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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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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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一句话,那个可好办。胡克小姐她特别关照过我,说她的舅舅吉姆·杭贝克——”
“开到哪边去?他们是在哪儿呀?”
“说实话,我倒是乐意去,我要是不乐意去,那才该死。可是,有谁来付我辛苦钱呢?你觉得你老爸——”
“究竟是谁呀?”
随后,我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就说:
“我们大声嚷嚷,大哭大叫,喊救命,不料那儿河面太开阔了,我们尽管乱叫乱嚷得震天响,反正谁也听不见。所以老爸就说,不管怎样,总得先派人上岸去找人来救援才好。那时只有我一个人会游水,于是,我就自告奋勇,上岸找人来了。胡克小姐说,我如果一时踅摸不到人来救援,不妨就至此地来找她舅舅,他老人家总有办法的。我就在大河下游约莫一英里的地方上了岸,一个劲儿求人家出出点,可是人家都说:‘什么呀,在这样的深更半夜,河水又是这么急,那不是发疯了吗?快点去找那条轮渡吧。’现在,如果你乐意去的话,而且——”
“这个并不难。胡克小姐从河上游出发,去小镇上访友——”
没有多久,那条破船就过来了,黑糊糊地顺水而下!我浑身上下不觉打了个冷战,随后我就冲着它开过去。它扎在水里非常深,我一眼看出船上即使有人,也决无生还的机会。我围着它划了一遭,还高喊了两三声,可是没有人应答;四下里死沉沉的静寂。我想起了那伙强盗,心里不觉有点儿沉重,可也并不怎么的,因为我估摸,如果说他们能受得了,那我也行。
“也许他不见得吧。可是不管怎样,反正我们总得把钱给找回来。一块儿走吧。”
我吓得突然停止了呼吸,几乎昏迷了过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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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帮子人被困在一条破船上!这可不是乱发牢骚的时候。现在我们势必要去找他们那条小船——找到了就给我们自己用。于是,我们浑身哆哆嗦嗦地打从右舷走过去,走得很慢,好像挨过一个星期才来到了船尾。连小船的一点影儿都没有。吉姆说他不信他还能向前再走出一步了——他说他已吓得要命,几乎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但是我说,向前走吧,我们要是在这条破船上不走,准定要倒霉。于是,我们继续向前潜行。我们直奔最高甲板舱的后尾,随后顺着天窗,从一扇百叶窗攀悬到另一扇百叶窗,径直向前摸索过去,因为这时天窗的边沿已经沉入水中。我们快要走到横道口时,才发现那条小船就在那儿,准没错!我刚好看得见它。我可要谢天谢地了。本来我一下子就会跳到小船上去,偏巧这会儿那道门打开了。有一个人探出头来,离我才不过两英尺左右,我以为自己这下子可完了,不料此人又猛地把头缩了回去,说:
“什么,难道你指的是‘华尔特·司各特’33号吗?”
“哎哟哟,天哪!他们上那儿干什么呀?”
“那得了,过来吧——把东西带走了,反而把钱留下,那可要不得。”
“等一下——你搜抄过他身上了吗?”
我说:
“是的。”
于是,吉姆操起桨来,我们开始寻找我们的木筏。现在,我才头一次开始替那拨人犯愁——我想刚才我是没有时间顾念到他们。我开始揣摸:逼入这样一种绝境,哪怕是杀人犯,也是怪害怕的。我暗自寻思,说不定我自己多咱也会变成杀人犯,到那时我难道心里还会高兴吗?于是,我就跟吉姆说:
“比尔,把那该死的提灯扔到一边去!”
“没有。你没有搜抄过他吗?”
那正巧就是我们的木筏,我们终于又回到了木筏上,真是喜出望外。这时,我们看见了一点儿灯www.99lib.net光,远远地在河以南靠右边的岸上。于是,我说我就要去踅摸它。这条小船里所装载的半船赃物,都是那个强盗帮从破船上抢来的。我们连忙把这批赃物乱码在木筏上,我关照吉姆顺着河水漂下去,等他估计自己漂了大约两英里时,就亮起灯来让我看,一直亮到我来到时为止;随后,我就操起桨来,朝着灯光奋力划去。一路上我又看见三四点灯光——是在一座小山坡上。原来是一个村子。我尽量向那岸上的灯光靠近,把桨搁下漂过去。我打从那儿经过时,看见那是盏灯挂在一条双壳渡船的旗杆上。我很快地绕着渡船转了一圈,想找那个看船的人,我暗自纳闷,真不知道他到底睡在哪儿;不一会儿,我发现他正在系缆柱上睡觉,脑袋耷拉在两膝之间。我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三下后,不由得失声大哭起来了。
“他们——他们——你就是看船的吗?”
看来挨过了老长老长的时间,吉姆的灯光才露出来;而且它一露出来,这时望过去好像是远在一千英里以外似的。当我到达他那里的时候,东头的天边已开始有一点儿鱼肚白了;于是,我们就朝着一座小岛奋力划过去,先把木筏隐藏好,再把小船沉没了,随即钻进小窝棚,酣睡得像死人一般。
我们连桨把都没碰摸,我们一句话都不说,低声耳语也没有,甚至连呼吸差不多都快要停住了。我们飞也似的往前滑行,在死沉沉的寂静中,打从明轮罩的尖顶和船尾擦过去;再过了一两秒钟以后,我们已漂浮到破船以南一百码的地方,这时黑暗把它全给遮没,连它的一点儿影子都不见了。我们方才知道: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
我插嘴说:
“她是访友去的,到了布思渡口那里,刚巧天快要黑下来,她跟她的黑人女仆坐在运马匹的大渡船上过河,准备到她的朋友家里去过一夜。她的朋友是叫什么什九九藏书么小姐——我可把她的芳名给忘了——她们不知怎的把掌舵的桨给弄丢了,渡船马上掉过头来,船尾朝前,往下漂浮了两英里光景,却被那条破船撞翻了,围着它打转转。那个船夫和黑人女仆,还有好几匹马全都冲走了,可是胡克小姐一把抓住了破船,就爬上去了。天黑之后约莫个把钟头,我们坐着我们做买卖的平底驳船打从河上游开过来,那时天色已经很黑,那条破船我们直到正面撞上了方才发觉,所以嘛,我们的平底驳船也给撞翻了,围着它打转转;不过,我们大家好歹都没淹死,抛开比尔·惠普尔一个人——啊,他确实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好人!——怎么淹死的偏偏是他呢,我真恨不得是我自己才好呀。”
“在那条破船上。”
后来,那条大渡船也开过来了;所以,我就让小船划行很长一段路,顺流斜穿过去,才到达了大河的当中。我估摸着反正人家都看不见我了,这时我就把桨搁下,回过头来往后面一看,只见那条大渡船紧挨着破船来回转,为了要找到胡克小姐的遗骸,因为这位船长知道她的舅舅吉姆·杭贝克准定要它的。殊不知没有多久,这条大渡船也只好放弃不找了,朝着河岸开回去了;我就全力以赴,飞也似的顺着河水冲下去。
“我敢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的天哪,他们不赶快离船,可就没得命了!那么,他们又怎么会陷入这么一种绝境呢?”
“怎么啦,不是只有那么一条破船吗?”
“哎哟哟,这事可真惨,我还从没碰见过。那后来你们大家又怎么啦?”
“嘿,真该死,得了,别这么伤心,反正人人都有伤心事,好在你这事也总会过去的。他们究竟是怎么啦?”
于是,他们从小船里出来,又走到客舱里去了。
我在百叶窗上几乎攀悬不住了,我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比尔说:
“哦,爸爸,妈妈,姐姐,还有胡http://www.99lib.net克小姐;要是你乐意把渡船开到那边去——”
我们漂浮到大河以南三四百码的地方,看见那个提灯像小小一点儿火星似的展露在最高甲板舱的门口,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那两个流氓踅摸不到他们的小船,已开始领悟到:他们自己此刻如同吉姆·特纳一样,也是死路一条了。
“是啊,不错。”他说,好像有点儿得意扬扬的样子。“我的名分可多着哩,我又是船长,又是船主,又是大副,又是领航,又是看船的,又是水手领班;有的时候,我还可以权且充当客货哩。我可不像老吉姆·杭贝克那么有钱,我对待汤姆、迪克、哈里也就不能那么阔气大方得要死,更不能像他那样一掷千金。可是,我已经跟他说了不止一回,我压根儿不愿和他调换职位,因为我说我命里注定,要当上一辈子水手。我要是住在小镇外两英里的地方,那我可就完了,因为在那乡下什么玩意儿都没有,即使把他所有的钱财,另外再加上许多全给了我也不行。我说——”
他把一口袋东西扔到小船上,随后自己上了船,接着坐下来了。这个人正是帕卡德。随后,比尔也出来,上了小船。帕卡德悄没声儿地说:
“一切都齐备了——撑开吧!”
“嘿——那他不会怀疑我们想要干什么呀?”
“我们只要一看到灯光,就在它的上游或下游一百码的地方靠岸,找块地方把你和小船都藏起来,然后我胡编乱诌一通,让来人去找寻那个强盗帮,先把他们救出绝境,接下来他们只要大限一到,分明会被处以绞刑。”
可是这个点子却泡汤了,因为没多久大风大雨转眼间又来了,而且比哪一回都要猛烈。暴雨倾泻下来,一点儿灯光也见不到;我想,这时凡是在家的人都已经安睡了。我们却顺着大河径直往南冲去,一边留神看着有没有灯光,一边在踅摸我们的木筏。过了好长时间,雨停住了,可是雨云残留在九九藏书天际,雷响依然隐约可闻。没多久,一道闪电,让我们看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我们前方漂浮,于是,我们就冲着它划过去。
“没有。那么,他的那一份现钞还在他身上呢。”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因为它是在破船歪歪斜斜地倾覆着的那一边;刹那间,我就到了这条小船上,吉姆也踉踉跄跄地跟着我过来了。我掏出小刀来,把缆绳割断,我们就开船远走了。
“爸爸,妈妈,姐姐,还有——”
“哈,是怎么回事呀!别哭,小东西。有什么伤心事呀?”
我冲着灯光走了过去,但等他刚拐过街角,我就回头走,来到了我的小船上,把船里的积水舀出去,随后在约莫有六百码之遥的缓缓的水流里靠了岸,藏身在好几条运木船中间;因为我不看到这条轮渡开走就安不下心来,总的说来,我虽然为了那伙强盗招来了那么多麻烦,但是心里倒也觉得很坦然,因为肯这样做的人绝不会很多的。这件事我真巴不得寡妇也知道才好。我估摸她会为我帮助过这拨无赖汉而自豪,因为无赖汉和二流子正是寡妇和善男信女们最感兴趣的一类人。
“得了,他们可不是故意上去的。”
“哎哟哟,我的老天哪!原来他是她的舅舅呀?你听我说,你冲着那边的灯光走过去,到了那里往西一拐,大约再走四五百码,来到一家小酒店,你就要他们赶紧领你到吉姆·杭贝克府上,他准会付钱的。现在,你可不要再到处乱走了,因为他准定想要知道这个消息。转告他老人家,他还没有赶到镇上,我早已把他的外甥女小姐平安无事地给救出来了。得了,你就快快去吧。我马上去这边街角,把我船上的轮机员叫醒。”
“是的,布思渡口——再往下谈吧。”
“什么破船呀?”
他仿佛有点儿吃惊似的身子欠了一下;他一看到眼前只不过是我罢了,就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
“他们碰到了许多麻烦,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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