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还会再见到我的，很快就会再见面。”
成千上万的人冲破围篱，他们从丛林中跑出来，冲破通电的铁丝网，有些铁丝断裂掉在地上，不安地卷曲着，喷发出蓝色火花，永不止息的人潮不断冲上来。仿佛有几十亿的人，挤满整个宇宙的人潮，都在后面追着他。
“你听得懂。”威斯考福说，他换了一个坐姿，把前额的头发往后拨。这个单调的手势打破了杜山德最后的希望。
“我所属的后备部队后来被召集——”
威斯考福站起来走出去，他落在墙上的黑影动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杜山德闭上眼睛，他怀疑威斯考福所说的美国人很合作，究竟是真是假。三年前藏书网，当美国发生石油危机时，他是不会相信这句话的，但如今伊朗动乱，美国人很可能更坚定地支持以色列。何况不管用什么法子，合法或非法，威斯考福那票人一定会逮着他的。在有关纳粹的议题上，他们绝不会妥协。而在和集中营有关的问题上，他们更是疯了。
杜山德睡得很不好，又是噩梦连连。
杜山德仍旧用英文慢慢说：“战时我是工厂的机械师——”
威斯考福仿佛变魔术般拿出一张照片来，那正是几年前托德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年轻的杜山德穿着纳粹党卫军的制服，坐在办公桌后面。
杜山德用英语一个字一个字小心解释着。
“我叫威斯考福，你的名字是古特·杜九-九-藏-书-网山德。”
“我是负责监督工厂的——”
他全身发抖，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你在对我说话吗？”杜山德用德语问道。
“——军用汽车和卡车零件的制造，后来也协助制造坦克车。”
“省省你的口水吧，”威斯考福举手制止他，“他没有忘记你的脸。这张脸——”
“海索。”威斯考福一边说着，一边指指空床。
“我不认得什么杜山德，”他告诉这年轻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我叫护士来吗？”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新年来临之前，你会被遣送到特拉维夫。这次美国当局很合作，因为他们希望让我们开心，而逮到你正是其中一件会让我们很开心的事情。”
那人９9lｉｂ•ｎｅt坐在他床边的一张倒转过来的椅子上，不是在梦中。“起来，老家伙。”那人说道。他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黑眼珠在铁框眼镜后不断打量他，棕色长发垂肩，杜山德起先一阵困惑，还以为是个男孩假扮成大人。但他不是男孩，他穿了一件老式的蓝西装，对加州这种天气而言，未免穿得多了点，西装襟上别了一支银别针，银制的，就是你用来杀掉吸血鬼和狼人的金属，别针上有颗犹太之星。
“除了你还有谁？你的同房已经走了。”
“当然，但是你显然把我误认为别人了，我叫亚瑟·登克尔，你大概走错病房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在作梦。
杜山德想舔舔嘴唇，但却没有这么做。他可能还在作梦，wｗｗ•99liｂ•ｎeｔ进入新的梦境。
“海索、杜山德、威斯考福，这些名字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现在醒来了吗？”
“海索因为钉排水管而从梯子上跌下来，跌断了背脊骨，很可能永远无法走路，真是不幸。但是他这一生的悲剧还不只这些，他曾经被关在巴汀的集中营，他的妻女都死在巴汀，而你正好是巴汀的指挥官。”
“你可以省省了！”
“海索？对，他昨天回家了。”
“二次大战的时候，我是工厂的机械师，负责监督军用汽车和卡车零件的制造，后来也协助制造坦克车。我所属的后备部队后来被召集参与柏林之役，我曾短暂地英勇作战。战后我在艾山的汽车工厂做事，直到——”
叫他的人说的是德语，一定是
www•９9liｂ.ｎeｔ在作梦，要不然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恐怖，如果他醒来的话，他可以逃开，所以他努力向上游……
“不必再说了，你那些伪造文件根本经不起仔细检查，你知我知，你终于被找到了。”
“直到你必须逃到南美洲为止。带着你从犹太人身上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以及在瑞士银行的存款，是吗？海索先生回家时简直快乐得不得了，当他在半夜醒来领悟到他和谁同房时，他的心情坏透了，但是现在感觉好多了。他觉得是上帝特别的荣宠，让他跌断背脊骨，因此才有机会逮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可恶的屠夫。”
“老家伙，起来，杜山德，醒来，醒来。”
“我想你疯了，”杜山德说，“我叫亚瑟·登克尔，太太过世后就移民到美国。在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