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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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别信那个。我们给你去踅摸一株小的,你把它栽在那边旮旯里,精心培养它。你不要叫它毛蕊花,你得管它叫作‘皮乔拉’——这是它在大牢里最贴切的名字呢。而且你还要用你的眼泪去浇浇它。”
在忧愁中过着悲惨的岁月。
“那它包管死在我手里,汤姆少爷,准是死定了的,因为我压根儿不会哭的。”
他的脾性历来就是这样。他要是不高兴给你解释一个问题,你简直拿他没奈何。你哪怕是连接不断地追问他一个礼拜,也休想会有什么好结果。
“得了,”我说,“反正吉姆说的并没有错。他确实是没有纹章,所以他才说他没有纹章呀。”
“这个点子真好呀。我估摸大概前人也那么做过,必定那么做过,自然是有道理。是的,这可真是个好点子。你会把它养在哪儿呀?”
我们的那个洞,其实不算小,但要让这块大磨石滚进去还嫌不够大。可是吉姆抡起尖镐,挖了好几下,就把它挖得够大了。我们推着磨石进去以后,汤姆用钉子把那些题词的草样描在它上面,关照吉姆拿钉子权当凿子,又从单坡屋顶的小披棚废物堆里捡来一根铁闩,给他当作榔头,汤姆还叫他敲敲凿凿,一直敲凿下去,等到那半支蜡烛点完了,把磨石藏到干草垫褥底下,再睡在它上头。随后,我们帮他把铁链条重新拴在床腿上,这时我们自己也正打算回去睡觉,冷不防汤姆又想起一件事来了,他说:
“嘿,吉姆,没有多久,你就不会害怕它了。反正你可以把它驯化了。”
“在这面用纹章装饰的盾上,我们要画一条右斜线,或是右底线,在横跨盾形中央的中线上,画一个紫红色的X形十字,再画上一条昂首蹲着的狗,表示控诉。狗的脚下是锁链图形,代表蓄奴制。要画上三条口向上的曲线式的山型符号,要绿色,再在淡青色的底子上画上三条口向下的曲线。在盾的中下位置上,画一条竖着的锯齿曲线。盾的上部是一个在逃的黑奴,黑色。他的肩头上扛一根木棍,木棍上挑着他的包袱。这个包袱要在盾的左半部分。再画上几道红色,表示支持者,那就是你和我。最末是铭词一句:‘Maggiore fretta, minore atto’,这是从一本书里摘下来的——意思是说:‘欲速则不达’。”
殊不知一命呜呼的贵客,藏书网
做那几支笔可真是苦不堪言的活儿,做那把锯子也是一样;吉姆觉得让他题字,简直要他的命了。所谓题字,就是说,囚犯总得在墙壁上刻写一些什么文字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认为他不能不题字,汤姆还说非得那样不可:从来没听人说过,哪一个政治犯在越狱逃跑前不曾把他的题字和纹章留下来。
“吉姆,你这儿有没有蜘蛛?”
“我可知道该怎么办啦。我们务必踅摸到一块大石头,好把那个纹章跟那些令人伤心的题词都给刻上去;我们也就可以一箭双雕了。锯木厂那边有一块大磨石,我们偷偷地给弄过来,再把那些题词都刻上去,另外还可以用它来磨笔、磨锯子呢。”
于是,我和吉姆各自找着了一块砖头来磨笔,吉姆磨的是细铜条,我磨的是锡铅合金调羹,汤姆在那儿仔细琢磨着纹章的款式。过了一会儿,他说他琢磨出来的款式真的太多了,几乎不知道究竟该用哪一个才好,不过他觉得有一个款式挺合意,就决定采用了。他说:
他把绘制纹章一事安排停当了,现在他开始赶紧完成扫尾工作;那就是说,他要构思出一段让人伤心的题词——他说吉姆务必有一段,反正人家个个也都有嘛。他编了好几段,还大声念给我们听,就是下面这几段:
吉姆说:
“它们可不见得吧。它们才不管你演奏的是什么音乐呢。耗子听你玩弄口拨琴,已够美滋滋了。凡是飞禽走兽都喜欢听音乐——在大牢里,它们才更爱听呢。特别是恼人的乐曲;反正单簧口琴也吹不出什么别的曲调来,不过准能逗得它们都跑出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儿。结果你一点儿也没什么,过得还美不滋儿呢。依我看,每天晚上临睡前,或是转天一大早醒来,你可要坐在床头,拨弄拨弄单簧口琴。拨弄一支‘最末一缕情思已断’吧——这个乐曲一下子准能把耗子吸引过来,比别的什么都灵验。你只拨弄了两分钟左右,就会看见所有的耗子、蜘蛛、蛇虫、百脚等等,全都爬了过来,既替你犯愁,还会一窝蜂围住你,跟你在一块儿玩个痛快。”
“你万万不好用天然泉水;你只好用你的眼泪去浇浇它。人家历来都是这么个浇法。”
原来却是路易十四的亲儿子。
“嘿,汤姆少爷,我敢说,别人刚开始用眼泪去浇他的毛蕊花,可我在这儿用天然泉水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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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株毛蕊花,早已枝条盘绕了。”
“哦——有一件事我给忘了。你能不能在这儿养一株花,你看呢?”
三、三十七年凄凉的铁窗生涯,
“这个我可不知道,也许可以吧,汤姆少爷。可是这儿光线暗得很,不管是什么花儿,对我可一点儿也没用处,反正在这儿栽花,准定麻烦得很。”
“把它驯化了!”
于是,汤姆一下子给难住了。不过,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就撺掇吉姆只好多受些折磨,不妨用个洋葱头来抹抹眼睛。他答应转天一大早到黑人住的小屋里去替他踅摸一个,偷偷地搁在吉姆的咖啡壶里。吉姆说他还真巴不得“在咖啡壶里来上一点儿烟叶子呢”。随后,吉姆就自怨自艾地说,他会尽心尽力,不厌其烦地去栽培那株毛蕊花,既要拨弄单簧口琴给一大群耗子听,还要哄着蛇虫、蜘蛛等等吹吹拍拍的;除了这些以外,他没奈何只好磨磨笔,刻刻题词,记记日记,以及忙不完的别的什么活儿,他不觉感到当囚犯比做什么事都不易;困难很多,任务又重,还得动不动受气。因此,汤姆差点儿没跟他动肝火,说他是不识好歹,试问天底下哪一个囚犯会有那么多的大好机会,日后可以扬名四海,可他偏偏还不领情,差不多都要糟蹋在他手里了。所以,吉姆心里感到非常难过,说他往后再也不敢这么泄气了。随后,我跟汤姆就一块儿去睡觉了。
汤姆念这些题词时,声音一直在发颤,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念完以后,觉得以上这几段题词都很出色,简直拿不定主意,吉姆究竟该把哪一段刻到墙壁上去。后来,他觉得吉姆索性把它们通通都刻上去就得了。吉姆说让他用钉子在木板墙上刻那么一大堆废话,少说也得耗上一年工夫,何况他压根儿还不会写字呢。不过,汤姆说他不妨替他先打个草样,那他只要依样画葫芦就得了。过了一会儿,汤姆又说:
一、囚犯在这儿心碎了。
“可是,吉姆,我老实告诉你,你呀非有不可——人家个个都有嘛。你就别再大惊小怪啦。囚犯身边从来就不会没有耗子的,这样的先例从来还没听人说过呢。人家会训练耗子,逗着它们玩儿,教它们耍把戏,它们也就像苍蝇似的老是围着你转悠。不过,你还得演奏音乐给它们听。那么,你有什么演奏乐器没有?”
“这种蛇我倒受得了,汤姆少爷。不过,我老实跟你说吧,真该死,还是不要的好。我可从来都不知道,当囚犯居然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如果说我只试了一下,就被这蛇咬了,那我岂不是白白地受罪了吗?汤姆少爷,凡是合情合理的事儿,我99lib•net差不离都心甘情愿去做,可是,你跟哈克定要把一条响尾蛇弄到这儿来让我驯化的话,那我没奈何,只好开溜了,准定开溜了,反正我说到就做到。”
“嘿,汤姆少爷,我要耗子来干什么呀?真是该死的东西,它们彻夜通宵地围着你转,还啃你的脚丫子,吵闹得你连觉也睡不成。不,少爷,如果说非要不可的话,还不如给我几条菜花蛇,可是耗子千万别给我呀,它们对我一点儿也没有用处。”
让人心碎魂销,命归阴曹。
“中线嘛——中线就是——你用不着知道中线是什么。到时候我会点拨你该怎么做的。”
“没有,少爷,谢天谢地还好没有,汤姆少爷。”
“哪儿的话!反正你还得用眼泪去浇它。”
“怎么啦,当然是养响尾蛇。”
“得了吧,汤姆少爷,那样的光彩我可一点儿不想要。这蛇一口就咬掉了我吉姆的下巴颏儿,还谈什么光彩不光彩?!算了吧,先生,我可不想那么做。”
“吉姆,你可别犯傻。大凡囚犯身边,总得有某一种不会说话的小宠物。如果说前人没玩过响尾蛇的话,那你不妨就开个风气之先,试着玩它一下,不是比别的什么还都光彩吗?这么大的光彩,怕你万万也想不到吧。”
“不错,我估摸,它们当然玩个痛快,汤姆少爷,但是我吉姆玩得结果怎么样呢?哎哟哟,恐怕只有天晓得。不过话又说回来,定要我那么做,我也就只好那么做呗。反正我会把那些飞禽走兽糊弄得都很服服帖帖,断断乎不让它们到这屋里乱闹腾。”
“算了吧,汤姆,”我说,“我估摸你就不妨给人家讲一讲吧。什么叫‘一根木棍’呀?”
“得了,汤姆少爷,我哪来什么‘蚊帐不蚊帐’的;我总共只有你给的这件衬衫,反正你知道我还得在它上头记日记呢。”
四、三十七年严酷的狱中囚禁,
“是呀,因为要想做得地地道道,这总是在所难免。那么,你这儿耗子有没有?”
二、可怜的囚犯已被世人所唾弃,
“哎哟哟,老天哪,汤姆少爷!得了吧,一条响尾蛇要是钻到这儿来,我就会用我的头撞开圆木墙头冲出去。”
“那好吧,我们这就给你踅摸一些吧。”
“得了,不管怎么样,”我说,“只讲里头一点儿,好不好?‘中线’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事我当然知道咯,”汤姆说,“可是他从这儿出逃以前,务必踅摸到一个——因为他要出去也得正大光明,断断乎不能玷污了他的名声。”
“得了,我们就给你踅摸一些来吧。”
“得了,如果说你老是这么死不开窍,那就算了,随它去吧。我们不妨给你踅摸几条花蛇来,你再拿几个铜纽扣,拴到它们的尾巴上,权当它们是响尾蛇,我估摸那总该没问题了吧。”www.99lib.net
“不错——容易得很。不管是什么飞禽走兽,你只要待它好,把它当作心肝儿宝贝,它就会感激你,它断断乎不会伤害一个把它当成心肝儿宝贝的人,它连那么个想法也都不会有。不论哪一本书上都是这么说的。你不妨试试看——别的要求我也不谈了;先试个两三天,好不好?嘿,没有多久,你跟它混熟了,它也就爱上你啦;它会跟你睡在一块儿,一刻儿都离不开你,还让你把它绕在你的脖子上,连它的头也会探到你的嘴巴里去。”
“嘿,不管怎么样,你还得试试看。别的囚犯也都栽过花嘛。”
“老天保佑你啦,小宝贝,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我见了它们就害怕。宁可响尾蛇在我跟前转悠呢。”
“没有,少爷,我连一只都没见过。”
“真该死,你试试看都不成?我只想让你试试看——试过了,要是不灵的话,你就用不着再坚持下去呀。”
早已家破人亡,无亲无友;
“你看看那位简·格雷郡主,”他说,“你看看吉尔福德·达德利;你再看看老诺森伯兰!得了,哈克,就算它是挺费劲儿——你又该怎么办?——难道说你还想把它通通免去了吗?反正吉姆非得有题字和纹章不可。人家个个都有嘛。”
“我们可没有工夫为那个犯愁,99lib•net”他说,“我们还得拼命地挖下去呢。”
汤姆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就说:
汤姆等了一会儿,仔细琢磨着,是不是还短缺别的什么东西。过了半晌,他就说:
“哦,你压根儿还不懂呢,吉姆。纹章是另一回事。”
“哦,可我也都不知道呀。不过这个他可非有不可。那些贵族个个都有嘛。”
“养什么呀,汤姆少爷?”
“在这儿栽上一株像大猫尾巴似的毛蕊花,我说,也许还能成活,汤姆少爷,不过说到底,也还是得不偿失。”
“我求求你啦,汤姆少爷——别这么说,好不好!我可受不了!它让我把它的头探到我的嘴巴里去——只为了得到我的欢心,是不是?我敢打赌,不管它等到哪年哪月,我断断乎也不请它探到我嘴巴里去。特别是,我可不要它跟我睡在一块儿。”
“哎呀,我的天哪,”我说,“那剩下的是什么意思呢?”
吉姆说石头比木头要更难对付;他说那么多字刻在石头上,耗去时间更长,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可是汤姆说他会让我帮他一块儿干。随后,他看了一下我跟吉姆磨笔的进度如何。那可真是一件难、慢、烦、腻的活儿,尽管我两手疼痛发炎,也没法养伤,何况我们磨了那么久,好像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于是,汤姆说:
“怎么啦,我这儿有的是天然泉水,汤姆少爷。”
“我什么也都没有,除了一把粗木梳跟一张纸,还有一只口拨琴。不过,我估摸耗子大概瞧不起我的单簧口琴吧。”
“你不妨想一想,哪有刻在木板上的呢,地牢里哪有木板墙?我们还得把那些题词刻到石头上去呀。我们快踅摸石头去吧。”
这个点子可真不赖,那块磨石也真不错;可是我们觉得最好马上就起来。这时还不到子夜,我们就赶到锯木厂去,把吉姆一人留下来干活儿。我们推着偷来的磨石,让它滚着回家去,但是没想到费劲儿极了。有时候,我们使尽了力气扶住它,结果它还是东歪西斜倒下来,而且每一回我们差点儿都挨砸了。汤姆说,我们还没有把它推到家里,恐怕我们俩里头有一个准被它砸死了。我们刚把它推到半路上,早就筋疲力尽,浑身大汗差点儿把我们给淹死了。我们一看没辙了,只好去找吉姆。于是,吉姆抬起床架,把铁链条拉出来,往脖子上绕了两圈,就跟着我们一块儿从洞里爬出来,回到了磨石跟前。吉姆跟我只是拨弄了一下那块磨石,一点儿也不费劲地推着它往前跑;汤姆则在旁边指挥着。他当起指挥来,把哪一个孩子都盖过去了。不管做什么事儿,反正他都是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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