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三节
目录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四章 在香港
第四章 在香港
第五章 劫后余生录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三节
第八章 遇到胡兰成
第九章 与子相悦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五章 美国的忘年之恋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九章 一意孤行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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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日《天地》第五期发表张爱玲的散文《烬余录》时,她又写道:“张爱玲女士的《烬余录》描摩香港战时状态,淋漓尽致,非身历其境者不能道出。”
她于是欣然地拿起笔来,为苏青写了第一篇小说《封锁》——她可不知道,就是这篇《封锁》替她引来了胡兰成,引来了半世的寒风冷雨,不白之名……
“言语不通自有言语不通的好。第一,言语不通就不会得罪人;这又可分开两方面来讲:一方面是因为你自己说不通就不爱多说,不多说便不会多错;他方面是即使你说错了人家也听不懂,即使听懂了也会因彼此言语不同而原谅你。……第二,言语不通,照样也可以达意。在电影盛行默片时代,张张嘴,霎霎眼睛,诸般动作,都可以代替语言。……第三,若是言语不通的两个人发生恋爱起来,倒应当可以说是‘情之正宗’。因为我对于恋爱的见解,总以为是‘心心相印’‘脉脉含情’来得深切而且动人,否则若只一味讲究‘谈’情‘说’爱,用嘴的动作来代替眼的表情,实在索然无味而且易流于虚伪。”
然而苏青的成名,还早在张爱玲之前,以长九*九*藏*书*网篇小说《结婚十年》和散文集《浣锦集》声名雀起。尤其《结婚十年》,出版之际,文坛哗然,毁誉参半,半年内再版九次,大有洛阳纸贵之势,而她也从此得了个“大胆女作家”的头衔。
张爱玲两手在雨衣袋里站在一旁看戏,看得笑起来。
她有点粗线条,家门口有两棵高高的柳树,初春抽出了淡金的丝,张爱玲同她说:“你们那儿的杨柳真好看。”她一愣,瞪大眼睛惊诧地说:“我每天走进走出的,倒是从来就没看见。”她长得俊,为人爽直豪放,有男子气,所往来的朋友异性远比同性为多,因为她不喜欢女人的琐碎。然而她对张爱玲的好,却是托心寄诚的好,不含丝毫勉强塞责。
苏青是在四十年代中期,与张爱玲被誉为“上海文坛上最负盛誉的女作家”、“目前最红的两位女作家”。
秋天,苏青做了件黑呢大衣,张爱玲和炎樱陪着她一同去试样子。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俗语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互为师友的三个女人试衣裳,自然更是一出好戏。
另则她为苏青散文《救救孩子!》所绘的同题插图,风格也与以往的写意全然不同,是一幅罕有的工整素描——亲厚之意,溢然笔尖。
张爱玲不由得看着要笑,然而她是喜欢苏青的九-九-藏-书-网,因为她觉得自己懂得她,通过《结婚十年》,通过《浣锦集》,也通过她发在《天地》创刊号上的散文《论言语不通》:
她且在《我看苏青》里堂而皇之地写着:“低估了苏青的文章的价值,就是低估了现代的文化准。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
到了时装店,炎樱第一个开口:“线条简单的于她最相宜。”一边转来转去地审视着,一边便向裁缝发号施令:把大衣上的翻领去掉!装饰的褶裥也去掉!方形的大口袋也去掉!肩头过度的垫高也减掉……唔,前面的一排大纽扣也要去掉,改装暗纽!
乱世佳人,当然是一个传奇。
镜子上端的一盏灯,强烈的青绿的光正照在苏青的脸上,下面衬着宽博的黑衣,背景也是影幢幢的,更显明地看见她的脸,有一点惨白。她难得有这样静静立着,因为从来没这么安静,一静下来就像有一种悲哀,紧凑明倩的眉眼里有一种仿佛横了心的锋棱。张爱玲感动地看着,不禁想:“这是一个乱世佳人啊。”
苏青渐渐不以为然了,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用商量的口吻说:“我想……纽扣总要的罢?人家都有的!没有,好像有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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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
人家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然而这两个女子之交,却是浓如酒,醇如茶,如果一定要用水来打比方,那也一定是“香水”。因为她们之间的往来与谈话总是带着闺阁的脂粉气,狎而昵,既大气又小器,时不时地便扯到衣服穿戴以及男女情爱上。
自《天地》第二期起,从此几乎每期都有张爱玲的作品刊出,有时甚至一期两篇。
两人渐渐熟起来,爱玲知道了许多苏青的事,对她只有更加喜欢——事业,恋爱,小孩在身边,母亲在故乡受苦,弟弟在内地生肺病,妹妹也有许多烦恼的问题,这些许许多多的牵挂,然而苏青仍然活得兴兴头头,热烈积极,她一个人办着一个杂志,集策划、编务、发行于一身,已是够忙了,但她并没有放下自己的笔,依然写着小说,写着散文,而成绩又是那么可观。
十一月一日《天地》第十四期发表张爱玲散文《谈跳舞》,她再次高度肯定了张爱玲的成绩,并且为她的新书大打广告:“张爱玲女士蜚声文坛,众口交誉,其作品价值已不必编者赘述。观乎其最近出版之小说集《传奇》畅销情形,已可见南北读者对其热烈拥护之一斑。今日编者更有一好消息可以抢先报告,原来张女士又集其年来所写的散文郑重付刊了,书名《流言》,预料其出版后的畅销情况又必是空前的。本期所刊《谈跳舞》一文,其艺术见解自有独到之处,幸读者九*九*藏*书*网诸君之精于此道者多注意焉。”对张爱玲可谓赞誉有加,推崇备至。
苏青本名冯允庄,一九一四年出生于浙江宁波城西浣锦乡一个富有之家,祖父曾经中举,家里有几千亩田,家门前有一座浣锦桥,所以后来她的散文集出版,就叫作《浣锦集》;至于《结婚十年》,则是一部自传体小说,是她从恋爱到结婚、产子、婚外恋情、离婚、分家、终于自立的亲身经历。
爱玲自己也是不喜欢多话的人,这一番《论言语不通》,仿佛是在替她辩护,然而又截然不是她的风格——从言语交流拉扯到电影默片,又七扯八扯地说到恋爱,这样任性的话却不是她可以说得出来的。她不禁想起关于苏青的一则轶事:古人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苏青改动标点断句,变成“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诸君一时哗然。如今想起来,也是要笑——这个苏青,的确是个精彩的人儿呢。
而张爱玲之于苏青,也是鼎力相助,不仅撰文,而且手绘插图,还替《天地》设计了新的封面——浩瀚长空,写着“天地”二字,舒卷着两三朵轻云,下面是一个女子仰着的面孔,似乎熟睡,或者冥想,有一种坦然的态度,不知是苏青的写照还是她自己——人家是睥昵天地,她却是连睥昵也不屑的,径自闭目养神,把天地做被、做枕、做衾席而已矣。
一九四三年十月十日,苏青担任主编的《天地》创刊,地址在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一百六十号六零一室,她在发刊词里写着“天地之大,固无物不可谈者,只要九-九-藏-书-网你谈得有味道”,“最后,我还要申述一个愿望,便是提倡女子写作,盖写文章以情感为主,而女子最重感情。”《天地》作者阵容十分强大,把当时活跃在沦陷区文坛的自由派作家,从元老级的周作人到初露头角的施济美一网打尽,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日中天的张爱玲。于是写去一封约稿信,开篇既云:“叨在同性……”
苏青同炎樱一样,与张爱玲也是既有相同爱好又有不同性格的,她比爱玲大不了几岁,然而经历却丰富十倍——当然是指饮食男女方面的经历。她曾经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即南京大学),也是没毕业就辍学了,却是因为早婚的缘故,且是三子之母。一九三五年,她为抒发生产之苦,写了篇散文《产女》投给《论语》杂志,署名冯和仪,这是她创作的开始。
——这样的女人,是叫人怜惜,更叫人敬重的。仿佛红泥小火炉,有它自己独立的火,看得见红焰焰的光,听得见哔哩剥落的爆炸,可是比较难伺候,添煤添柴,烟气呛人。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日《天地》第四期发表张爱玲的散文《道路以目》,她专门写了一篇《编者的话》:“张爱玲女士学贯中西,曾为本刊二期撰《封锁》一篇,允称近年来中国最佳之短篇小说。在三期刊载《公寓生活记趣》亦饶有风趣。本期所刊《道路以目》尤逼近西洋杂志文格调,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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