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远征阿卡巴
第五十四章 直抵阿卡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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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起义的基础
简介起义的基础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第五十四章 直抵阿卡巴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六 突袭桥梁
卷六 突袭桥梁
卷六 突袭桥梁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八 好事多磨
卷八 好事多磨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附录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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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快断粮了。如此一来只会僵持不下。我们开会研议许久,众说纷纭,有人主张放手一搏,有人主张按兵不动。大家火气都很大。阳光由峡谷上方的花岗石山顶放射出来,形成万道霞光,也照得密不通风的曲折河床一片闷热。
他们大都必须徒步。大约有二十峰骆驼在冲锋时阵亡或已经奄奄一息,有些则太过虚弱,无法两人共乘。其余的骆驼则都驮着一个阿拉伯人和一个土耳其人,不过有些土耳其人伤势太过严重,无法稳坐在鞍座上。最后我们只好将大约二十人留在小溪旁的草地,至少他们在这里不会渴死,虽然苟活或获救的机会也很渺茫。
我们赏给那小兵一枚金币,与他一起走近土耳其的战壕,要他去找一个军官与我们交涉。敌人踌躇许久后,终于派人出来,于是我们说明身后的情势,我们越来越多的援军,以及我们无法控制手下的火爆脾气。最后的结论是他们明天一早投降。所以我们又睡了一觉(这种事很少人会在历史上记载),虽然口渴难耐。
待月亮再度出现后,我们上路越过浅滩似的平原。被俘的那支土耳其部队的指挥官尼亚兹·贝伊成为纳西尔的座上客,避免他被贝都因人羞辱。他这时悄悄骑到我身旁,双眼浮肿,绷着张臭脸向我抱怨,有个阿拉伯人刚用土耳其的脏话辱骂他。我向他道歉,并指出那一定是由他的土耳其同僚口中学来的。阿拉伯人只是对土耳其暴君以牙还牙。
奥达来了。我们辩称是为了那些伤残战俘着想才休息的。他回答,如果我们上路,他们可能会累死,但是再这么蹉跎时间,我们和他们都会没命,因为饮水确实只剩少许,粮食则已用罄。然而,我们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当晚才走了十五英里,还未到达圭威拉便停下来扎营。伊本·杰德谢里夫在圭威拉等我们,他自知势单力薄,所以主动前来晋见。如今我们人多势众,这只老狐狸无异于成了我们的笼中物。他一见面便极尽巴结之能事。土耳其战俘中有一百二十名交给他看管,我们同意让他慢慢地押解他们到阿卡巴,如此那些战俘也轻松www.99lib•net
我们的兵力已比原来增加一倍。众多人马挤在狭窄的峡谷中,簇拥在我们四周,使会议被迫两三度中断,一则是因为不宜让那么多人听到我们在争论不休,再则是因为许久没洗澡的汗臭味全挤在一处令人无法忍受。我们额头沉重的脉搏像时钟般悸动。
第二天破晓,从四面八方传来枪战声,因为有数百个山区部落民族在半夜到达,使我们兵力再度倍增。他们不知道谈判的结果,因此开始攻打土耳其守军。土耳其也开枪还击。于是纳西尔带着伊本·德加塞尔和他的亚格利人到山谷内的空旷河床中制止他们。我们的人员停火了。土耳其人也不再开枪,因为他们的小兵已毫无斗志,城中也已断粮,他们认为我们的补给较为充裕,所以最后乖乖投降了。
席塔山的山腰在我们下方迤逦数百英尺,像一座堡垒,夏日清晨的云层笼罩在山头,山脚下展开圭威拉平原的新生地。阿巴里森的圆形石灰石山腹上覆满泥土与石南,一片苍翠,水源丰沛。圭威拉是一片粉红色沙质平原,许多水道流经其间,灌木丛生。环绕这平原的,是饱经风雨侵蚀而斑驳的高耸的砂岩壁,在朝阳的照射下散放出缤纷的色彩。
他对自己的财物损失倒处之泰然,不过很舍不得那口即将完工的水井,只要再过一阵子他便可以完成,充当纪念。他带我去看那口井,抽水的水泵只盖到一半。我们用沾满泥浆的水桶,汲出甘美的井水,解除连日的干渴。井中的水源源不断,足敷众人使用。随后我们冒着狂风沙赶路,直抵四英里外的阿卡巴,在七月六日跃入海中戏水,距离由沃季出发刚好两个月。
部队准备就绪后,缓缓往山坡移动,再翻过山头,进入一座无风的www•99lib•net洼地。在此地,那些疲惫的手下纷纷就寝,我们则忙着口述给沿岸豪威塔特族各族长的信函,告诉他们这场胜利,要他们去攻打并占领最接近的土耳其营地,等待我们到达。我们对一个被俘的军官很友善,他是个警官,正规军官瞧不起他,我们说服他当我们的土耳其书记,替我们草拟致圭威拉、凯瑟拉、哈德拉三处哨站指挥官的信函,告诉他们,如果我们心情好,就会留下活口,而且只要他们立刻投降,我们保证他们受到良好待遇,并被安全遣送到埃及。
阿拉伯人开始四处抢劫土耳其人的载货火车和营地。在皓月升空后不久,奥达来找我们,说必须出发了。纳西尔和我都极为不满。今晚有西风吹拂,历经一天的酷热与激战,待在海拔四千英尺的阿巴里森,我们的伤口因湿气而更为疼痛。这道泉水是一缕银丝,潺潺流经鹅卵石河床与青翠的草丛,我们就裹着斗篷躺在草地上,一心想着不知有什么好吃的,因为我们在这一刻对成功有股羞耻感,那是胜利后的反应,发现没什么是值得一做的,也没做出什么值得做的。
这位暴君仍不甘心,从口袋内掏出一团干扁的面包,问我应不应该让土耳其军官吃这样的早餐。那是我手下那一对活宝在圭威拉时从一个土耳其士兵身上找到,或者说是偷到的口粮,我们将它分成了四份。我说那不只是早餐,也是午餐和晚餐,或许还得设法吃到隔天。我这位英军参谋官(我们的日常食物可不比土耳其人差)带着胜利的喜悦吃下了我的那一份。让他食不下咽的不是面包,而是战败,于是我要求他不要将双方为争取荣耀而引起的战役怪罪在我头上。
阵亡者看起来美得出奇。月光柔和地普照大地,为他们抹上一层象牙色的银辉。土耳其人的皮肤白皙,比阿拉伯人白多了。这些士兵还很年轻,身旁遍布着漆黑的苦艾草,这时露水凝重,枝梢的露珠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尸体大都随便抛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如果能躺平,他们至少应九九藏书网该会舒服些。所以我将他们排好,一个接一个。我已疲惫不堪,很希望自己像他们一样静静地躺着,不要像山谷中那群喧嚣杂乱的乌合之众,为了争战利品而互相叫嚣,或是夸耀自己的速度与体力能再熬过几次类似的痛苦。死后,无论我们是赢是输,都只能等待他人的盖棺论定。
这一天是七月四日。时间急迫,我们肚子又饿,阿卡巴仍隔着两道防线。距我们最近的一个哨站是凯瑟拉,我们摇旗示意要谈判,对方断然拒绝。他们的断崖可以监控整座山谷——占尽地利,恐怕要付出惨痛代价才能攻得下。我们很讽刺地派伊本·杰德和他精力充沛的手下执行这项任务,建议他入夜后行动。他畏缩不前,找出各种理由推托,表示时值月圆,光线太亮。但我们不为所动,并向他保证今晚稍后月亮会消失一阵子。依照我的日志记载,当晚会出现月蚀。结果月蚀准时出现,阿拉伯人也强力攻下那座哨站,毫无伤亡,那些迷信的士兵则胡乱对空鸣枪并敲打铜锅,想抢救安全受到威胁的月球。
我们第三次试着与土耳其守军谈判,由一位小兵出面,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做。他脱下外袍,几乎衣不蔽体,穿着长靴跑下山去。一小时后他自豪地捎了口信回来,土耳其人回答得很有礼貌,说如果两天内马安没派援军过来,他们才肯投降。
我们到下午时已接近这座阵地,并从当地阿拉伯人口中获悉,阿卡巴周围的各哨站都已撤哨或精简人员,所以挡在我们和海岸间的敌军总共只有三百人。另外也听说敌军负隅顽抗,防御工事可防炮击,而且有一口新掘的水井。不过据说他们的粮食也有短缺之虞。
对阿拉伯人而言,胜利的重要成就之一就是穿着敌人的衣服。第二天,我们的部队摇身一变(上半身)成为土耳其部队,每个人都穿着军服,因为我们击溃的是刚调来的正规部队,配件与制服都是全新的。
然而,纳西尔轻易地平息了这场骚动。法拉吉与达乌德是带头开枪的主谋,为了惩罚他们,纳西尔命人将99lib•net他们按坐在炙热的石块上直到他们求饶为止。达乌德立刻求饶,外表柔弱的法拉吉却较为坚强,坐第一块石头时还哈哈大笑,坐第二块时脸绷了起来,在要坐到第三块时才极不甘心地求饶。
在有如牢狱的山谷中待上数天后,见到这种视野辽阔的景致真是心旷神怡,就像人生的壁上开了一扇窗。我们徒步走下蜿蜒曲折的席塔山径来感受这片美景,因为我们一路骑在骆驼上被摇晃得昏昏欲睡,无暇观赏沿路的景致。一到山脚,牲口发现路旁有草丛,便开心地嚼食一顿。于是在前头带队的我们下令休息,在柔软如沙发的沙地上翻滚,随后不知不觉地呼呼大睡。
纳西尔亲自去帮这些被留下来的人乞讨毛毯,他们全都衣不蔽体。阿拉伯人正在打包时,我到刚才激战过的山谷中,看看死者身上有无可利用的衣服。不过贝都因人早在之前就将他们剥得精光了,那就是他们光荣的战利品。
奥达坚持要出发。部分原因是迷信——他担心刚阵亡者的冤魂会来纠缠我们,部分原因是担心土耳其会派大军回来报复,还有部分原因是提防其他部落的人趁我们毫无防备时偷袭,其中有的是他的世仇,其他人则可能表示要来助战,但在黑暗中误以为我们是土耳其部队,所以盲目开枪。我们只好起身,将那些垂头丧气的战俘排成一队。
我们向土耳其发出谈判讯号,一开始是挥舞白旗,接着推出土耳其战俘,但他们一概以开枪回应。队上的贝都因人火大了,我们仍在商议对策时,他们突然冲到岩石上,朝敌人劈里啪啦就是一阵扫射。纳西尔打着赤脚想冲出去阻止他们,才跑了十步,便因地面太烫而缩回来找凉鞋。这时我仍蹲在阴影中,懒得去管他们,也不在乎谁要出面平息这股冲动。
我们就这么写到天亮,然后奥达带队出发,沿着长满石南的山谷前进,走完最后一英里群山环绕的谷地。那种感觉很温馨,有家的感觉。当走到最后一道青草河岸,我们猛地发现,这是最后一段路了,再往前除了空气,一望无际。这种九_九_藏_书_网变化令我叹为观止。后来,我们每次再来此地,我心中总会有一股渴念,忍不住想驱策骆驼登上山头,由山冈上眺望旷野。
越进入伊腾河谷内部,隘道就越崎岖难行。我们在凯瑟拉下方发现一座座空无一人的土耳其哨站。守军已被调至卡德拉,这座阵地深沟高垒,防守严密(位于伊腾河谷的出口),可以监控阿卡巴,防止我们由海路登陆。只可惜,他们从来没料想到我们会由内陆奇袭。他们的防御工事虽然固若金汤,却没有一座朝向内陆。我们由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方向扑来,令他们惊慌失措。
那些阿拉伯人冲进去搜刮掳掠时,我注意到有个穿灰色制服的工程师,他蓄着红胡子,蓝眼眸中充满困惑。我用德语与他交谈。他是个凿井人员,也不会说土耳其语,最近的情况使他满头雾水,他请求我解释来意。我告诉他,我们是阿拉伯对抗土耳其人的起义军,他花了许久才搞懂这一点。他向我打听我们的领导人,我说是麦加的谢里夫。他以为自己将会因此被送到麦加,我说不然,是送到埃及。他还向我打听当地糖的价格,我回答:“又多又便宜。”他听了很高兴。
土耳其人这么冥顽不灵(因为我们无法一再对手下浇冷水),或许会被杀得片甲不存。我对他们的死不会太难过,但最好还是别杀了他们,免得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太过痛苦,更何况我们也会有伤亡。当晚皎洁的夜色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无法夜袭。这一役也不像阿巴里森那么急迫。
法拉吉这么冥顽不灵,本该严惩,然而我们居无定所,能够采取的惩罚方式也只有体罚,偏偏这一对活宝早已被罚得麻木,我也罚腻了。如果只能这么体罚,似乎只会激得他们从事更疯狂的举动。他们错在太贪玩,爱胡闹,年少无知,不知忧愁,而我们则不然。为了这种年少轻狂而将他们当成罪犯般处罚到体能无法负荷,我觉得太过分了,几乎可称为对两个同样受阳光照射的生物的亵渎,世界的阴影仍未笼罩在他们身上——那是我所知道最勇敢,也最令人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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