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三节
目录
第一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三章 她不是白雪公主
第四章 在香港
第四章 在香港
第五章 劫后余生录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六章 回到上海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七章 海上奇人录
第八章 遇到胡兰成
第九章 与子相悦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三节
第十章 一红倾城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一章 乱世佳人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二章 侠骨柔肠有谁知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十三章 倘若她留在中国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四章 二进香港
第十五章 美国的忘年之恋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六章 绿衣的母亲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七章 台港行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八章 永失我爱
第十九章 一意孤行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第二十章 永远的海上花
上一页下一页
张爱玲结婚是在一九四四年八月,没找到准确的日子;然而《传奇》出版却有明确日期,是八月十五日。我因此猜测她的婚礼也是在十五号。
其实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句子,在张爱玲的散文和小说里比比皆是,她的思想背景里总是有这样“惘惘的威胁”,总是觉得来不及,生平第一首古体诗就写着“声如羯鼓催花发,带雨莲开第一枝。”也是仓促的语气。
九月《传奇》再版,这次的封面是炎樱设计的,像古绸缎上盘了深色云头,又像黑压压涌起了一个潮头,轻轻落下许多嘈切嘁嚓的浪花。细看却是小的玉连环,有的三三两两勾搭住了,解不开;有的单独像月亮,自归自圆了;有的两个在一起,只淡淡地挨着一点。炎樱只打了草稿,张爱玲一笔一笔地临摩着——同在香港时刚刚相反,那时是张爱玲画图,炎樱着色。
“炎樱只打了草稿。为那强有力的美丽的图案所震慑,我心甘情愿地像描红一样地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生命也是这样的罢——它有它的图案,我们惟有临摹。所以西洋有这句话:‘让生命来到你这里。’这样的屈服,不像我的小说里的人物的那种不明不白,猥九-九-藏-书-网琐,难堪,失面子的屈服,然而到底还是凄哀的。”
她怕人家知道,又想人家知道,于是借着《传奇》告诉人家:我得意,我真得意!
而张爱玲那句惹了半世议论的名言“出名要趁早”,也便是写在《传奇再版序》里——这话后来不知被多少人引用过,被多少人批判过,被多少人质疑过,又被多少人当作座右铭或者墓志铭……这些,大概是张爱玲写这篇序时没有想到的吧?
过去的,一去不回头;未来的,渺茫不可期;能够把握的,不过是现在罢了。
来不及了,迟了就来不及了!要快!再快!
书一出版,销路特别好,每册两百元,四天内全部销光,于是着手再版。
“一面在画,一面我就知道不久我会失去那点能力。从这里我得到了教训——老教训,想做什么,立刻去做,都许来不及了。‘人’是最拿不准的东西。”
“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再版前,杂志社在八月二十六日于康乐酒家举办了一次《传奇》集评茶会,仍是由鲁风和吴江枫主持,参与人里有苏青、谭正璧、南容、哲非、陶亢德、班公、实斋、钱九-九-藏-书-网公侠等,但已经没有潘柳黛了;也没有胡兰成的名字,可是流传下来的文字记录,署名却是胡兰成,想来是参加了的。倘如是,那么这当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次亮相人前。
会上各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奉承话,多半是老调常弹,无甚精彩,还有的此前根本没读过张爱玲,却也附庸风雅地来凑趣,来了,又觉不甘心,非得提出点意见不可,于是便问了那句顶无聊的“为什么一定要用朵云轩的信纸呢,荣宝斋的有何不可?”
张爱玲穿着橙黄色绸底上衫,和《传奇》封面同色的孔雀蓝裙子,头发在鬓上卷了一圈,其他便长长地披下来,戴着淡黄色玳瑁边的眼镜,搽着口红,沉静端庄。陪她同来的是炎樱,穿大红上装,白色短裤,戴着象牙镯子,服饰与人一样热辣鲜活,与张爱玲一冷一热,一动一静,然而站在一起,却偏是和谐。
这是她的第一次婚姻,形式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是她的第一本书,封面是她自己设计的,用她最喜欢的蓝绿色给上海的夜空开了一扇小窗户——
小时候守岁,叮嘱老佣人记得叫她起来,然而醒的时候“年”已经过了,她便一直哭一直哭,穿鞋的时候哭得尤其厉害——因为穿上新鞋子也赶不上了。
真正用心的还是苏青,
九*九*藏*书*网
她或是怕自己的宁波口音表达不清,又或是担心“言语不通”,辞不达意,故把意见先写在纸上再由吴江枫念出来的:“我读张爱玲的作品,觉得自有一种魅力,非急切地吞读下去不可。读下去像听凄幽的音乐,即使是片断也会感动起来,她的比喻是聪明而巧妙的,有的虽不懂,也觉得她是可爱的。它的鲜明色彩,又如一幅图画,对于颜色的渲染,就连最好的图画也赶不上,也许人间本无此颜色,而张女士真可以说是一个‘仙才’了,我最钦佩她,并不是瞎捧。”
她急于把握住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那时候物资紧缺,大家都在囤米囤油,她便也囤了一些纸,因为害怕将来出书没有纸印——却不想,世道坏到那一步时,还有谁会看书呢?
“在炮火下我看完了《官场现形记》……一面看,一面担心能够不能够容我看完。字印得极小,光线又不充足,但是,一个炸弹下来,还要眼睛做什么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烬余录》
“以前我一直这样想着:等我的书出版了,我要走到每一个报摊上去看看,我要我最喜欢的蓝绿的封面给报摊子上开一扇夜蓝的小窗户www•99lib•net,人们可以在窗口看月亮,看热闹。我要问报贩,装出不相干的样子:‘销路还好吗?——太贵了,这么贵,真还有人买吗?’呵,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最初在校刊上登两篇文章,也是发了疯似地高兴着,自己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就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兴奋了。所以更加要催:快,快,迟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书前题词:“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她终究是希望公告天下,希望全世界的人陪她开心,为她举杯。她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广而告之,为她“传奇”的婚姻不悔!
“这一切,在着的时候也不曾为我所有,可是眼看它毁坏,还是难过的——对于千千万万的城里人,别的也没有什么了呀!一只钟滴答滴答,越走越响。将来也许整个的地面上见不到一只时辰钟。夜晚投宿到荒村,如果忽然听见钟摆的滴答,那一定又惊又喜——文明的节拍!文明的日子是一分一秒划分清楚的,如同十字布上挑花。”(《我看苏青》)
“快,快,迟了来九九藏书网不及了,来不及了!”
四面楚歌怎么样?天理不容又如何?她爱了,她嫁了,她要做她喜欢做愿意做的事情,哪管世人诽谤?从来都是只有别人拜她,读她,追慕她的世界她的心灵她的脚印,她才不要理会别人。
心理学上说,喜欢囤积东西的人是对现实没有安全感——这可以解释张爱玲的乔琪绒生意经。
“整个一色的孔雀蓝,没有图案,只印上黑字,不留半点空白,浓稠得使人窒息。以后才听见我姑姑说我母亲从前也喜欢这颜色,衣服全是或深或浅的蓝绿色。我记得墙上一直挂着的她的一幅油画习作静物,也是以湖绿色为主。遗传就是这样神秘飘忽——我就是这些不相干的地方像她,她的长处一点都没有,气死人。”(张爱玲《对照记》)
出书和婚礼撞在同一个月,是巧合,还是着意的安排?
又有一次,听一个朋友预言说:近年来老是没有销路的乔琪绒,不久一定要入时了。她的钱已经不够用,还努力地省下几百元买了一件乔琪绒衣料,隔了些时送到寄售店里去,却又希望卖不掉,可以自己留下它。
炎樱则在散会前才发了一次言,然而十分中肯:“张小姐写小说很辛苦,所以有这点成功是应该的。她的作品像一条流水,是无可分的,应该从整个来看,不过读的人是一勺一勺地吸收而已。她写作前总要想二三天,写一篇有时要三个星期才能完成。”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