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突袭桥梁
第七十四章 塞拉因族入列
目录
简介起义的基础
简介起义的基础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六 突袭桥梁
卷六 突袭桥梁
第七十四章 塞拉因族入列
卷六 突袭桥梁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八 好事多磨
卷八 好事多磨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附录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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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阿马里的一阵冷风将水池旁的灰尘刮得漫天飞舞,我们的齿缝因此沾满了沙尘。我们对池水也很不满意。这里的水池就在地表,与锡尔汉河谷一样,但大部分池水都很苦,不适合饮用。不过其中一座称为埃米尔井的,水质相当不错,位于几座沙丘间的石灰石岩层中。
我们不是抽象地说教,而是以具体的例证,以他们自己为例,指出他们的一生也只是在追求感官的享受。然而起义无法好逸恶劳或只想享乐,必须亲自参与,吃苦耐劳,并且以此苦为基础,继续接受更进一步的考验,承受更大的苦。
这段唱高调的长篇大论说得断断续续,是迫于时势而拼凑出来的,说完后也记不清楚内容了,因为随后我只记得塞拉因族人开始窃窃私语,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俗世的功名退隐了,他们最后热切地表示愿与我们同行。天未亮我们便叫醒阿卜杜勒·卡德尔,我们将他拉到一旁的灌木林中,对着他重听的耳朵大吼,说塞拉因族人愿意与我们同行,由他带队,天亮后便往哈立德河谷出发。他咕哝着说“太好了”,我们则互相约定,有生之年再也不和重听者共事了。
天亮时风势已较缓和,于是我们朝阿兹拉克出发,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然而,还没离开水池便已传来警报声。卫兵看到有骑士在树丛间出现。这地区经常有强梁出没。于是我们找了个较占地利之处集合。印度机枪手挑了个小山脊,很快便将机枪架起来,并让骆驼跪伏在后方的洼地中。阿里与阿卜杜勒·卡德尔迎着风竖起他们的大红旗。我们的部队由艾哈迈德与阿瓦德领军,两路夹击,与敌方交火。枪声突然停下来。敌人由掩蔽处站出来,排成一列朝我们走过来,并将斗篷脱下,在空中挥舞着,口中还高呼欢迎词。他们是塞拉因族人,正要去投效费萨尔阵营,听到我们的消息后,立刻折返来与我们会合,并为了能省下来回奔波之苦而开心,因为他们这一族称不上骁勇善战,也不是游牧民族。我们进入他们位于阿兹拉克东方数英里的贝达营地时,全体族人还举办了一场小小的欢迎99lib.net仪式,因为他们的妇女在男性族人前去参加起义时,一心系念着他们的安危。
我们在入夜许久后离开拜尔,当然,人畜都先饮足了水。几个领导人稍后出发,等候扎本族人准备就绪。穆夫利赫打算顺道去祭祀祖先艾沙特,他的墓地就在奥达的儿子安那德的坟墓附近。班尼沙赫族已经长年定居,并采用闪族村落人的丧葬仪式。穆夫利赫族长打算借机要求我们提供祭品,让艾沙特空无一物的墓碑前增添光彩。我交给他一份红色与银色相间的麦加丝绸饰品,并表示我是借花献佛,荣誉应该归于送我这件饰品的人。节俭成性的穆夫利赫塞了个半便士的铜币给我,表示愿意向我购买。几个星期后我再度经过那片墓园时,发现那件饰品已经不见,穆夫利赫在我面前大声咒骂,表示不知哪个目无神明的谢拉雷特族人偷走他祖先的祭品。图尔基想必会有截然不同的说辞。
唾手可得的成功将毫无荣耀可言,不过若明知会失败而仍愿赴汤蹈火,则将可望普受景仰。上帝与造物主是我们最可敬的两个对手,事实上,一个完整的人所能遇上的可敬对手也只有他们,他们是他自己的元灵所衍生的怪物,最顽强的敌人总是自家人。在对抗上帝时,最值得敬佩的就是能潇洒地抛弃我们所拥有的少得可怜的资源,赤手空拳与他较量。败在他手下,不只因他拥有更高的心智,也因他拥有更好的工具之优势。对一个眼光远大的人而言,失败才是唯一的目标。我们必须相信,彻底地相信,唯有从容就义,为了失败而奋斗至死,声嘶力竭要求上帝下手再狠一些,以求借着他的打击,可以将我们饱受折磨的自我锻炼成为使他自己毁灭的武器,否则不会有胜利。
他们脸色凝重地聆听。他们说,西边的桥梁不可能破坏得成。土耳其刚调来数百名负责伐木的工兵,任何来意不善的部队接近必会被发觉。他们也表明对摩尔人的村落及阿卜杜勒·卡德尔都怀有戒心,要他们在阿卜杜勒·卡德尔的率领下前往摩尔人村落,想都别想。至于距此地最近的塔勒谢哈九-九-藏-书-网布桥,他们则担心若去攻打此桥,那些与他们形同水火的村民会趁机从他们背后抄袭。此外,如果下雨,骆驼将无法取道雷姆哲的泥泞平原回来,届时整个部队都会被拦截,遭到歼灭。
在这人口稀少的沙漠地区,每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彼此认识,他们不研读书本,但会研究其他人的家世。如果不了解别人的家世,不是被认为没教养,便是被当作陌生人,而陌生人是不能获准参加家庭聚会或会议的,也不会获得信任。我参与阿拉伯人的起义,最感到吃不消但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每次遇到一个新部落,就得绞尽脑汁将他们的点点滴滴巨细靡遗地铭记于心。
进入他们的营地后,族长将我们分配到各个帐篷接受招待。阿里、阿卜杜勒·卡德尔、伍德,还有我,都由最资深的长老姆泰尔接待,他是个老态龙钟、牙齿已掉光的和善长者,说话时手必须一直托着松垂的下巴。他热忱地话家常,并烹煮羊肉与面包宴请我们。伍德与阿卜杜勒·卡德尔或许有点不自在,因为塞拉因族似乎不讲究餐桌礼仪,我们在进食时菜肴四处飞溅。饭后,在姆泰尔的坚持下,我们在他的帐篷中过了一夜。我们身上挤满想换口味的跳蚤、虱子,它们显然已厌倦塞拉因族人的血肉。它们吃得津津有味,我终于按捺不住,不想再当它们的盘中飧。阿里也受不了,坐起来说他睡不着。所以我们叫醒姆泰尔,并派人去找来族中的战将穆夫利赫·伊本·班尼。我们向他们解释费萨尔的要求,以及打算替他执行的计划。
他们也知道,置身于沙漠中,注定要与一个敌人做永无止境的抗争,这个敌人不是这个世间,不是人生,什么都不是,而是希望。失败似乎是神用来解放人类的手段。死亡则似乎是我们最后的解脱。我们唯有不去做我们力所能及之事,才能得到解脱,因为如此人生才属于我们,我们将它视成一文不值才能掌控它。死亡似乎是我们最出色的表现,是我们最后所能掌握的无拘无束,也是我们最后所能享有的悠哉闲暇。在生与死这两极间,或者,不要说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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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决断,就说在投闲置散与汲汲营生之间,我们要尽可能地避免为谋生而劳碌(那是人生的要素),而是只求能糊口,尽量保持悠闲。如此我们所要阐扬的是游手好闲而不是积极进取。或许,有些人没什么创意,他们游手好闲会一事无成,不过这些人即使积极进取也只是追求物质。若想拥有非物质的、属于精神层次而不是感官的事物,有创意的事物,我们便不应浪掷太多时间或不辞辛劳追求物质需求,因为大部分人的灵魂早在身体衰老前便已老迈。人类一向无法借着劳碌奔波获利。
我们经过一条古道,走出拜尔河谷。登上一座丘陵的山顶时,看到先出发的队员已围着火堆扎营准备过夜,不过这次众人沉默不语,也没煮咖啡喝。我们并肩躺着,竖起耳朵倾听艾伦比的炮火隆隆声。炮声不绝于耳,西方也不断出现炮火的闪光。
将近中午时,一支奔腾的骆驼队出现在山头,摆明了朝我们而来。图尔基骑着他的老骆驼,卡宾枪摆在腿上,迎过去探询他们的来意。“哈哈,”他们还距我们一英里之远时,穆夫利赫已朝我叫道,“最前面那个是法赫德,骑着他的夏阿拉。他们都是我们的亲戚。”果然没错。法赫德与阿得赫布两个扎本战将在济扎旁的铁路西侧扎营,一个高曼尼人去通知他们我们已经上路了,他们闻讯立刻赶过来,在半路追赶上我们。法赫德为了表示礼貌,亲切地责怪我路过他们这地区要去冒险,居然把他们兄弟俩留在帐篷内睡大觉。
他们被拖上岸,在池边的沙地上被毒打了一顿。两人都皮破肉绽地回到我坐的火堆旁,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支离破碎,头发、脸、手、脚,全身都沾满泥巴与水草,狼狈不堪。他们说在跳舞时不小心跌入树丛中,还希望我慷慨解囊,送他们一件新衣服。我打消他们的如意算盘,叫他们去将衣服补好。
我们入夜后在肥沃的杰夏河谷扎营,营地旁有灰绿色的灌木丛,很合骆驼的口味,也很适合升火。这个晚上远方的炮火听来极为清晰而响亮,或许因为炮声经过死海的洼地产生回音后,再传上我们所处99lib.net的高原,音量倍增。阿拉伯人低语着:“他们越来越近了。英国人正在推进。希望真主下大雨淋他们。”他们同情正节节败退的土耳其人。虽然不堪一击的土耳其人长期压迫他们,他们却盲目地同情弱者,反倒不喜欢较强势的外国人。
法赫德年约三十,表情忧郁,声音轻柔,沉默寡言,脸色苍白,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眼神悲伤。弟弟阿得赫布比他高大强壮,但也只算是中等身材。他与法赫德个性截然不同,活跃而聒噪,看起来很粗鲁;长着朝天鼻,娃娃脸上没有半点胡楂,闪亮的绿眼眸骨碌碌转地东张西望。他蓬头散发,衣衫脏乱,更显粗俗。法赫德看起来比较整洁,但衣着也很平凡,两人都骑着其貌不扬的骆驼,看起来不像是大名鼎鼎的谢里夫。然而,他们都是颇具声望的战将。
这下子可棘手了。塞拉因族人是我们最后的指望,如果他们拒绝加入,我们将无法如期完成艾伦比托付的任务。于是阿里将他们族中较强壮的战士召集到营火旁,并将法赫德、穆夫利赫、阿得赫布等人也找来,以壮声势。我们开始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这些做事谨慎的塞拉因族人。我们已在不毛的荒野中跋涉那么久,不甘心就此放弃。
所幸他们当天立刻安然回到营地,而且带了个谢里夫回来,还有阿拉伯部队的军旗、机枪。这支衣衫褴褛的百人队伍与刚出发时一样,开心地唱着歌列队回家。我的眼光被一峰红色的骆驼吸引,它大约七岁大,是第二排的一个塞拉因族人的坐骑。这峰高大的骆驼不甘待在第二排,跨着大步挤到最前头来。艾哈迈德凑上前去和它的主人打招呼。
第二天我们经过施来苏克瓦特山脉的左方,这座峰顶为纯白色的“三姐妹山”,是个醒目的地标,由它高耸的分水岭往四面八方都要花上一天才能走完。我们由山后的缓降坡走下山。此地十一月的清晨有如英国的夏日般柔和优美,不过我必须设法将沿途的美景抛诸脑后。我此行无论歇息或行进途中,都与班尼沙赫族人为伍,让耳朵习惯他们的方言,并将他们提及的各部落、家族或个人私事都谨记在心。
九_九_藏_书_网的护卫队,尤其是亚格利人,衣着都很时髦,薪饷大都花在衣服和饰物上,也花了不少时间将乌亮的头发绑成辫子。他们用奶油擦头发;而为了去除头虱,常用一种齿缝很细的梳子梳头发,并将骆驼尿泼洒在头发上。为土耳其效忠期间(他们曾在一次拂晓攻击时击溃我们以自耕农组成的部队,并占领我们一个据点),一个在贝尔谢巴的德国医生曾将他们当中长头虱的都关在厕所内,直到他们将虱子吞下肚为止,借此教导他们保持干净。
这池水(颜色混浊,喝起来有股盐与氨水混合的味道)就在岩板下的一个石窟中,达乌德丈量过了深度,量法则是将法拉吉丢进水池内。法拉吉沉入污黄的水中,后来悄悄浮出水面,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在昏暗中没人发现。达乌德等候许久不见他的踪影,紧张地脱下斗篷,也跃身跳入水池——这才看到法拉吉躲在突出的岩石下偷笑。两人在池内潜水为戏,如鱼得水。
我们很早便起床,打算在日落前赶到阿马里。我们翻越一座座被阳光烤得炙热的打火石山岭,山间长满橘黄色的植物,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班尼沙赫族人称此地为沙法拉杰夏,山谷的河道只有几英寸深,河床看起来像是摩洛哥皮革,上次下雨形成的无数河道相互交叉,错综复杂。每个河道在弯道处都有隆起的小沙丘,泥土的堆积形成坚硬的质地,有时上头会有闪闪发亮的盐粒结晶,有时则会有一半被埋在土中的矮树丛。这些河道沿着山谷通向锡尔汉河谷,两旁草木茂盛。当河道的洼地聚满水时,部落民族便会聚集在山谷中,并在沿岸搭起帐篷营地。同行的班尼沙赫族人便曾在这山谷中扎营。他们沿路不断地指着洼地中的一座座火炉说:“那是我的帐篷,另外那一座是哈姆丹·萨伊的。你看我睡的那些干石块,旁边是塔夫拉的睡铺。真主保佑她,她在史奈尼拉特时被鼓腹蛇咬死了。”
阿拉伯人不尊重强势,他们更尊重技术。阿拉伯人对若干英国人比对土耳其人更有好感,不过若因此而认为阿拉伯人亲英国,将是犯了愚不可及的大错。每个陌生人置身于他们身旁时都会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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