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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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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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纯真的秋天 尸体
暮冬重生 呼—吸—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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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之后,柯里爬上堤防坐在我们旁边。云层已开始散开,几线阳光从云层缝隙中射出,在短短的四十五分钟之内,树丛的深绿色已变了三次。柯里全身从头到脚都是污泥,只有眼白部分是干净的。
啜着手中的热茶,注视着厨房窗户斜射入屋的阳光,听着分别由屋子两侧传来电视声音与淋浴声,我感觉到眼睛的颤动,看来昨晚啤酒喝多了,这时候,我就会觉得回去一定可以找得着那个罐子。我可以看见那个罐子虽已锈烂,但仍透着金属的光芒,把夏日阳光反射到我的眼中。我会走到堤防下面,拨开紧紧缠住罐子耳朵的杂草,然后我要……干嘛?我就是要把它从逝去的时光中拖出来,不断地在手中把玩着,一边摸着罐子,一边想着它的一切,慨叹着最后一个握住罐子的人,如今已作古多年。里面会不会有张纸条?写着:“救救我,我迷路了。”当然不会——小孩子才不会带着铅笔和纸去采野果——这不过是假设。我想象自己握着罐子时会是多么惊骇敬畏,不过我猜我只会这么想:双手捧着那罐子,象征了我的生与他的死,也证明我确实知道死掉的孩子是谁——是我们五个孩子中的哪一个孩子。握着罐子,从锈迹斑斑与不再光亮的外壳上,读出它所经历的岁岁年年;抚摸着它,试图了解曾经照耀其上的阳光、打落其上的雨水与覆盖其上的冰雪,也回想着这罐子孤零零地经历风霜雨雪的同时,我又遭遇99lib.net了什么?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在爱谁?过得如何?在什么地方?我会捧着它、读它、摸它……望着罐子上反映出的自己的脸孔,你明白吗?
我点头。又过了五分钟,没有人讲话,我突然想到——我们总得防患于未然,免得他们真的报了警。我又跳下堤防,到柯里原先站着的地方,然后跪下来,用手指在水草与泥浆中捞着。
“我才不在乎呢!”泰迪怏怏不乐地说,然后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们,“何况他们可能只会把我们关上一两个月,我的意思是再怎么说我们才十二岁,他们总不会把我们关进肖申克监狱吧?”
“我们回去吧。”柯里说道。
他躺在那儿,再度孤零零的。他的手臂张开,因为刚才我们曾帮他翻身朝上,因此这时他呈大字形平躺着,似乎在欢迎阳光出现。顷刻之间,一切仿佛都很好,比殡仪馆安排的瞻仰室更自然,然而不久之后,你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瘀伤、下巴与嘴上的血块,以及渐趋肿胀的躯体,也看到了和太阳一起出现的绿头苍蝇正绕着尸体打转,发出扰人的嗡嗡声,于是你记起那股难闻的腐臭味,就像紧闭的密室中有人放屁的味道一样。他的年纪与我们相仿,而他却死了,我不愿相信这一切是出于自然,我恐惧莫名地排斥这种想法。
我点头,这样大概还可以,只要魏恩与泰迪不穿帮就好。
“我们先过桥,”柯里说道,“以后的路不走铁轨www.99lib.net,我们从另一个方向回城堡岩。如果有人问我们到什么地方了,就说我们在布列山露营,结果迷路了。”
“可是麦洛知道,”我说,“佛罗里达市场那个浑球也知道。”
回程我们几乎是跑的,没有人说话。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形如何,但我却忙着想事情,根本无暇说话;关于布劳尔的尸体,有一些事情令我感到不安——从当时一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我往左移,过了一两分钟,两枚弹壳都找到了,在刚冒出来的阳光下闪着光。我把弹壳给了柯里,他点点头,把东西塞进他的裤袋里。
“天哪!”
不过还有一件可疑的事,我想最令我不安的就是这件事。他是动身来采果子的,我好像记得新闻报道上说他还提了个罐子来装果子。我回家之后曾到图书馆查过报纸,结果证实我没错,他的确是出门采果子,手里还提了个瓶子或罐子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没有发现这东西。我们发现了他与他的球鞋,看来他一定是在伯伦镇与他横死的沼泽地中途把罐子丢了。或许刚开始迷路的时候,他还紧紧抓住那罐子,因为那代表了他与家庭、安全的联系,然而后来他越来越害怕,再加上一种完全的孤独感,他发觉除了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救他,这时他从心底涌现一股充满寒意的真实恐惧,也许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把罐子丢到铁轨边的林子里,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丢的。
“你去问戈登。”
“嗯http://www.99lib•net,我们就说是麦洛把我们吓得半死,大家才决定去布列山露营。”
“我想在你左边。”柯里说着用手指了指。
右脸颊严重的瘀伤、头部有划破的痕迹、鼻子流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痕——至少看不到其他伤痕;但是许多人在酒吧里闹事,浑身伤得比他厉害十倍,到头来还不是照样大口喝酒。不过火车一定撞到他了,否则他的球鞋怎么会离脚那么远?为什么火车驾驶没看见他?会不会火车的撞击力把他甩得老高,但却还没有要了他的命?我想象在适当情况下,不无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形:是不是他想避开火车时,被火车撞到侧面,然后一个滚翻,落在那块低凹的沼泽地上?他会不会神智清醒地躺在那儿颤抖了好几个钟头,然后才死的?死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和整个世界切断了联系。也许他是死于恐惧。从前有只尾翼折断的小鸟,就那样死在我手里,它的身体轻颤微跳着,嘴巴一开一合,黑亮的眼睛仰瞪着我,不久它的身体不跳了,嘴巴半开着,黑眼睛中光芒不见了,变得毫不在乎,布劳尔的情形也可能如此,他很可能因为觉得这样活下去太可怕了而死去。
愚蠢的幻想!竟然想为了一个二十年前装野果的罐子而深入森林探险,说不定这罐子早已被丢至森林深处,或是在盖房子整地时被压路机碾平了,或是茂密的杂草把它盖住,根本看不见了。但我敢说罐子一定还在原处未动,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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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旧铁轨沿线的某个地方。有时候那股回去找找看的冲动几乎有点疯狂,通常这股冲动涌现的时候都是早上,我太太在淋浴,小孩则在看波士顿三十八频道的《蝙蝠侠》,这时我特别会觉得少年时期的戈登在我心里蠢蠢欲动,那个也曾在这世界上昂首阔步,一会儿走路、一会儿说话、一会儿像只爬虫似的趴在地上爬行的戈登。我想着:那孩子就是我,然而随之而至的念头却令我有如被泼了冷水般全身发寒,那就是:你是指哪个孩子?
“这一点你自己去操心吧,”柯里说,“我爸爸反正还是醉得厉害。”
“好了,”柯里说道,本来他想以轻快的语气说话,然而喉咙发出的声音却又干又冲,“我们走快点。”
“他说得对,”我说道,觉得自己简直是狗屎,“泰迪,他说得对,志愿入伍的时候,他们会先调查你过去的纪录。”
“你在找什么?”泰迪问,他也下来了。
“如果我们的家人碰到一起,拆穿了我们的话呢?”魏恩问。
“那走吧。”魏恩说着朝我们与赫娄路之间的森林望了一眼,好像怀疑警察随时可能带着一群恶犬,从树丛中冒出来。“早走早好。”
“戈登,你说得对,”他说道,“没有人得到最后的权利,小人到处都是,呃?”
这时我们都已经站起来准备动身了。鸟儿疯也似地叫着,我想它们大概对雨、对阳光、对虫子以及万事万物都感到愉快吧!然后我们像被人操纵的傀儡一样,不约而同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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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布劳尔。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我。
我相信柯里不过在说谎——但这种时候还是不挑明的好。泰迪望着柯里良久,他的嘴唇颤抖着,最后他终于说出话来。“不是胡说?”
柯里柔声说道:“泰迪,如果你有不良纪录的话,就不能从军。”
“听着,傻蛋,”柯里说道,“如果我们带他回去,大家都会被关进感化院,就像戈登说的那样,那些家伙可以随心所欲编造任何谎言,如果他们说是我们杀了他怎么办?呃?你喜欢事情变成那样吗?”
“嘿!干嘛?”泰迪喊着,真急了,“我要带他走!”
我曾想再回去找找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我曾想过在亮丽的夏天早晨,驾着我的新福特车到赫娄路的尽头,然后下车走入林子。就我一个人,我的妻子跟小孩则在远方的另一个世界里,只要按下电灯开关便能驱走黑暗、迎向光明的世界。我想过情形将是如何。我会拿出背包,把背包搁在车后的保险杆上,同时小心地脱下衬衫扎在腰际,在胸膛与肩膀上涂满防虫油,然后穿过森林到那块低洼的沼泽地,也就是我们发现他的地方。他躺的地方会不会顺着身体的形状长出黄草?当然不会,当然是了无痕迹,不过你还是想知道,这时你就会发觉在理性成年男人的外衣之下——身穿楞条花布西装、手肘处打着皮补丁的作家内心——仍然怀念着儿时各种古灵精怪的幻想。然后我再攀上如今已长满杂草的堤防,慢慢地在通往钱伯伦镇的腐朽铁轨旁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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