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三节
目录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四章 在香港
第四章 在香港
第五章 劫后余生录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八章 遇到胡兰成
第九章 与子相悦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三节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五章 美国的忘年之恋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九章 一意孤行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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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常常道听途说地讲一些共产党共产共妻的传闻。小说里,解决情敌最快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向军阀举报他是共产党。感觉上说某人是共产党就等于“扣他一顶红帽子”,是掉脑袋的事。
大会之后,在夏衍的安排下,张爱玲随上海文艺代表团到苏北农村参加土改工作。她亲眼目睹了轰轰烈烈的土改,收田,检举,批斗,触目惊心。尤其听到那些农民满口说着溢美之辞,就更令她难受,觉得刺耳。
1950年7月24日,上海召开第一届文艺代表大会,夏衍担任主席,指名请张爱玲参加。
张爱玲曾说自己是一个乏善足陈的人,重点在一个“乏”字。而对于无产阶级的故事,她显然更是“乏”的。她曾写过《桂花蒸——阿小悲秋》,是“阿妈她们的事”,然而阿小是给外国人帮佣的,而且好像也没体现出来怎样受压迫被欺辱,不符合“无产阶级”的标准;于是这次用尽力气,写了《小艾》,一个被凌辱被剥削的小女佣的故事,可是文章有明显的断层——前半部是女佣小艾在张爱玲所熟悉的旧家族里的灾难,五爷五奶奶在生活中都是有原型的,她忠实地记录了他们的半生;但后半部www.99lib.net写女工小艾在新社会所受到的礼遇,套一句当年时髦的话,叫“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则是张爱玲颇不擅长的虚构了。
文章发表,满城轰动,读者们纷纷猜测“梁京”究系何人,那圆熟的文笔分明不是新人。有人撰文指出,这不是张爱玲就是徐纡,作者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显然,张爱玲更适合写旧社会的“鬼”,而且是“有血有肉”的鬼;至于新社会的“人”,却虚飘飘的空具其壳,是“失魂落魄”的人。
然而那两个月的土改工作,也着实给她带来了非凡的灵感,这便是后来《秧歌》《赤地之恋》的诞生——那时候她已经身在海外,不必再理会革不革命的问题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年节庄子上送粮果来,照例要抱怨天气坏,收成不好,这几乎已经是他们的口头禅,习惯了的语气套话。一是农民本来的谦抑,不愿意太志得意满了惹老天妒忌;二是要诉苦装穷,免得有人借贷、加租、征税等等一切麻烦,反正夸富从来都不是农民的习99lib•net惯。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理由可想而知,当时写《小艾》多少迫于时局,写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也写了许多力不从心的情节;同期创作的《十八春》是她同意出版的,但已改成《半生缘》,去掉了那个“光辉的尾巴”,由此便可知她的心意了。
陈子善堪称张爱玲打捞大师,先后打捞出张爱玲的旧作十数篇,长短不等,对于张迷们来说,居功至伟。然而张爱玲对此似乎并不感激,除了《续集》自序里对《小艾》的“出土”颇有微词外,《惘然记》的序言中也写道:
那天,大会人才济济,大名鼎鼎,副主席梅兰芳、冯雪峰,执行副主席周信芳,秘书长陈白尘,哪个名字不是提起来响当当,如雷贯耳的?然而谁也没有张爱玲显眼。
“老妈子”是她所熟悉的最穷的人,秦干,何干,她们的穷苦和敦厚给了她最深刻的童年记忆99lib•net。还有“共产党”这个词,也是她们灌输给她的。夏天的晚上,老妈子们在院里乘凉说古记,偶尔会说:“又在杀共产党了。厨子今天上旧城,看到两个人头装在鸟笼里,挂在电线杆上。”
她想了想,说:“不会。要么只有阿妈她们的事,我稍微知道一点。”
夏衍此前远在内地,对孤岛时期的上海文坛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张爱玲的名字;然而《十八春》的轰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找到龚之方询问“梁京”乃是何方神圣,并且说,这是个值得重视的人才啊。
张爱玲做不到。她无法勉强自己写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她在“写、不写、写什么”之间徘徊挣扎,她无法“歌颂”,却不敢“批判”,她终究是“革命”不起来,因为不晓得要革谁的命。
然而这次参加“土改”来乡下,明明眼见那些人穷得衣不蔽体温饱难顾,却还结巴地夸说良辰美景,有田有地有收成,不知是骗人还是哄鬼——然而人也是愿意听的,不但自己听了信了,还要写出来让大家也都来听来信。
《十八春》自1950年3月25日开始连载,至次年2月11日载完,由《亦报》出版单行本,这是张爱玲真正完成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接着,自1951年11月4日起至次年1月24日又连载了中篇小说《小艾》,这却是张爱玲在上海最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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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为她才华过人,而是她着装出众——与会诸人都穿着蓝色或灰色的列宁装,只有她穿旗袍,外面罩了件有网眼的白绒线衫,这大概是她最朴素的打扮了,然而在人群中还是显得刺眼,既使坐在后排,亦好像展示在主席台上一样,高处不胜寒,让她和别人都感觉别扭,格格不入。
《小艾》后来由陈子善于一九八六年打捞出来,发在一九八七年一月号香港《明报月刊》上,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张爱玲震撼”。然而张爱玲本人对这件事并不高兴,在《续集》自序里写道:“前些日子有人将埋藏多年的旧作《小艾》发掘出来,分别在台港两地刊载,事先连我本人都不知情。”并说自己“非常不喜欢这篇小说,更不喜欢以《小艾》名字单独出现”。九-九-藏-书-网
格格不入,这也是她与新中国的关系。她也曾努力改变自己,力求融入,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正如她在《华丽缘》中所写的:每人都是几何学上的一个‘点’——只有地位,没有长度,宽度和厚度。而她,却是没有地位,只有长度,阔度与厚度的一大块,所以非常窘,只得一路跌跌冲冲,踉踉跄跄地了出去。
“最近有人从图书馆里的旧期刊上影印下来,擅自出书,称为‘古物出土’,作为他的发现;就拿我当北宋时代的人一样,著作权可以径自据为己有。口气中还对我有本书里收编了几篇旧作表示不满,好像我侵犯了他的权利,身为事主的我反而犯了盗窃罪似的。”
有人问她:“无产阶级的故事你会写么?”
早在一九四五年六月,胡兰成就曾写了《张爱玲与左派》,说明了张爱玲与“革命”、与“无产阶级”的关系:“有人说张爱玲的文章不革命,张爱玲文章本来也没有他们所知道的那种革命。革命是要使无产阶级归于人的生活,小资产阶级与农民归于人的生活,资产阶级归于人的生活,不是要归于无产阶级,是人类审判无产阶级,不是无产阶级审判人类。所以,张爱玲的文章不是无产阶级的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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