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7
目录
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7
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上一页下一页
他走回床边躺下来,又抽起另一根烟,当他抽完后竟然有了睡意,他关掉台灯,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有了睡意,但他在五分钟后便睡着了,而且这次睡着后,没有再作梦。
他连忙把内心的想法抛到一边。不会发生什么坏事的,杜山德在他的掌控之中,完全在他的掌控中。老人以为托德的朋友握有一封信,但他不知道是哪个朋友。如果托德发生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那封信便会落到警方手中。他曾怀疑杜山德可能会试一试,但他太老了,已经跑不动了。
“他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该死。”托德小声道,然后用力打自己的大腿,直到肌肉都打起结来。自言自语是个坏习惯,疯子才会经常自言自语,他染上这坏习惯已经六个多星期了,而且似乎无法自拔。因为他一直喃喃自语,曾经有几个人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其中还有两人是老师。那个混账的艾佛森还曾经直接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发神经,他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挥拳封住那娘娘腔的嘴。但是,吵架、打架都不是好事,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自言自语也不好,但是——
他打开衣柜,把挂在柜中的衣架推往一边,将手伸进暗处,拿出那件冒牌制服来,那件制服吊在他手上有如秃鹰的皮一样,他用另一只手碰触了它一下。再碰了一下……然后抚摸制服。
过了好一会儿,他把衣服穿上,慢慢穿着,一直等到完全穿戴整齐,扣子扣好,皮带系好,拉链也拉好,才照照镜子。
英文:C。美国历史:C。地球科学:D。社会:B。初级法文:F。初等代数:F。
他内心突然有个声音说道:也许这样最好,也许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你想结束这件事情,必须在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前,把它结束掉。http://www.99lib•net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点点头。
托德站起来,把成绩单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中,跨上脚踏车,朝着一家药房骑过去。他在药房买了一瓶清除墨水的修正液,还有一枝蓝色的细签字笔,然后又回到公园,高中生已经走了,不过酒鬼还在那儿,他把英文分数改成B,美国历史改成A,地球科学改成B,法文改成C,代数改成B。至于社会,他干脆涂掉重写,所以整张成绩单看起来很一致。
“把这个人带去实验室。”梦中的杜山德说。他的嘴唇翻起,露出假牙。“把这个美国男孩带走。”
“是的,你又感到压力了,全是因为那个男孩,但你最好对自己坦白点,用不着一大早便撒谎,你并不全然后悔说出这些事,最初你怕这个男孩不能守密或不会守密,他会告诉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又会告诉其他朋友。但如果他已经保密这么久,就会继续保密下去,如果我被带走,他也就没故事好听了,这不是他对我的要求吗?我想也是。”
那男孩……该死的男孩——
他的膀胱经常跟他开玩笑,有时候想上厕所,往卫生间走了还不到一半,裤子便已经湿了。一下起雨来,他的四肢就开始微微抽痛,然后是剧痛。有好几天,他从早到晚都在吃治疗关节炎的药,但仍只能稍稍减轻痛苦。有时候只是从书架拿本书或转转电视频道,就会引起一阵阵疼痛。他的眼力也不行,有时会撞翻东西,撞到自己的头,他终日活在恐惧中,生怕自己哪天跌断了骨头,连爬到电话机那儿的力气都没有,也怕到了医院、看到医生后,医生却在追查病历时www.99lib.net发现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继而发现了他的过去。
在另一个梦中,他穿着黑衫制服,靴子闪闪发亮、光可鉴人,徽章和皮带也闪耀发光,但他是站在圣土多奈多大道上,每个人都在看他。他们开始指指点点,有人大笑起来,其他人甚为震惊、生气或作呕。在这个梦中,一辆老旧的车子戛然停在他面前,杜山德从车上看着他,而那个杜山德看起来仿佛有两百岁,几乎像木乃伊一样,皮肤蜡黄起皱。
推开石墙尽头的双重门,里面是个八角形、有玻璃墙的房间,中间放置一个绞架。玻璃墙后面站着一排排面容憔悴的男男女女,都光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一个蓝色号码。
这男孩缓和了这些事。当男孩在这里时,他可以回想以前的日子,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清楚,他可以如数家珍地道出无数的名字和事情,甚至事情发生当天的天气。他还记得上等兵亨瑞得,他是机关枪手,眉心长了一颗瘤,大家都叫他三眼。他还记得凯索,他有张女朋友的裸照,躺在沙发上,手放在头后面,凯索还收钱让其他人看她的照片。他记得那些医生和他们实验的名字——疼痛忍耐点测试、即将死亡者的脑波、生理迟缓、不同辐射产生的效果,几十个、上百个这类的实验。
“我认识你!”梦中的杜山德厉声叫道。他看着那些旁观者,然后再看着托德。“你是巴汀的负责人。看!大家看!这是巴汀的血腥魔王,希姆莱的‘效率专家’!我要谴责你这刽子手!屠夫!你杀害无辜的小生命!我要谴责你!”
他把烟按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然后把腿伸到地板上。他想:他和那男孩一样讨人厌,他们互相喂饱……也吞食对方。他们午
99lib.net
后在厨房里分享丰富黑暗的食物,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吃不消,那么,男孩怎么会吃得消呢?那男孩睡得好吗?大概不怎么好。他觉得男孩最近显得很苍白,比第一次闯入杜山德生活时瘦得多。
那么,偶尔做做噩梦,代价会太高吗?
“没事的,”托德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那两个高中生望了他一眼,托德恶狠狠地瞪回去,他们不敢说什么,最后,他们把目光转往别处去。那男孩在偷笑吗?
下课钟响后,托德独自离开学校,骑着脚踏车,一路骑向公园,找到一个没有人坐的椅子,把脚踏车停在一边,从屁股后面的口袋拿出成绩单来。他看四周,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两个高中生在水池边卿卿我我,还有两个酒鬼在附近游荡,一瓶酒轮流喝。他骂道:该死的脏酒鬼,然而真正使他懊恼的不是酒鬼。他打开成绩单。
“诚实点。”他大声说,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屋子里,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他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自言自语,他记得在巴汀最后几周偶尔也会自言自语。那时耳边不断传来坏消息,东边俄国人的脚步一天天迫近,一小时一小时迫近,会自言自语是很自然的事。他当时压力很大,处在紧张状态的人都会举止怪异,许多人会把手伸进裤袋里罩着自己的下体、咬指甲、磨牙、拍打大腿,敲打出纷乱的节拍,而自己还浑然不觉,而他则常常自言自语。但现在——
“你又有压力了。”他大声说,他知道自己这次说的是德语。他已经99lib•net有好多年不说德语了,但现在德语听起来似乎令人感到温暖舒适,能令他平静下来,是既甜美又黑暗的。
一九七五年一月。
“没关系,”他对自己小声道,“这样一定能骗过他们。”
他沉默了,但内心思潮起伏,他一直是孤独的——没有人了解他有多么孤独,他曾有好几次认真想过自杀的事,他是个拙劣的隐士,平日唯一听到的声音是收音机的声音,唯一会来探访他的是一片脏玻璃——电视机——后面的人。他是个老人,尽管怕死,但更怕做个孤独的老人。
一个深夜里,大约是清晨两点左右,杜山德从梦中惊醒,他喘息着、呻吟着,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害怕得已经麻痹,好像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脏病发。他在黑暗中努力想抓住床头柜上的台灯,想把灯点亮,但差点把床头柜打翻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成绩单,他知道成绩不会有多好,但没料到会这么糟。
他的手紧紧握着,青筋暴露,然后又缓缓张开。
他想,我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卧房中,这儿是加州、是圣土多奈多,这儿是美国。看,窗户上仍然挂着原本的棕色窗帘,书架上仍旧摆着从旧书摊买来的廉价书,同样的灰地毯,同样的蓝色壁纸,心脏病没有发作,也没有丛林,没有窥探的眼睛。
他想,在对那男孩诉说往事时,就好像所有的老人一样,但他比大多数的老人都幸运一些,他们的听众往往没有耐性、兴趣缺乏或态度无礼,而他听众却是聚精会神、兴致盎然。
他从桌上的香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来点燃藏书网,用床柱划火柴。闹钟指着两点四十一分,今晚他是休想再睡了,他抽着烟,然后猛咳着,除非下楼去喝个两三杯,否则他铁定是睡不着了。但过去六周来,他已经喝太多了。他不再年轻,不能再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不比那时候,一九三九年,他已经当上军官,正好在柏林休假,那时空气中充满胜利的气息,到处都听得到元首的声音,看见他炯炯发亮、威严十足的眼睛——
“做的梦也很糟糕。”他小声地说。这次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自言自语。
但是他心底仍然涌起一阵阵恐惧,心怦怦地急速跳动着,他又做了那个梦。他知道,只要这男孩继续下去,噩梦迟早会重现。这个该死的男孩,他想那男孩所谓的信只是在唬人罢了,一定是他从电视上的侦探影片中学来的把戏,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守信的朋友,不会把信打开来看。不可能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如果他能确定——
最近的梦更糟。他在梦中总是穿着制服,虽然是不同的制服,有时候是纸做的制服,他站在数百个憔悴的人中间,在排着队,空气中有股燃烧的味道,还有推土机的轰隆声。然后杜山德走过来,指这个、叫那个。他们都站出列来,其他人则继续向火葬场前进,有的人挣扎反抗,但大多数都营养不良、筋疲力尽,根本无力反抗。杜山德站在托德面前,他们四目相交,定定地注视了好一会,然后杜山德用一把褪色的伞指着托德。
在另一个梦中,他穿着条纹的囚衣,两个守卫领他到两面石墙之间的走道上,那两个守卫的样子很像他的父母,两人手臂上都套着黄色的臂章,上面都有“大卫之星”的标记。牧师走在他们后面,口中念着《圣经》中的《申命记》。托德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个牧师是杜山德,他穿着党卫军的制服。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