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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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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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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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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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各就各位,开始在内野传球。
像这种家庭状况,你若不是痛恨你哥哥,便是疯狂崇拜他——至少大学心理学都是这么教的。狗屎,是不是?但我对丹尼却没有这两种感觉;我们很少吵架,更是从来没有动过拳脚,如果真有的话,那才叫不可思议。你想,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十四岁的哥哥狠狠修理四岁的弟弟呢?我的爸妈因为太宠爱他了,很少要他扛起照顾幼弟的重担,因此他从不像别的兄姊讨厌小弟妹一样讨厌我。如果丹尼带我去什么地方,那完全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而这也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刻。
“嘿,丹尼,那小鬼是谁?”
我回家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十五分,路上还在杂货铺稍作逗留,查看一下新书。每隔一两天,我都会到那儿去看看有没有约翰·麦克唐纳的新推理小说上市。我身上有两角五分钱,如果有新书,我就会把它买下来;但架子上只有旧的,每一本我大概都看过六七遍不止。
我害羞地点点头。
“太好了!多谢!”
我转身正想进屋看电视时,他突然问:“戈登,你就只想跟那些人在一起鬼混,是不是?”
他被埋在一个密封的棺材里,上面还覆着一面美国国旗(他们在棺材入土前拿走国旗,折叠成一小块交给我妈妈)。我的父母完全崩溃了,过了四个月,他们的悲痛仍无法平复,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恢复的一天。丹尼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依然保持他生前的模样;常春藤盟校的三角旗还钉在墙上,几个他常约会的女孩照片也黏在镜子上,他曾经九_九_藏_书_网站在镜前良久,一心一意把头发梳成猫王的飞机头。桌上仍摆着他爱看的杂志,随着时间的流逝,上头的日期也变得越来越遥远。我们常常可以在一些多愁善感的片子里看到这类情节,但我并不觉得感伤,只觉得可怕。除非逼不得已,我绝不进丹尼的房间,因为老觉得他就在门后面、床底下或是衣橱里。通常我都觉得他在衣橱里,如果我妈叫我去拿丹尼的相簿给她看,我就想象房门会慢慢自动打开,而我吓得半死地僵在原地;我想象他白着一张死脸、流着血站在黑暗中,脑袋边遭到撞击,脑浆与血块凝结在衬衫上。我仿佛看到他两臂前举,满是血迹的双手成了爪子,而且嘶哑着嗓子说:该死的是你,戈登。该死的是你。
我到家时,家里的车子已经开走了,这才想起我妈跟她几个朋友去波士顿听音乐会了。我妈是个音乐会迷,每逢音乐会必定出席;有何不可?她唯一的乖儿子死了,她得找一样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我猜这话听起来颇无情,不过如果你我易地而处的话,你也会了解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
我又点头,结果响起如雷般的笑声,连丹尼自己也不例外。接着丹尼清脆地拍拍掌,然后说:“来吧。我们到底要练球,还是像傻子一样站在这里?”
爸爸在后院中,正拿着水管喷洒他那已经无可救药的花园。要是你从他阴郁的脸上看不出来的话,只消瞧瞧花园,就知道他根本无法使它起死回生;泥土已成了淡灰色,除了发育不良的玉米外,所有植物都死光了。爸曾说过,他永远也不知道该如何莳花种树,八成是没有这九九藏书种天分。他时常在同一个地方洒了太多水,把好端端的植物活活溺死,而另一边的植物却又因缺水干枯而死。他在四月失去一个儿子,又在八月失去一座花园,如果他不愿提这些事,我想那是他的特权,不过让我不好过的是他几乎成了闷葫芦,什么也懒得说,这样实在有点太过火了。
“嘿,小鬼……这家伙真是你大哥?”
“哪些朋友?”
“魏恩不是白痴。”我说,要替泰迪辩解并不容易。
但他只叹口气说道:“我想可以。”
我回头望着他,心里一阵紧张,以为他要训我一顿,但那天早上他并没有要数落我的意思,我倒宁可他骂我一顿。他的肩膀颓然下垂,脸朝向枯死的花园不看我,他的眼中有一抹不寻常的闪光,也许是泪水。
我走到那边的板凳坐下。我好乖,没有吵任何人,在美丽的夏季云空之下,我觉得自己好小。我就定定地望着我哥哥投球,乖乖的,不吵。
“嗨,爸,”我站在他身边说道,同时递给他刚才买的蛋卷,“要不要吃一点?”
他说这话令我非常生气,因为我觉得他有欠公平;他只是以评判我所有朋友的方式,来评判魏恩,只凭几次见面的印象就骤下断语,更何况他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正好要进出房子。他错怪他们了。每次他说柯里是贼的时候,我都气得满脸通红,因为他一点也不了解柯里;我想向他解释,但又怕万一惹毛了他,我就不能出门了。不过他倒并不是真的很生气,至少不像有时候在餐桌上的样子,又骂又吼的,弄得没有人吃得下饭。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悲www.99lib.net哀、疲倦而形容憔悴。他高龄六十三了,年纪大得足以做我的爷爷。
有时候他会念床边故事给我听,比妈的故事好听多了。妈老是说姜饼娃娃或三只小猪的故事;丹尼就会讲蓝胡子或开膛杀手杰克,还有改编的三只山羊的故事。刚才我也说过,他教我玩牌、洗牌。不很多,但别挑剔!在这世界上,有多少就拿多少,对不对?
“当然。一个贼,两个白痴,真是我儿子的好玩伴。”
大夫宣告我妈不可能生小孩五年之后,妈竟然怀了丹尼。她怀了他八个月后,他便“跌”了出来,足足八磅重——我父亲常说,如果丹尼足月出生的话,没有十五磅才怪。大夫说:有时候,老天会开开我们的玩笑,不过他会是你们唯一的孩子。谢谢老天吧,你们也该心满意足了。十年后妈又怀了我。我不但足月生,而且还得劳驾大夫用钳子拉我才肯出来。你听过这么荒唐的家庭吗?两个老人家辛苦地把我生下来,而我唯一的哥哥在大孩子堆里打少年棒球联赛时,我还是裹着尿布的小奶娃呢!
“我今晚可不可以跟几个朋友到魏恩家后面去露营?”
“魏恩、泰迪,也许还有柯里。”
“噢,爸,他们还算好——”
“哈啰,戈登。我不要,谢谢。”他继续在灰败的泥土上浇水。
“戈登,坐在那边板凳上。乖乖的不要吵别人。”
我妈五十五岁——也不年轻了。她跟爸结婚后,想立刻体验儿女成群的生活。不久我妈就怀孕了,却又不幸流产。后来她又小产两次,大夫告诉她这辈子想生孩子已无望;这些细节都是我从他们平常训话中听来的。他们要我把自己的出世想成九*九*藏*书*网上帝奇异的恩典,希望我感谢上苍让四十二岁头发灰白的母亲生下我。但我并不为我的好运而感谢上苍,更不感谢她为了生我而忍受痛苦与牺牲。
“小鬼,他真是个笨驴,对不对?”
“十二岁了还在念五年级,”我爸说道,“那么会浪费时间。星期天报纸送来的时候,他花整整一个半小时看漫画版。”
丹尼从城堡岩高中荣誉毕业的那天晚上,我装病留在家里。我请史蒂夫的大哥罗斯替我买了一瓶酒,就自己待在家里灌了半瓶,半夜在床上吐了个死去活来。
但这种时候并不多。
他们走过来把我围在中间,个个都是又高又壮的大块头。他们好大、好老。
“是我的小弟,你说话小心点,大卫。他会把你打得稀烂,戈登厉害得很呢!”
对我爸妈而言,只要收到一件上帝的礼物就够了。我不愿说他们对我不好,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打过我,但我的出生确实太令他们意外了;我想人一过了四十,就不如二十岁时那么喜欢惊喜了。我生下来之后,妈就做了结扎手术,我猜她是想百分之百确定,不希望三度接到上帝的恩赐了。等到我上大学以后,才知道像我这种情形,生下来不是弱智儿已经算运气很好了,虽然我猜老爸看到魏恩要花十分钟才弄懂卡通影片的对白时,曾经这样怀疑过。
还有被忽视这档子事。我一直到高中时期为了写阅读报告,读了一本名叫《隐形人》的小说之后,才搞清楚这回事。我当时之所以答应哈蒂小姐看这本书,是因为我还以为它是一本科幻小说,讲的是电影中演的那个浑身九_九_藏_书_网缠着绷带的隐形人。等我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时,我就想换一本书,但哈蒂小姐不放过我,结果,我还蛮喜欢这本书的。《隐形人》是讲一个黑人,除非他闯了什么祸,否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人们看他的时候,总是好像没看见一样;他说话时总是没有人回答,就像一个黑色幽灵一般。一旦我进入状态之后,我就像看侦探小说一样猛啃那本书,因为这本书的作者拉尔夫·艾利森简直就是在写我。晚餐桌上听到的总是:丹尼,你打了几支安打?丹尼,谁请你去参加霍家的舞会?丹尼,我要慎重地跟你谈谈刚才我们看到的那辆车。我则说:“给我奶油。”然后爸说:“丹尼,你真的想从军吗?”我又说:“哪一位把奶油拿给我,好吗?”妈接着就会问丹尼,要不要她进城时顺便趁着大拍卖帮他挑件衬衫,最后我只好自个儿拿奶油。我九岁的时候,有一天在晚餐桌上想看看说脏话会有什么反应,于是我说:“请把那些他妈的马铃薯递给我。”我妈说:“丹尼,格雷斯婶婶今天打电话来,问起你跟戈登。”
我以为他会立刻数落柯里一顿——说什么柯里是个坏坯子,是篮子底下的烂苹果,是贼,是未来的不良少年。
等我长大一些,我对丹尼的爱被一种冷静超然的敬畏所取代,大概就像不特别虔诚的基督徒敬畏他们的上帝一样。他去世后,我又惊又悲,不过并不是大惊大悲,我想或许跟那些基督徒看到《时代杂志》说上帝已经死去时的感觉一样。我这么说好了:丹尼死的时候,我难过的程度就跟从收音机上听说电视剧演员丹·布洛克去世一样,我看见他们的次数差不多,而丹尼的影像却无法在荧光幕上一再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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