而远之,小妾无须整天端着架子,所以妾比妻更富于女性的妩媚风韵,而娼比妾更接近于自然本能,在男人面前反而更为性感迷人,如周邦彦《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露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99lib•net
古代有很多“模范夫妻”的“先进事迹”,什么“相敬如宾”,什么“举案齐眉”,都已经流传了一两千年。估计就像现在许多英雄模范的先进典型一样,这种典型事迹大概很难推广,也不会有多少夫妻愿意学习,假如所有夫妻平时真的都“举案齐眉”,这些男男女女不是发疯就是散伙。
儒家给夫妻规定的那些礼法,没有一条不让人反胃;按这些礼法过夫妻生活的名教之士,没有一个混蛋不令人厌恶。魏晋之际有一个叫何曾的大臣,以“闺门整肃”闻名全国。他们老夫老妻见面仍旧“皆正衣冠,相待如宾”。相见时他自己南面而坐,他妻子北面而拜,连拜几次后再上酒,“酬酢既毕便出”。这哪是什么夫妻两人的会面,比两国元首会见还要严肃庄重!更要命的是即使这样的会面一年也不过二三次,他太太要见他一面比我们草民见“伟大领袖”还难。到底因过这种夫妻生活变态,还是已经变态了才过这样的夫妻生活,这得交给心理学家去下结论。何曾死后,他的同僚秦秀上奏折要求谥何曾“九*九*藏*书*网缪丑公”,按古代《谥法》规定,“名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可见何曾是一个十足的变态伪君子。
单说那个“举案齐眉”的故事吧。《后汉书》载,东汉西北扶风平陵地区,也就是今天陕西咸阳市,有一个叫梁鸿的老兄道德高尚,很多父母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梁鸿一一回绝了这些人的美意。恰好他同县也有一个姓孟的女孩,人长得又黑又肥又丑,力气大得能轻易举起石臼,过了三十岁还没出嫁,这个“剩女”竟然声称“嫁人就嫁梁鸿这样的人”。梁鸿一听说立马就下聘礼娶她为妻。婚后梁鸿给妻子取名孟光,字德曜,大意是说她的仁德闪闪发光。孟光完全按儒家规定的夫妇礼节生活,每次她对丈夫都低头不敢平视,平日里给丈夫端茶送饭总要“举案齐眉”。“案”是古代一种有脚的托盘,“举案齐眉”就是端茶送饭时把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以表示对丈夫的敬重。每次看这个故事我便想打哈欠,要是我太太天天对我“举案齐眉”,我宁可参加政治学习也不愿回到家里。
在古代,“卿”原本是一种九_九_藏_书_网官爵,后来逐渐演变成为贵对贱、长对幼、尊对卑、上对下的称呼,不拘礼节的平辈之间称“卿”则显得十分亲昵。按儒家礼仪妇人须以“君”来称其夫,丈夫则可以以“卿”称其妻,如《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中丈夫对妻子说“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通常情况下妻子称丈夫为“夫君”或“良人”,如《九歌·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唐赵鸾鸾《云鬟》诗“侧边斜插黄金凤,妆罢夫君带笑看”。妻子称丈夫为“良人”始于先秦,《诗经·秦风·小戎》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到唐代李白《子夜吴歌》也说“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虽没有像当时男人那样高喊“礼岂为我辈设哉也”,魏晋女性同样在用行动低调地反叛礼法。与何曾同时的王戎,他太太就讨厌儒家的夫妇礼节,她试图过一种甜蜜的夫妻生活。这则小品中的“王安丰”即王戎,王戎参与灭吴之战因功封安丰县侯。王戎太太常称戎为“卿”。王戎不好意思地提醒太太说:“妇人以‘卿’来称呼丈夫,从礼仪上说是不敬重,往后千万别这么随便喊‘九*九*藏*书*网卿’。”没想到太太根本不理睬他这一套:“我亲昵卿喜欢卿,这才以‘卿’来称‘卿’。我不以‘卿’称‘卿’,世上谁该以‘卿’称‘卿’呵?”经太太这么一说,王戎从此就听之任之,任由太太天天“卿卿”地呼来叫去,这就是后世“卿卿我我”的由来。

——《世说新语·惑溺》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称夫为“君”则妻子对丈夫只剩下敬畏,甚至可能只有畏惧,妻子对丈夫不敢平视,这哪还有什么爱情?妻子天天对自己“举案齐眉”,夫妻之间又哪来“琴瑟相和”?称夫为“卿”才表明夫妻之间的平等,夫妻能天天“卿卿我我”,两口子才会有亲昵温暖。妻子时时战战兢兢地“举案齐眉”好,还是妻子在丈夫面前亲热、撒娇乃至挑逗好,每一个做丈夫的都心知肚明。欧阳修在《南歌子》词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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