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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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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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们可从来没想到呢。说真的,我们早已把他看成我们的黑人了;不错,我们果真把他看成我们的——天知道,他给我们招惹的麻烦也真够多的了。当时,我们一看木筏没影儿,我们手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了,所以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让《皇家尤物》重新上台。我一直拼死地忙活,酒都喝不上,嘴巴里干得像牛角制火药桶似的。你那个十美分硬币在哪儿呀?快给了我吧。”
“哈!你——你打从哪儿来的?”稍后,他略带高兴、关切的口吻说:“木筏在哪儿呀?——把它藏在一个好地方吗?”
“依你看,那个黑人会去告发我们吗?他要是真敢去的话,我们非剥他的皮不可!”
看来他有点儿犯愁似的,站在那里,一边动脑筋,一边皱眉头,搭在胳膊上的海报,被风刮得猎猎响。到了最后,他才说:
于是,我就离开那儿,冲着人烟稀少的乡下走去。我并没有频频回头张望,可是我觉得好像他老在盯着我。不过我知道我也能让他乏累得要死。我在野地里一溜小跑,多达一英里地远,方才驻足不前。接着,我掉过头来,穿越树林子,折回费尔普斯锯木厂。我估摸,我最好立即按着方案进行,再也不能浑浑噩噩下去了,因为我要在这两个家伙滚开以前,堵住吉姆的嘴巴才好。我可不愿意跟他们那号人招惹麻烦了。我早就把他们看透了,现在我就是想要把他们完全摆脱掉。
“哦,那倒也是!谁抓住了他,就可领赏二百块钱。那笔钱简直就像在路上白捡了一样。”
“是一个老家伙——一个陌生的外地人——他把自己的活宝以四十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别人,因为他还得赶到河上游去,再也等不下去了。你想想看,该有多蠢!换了是我的话,哪怕等上七年也行。”
哈克·费恩
于是我们就在木筏上等着。公爵顿时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情,脾气也变得坏极了。他动不动就开口骂我们,好像我们做什么事老是做得不对头,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穷挑刺儿。他准定又在挖空心思动坏念头了。到了晌午,国王连影儿也没有,我心里喜滋滋的,高兴极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好歹可以松动松动了——也许紧跟着还有这种松动的机会哩。于是,我跟公爵就一块儿进村里去,四处找寻国王,到最后终于发现他在一家下等的小酒吧的后间里,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有一拨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正在欺侮他,拿他逗着玩儿,可他却在死劲儿又是骂街,又是唬人;瞧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自己连两脚都迈不开步,对他们简直一点儿辙也没有。公爵就开始骂他老浑蛋,国王也马上还嘴对骂开了;正当他们吵得顶起劲儿的时候,我从小酒吧里溜了出来,撒腿就跑,差点儿让我后腿没抽筋,顺着河边的大道像小鹿似的往前飞奔——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机会已到了。我暗自琢磨,从此以后,他们要想跟我和吉姆再见面,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了。我一口气奔到河边,早已累得喘不上气来,可是心里却充满喜悦之情,我就大声嚷道:
“他上哪儿去了?”我问。
“我才不找他呢!大约一两个钟头以前,我在树林子里见过他,他说我要是大声嚷嚷的话,他就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挖出来——他叫我躺倒在地上,不准动,所以,我只好就这样待在那儿,一直不敢走出来。”
以前我也这样暗自思忖过:吉姆要是不得不当奴隶的话,那么,他还不如回www.99lib.net老家去当奴隶,守着一家老小过日子,总比在外面鬼混要好上千百倍,所以,我最好给汤姆·索亚写封信,让他把吉姆的下落转告沃森小姐。可是过后我把这个念头又给打消了,原因有两个:沃森小姐因为吉姆从她那儿逃走,觉得他流氓成性,忘恩负义,从而对他又气恼又憎恨,于是就会再把他卖到大河下游去。就算她还不见得会那么做,别人对一个忘恩负义的黑人,自然也会不屑一顾,于是,他们就会整天价给吉姆颜色看,让他觉得自己低三下四,丢人现眼。随后,再回过头来想想我自己!人家既然都知道我哈克·费恩帮过一个黑人去寻找自由,所以,我要是再见到那个小镇上的人,谅我随时都要汗颜,无地自容,只好趴下来苦苦求饶了。原来无非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却又不敢承担后果。他老是自己琢磨,那件事只要他能捂住盖子,也就不算是丢脸。眼前我的窘境正好就在这里。反正越是琢磨这件事,我的良心就越受折磨,我也越发觉得自己心眼儿坏,下流,没出息。到了最后,我蓦然间觉得上帝掴了我一记耳光,让我知道我的罪恶自始至终受到上帝的监视;当时我把从没伤害过我的一个可怜的老妇人手下的黑人拐出来,上帝始终监视着我,而且还启示我休得继续作恶多端,切莫走得太远了——我一转念想到这里,差一点儿没厥倒了,我委实吓得要死。于是,我就竭尽全力来安慰自己,我想我从小受的教养要不得,所以这也不好全都怪我;可是我心里有个声音,老是不断对我说:“哪儿都有主日学校嘛,你本来是可以去上学的,你要是去了,他们就会教育你,像你这样帮着黑人逃跑的人,是会受到永久的火刑惩罚的。”
随后,我就朝着大道往前走去,我走过那家锯木厂时,看见厂门口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费尔普斯锯木厂”。我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码,来到了那些农户人家院子跟前,就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可是一个人也见不到,尽管此刻早已是日上三竿了。可我还是觉得并不要紧,因为这时候我不打算见到什么人——只想看看附近这一带的地势罢了。按照我的方案,我要让人们看出:我是打从那个村子走过来,不是从河南边上来的。我只是看了一看,就直奔村镇而去。不料,我刚刚到那儿,我碰见的头一个人却是公爵。他正在张贴《皇家尤物》的海报——连演三个夜场——跟上回一样。瞧那两个骗子,他们还是那么死不要脸!我跟他撞了个满怀,想躲也来不及了。他大惊失色地说:
我哪儿有烟叶子呢,所以他一扭头就走了。我又回到了木筏上,坐在窝棚里反复琢磨,可是到头来什么也琢磨不出来。我一直琢磨到头昏脑涨了,还是没法走出这一窘境。想一想,我们赶了这么远的路,给他们两个流氓拼死地干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都成了泡影,全是因为他们两个心太狠,对吉姆设下了这样的骗局,只为了那四十块臭钱,叫他一辈子流落异乡,再过奴隶的苦日子。
“他们把他抓住,倒是敢情好啊。”
“断断乎没有——一点儿也没有。那张传单我是亲眼目睹过的。那上头把他一切的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简直把他活灵活现地给画出来了,说他是从新奥尔良以南某个种植园里逃出来的。先生,你尽管放心吧,那笔投机买卖断断乎出不了差错。喂,给我一口烟叶子嚼嚼,好吗?”
“吉姆,给木筏解开缆绳九九藏书网吧,我们这回可好啦!”
“那就得了,”他说,“现在你用不着害怕啦,因为他们已把他抓住了。他是从南方一个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是啊,一点儿没错——我要是个儿大一些,也可以得到那笔赏金的;本来就是我头一个看见他的。到底是谁抓住他的?”
“不,那可不行,你此刻就得动身,一秒钟也耽误不得,一路上也不得乱嚼嘴皮。你要牢记着,只管闭住了嘴巴赶路,那你就不会给我们惹祸了,你听见了没有?”
“我总不能撇下我的黑人吧。是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有这么一个黑人,仅仅有这么一点儿家当。”
他沉吟不语了,公爵的眼睛里顿时凶光毕露,我可从来都没见过。我还是抽抽噎噎地哭着说:
“得了吧,反正你是找不着你的黑人啦——所以嘛,你哭也白搭。你且听着——你想一想,你会不会去告发我们?依我看,你真该死的靠不住。哼,你要是胆敢去告发我们的话——”
“真该死的,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这是说,我怎么会知道那木筏上哪儿去了?原来那个老白痴做过一回买卖,得了四十块钱,后来,我们走进小酒吧找到他的时候,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正在跟他赌半块钱的输赢;结果他除了喝威士忌酒花掉的钱以外,所有剩下的钱全让他们给骗走了。昨天深更半夜里,我才把他弄回去,发现那木筏早已没有了,我们还说:‘那个坏小子把我们甩下,偷了我们的木筏顺着河水漂走了。’”
一晃眼好几天了,我们再也不敢在哪一个小镇上停靠,只好顺着大河往下漂流。到后来,我们来到了暖和的南方,离开家乡已经老远老远了。我们开始碰到许多长满苔藓的树木,苔藓从树枝上垂下来,赛过长长的灰白色胡子。这是我头一遭看见树上长着这种苔藓,它们让树林子显得分外萧索凄凉。所以,这两个骗子以为他们已经脱离了险境,又打算到村子里去坑骗人。
“把他给卖了?”我刚说完就哭起来了,“哼,他是我的黑人,那些钱也该是我的。他在哪儿呀?——我要我的黑人。”
他们一开头就来了一场有关戒酒的演讲,可是他们到手的赚头还不够他们喝一盅的。他们又到另一个村子里去办跳舞学校,可是他们对于跳舞知道得并不比袋鼠更多些;所以,他们开头刚做了一两个蹦跳动作,那些要跳舞的人就连跳带蹦地过来,把他们两个从村里撵出去了。还有一回,他们打算教授演讲术,不料他们刚开了腔没多久,听演讲的人就一哄而起,狠骂了他们一顿,当即把他们赶走了。他们还干过传教、讲道、行医、算命,样样玩意儿都沾过一点儿边,可是看来他们老不走运。到后来,他们简直穷得要死,整天价躺在木筏上,一边顺着水流往下漂,一边心里瞎琢磨,有时整整半天一句话也不说,老是灰不溜丢、走投无路的样子,真够吓人的。
“我也一样,那还用说嘛,”我说,“不过他把这活宝卖得那么便宜,也许是它压根儿只值那么一点儿钱。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什么名堂呢。”
最后,他们的举止言谈突然来了个大转变,他们在窝棚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谈起话来,而且谈得很入迷,一谈就是两三个钟头。吉姆跟我心里都有点儿七上八下。我们真不喜欢看到那种德行。我们暗自揣想,他们一定是在那儿琢磨什么更不像话的恶作剧。我们翻来覆去推测,最后断定他们准是打算闯进某某人家里或是铺子里去抢钱,或是去印造伪币,或是去干别九九藏书网的什么勾当。这一下我们可给吓坏了。我们俩已经商量好,断断乎不跟他们一块儿搞鬼,只要稍微有一点儿机会,就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拔脚就跑,溜之大吉,把他们甩在后面远远的。得了,有一天大清早,我们在一个名叫派克斯维尔的破败不堪的小村镇以南约莫两英里处,踅摸到一个挺安全的地方,把木筏隐藏起来。国王就上了岸,关照我们都躲在那儿等着;他说自己进村里去刺探一下虚实,看看那儿是不是有人听到了有关《皇家尤物》的风声。(“你该不是想去打家劫舍吧,”我暗自思忖道,“料你抢好了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吉姆跟我,还有这排木筏,都到哪儿去了——到了那时候,你就只好傻眼了。”)他还说,万一他到了晌午还不回来,公爵和我就可以尽管放心进村里去好了。
我心里顿时觉得很痛快,好像所有的罪恶都已洗涤干净了,我有生以来头一遭获得如此轻松的感受,我知道现在我可以做祷告了。可是我并没有立时就做,我把那张纸放下,坐在那儿仔细想了好半天——我想幸好经过刚才这一切变故,要不然我差点儿就迷途了,堕入地狱。我就这么着想下去,后来不知怎的想到了我们顺着大河往下游漂流的情景;我看见吉姆,不管是白天黑夜,有时在月光底下,有时在暴风雨里,总是跟我形影相随;我们顺水漂流的时候,常常是一边唠扯,一边唱唱歌,一边哈哈大笑。可是,不知怎的好像我总是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好让我对他冷若冰霜,恰好相反,我老是念叨着他的好处。我看见他自己刚值完了班,也不过来叫我,就替我值班,好让我继续安睡下去;我还看见过,当我从大雾里跑回来时他又是那么高兴的样子。再有,在河上游那个世代族仇的滋生地,我在沼泽地里又来到了他跟前时,他又是多么高兴,还有好多好多类似这样的事情;他总是管我叫作小宝贝,常常呵护着我,但凡他想得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替我做了,他这个人委实是太好了。最后,我又想起了那一回我告诉人家说船上有人出天花,结果他总算得救了,当时他对我感恩不尽,说天底下就数我是老吉姆最好的朋友,还说现在他只有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好朋友。这时候,我偶尔一回头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招贴纸。
接着,我就开始仔细地思考,究竟从何处着手才好;我心里翻来覆去想过了好多好多的办法,最后才确定了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方案。于是,我就先测定好离河下游不远一个树木茂盛的小岛的方位,等到天色一黑下来,我悄悄地把木筏撑过去,到了那儿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随后钻进窝棚里去。我睡了一整夜,天没亮就爬起来了;我吃过早饭,穿上了我那套现成衣服,再把别的一些衣服和零碎东西,打成一个包袱,坐上小划子,就划到河对岸去了。你瞧,那边有一所房子,我估摸,准是费尔普斯住的地方,我就在房子南边上了岸,把那个包袱藏在树林子里,又让小划子装满河水和石头一块儿沉到河底去,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把它打捞上来也不迟。那个沉船的地点,在河岸上一家小锯木厂以南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处。
沃森小姐:
“我这就告诉你,我们还得在这儿待三天。你只要答应不去告发我们,也不让那个黑人到处乱说,那么,我就告诉你上哪儿去找他。”
“你干吗会想到问我?”
我就说:“怎么啦,大人,我还正要问你呢?”
您那个逃跑的黑奴吉姆,现在是在大河下游,在派克斯维尔以南两英里的地方,已被费尔普斯先生抓住了。您要是派人带着赏金来取人,他就会交还给您。九九藏书
“原来有一个庄稼人,名字叫作赛拉斯·费——”说到这儿,他就顿住了。你瞧,他开头想要跟我说实话,可是他忽然顿住,稍后又是仔细地琢磨,又是思考了一会儿,我估摸他肯定要变卦了。果真没有错,他真是信不过我,他本想笃笃定定地让我在整整三天期间不要碍手碍脚,所以,他马上就说:
看来他一下子就不那么高兴了——他说:
“好吧,”我说,“我在三天以内就可以走到了。今天下午,我就动身。”
我一想到这里,不觉得浑身发颤。我差点儿下决心要做祷告,看看我能不能弃恶从善,做一个好孩子。于是我就两膝跪下,偏偏祷词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可用不着瞒上帝,也用不着瞒我自己。我为什么没话可说呢,我可知道得很清楚。那都是因为我心术不正,因为我有私心杂念,因为我一直表里不一,耍两面派。我假装着要涤尽罪恶,可是内心深处包藏着就数它最大的坏念头。我老是想让我的嘴巴说我愿意做些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事情,赶快给那个黑奴的主人写信,告诉她眼下他在哪个地方;可是我内心深处知道这是谎话——这一点上帝也都知道。你断断乎不能对上帝说谎话吧——这一点我总算是领悟了。
这是怪可怕的想法,也是怪可怕的话,但是我已经说出口了。而且一言既出,我就断断乎不改口,也不再想什么弃恶从善这等事了。我把这件事通通撇开不想了;我已拿定主意再走邪道,反正走邪道我最内行,从小就耳濡目染过,做别的什么反而一窍不通。我打算先想想办法,把吉姆给偷出来,免得他重新当奴隶;我要是还想得出更坏的事情来,我照样也会干的,因为反正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要干,我就索性干到底。
“是的,看到过。”
偏巧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从窝棚里走出来。吉姆早已不翼而飞了!我铆着劲儿喊了一声——再喊了一声——跟着又是一声;我跑进树林子里,一边拼命呐喊,一边尖声呼唤,可是一点儿也不管用——老吉姆连影儿也没有了。我只好坐在地上哭起来——我这是早已按捺不住了。可是我不能老在那儿待着不动。过了半晌,我又走到大道上,想要琢磨出个好办法来;这时候,有个孩子迎面走过来,我就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陌生的黑人,身上穿着怎么怎么样的衣服的。他说:
“且慢,你先听着,”我说,“昨天我在小酒吧里见到国王的时候,我暗自琢磨着:等他醉后再醒过来,少说也得好几个钟头,才好把他弄回家去。所以,我就在村镇上逛来逛去,无非是打发时间傻等着。有一个人走过来,给了我十个美分,叫我帮着他把一只小船摇到河对过去,再把一头绵羊给运回来,于是,我跟着他一块儿去了。可是,我们正拽着那头羊上船的时候,那个人却把缆绳交给了我,自己跑到羊后头去推一把,不料那头羊的力气特大,我拽不动,一松手,它猛地往上一蹿就跑了,我们俩赶紧追上去。我们没有带上狗,所以只好在野地里到处追赶;一直到天快黑下来了,那头绵羊也乏累了,我们俩才把它逮住,并从河上运回来。这时候,我再上那边去找木筏,定神一看,它连影儿也没有了。我暗自琢磨着:‘错不了,他们又闯了祸,所以不得不赶快开溜;他们把我的黑人带走了——我在世界上仅仅有那么一个黑人;现在我独自流落在异乡,两手空空,什么玩意儿都没有。简直没得办法活下去了。’所以,我就只好坐在地上哭起来了。后来不知怎的,我在树林子里睡了一整宿。是话又说回来,那木筏到底上哪儿去了?——还有吉姆——可怜的吉姆!”http://www.99lib.net
“把他买下来的那个人,名叫阿伯拉姆·福斯特——阿伯拉姆·C·福斯特——此人住在离这儿四十英里的乡下,就在通往拉斐德的那条大路旁边。”
“他到离这儿以南二英里的赛拉斯·费尔普斯家里去了。他是个逃跑的黑人,被他们抓住了。你正在找他吗?”
“那么,得了,我就下地狱吧。”——我一下子就把它撕个粉碎了。
“我压根儿也不想去告发谁,反正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我还得四处去找我的黑人呢。”
“不,他没跑掉!那个老白痴把他给卖掉了,一个子儿都没分给我,可钱也通通没有了。”
反正我钱还有好多呢,我就给了他十个美分,可是我央求他拿去买些吃食,也要分给我一点儿,因为我拢共只剩下这几个子儿,从昨天起一直到此刻还没吃过东西。他还是一气不吭。过了一会儿,他猛地转过身来,跟我说:
所以说,我心里委实充满为难情绪,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简直使我茫然不知所措。最后,我好歹想出一个点子来了;我说,我不如先写那封信,过后再看看自己能不能做祷告。哦,这可真是神极了,我立时心情轻松得有如一支翎毛似的,我所有的为难情绪涣然冰释了。于是,我拿了一张纸、一支铅笔,兴高采烈地坐了下来写:
他的以上这些吩咐,对我来说,不但正中下怀,而且也是求之不得。我正巴不得我能独立不羁地去实现我的方案。
“那你赶快就走吧,”他说,“你跟福斯特先生随便说什么都行。也许你能说服他,让他相信吉姆确实是你的黑人——有些傻子压根儿不要查看证件的——至少我听说在南方不少地方,确有这样的傻瓜蛋。你要是告诉他,那张传单和悬赏都是假的,再给他解释一下,干吗要耍这一套花招,也许他就相信你的话了。现在,你走吧,你爱跟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可是你要记住,一路上你千万不要嚼舌根。”
“他怎么能去告发你们呀?他不是早已跑掉了吗?”
于是,我就一口答应了。他说:
这委实让人进退两难。我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我浑身上下瑟瑟发抖了,因为我得下决心,在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永不后悔,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我平心静气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就自言自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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