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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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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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简直是胡扯。有一个人开头只是绊了一跤,把脚指头碰伤了,后来中了剧毒,掉在一口井里,脖子给摔断了,脑浆也流出来,这时有个人过来问此人是怎么死的,其中一个傻瓜就回答说:‘嘿,他是脚指头碰伤才死的。’你说这话有一点儿道理吗?呸,这是胡扯。刚才你说的这一套,也是毫无道理。难道说这种病真的会传染给人吗?”
“哦,他们早就把它拿走了;一想到那么多钱怎么会让他们拿走的,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那么,不管怎么样,也许你们最好还是说给几个邻居听去吧。”
“是的——莫要管她们啦。她们还得留在这儿应付一会儿。要是你们个个都走了,也许他们马上就会起疑心的。我可不让您见到他们,也不让您见到您的妹妹,或是镇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只要有邻居来问您的伯伯叔叔今天早上好吗,您脸上一定马上就露馅儿了。不,他们可千万见不得。玛丽·简小姐,请您赶快走吧。他们那些人,我个个都会安排好。我会叫苏珊小姐替您向您的伯伯叔叔问好,就说您外出几个钟头,小歇一会儿,换换空气,或者说您是去看望一位朋友,也许今天晚上,至迟明天一大早就会回来的。”
“那么,到底是谁拿走的?”
“替你撑腰——那我当然愿意。他们有谁胆敢动一动你头上一根发丝!”她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鼻子孔都翕张着,她的眼睛也在闪闪发光。
过了一会儿,就到了起床的时候。我就下了梯子,打算去楼下。可是我一走近那几位姑娘的房间,就看见房门敞着,玛丽·简正坐在她那只旧皮箱旁边,箱子已打开,她一直在拾掇衣物,准备到英国去。不过此刻她停下来了,腿上放着一件叠好的女礼服,她两手捂住脸,正在抽噎着哩。我目睹着她那种情状,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当然咯,不拘是谁都会感到难受。于是,我就走了进去,跟她说:
“得了吧,那是因为您不是那种脸皮子特厚的人。您脸上的表情,比书上写的还要清清楚楚。不管哪一个人,只要坐下来看上您一眼,就能看透您的心事,好像看一本大字印刷的书一样。您以为每当您的伯伯叔叔亲吻您一下,说一声早上好时,您对他们就满可以应付自如,而从来也不——”
“您先别问干什么。如果说我向您和盘托出,我是怎么知道那几个黑人彼此还会见面——过不了两个星期——就在这幢住宅里——而且证明我又是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您会乐意到洛思罗普先生家去暂住四天吗?”
“哦,比方说,就有麻疹、丹毒、百日咳,还有肺痨、黄疸、脑炎以及其他的等等。我也都说不上来了。”
“是的,玛丽·简小姐正想关照你们这么做。她说:‘转告她们替我给哈维伯伯和威廉叔叔问好,替我亲吻一下他们,说我到河对岸串门去了,是看望那位——’那位姓什么什么的先生——你那彼得伯伯老是牵挂着的那个有钱阔佬,他姓的是什么来着?——我是指那个——”
那天下午,他们就在广场上举行拍卖,拖拖沓沓,没完没了,一直硬撑到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那个老头儿也亲临现场,站在拍卖人身边,脸上的表情显得假虔诚极了;他不时插上基督教《圣经》里头一两句话,或者是假正经地乱扯一通;公爵也在那儿咕咕咕地乱叫唤,竭力博取人们同情,借此机会大献殷勤。
“因为它跟别的好多种病都掺和到一块儿了。”
我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也想出一个好点子来了。我猛地想到,也许我和吉姆可以把这两个九*九*藏*书*网骗子甩掉:先把他们关押在这儿的大牢里,随后我们一块儿跑掉。不过,我可不想在大白天赶木筏,深恐万一人家过来问话,没有旁人帮腔,只好我一个人来应答;所以,我打算等到今天夜深人静时分,开始实行这个方案。我说:
我只要一想到她在夜深人静时分,孤零零地跪在那儿呜咽着,而那两个恶鬼却高卧在她家宅院里,使她丢脸,还抢她的钱财,就禁不住潸然泪下。等我把纸条折好交给了她,我看见她眼里也有点儿泪汪汪了。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使劲地攥着,说:
“我可不知道;至少我有点儿给忘了;不过,我估摸那是个叫作——”
“不,您可错了。那些钱他们并没有拿走。”
“用不着陪夜,是不是?你不信就打个赌好了。这种流行性腮腺炎,就是要有人陪夜。这种流行性腮腺炎,就是特别,与众不同嘛。玛丽·简小姐说,那是崭新的一种。”
“是的,不错,”我说,“我要是你,我当然也会去。一分钟也耽误不得。”
“当然咯,你这个点子要得,要得。不过,您是打算在您去洛思罗普先生府上前先动手呢,还是——”
“干脆让拍卖照常进行下去,用不着犯愁。因为通告太匆促了,不管是哪一个买主,不等到拍卖结束一整天以后,断断乎不会付钱的。而他们这两个骗子在钱还没到手以前,也断断乎不会离开这里——从我们作出的安排来看,这一回拍卖肯定是泡汤了,他们也断断乎不会捞到钱的。至于那些黑人方面的情况也一样——那压根儿算不上是买卖了,没有多久那几个黑人还会回来的。您知道,他们卖掉黑人的那笔钱,目前还收不上来哩——现在他们已是进退两难,简直没辙了,玛丽·简小姐。”
“有好几户哩;我们八成儿是去普罗克特家。”
“你们的对手来啦!原来老彼得·威尔克斯有两组继承人——你们就掏出钱来挑选吧!”
“流行性腮腺炎。”
随后,我又回来坐下了。我说:
“好吧。”说完这句话,她们就出去等她们的伯伯叔叔,打算把姐姐代问好和亲吻他们的嘱托,以及有关劝买房子的信息,一一告诉他们。
“这都是玛丽·简小姐说的。”
“哎呀,但愿千万不是汉纳吧?”
“敢情好,”我说,“单凭您这句话,我就不向您提别的什么要求了。——您的这句话,比别人用嘴亲吻《圣经》起的誓,还要管用得多。”她莞尔一笑,脸上泛着红晕,显得越发可爱。我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把门关上——再闩上插销。”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告诉哈维伯伯一声,说姐姐她只出去一会儿,反正别让他老是对她不放心吧。”
“说我去看望朋友倒还可以,但是切莫替我向他们问好。”
“你只要想一想,说不定就明白了。你们的伯伯叔叔,不是非得尽快赶回英国去吗?你们以为他们会那样缺德透顶、自顾自先走了,却让你们自个儿长途跋涉去吗?你们知道他们一定会等着你们。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顺当当。你们的哈维伯伯是个牧师,可不是?那敢情好,难道说身为一个牧师,为了让玛丽·简小姐获准登船,他就能说假话,欺骗小汽船上或是大轮船上一名管票务的职员吗?现在,你们知道他是断断乎不会那样的。那么,他会怎么办呢?你们听着,他一定会说:真是太遗憾了,我教堂里的许多事务,只好暂时劳驾他们尽力照应下去了,因为我的侄女恐怕已经传染上可怕的综合性新型流行性腮腺炎了,所以,我就应该坐在这儿等上三个月,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得了这种病。不过,这都没有关系,要是你们觉得顶好告诉哈维伯伯一声的话——”九九藏书
“不过,他们还是会见面的——过不了两个星期——我可知道!”我跟她这样说。
“玛丽·简小姐,我这就告诉您我们该怎么办吧——先说您在洛思罗普先生府上也用不着住那么久了。他府上离这儿有多远呀?”
我估摸,现在我们差不多一切都已安排停当了。所以,我就说:
“哦,也许你说得不错——是的,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
她们说:
“哦,别再责怪你自己啦——这样就太要不得了,反正我会谅解的——你也是万不得已啊,那断断乎也怪不得你。你到底把钱藏到哪儿去了?”
“哦,”我说,“他们这两个骗子,是一小撮穷凶极恶的家伙,而我目前的处境也很尴尬,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好歹还得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南闯北——个中原因,我想还是不告诉您为好——如果说您去告发他们,镇上的人就会把我从他们的魔掌里救出来,那么,我是得救了,可是另一个您不认得的人却要遭殃了。我们还得救救他,是不是?当然咯,那是不用说的。那就得了,我们还是不要告发他们吧。”
于是,她就跟我说开了。果真是为了那几个黑人——我早就猜着啦。她说,本来她此次英国之行是够美的,可是如今她的兴致差不多一点儿都没有了。她真不知道到了英国以后,心里怎么还会乐得起来,因为她晓得,那个黑人母亲跟她的孩子们,从今以后彼此再也见不到面了——突然间,她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更加伤心了,随后,只见她两手往上一挥,说:
“哎呀,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呀!那她得的是什么病呀?”
“哦,那就敢情好。现在,您就上那儿去,躲在那儿,一直到今天晚上九点,或是九点半,过后再叫他们把您送回家里来——就说您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急着要回家。要是您在十一点以前回到这儿,就在这个窗子前面点上一支蜡烛;要是我还不露面,您就等到十一点好了;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来的话,那就说明我已经走了——而且是太太平平地远走了。随后,您不妨走出来,向大家公开宣读我所提供的新情况,就把这两个骗子都给关押起来。”
我估摸,当时玛丽·简是从后门溜出去的,因为谁都没看到她出走。后来我碰到苏珊和豁嘴子的时候,就说:
“反正它就是流行性腮腺炎嘛。她一开头得的就是这种病。”
“好吧,”她说,“我就照着这样办。”
“差一点儿不到四英里——就在后面附近乡下。”
“我真的也想知道,可我还是不知道。那些钱我倒是经手过的,因为我曾经从他们两个骗子那里把它偷出来过,我本想把它偷出来,归还给您。现在我只知道自己藏钱的地方,但是我生怕那些钱再也不在那儿啦。玛丽·简小姐,我心里真是难过极了,我觉得非常对不起您;不过,说实话,我已尽到了自己最大努力了。当时,我差点儿给人抓住,所以我头脚跑到那个地方,马上把那口袋钱给塞进去了,于是,我拔脚就跑了——您要知道,那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呀。”
“怎么叫崭新的一种呀?”
“不错,就是那一家,”我说,“我差点儿把它给忘了。玛丽·简小姐关照我转告你们,她急得要命上那儿去了——因为他www.99lib.net们家里有人闹病了。”
“算了吧,明摆着我们到了英国都可以过上好日子,却偏偏要整天价赖在这儿,一边鬼混,一边等着瞧玛丽·简小姐有没有得了病?嘿,你真像蠢货在说话呀。”
“玛丽·简小姐,您就不妨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您非走不可?”
“流行性腮腺炎——去你妈妈的!患流行性腮腺炎的病人,从来用不着有人陪夜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万一碰巧我没有走掉,把我跟他们一块儿都给抓去了,您可要站出来,说我事前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通通告诉您了,而且您还要竭尽全力出来替我撑腰。”
“什么别的好多种病呀?”
“我觉得这可太吓人了,”豁嘴子说,“我会去找哈维伯伯——”
“再见吧——我打算事事都照着你的话儿去做。我今后要是没法跟你再见面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我会时时刻刻惦念你,我还要默默地替你祷祝!”——说罢,她就抽身走了。
“您可千万别乱吵吵。要正襟危坐着,像一个须眉汉子那样听我细说分明。玛丽小姐,现在我把实话告诉您,您可要鼓起一点儿勇气来,因为这是咄咄怪事,听了会使您难受极了,无奈不把它说出来可又不行。您的这两位伯伯叔叔,压根儿不是您的亲伯伯、亲叔叔——原来他们是两个骗子——地地道道的大骗子。反正我们先把吓人的要害部分说在头上了,剩下来中不溜儿的话,谅您也能顶得住了。”
没有多久,总算是大功告成,所有的东西全都卖光了,只剩下墓园里一小块破地皮。可是连它他们也非要卖掉不可——我可从没见过国王有如长颈鹿那样,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通通吞下去。正当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有一条汽船靠岸了,不到两分钟工夫,只见从那边过来了一大群人,一边大声呐喊,一边哈哈大笑,而且还唠唠叨叨,乱叫乱嚷着,说:
“我的天哪——上星期她还是好端端的!她病得够厉害吗?”
我就说:
“是哪一位呀?”
“论起来真让人怪难受,”我说,“正好碰巧就是汉纳。”
“哦,”她说,“我这会儿正在琢磨什么来着!”说罢,她马上又坐下来了。“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别介意——请你千万别介意——你不见得介意,喂,你不见得会吧?”她把她那只柔软的纤手,轻轻地按在我手上,那么一股子脉脉温情,真让我顿时厥倒。我就说我宁死也不会对她介意的。“我从来都没想到,刚才我心乱如麻了,”她说,“现在你再往下说吧,我再也不插话了。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不管你说什么,我就照着去做。”
我知道我说得太突然,说得太过头了,我顿时陷入窘境。我请求她让我再好好想一会儿,她就坐在那儿,非常急躁、亢奋,也挺好看,不过,看来她已经很高兴、很放心了,好像有一个人刚把坏牙拔掉了似的。所以,我就仔细琢磨了一遍。我暗自思忖:一个人置身于窘境时,不得不说出实话来,我认为确实是非常冒险的事情;我尽管没有这种经验,不敢说得太肯定,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就眼下这件事来说,我总觉得说实话要比说谎话好得多,实际上也稳当得多。我可一定要把它记在心里,往后再仔细地思考,因为这着实有点儿怪得出格了。像这样的事,我可从来还没有见过哩。不过到最后,我想我还是不妨去碰碰运气:我这一回还是要说实话,虽然这多半就像是坐在一桶火药上,用火点燃后,看看你究竟会被扔到哪儿去。于是,我就说:
“哎呀,玛丽·简小姐,那么www.99lib.net做可不行,”我说,“断断乎也不行呀。早饭前就得走。”
“四天!”她说,“我住上一年都行!”
现在,一切都已安排停当了。那两个姑娘一定会守口如瓶,因为她们心里都想到英国去。国王和公爵也乐于让玛丽·简出去为房子拍卖一事效劳,否则她在家里就会给罗宾逊大夫撞见了。我心里觉得痛快极了。我估摸我这一招非常棒——我觉得就算汤姆·索亚亲自出马,谅他的招数也不见得会更棒哩。当然咯,也许他会做得更漂亮些,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反正谁都没有点拨过我。
“玛丽·简小姐,您可不可以在离镇不太远的什么地方,暂住三四天呢?”
“哦,我压根儿还没想过——可现在想一想,我还是不知道。你说那是为什么?”
我一时琢磨不出什么合适的病名来,就脱口而出,说:
“为什么呢?”
“你们有时常过河去串门的那户人家,他们姓什么来着?”
“玛丽·简小姐,你是不忍心见到别人有为难的事,我也是一样——差不多老是这样。您有什么心事,就不妨跟我说吧。”
“是啊——我可以去洛思罗普先生家。干什么呀?”
“得了,得了,别往下说啦!好吧,我在早饭前就走——我是很乐意走的。我的两个妹妹就留下来,跟他们在一块儿吗?”
“她病得别提有多厉害啦。玛丽·简小姐说,他们整夜坐在那儿陪她,他们还认为也许她至多只能活几个钟头了。”
“这些衣冠禽兽!走吧——一分钟都耽误不得——连一秒钟也耽误不得——我们赶快给他们浑身涂满柏油,粘上羽毛,通通给扔到河里去!”
“嘿,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管它叫作流行性腮腺炎呀?”
我的天哪,我还来不及想一想就脱口而出!——我还来不及稍微挪动一下,她早已伸过来两条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关照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玛丽·简小姐,我不愿意当面告诉您当时我把钱搁在哪儿,要是您宽恕我的话。不过,我会把它写在一张纸条上给您,您要是高兴的话,不妨在去洛思罗普先生府上的路上拿出来看看。您觉得这样做,好吗?”
“那么,请放心吧,我也不见得会那么说的。”跟她说说这样的话,是最能投其所好的了——说实话,原本也是无伤大雅。它只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一点儿也不费劲;可是,在我们大河以南这一带地方,正是这样的区区小事,最能给人排难解忧,也能让玛丽·简小姐心里觉得挺舒服,而且还压根儿不必破费什么。于是,我就说:“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一口袋钱。”
“哎呀,天哪,天哪,他们母子之间再也见不到面了!想一想,真让人难过!”
于是,我就这样写道:“我把钱放到棺材里头了。那是在昨天深夜里,您正在那儿哭的时候,钱已在里头了。玛丽·简小姐,当时我正躲在门背后,我心里也替您难过得要死呢。”
“哦,好吧。”
“好吧,”她说,“现在我下楼吃早饭去,稍后就直接到洛思罗普先生府上去。”
“我的天哪!他们管这种病叫作流行性腮腺炎吗?”
“哦,你那么急吼吼,干什么呀?”
“听着,你这是什么话呀。你简直是天生的大傻瓜,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会去乱说一通吗?现在简直没辙了,只好压根儿不要说给别人听。”
“我要是走了,就不能在这儿给你们作证,说这两个骗子压根儿不是您的伯伯叔叔了,”我说,“其实,就算我还在这儿,我怕也没有多大能耐。我也只好指着上天起誓,说他们确实都是骗子和流氓;当然咯,刚才我这些话,恐怕www•99lib•net也有点儿管用。幸好还有许多其他的人,他们要是出来作证,要比我更有力量——他们这些人说的话,断断乎不会像我说的一下子让人产生怀疑。我这就告诉您怎么去找寻他们这些人。给我一支铅笔跟一张纸吧。您看——‘皇家尤物,布里克斯维尔。’把它收起来,千万别丢了。赶明儿法院想要调查有关这两个家伙的劣迹时,让他们派人到布里克斯维尔去,就说那两个演《皇家尤物》的人已被抓住了,请他们出来做见证——那么,眨眼间,整个镇上的人都会直奔这儿来,玛丽·简小姐。而且,他们这些人奔过来时,心头里怒火还没消尽呢。”
“是的,当然咯。他们这种姓真讨厌,好像让人几乎老是记不住。不错,她是说过她去河对岸请阿普索普家里的人,拍卖的时候叫他们务必上这儿来,把这幢住宅买下来,因为她知道她彼得伯伯觉得与其让别人买去,还不如落在他们手里为好。她打算跟他们多磨蹭磨蹭,好让他们答应届时一定到场。随后,她只要觉得自己还不算太累,就马上赶回家来,要不明儿一大早,她也总得回来的。她说过,只好说她上阿普索普家去了,千万别提普罗克特家——其实,这样说也挺合情合理,因为她原本是上那儿撺掇他们买房子的事去了。我知道得最清楚也没有,因为所有这些都是她亲自告诉我的。”
“哦,谅必你是指阿普索普家,可不是?”
“会传染给人吗?得了,真亏你说得出来,我问你:暗头里的一台齿耙,会不会招惹人呀?你只要一碰上它,不是被这个齿儿挂,也一定被另一个齿儿挂住,是不是?得了,这种流行性腮腺炎,就像一台齿耙,你会说——还是一台很不赖的齿耙哩。你只要一过来,就会被它挂住了,永远都甩不掉。”
我可不愿意让她重新勾起她的伤心事;看来我也没法向她启口,让她知道,棺材里头那具死尸的肚子上,还放着那口袋钱哩。所以,我在片刻之间一句话也没说——到后来,我才说:
当然咯,这几句话,早已把她吓得简直好像魂灵出窍似的。可现在我还是处在潜在的危险之中,所以我只好就势一直往前冲下去;她两眼始终炯炯发光,越来越亮;我把那些该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告诉了她。从我们开头碰见那个去上游、赶轮船的傻小子说起,一直说到她在大门口,情不自禁扑到国王怀里,让他一连亲吻了十六七次时为止——她一听到这儿,顿时蹦了起来,脸儿涨得红彤彤,就像晚霞一般。她说:
老天哪!要替我祷祝!我估摸,她要是知道我的底细的话,一定会踅摸个跟她身份更相近的人。可是我敢打赌说,她还是照样会替我祷祝——本来她就是这种人嘛。只要她灵机一动,她甚至于会斗胆替犹大祷祝哩——我估摸,她也断断乎不会打退堂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依我看,她的胆量总要比我所见过的随便哪个女孩子都大些;我觉得她简直浑身是胆。这种话听上去好像是恭维,其实一点儿都没有恭维的味道。倘若说到漂亮——还有心地善良——她也把所有的女孩子全都盖过去了。从我那一次看着她走出房间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了;不,尽管我再也没见到过她,可我老是惦着她,真不知道有过几千几百万遍,而且我还时时刻刻牢记着她说要替我祷祝的那句话;我只要觉得我替她祷祝也管用的话,那么,我要是不替她祷祝,我就真的该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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