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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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信是个什么玩意儿呀?”我说。
“不错。但是,反正没有人看见我像不像一个女仆呀。”
千万小心!祸在眼前,留神防备。
“不错,我全都知道;可你总不能全指靠着他们。他们一开头就那么个样子——什么都不管,样样事情要我们办。他们老是依赖别人,傻里傻气的,什么事情也不会注意到。所以说,我们要是事前不给他们打个招呼,那就压根儿没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来干预我们,结果呢,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地大干了一场,到头来这次越狱准定是太平淡无奇了,压根儿算不了什么——反正跟越狱一点儿也不相称。”
“那时你看起来就不像一个女仆了,是不是?”
“我也知道。可是你穿上它才不过一刻钟,拿着那封匿名信,从前门底下塞进去就得了。”
我们一大早去村里,买了一只捕鼠的铁丝笼,带回家里来,又把偌大的一个耗子洞重新挖开,不到个把钟头光景,就逮住了十五只硕鼠。随后,我们把捕鼠笼抬过去,藏在莎莉阿姨的床底下某个可靠的地方。不料我们出去踅摸蜘蛛的时候,那个名叫托马斯·富兰克林·本杰明·杰斐逊·亚历山大·费尔普斯的小伢儿,一看见床底下那只捕鼠笼,就过去把笼门打开,想看看那些耗子会不会跑出来。果然,它们一下子都蹿出来了。没多久莎莉阿姨就进来了。等我们回到房里的时候,她正站在床上大发雷霆,因为那些耗子竟敢肆无忌惮地拿她寻开心,解闷儿。所以,她顺手抄起山核桃木制的手杖,揍了我们俩一顿。后来,我们足足花费了两个钟头时间,才逮回来十五六只,唉,那个爱管闲事的小伢儿真讨厌。不过,这回逮住的样儿都不怎么样的,因为头一回逮到的是那群耗子里头最壮硕的。反正比头一回更棒的耗子,我可从来还没见过。
“那好吧,等我跟吉姆走了以后,你可得待在那个小屋里了。”
第二天夜里,我们还把汤姆用血画着骷髅底下两根交叉的股骨的一幅画,贴在前门上。第三天夜里,又在后门贴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口棺材。这一家人看了以后,竟九*九*藏*书*网被吓得那样狼狈相,我可从来还没见过呢。他们简直害怕得要死,好像他们这幢住宅里被死鬼挤得水泄不通似的,在每一件东西后头和床底下,都有一些死鬼埋伏着,令人不寒而栗,乃至于在空中还飘浮着一些死鬼。一扇门只要砰的一声关上了,莎莉阿姨就应声蹦了起来,大声喊道:“哎哟哟,我的天啊!”要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她也会马上蹦了起来,大声喊道:“哎哟哟,我的天哪!”要是你无意之中碰了她一下,她也会照样又蹦又喊一回。她不管上哪儿去,老是忧心忡忡,因为她觉得时时刻刻都有什么东西尾随着她——所以,她动不动猛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哎哟哟,我的天哪!”可她刚转了三分之二时,却又猛地转身回去,又照样大喊一声。她害怕上床去睡觉,但又不敢坐着等天亮。所以,汤姆就说,这个点子确实是呱呱叫;他说,他还从来没见过让他如此开心的事儿。他说,由此可见这件事做得很对头。
“好了,我没有话好说了。那个女仆我当就我当吧。请问谁来当吉姆的母亲呀?”
“哎哟哟,汤姆,那转天一大早准出乱子,因为女仆她十之八九只有那么一套衣裙。”
接着,他说现在就要看压台戏了!因此,转天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已写好了另一封信,只是暗自纳闷,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送出去,因为头天吃晚饭时,我们听他们说过,他们打算派黑人彻夜通宵看守着前门后门。汤姆顺着避雷针滑下去,往四处刺探了一下虚实,只见后门值夜的那个黑人正在酣然睡大觉,他就把那封信插在他的脖子后头,一转身跑回来了。那封信上是这么写着:
“那就不管它了。最要紧的是,我们是在履行义务,管它是不是有人看见我们。你怎么连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呢?”
三个星期一晃就过去了,一切都很顺顺当当。那件衬衫早就夹在馅儿饼里送进去了,所以,吉姆每次被耗九-九-藏-书-网子咬上一口,就霍地跳起来,趁那“红墨水”还顶新鲜亮艳的时候,赶紧往日记上写上一点儿。至于说那些笔,早已磨好了,题词等等,也都刻在大磨石上了。那条床腿已被锯成两截,我们连锯屑也都给吃了,肚子立时痛得可真要命。我们原以为全都要一命呜呼了,偏偏结果并没有死。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最难消化的一种锯屑;汤姆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正如刚才我所说的,我们现在总算把所有事情都给做完了;这时我们早已疲乏不堪,特别是吉姆。那位老先生给新奥尔良以南那个种植园写过了两封信,叫他们来人把他们这个在逃的黑奴领回去,无奈一直没有接到回信,因为那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一个种植园。所以,他说他打算在圣路易斯和新奥尔良各家报纸上,刊登招领吉姆的启事。他一提到圣路易斯的报纸,我马上浑身打冷战,我知道,我们一分一秒也耽误不得了。于是汤姆说,现在该是写匿名信的时候了。
“胡扯。”他脸上顿时露出憎恶的神色说。于是,我就说:
无名氏
“怕也不会待多久。我会给吉姆的衣服里塞满了草料,把它放在他的床上,权充他的那个女扮男装的母亲。随后,吉姆把那个黑人老太太的衣裙从我身上脱下来,再穿到他身上去,这时我们两个就一块儿出逃。好一个潇洒的囚犯逃跑了,这就叫作出逃。比方说,一个国王逃跑了,通常就用这种说法。国王的儿子逃跑也是一样,至于说他是个私生子,还是个公生子,那全都没有关系。”
我们逮到了一大堆蜘蛛、蟑螂、蛤蟆、毛虫,还有好多别的什么昆虫,可真是洋洋大观;我们本想再踅摸一个马蜂窝,可是没有得手,因为它们正在窝里合家团圆呢。当时我们并没有就此死心,我们跟它们僵持了好长时间,因为我们打算看看,到底是我们呢,还是它们败下阵来,没想到结果却是我们败下阵来了。我们就踅摸到一点儿土木香,在那些患处一抹,不觉几乎立时见好,但只是坐下来还有点儿不利索。于是,我们就去踅摸蛇虫,总共逮住了二十多条花蛇和家蛇,都被装进一只口袋里,扛到我们房间里。这时候已经开晚饭了;我们虽然已经忙活了整整一天了,但是特别痛快;觉得肚子饿吗?——嘿,我倒是一点儿也不饿!等我们回来一看,真该死,连一条蛇都没了——因为我们口袋扎得不够紧,所以,它们全都蹿出去,早已无踪无影了。但是这还算不要紧,反正它们依然盘踞在这幢住宅里;我们揣想好歹准能逮回一些来。果然不错,这里蛇虫可真不少,而且还出没无常。你会看到,从椽子上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时不时掉下几条来,八成儿落在你的盘子里,要不然就掉在你的脖子根上,多半是在你压根儿用不着它们的地方。其实嘛,它们倒是长得非常漂亮,都带着一条条花纹,哪怕是来了上百万条,也不见得会伤害人。可是在莎莉阿姨的眼里就大不一样了,不管是哪一种蛇虫,她都瞧不起,你简直拿她没奈何,她老是觉得受不了。每当一条蛇猝然间掉在她身上,那她什么也都顾不上,老是扔下手里的活儿,拔脚就往外跑。像她这样风风火火的女人家,我可从来还没见过呢。你还会听见她一个劲在喊救命,你硬是劝不动她用火钳把这蛇夹出去。她要是一翻身,看见一条蛇盘踞在床上,就会赶紧爬起来,扯着嗓子不停呼喊,好像家里着了火似的。这么一来,她就把那位老先生惊醒了,不料他老人家却说,他真巴不得上帝从来没把蛇虫造出来该有多好。反正到了所有的蛇虫从屋子里消失殆尽,已有一个多礼拜了,莎莉阿姨还是心有余悸;她依然是惶惶不可终日;每当她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时候,你只消用一支翎毛轻轻地碰一下她的脖子,就会吓得她魂灵儿出了窍。这真是怪得出奇了。可是汤姆却说,大凡裙钗之辈全都是这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她们天生就是这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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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好意,我真巴不得跟你们交个朋友。现在有一帮子强盗,从印第安人保留地来到这里,打算在今天夜里把你们那个在逃的黑人劫走。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吓唬你们,使你们不敢出来招惹他们。我就是那一帮子人里头的一个,可是我虔信上帝,我真巴不得弃恶从善,重新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所以我愿向外泄露这种险恶的阴谋。他们将在午夜时分,从北边沿围栅偷偷地过来,带着一把假钥匙,直奔那个黑人的小屋,把他劫走。他们叫我在外头把风,只要一看见有什么危险,就赶快吹起洋铁皮号角来。但我就是不愿意这样做,我想等他们一进屋,像羊那样发咩声,而压根儿不吹号角,那时候,趁他们去掉那铁链条之际,你们就可以悄悄地溜过去,把他们反锁在屋里,以后逐个儿杀掉他们也不迟。你们务必照我的话办事,要不然他们起了疑心,准要大喊大闹。我并不希望得到任何报酬,只想知道我已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得了。九九藏书
无名氏
“你就去当那个女仆吧。深更半夜你就溜进去,把那个脸儿蜡黄的女仆的衣裙偷出来。”
“好吧,我照办就得了。不过,我穿着我自个儿这身打扮去送信,岂不是更方便吗?”
“由我来当吉姆的母亲。我上莎莉阿姨那儿去偷一套长裙子就得了。”
“那就是快要出事前给人的警告。这种警告的方式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这么做,有时候那么做。不过总是有人四处探听,向坐镇城堡的长官通风报信。当年路易十六想要从杜伊勒里宫出逃时,就是他的一个女仆报的信。这种办法非常妙,匿名信也很不赖,所以,这两种方法我们全都采用。照例是让囚犯的老娘换上儿子的衣服,留在大牢里,儿子穿上他老娘的衣裙偷偷地逃跑了。我们也不妨照样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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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一条蛇掉在她身边,我们都得挨一顿打。她还说,我们要是把蛇再弄到家里来,她就毫不客气,要用比挨打还厉害的办法治我们。其实,挨打——我并不在乎,那简直算不了什么;可我就是最怕去逮蛇,那确实是麻烦透顶。但我们还是去逮了好多蛇,连同别的什么东西,全都带到吉姆的小屋里,所以,每当它们一窝蜂似的拥过来,听吉姆他演奏乐曲的时候,你可从没见过吉姆小屋里头该有多么热闹了。吉姆压根儿不喜欢蜘蛛,蜘蛛同样也不喜欢吉姆;它们老是暗中伺机捣乱,给他颜色看。吉姆说,他床上有了那些耗子、蛇虫,还有那块大磨石,简直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即使难得腾出一小块来,你也没法儿安睡,因为这里确实是太热闹了,而且一天到晚,总是那么热闹。他说,因为通常它们不在同一个时刻睡觉,而是轮流上岗值班;每当蛇虫睡着了,耗子就马上登场,等到耗子下班歇息去了,蛇虫又出来上岗放哨,所以说,他身子底下少不了有一帮子活货,妨碍他下榻睡觉;而在他头顶上,老有另一帮子活货演马戏给他看,他要是另觅一个新地方,那些蜘蛛就在他走过的时候冷不防给他个措手不及。他说,这一回他果真逃得出去的话,往后哪怕是给他发薪水,他再也不打算当什么囚犯不囚犯了。
“可是,你且听我说,汤姆,我们干吗一定要警告他们快要出事了?让他们自个儿去发现——那本来就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呀。”
“我可一点儿怨气都没有呀。反正你觉得怎么好就得了。你就说说那个女仆该怎么着吧。”
于是,汤姆就写了那封匿名信;当天晚上,我把那个脸色蜡黄的女仆的衣裙偷了过来,穿在自己身上,就照着汤姆给我的点拨,把信从前门底下塞了进去。那匿名信上是这么写着:
“那好啊,对我来说,汤姆,这正是我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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