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艺术
目录
导言
第一章 高贵
第一章 高贵
第二章 自信
第二章 自信
第三章 刚正
第三章 刚正
第四章 率真
第四章 率真
第五章 旷达
第五章 旷达
第六章 雅量
第六章 雅量
第七章 清谈
第八章 隽语
第九章 妙赏
第十章 深情
第十章 深情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一章 血性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二章 风姿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三章 幽默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四章 放诞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五章 伤逝
第十六章 艺术
1、兄弟异志
第十六章 艺术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七章 师道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八章 名媛
第十九章 机诈
第十九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章 机诈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一章 吝啬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第二十二章 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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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礼教的压抑摧残,魏晋人的心智得到了健全的发展,在各领域都爆发出耀眼的天才,如哲学家王弼、何晏、嵇康,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画家戴安道、顾恺之,“笛圣”桓子野,更不用说作家诗人“三曹”、嵇阮、潘陆、陶渊明了。就连皇帝、武人也具多方面的造诣,如曹操除“文章瑰玮”外,“草书亚崔张,音乐比桓蔡,围棋埒王郭”,即使反感曹操的张溥也称道他“多才多艺”(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魏文帝曹丕像乃父一样“手不释卷”,文学创作“乐府清越”,学术著作“《典论》辨要”(刘勰《文心雕龙·才略》),六岁“知射”,八岁“知骑”,剑法可与高手对阵,“弹棋略尽其巧”(曹丕《典论·自序》),完全是一位文武全才。
艺术领域要数书、画成就最高,也要数书、画最能表现魏晋人敏感的心灵、超旷的个性、潇洒的襟怀和飘逸的神韵。

1、兄弟异志

到底考公务员还是考研究生?今天正在为此犯愁的青年朋友,这则小品是最好的“心理咨询”。

我们得从头说起。
这则小品对我们许多人来说,也许是一副清凉剂。
魏晋士人以处为高,以出为劣,至少在口头上都把隐逸看得非常高尚。不过,戴逵隐逸不仕并不是追逐虚名,而是他认识自我以后理性的人生选择。他说人应该“拟之然后动,议之然后言”,遇事要先“辩其趣舍之极,求其用心之本”。也就是说一个人先要了解自己的本性,然后才能尽自己的本分。戴逵知道自己爱干什么,想要什么,能干什么。
戴逵兄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们在“认识自我”上有过人的识力,在“实现自我”上又有超人的定力。他们一旦认准了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一旦确立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就能矢志不移地朝那个方向努力,就像曹丕所说的那样,“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不因穷困而放弃自己的事业,不因显贵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而我们常人恰恰相反,“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个人欲望是自己定力的死敌,欲望驱使我们随波逐流——大家爱钱就跟着大家去捞钱,大家爱官就随着大家钻营官,最后在蝇营狗苟中失去了九-九-藏-书-网自我,在庸庸碌碌中消磨了自己一生。
历史上和现实中,“自己不认识自己”的确是一种普遍现象。我身边有一些老兄由于怕老婆,连一天正儿八经的“家长”都没有当过,但他们屡屡信心满满地说“我要是这个省的省长……”“我要是教育部部长……”言下之意他要是某省省长或某部部长,某省某部肯定比现在好多了。这些老兄为什么对当省长、部长那么自信,而在自己老婆大人面前为什么又那么自卑?对此我一直困惑不解。这让我想起了唐代大诗人李白,安史大乱爆发后他在庐山旅游,不久接受居心叵测的永王李璘征诏,一入永王幕府便吹起了牛皮:“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诗的后两句是说:只要起用我这个当世谢安,我李白在谈笑之间就能把天下搞定!话音刚落,永王和李白就被朝廷搞定了:永王被杀,李白坐牢。虽然李白自许“怀经济之才”,但国家要是真的交给了他管理,结果肯定不像他的诗歌那么美妙。李白一直误将写诗的天才当成治国的干才,弄得他自己老是喟叹“怀才不遇”,至今从李白那些伟大的诗篇中,你还能感受到他老人家一脸愤慨,满腹牢九_九_藏_书_网骚。
他不仅不愿出来做官,甚至不愿意与王公周旋。太宰的武陵王司马晞,曾派人召他到太宰府去演奏,戴逵本来讨厌司马晞为人,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立即当面把琴摔得粉碎,并大声说道:“我戴逵不是王门伶人!”他鄙视那些附庸风雅而又放荡奢侈的权贵,觉得为他们弹琴是奇耻大辱。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今天,许多“艺术家”肯定要乐成疯癫症,至少很多人把这看成“莫大的荣幸”。
文中的戴安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戴逵,他是东晋著名的画家,也是杰出的雕塑家,还是著名的音乐家,又是了不起的作家。当然,你在他名字后面还可以加上很多“家”,他大概是那个时代最多才多艺的天才之一。戴逵和顾恺之的绘画,王羲之和王献之父子的书法,是“魏晋风度”在艺术上的完美体现。南朝谢赫《古画品录》说,戴安道为东晋画坛领袖和雕塑家典范:“戴逵:情韵连绵,风趣巧拔,善图圣贤,百工所范。荀卫已后,实为领袖。”戴逵在南京瓦官寺作的五躯佛像,和顾恺之的《维摩诘像》及狮子国的玉像,并称为“瓦官寺三绝”。他还是远近闻名的鼓琴妙手,长子戴勃和次子戴颙子承父业,在传统基础上“各造新声,勃五部,颙十五部九九藏书,颙又制长弄一部”,他们创新声之多为早期琴家所罕见,兄弟二人都成了历史上著名的音乐家。
相传,“认识你自己”是古希腊阿波罗神庙中最有名的箴言。有人问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世上哪种事情最难办?”他应声回答说:“认识你自己。”在这点上倒真是“东海西海,心同理同”,我们老祖宗老子也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而且他还把“自知”看成是比“知人”更高的智慧——“知人”不易,“自知”更难。那位偏激而又深刻的尼采,好像对人类的自知十分绝望,他在《论道德的谱系》中说:“我们对自己必定永远是陌生的,我们不理解自己,我们想必是混淆了自己,我们的永恒定理是‘每个人都最不了解自己’——对于我们自身来说我们不是认知者。”
“认识自我”只是前提,“实现自我”才是目的。当然,能“认识自我”的人,不一定能“实现自我”。到底是“知易行难”还是“知难行易”,古人和今人各有各的角度,自然各有各的说法,当然各有各的道理。就“认识自我”而言,谁都会承认“知难”,和“实现自我”相比,大家又都会肯定“行难”。知道自己爱做学问也能做学问,生逢“诗书虽满腹,不值一文钱”的世道,读书九*九*藏*书*网人不一定愿做学问,在强权通吃的社会里,不通世故的书呆子也可能钻营买官。
——《世说新语·栖逸》
干自己爱干的事情就会幸福,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就有激情,干自己能干的事情就能成功。
这则小品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启示:仕与隐原无高下雅俗之分,应根据自己的主客观条件做出选择。出仕就要承担社会责任,归隐就应保护社会良知。因此,隐逸必须耐住寂寞,出仕用不着羞羞答答,二者都能成就美好的人生——出来当官固然可以惊天动地,潜心专业同样可以千古垂名,戴逯和戴逵便是人生选择的最佳例证。
戴逵在社会上的声望越来越高,晋孝武帝时朝廷征他为散骑常侍、国子博士,每次他都辞以父疾不就,次数多了郡县长官开始逼迫他应诏,无奈之下他逃到吴郡内史王珣武丘的别馆。晋朝散骑常侍为皇帝近臣,入则规谏过失,出则骑马散从,虽权力不大但地位很高。戴逵居然对和皇帝一起骑马溜达毫无兴趣,像躲瘟神一样逃避征诏。当时显贵谢玄忧心戴逵“远遁不反”,考虑他已年过六旬,在外面有“风霜之患”,这才向皇帝上疏说:“戴逵希心俗表,不婴世务,栖迟衡门,与琴书为九九藏书友。虽策命屡加,幽操不回,超然绝迹,自求其志。”请求皇帝收回诏命,孝武帝才没有逼他出来做官。
戴逵坚持隐居东山以激励气节操守,他的兄长戴逯则志在“建式遏之功”。“式遏”一词来于《诗经·大雅》,这里指出仕做官以建功立业。《晋书》称戴逯“骁果多权略”。骁勇果断的人往往鲁莽,有权谋计略的人往往多疑,勇敢果断又足智多谋确属难得的治国人才,正是“骁果多权略”的雄才,激起了他“建式遏之功”的雄心。戴逯后来成为淝水之战中的功臣,如愿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他们兄弟二人的出处进退有天壤之别,谢安对此也十分纳闷,有一次特地问戴逯说:“你们兄弟的志向为什么如此不同?”戴逯一五一十告诉上司:“下官不能忍受隐居的愁苦,家弟不想改变隐居的乐趣。”“不堪其忧”“不改其乐”借用《论语》的“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暗以颜回来比喻戴逵,迂回曲折地称赞弟弟能像颜回那样安贫乐道。
戴安道既厉操东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谢太傅曰:“卿兄弟志业,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忧,家弟不改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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