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华宅落成
第一一七章 入主德安
目录
简介起义的基础
简介起义的基础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一 发现费萨尔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二 阿拉伯攻势展开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三 铁路攻防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四 远征阿卡巴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五 转捩点
卷六 突袭桥梁
卷六 突袭桥梁
卷六 突袭桥梁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七 死海战役
卷八 好事多磨
卷八 好事多磨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九 打破均势局面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卷十 华宅落成
第一一七章 入主德安
卷十 华宅落成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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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哈立德去支援他弟弟,他在强风中高声呼唤一两个小时后,身旁聚集了数百名骑马或骆驼的人员。前往德拉途中,他几度在星光中与土耳其残兵交锋,到达德拉后发现,特拉德安然据守在坚固的据点。特拉德在夜色中一举攻占车站,并将战壕内顽抗的少数土耳其守军彻底歼灭。
最后我找到哈立德,并要他召回鲁瓦拉族人,将这些逃窜的敌军交给时间与村民,我们或许还得往南从事更艰巨的工作。黄昏时有谣言传来:德拉已成空城。哈立德的弟弟特拉德带着半数的安那兹族人前去打探虚实。我担心他会遭敌军逆袭,因为城内必定还有土耳其部队,而且有更多在其他地区战败的人都越过伊尔比德山区,沿铁路到德拉避难。事实上,除非目前滞留在雷姆哲的巴罗已找不到敌军,否则随后必有一支后卫部队会前来。
我早已研究过巴罗,也有应付他的万全准备。几年前,他曾发表过他的信念,认为无论是战争与和平时期,“恐惧”都是一般人行动的主要动机。如今我发现恐惧是一种卑鄙、受到高估的动机,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虽然是一种激励,却是有害的激励,利用恐惧来激励行动,如饮鸩止渴。我无法苟同他关于将人吓进天堂这种书呆子的论调,最好是巴罗与我立刻分道扬镳。我对无法避免的事之本能反应是偏要去招惹它。所以,我表现得很难缠而且姿态很高。
努里·沙兰与皮萨尼赶过来了。奥达摩拳擦掌地率领大队人马到达,塔拉勒听到他的族人诉说土耳其泯灭人性的残戮,急得五内如焚。所有土耳其部队都已撤离村中了。我们在他们身后溜进村子,以解除塔拉勒的焦虑,步兵则各自找据点,以霍奇基斯自动机枪朝敌军扫射。皮萨尼也架起大炮开始轰击,使敌军的后翼溃不成军。
这期间,我们在各处都掳获战俘与枪械。战俘已数以千计,有些我们交给英国处理,由英军再将人数清数一次。大多数战俘我们寄居在各村落中。阿兹拉克方面已耳闻我们大捷的消息。费萨尔在一天后搭着沃克斯豪尔车前来,后面跟着装甲车队。他在车站内安顿下来,我前去拜会他,向他禀报整个过程,报告完毕时,房间因轻微的地震而摇晃。
奥达脸色凝重地看着。“真主怜悯他,我们会替他讨回公道。”他勒转马头,缓缓朝敌军追过去。我们召集那些农民,他们这时敌忾同仇,我们派他们分头去包抄那支部队。奥达这个战神如雄狮乍醒,我们理所当然地由他率队出征。他神勇无匹,将土耳九九藏书其部队逼入险恶地域内,并将他们截成三段。
我们监控着村中的动静,后来看到敌军已开始往村外撤离。他们秩序井然地往密斯金推进,枪骑兵在前后戒护,中间是步兵,机枪充当侧翼警戒,大炮与大批行李队则在最中央。在他们离开房舍后,我们开始朝他们射击,他们也架起两尊大炮轰击我们。他们的炮弹与往常一样,总是飞过头,在我们身后爆炸。
我们往村内走,看到其他男性与女性的尸体,还有四具婴儿的死尸,景象惨绝人寰。这才知道,村中的寂静意味着死亡与恐惧。村子外围有一道低土墙,是羊栏,我看到墙头有红白相间的身影,趋前一看,发现是个妇女趴在上头,臀部朝上,被一把刺刀由裸露的双腿间插入,钉在墙头,死状极惨。她是个孕妇,身旁还有其他尸体,总共有二十人左右,死法各不相同,却都是受尽凌辱惨死。
塔拉勒也看到这一幕了。他发出像受伤野兽般的哀号,然后骑马到高处,全身颤动地紧盯着土耳其部队。我上前想安慰他,但奥达拉住我的缰绳制止我。塔拉勒极为缓慢地用头巾捂住脸,然后似乎回过神来了,因为他开始策马疾驰,压低身体在马鞍上晃动,朝敌军的主力部队直扑过去。
然而,或许是因为全身酸痛,我无法休息,满脑子都是塔拉勒,这个杰出的领袖,出色的骑师,旅途上的好伙伴。过一阵子我叫人牵来我的另一峰骆驼,在一个护卫的陪同下,摸黑前去与我们的人员会合,继续追杀由德拉撤出的另一支更大的部队。
我告诉巴罗,我们已在城内待了一夜,他听到的枪声是鸣枪庆贺。他对我相当无礼。我倒是有点同情他,因为他落后进度一天一夜,喝的是雷姆哲污浊的井水,虽然他的地图上显示,前方的穆宰里卜有湖泊河川,就在敌军逃窜的路上。然而他奉命进军德拉,只得前来。
那孩子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朝我们放声哭喊(此外四周一片死寂):“别打我,爸爸。”阿卜杜勒·阿齐兹哽咽着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是他的家乡,她或许是他的亲人——他跃下骆驼,扑跪在孩子身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她,她挥舞着双臂想大叫,但是没叫出声,反而瘫倒在地,伤口的血再度迸流而出,染红了衣服。然后,我想,她死了。
我在午夜后回营,发现特拉德的信差刚由德拉回来。纳西尔去接见他,我则只想睡个觉,因为这是我第四个晚上劳碌奔波。可是我的心却不理会身体有多累,所以到了大约清晨两点九_九_藏_书_网,我又骑上第三峰骆驼,再度沿着塔法斯的小径,通过一片漆黑村落的上风处,连夜直奔德拉。
他的意识仍很清醒。我们问他:“哈桑,是谁做的?”他瞄了一眼那群畏缩成一团的战俘。我们朝他们开枪时,他们默默承受。最后,他们不再蠕动了,哈桑也死了。我们再度上路,在苍茫暮色中缓缓骑回家(家就是我那条毛毯,放在距离三四小时行程外的谢赫萨阿德),日已西沉,寒意逼人。
距离较近的那支两千人部队和我们势均力敌,我们可以派半数正规军及两尊皮萨尼的大炮前去应战。塔拉勒相当焦躁不安,因为这支部队正朝着他的家乡塔法斯逼近,他催我们尽快前往,并先占据南方的山头。不幸,对早就人困马疲的队伍而言,速度快慢是见仁见智的。我与护卫队先赶往塔法斯,希望能占据一个可藏身的据点,牵制住敌军,直到大队人马赶过来。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一队阿拉伯人,赶着一群衣不蔽体的战俘正要前往谢赫萨阿德。他们对待战俘极为残酷,把他们鞭打得鼻青眼肿,体无完肤。但我没有过问,因为这批战俘是德拉的警察营,附近地区的农民几年来饱受他们凌虐蹂躏,血泪交织,无处控诉。
我打听巴罗将军的现况。一个刚由西边进城的人告诉我们,他刚才遭到英军攻击,因为英军已摆好阵势正要攻进来。为了避免因分不清敌我而自相残杀,查基与我登上布威伯山,山上有坚强的印度机枪哨站。他们以机枪对我们扫射,很得意能碰上穿得这么体面的猎物。后来,一个军官与若干英国骑兵出现,我向他们自我介绍。他们确实正要围攻德拉,我们在山上观看时,努里·赛义德正要进入车站,他们的飞机还朝运气欠佳的努里·赛义德轰炸,这是他在谢赫萨阿德与我竞速跑输后的惩罚。但是,我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匆匆前去寻找正搭车视察各据点的巴罗将军。
这段路相当长,要经过一段缓降坡及一片洼地。我们呆若木鸡,愣愣地望着他往前冲,他哒哒的马蹄听来响得吓人,因为我们都已停火,土耳其部队也已停火。两边人马都在等他。他在一片死寂的暮色中继续奔驰,直到敌军就在咫尺之遥。然后他挺起胸膛高声呐喊:“塔拉勒!塔拉勒!”震耳欲聋地连喊两遍。敌军的步枪与机枪顿时响起,他和他的马满身弹孔,当场惨死在敌军长矛前。
夜色极暗,南方与东方不断刮来一阵阵劲风。我们也唯有借着风中传来的枪声,以及偶尔闪现的炮火,才能找到交战地点。九九藏书网山谷间全是到处盲目流窜的土耳其残兵。我们的人员紧追不舍。夜色替他们壮胆,他们这时距离敌军更近了。随着战事的进行,所到之处的每座村落都会加入围剿土耳其残兵的行列。冷冽的夜风中充满枪声、叫声、马蹄声,以及双方人马碰头时手忙脚乱的叫嚷声。
谢赫萨阿德当天晚上枪声与叫闹声不绝,还有农民吆喝着要杀死战俘,为塔拉勒与他的村民讨回公道。较积极的族长都已出去猎杀土耳其人,他们与随扈都不在,阿拉伯阵营群龙无首。原已沉睡的派系宿仇,在下午大开杀戒的血腥屠戮后又苏醒了,纳西尔、努里·赛义德、休伯特·扬、温特顿,全都为了安抚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仇家而忙得焦头烂额。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村中静悄悄的,只有轻烟不断袅升。草丛中似乎有些灰色的身影,趴在地上,像是尸体。我们没去细看,知道他们都已死亡,不过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开,像在逃避我们。那是个幼童,才三四岁大,肮脏的衣服上有一侧沾满血迹,颈部与身体连接处有个伤口,或许是被枪骑兵的长矛所刺伤。
巴罗屈服了,要求我替他张罗粮秣与食物。事实上,我们不久便相处融洽。我在广场上向他介绍纳西尔悬挂在总督府阳台的丝质军旗,旗下有个打着呵欠的卫兵。巴罗立正站好,并行了个标准的举手礼,这时围观的阿拉伯官兵对一个将军那么敬重他们的军旗,都觉得很兴奋。
巴罗要我与他并肩而行,但他的那些马痛恨我的骆驼,所以参谋总部的那些大官们都沿水沟旁边行进,我则稳健地走马路的最中央。他认为必须派卫哨兵到村中维持秩序,我则委婉地解释,阿拉伯人已经成立他们的军事政府。他经过井边时,说要派工兵来检修抽水机。我回答,欢迎他们来协助,我们早已将火炉点燃,希望在一小时后便可以抽水让他的马畅饮一顿。他看我说得好像早已在此安身立命了,颇不是滋味地闷哼了一声。他说他只掌管火车站就好。我指出火车头已驶往穆宰里卜(当地那位少年族长阻止土耳其人炸毁塔勒谢哈布桥,如今那已是阿拉伯人的财产),并要求他好好指示卫哨兵,不要妨碍我们在铁路沿线所进行的工作。
纳西尔在市长官邸安排一个军事政府及一支警力,在城内全面搜查。我补充若干建议,包括在各抽水机、火车头库房及各种工具店外部署警卫看守。随后我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小时,当场拟出一套计划,表示如果能保有这些设备,依我们的局藏书网势可以如何善加利用。可怜的纳西尔听得目瞪口呆。
努里·赛义德与他的部属也走同一条路,我们会合后一起赶路,直到晨曦乍现。这时我已沉不住气,再加上天冷难耐,不想再与他们并驾齐驱。我听任骆驼——就是那峰盛气凌人、桀骜不驯的巴哈——尽情驰骋,它放腿狂奔,像一列火车般风驰电掣,将我的同伴远远抛在后头,所以我在天已全亮时,独自到达德拉。
敌军在日落时曾试图停下扎营,但被哈立德追杀得只好再度流窜。有些往前推进,有些留在原地。很多人累得豁出去了,倒头就睡。他们已是一盘散沙,乱成一团,在夜色中风声鹤唳,看到身影就开枪,无暇分辨敌我。阿拉伯人也一样是乌合之众,也一样草木皆兵。
只有一群阿拉伯人因为不知道我们不留活口的指令,所以掳获中央那一段的两百名战俘。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很短。我前去了解为何留活口,原本也乐于将这些战俘留下,充当塔拉勒壮烈牺牲的证据,但这时,他们后方有个人躺在地上大声朝阿拉伯人不知在呐喊什么,于是我在脸色惨白的阿拉伯人的带领下上前了解。那是我们的人——他的大腿被炸得血肉模糊,血喷涌在猩红的地面上,已奄奄一息。但敌军并没因此而放过他。他们不断折磨他,像是在制作昆虫标本一般,用刺刀将他的肩膀与另一只脚钉在地面。
最后,我们先抛下这较顽强的一段,赶上前去追杀前面的两段。他们正落荒而逃。到日落时,我们已将两段悉数歼灭,并掳获全部枪械,只剩较小的那一段。我们进军时无数的农民拥出来助阵,一开始他们只能五六人共用一把武器,后来有人抢到一把刺刀,有人抢到剑,还有人抢到手枪。一小时后,原本走路的也都有骡子可骑了。后来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把步枪及一匹马。入夜后,马匹上已载满战利品,肥沃的平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我们因塔法斯惨绝人寰的一幕而大开杀戒,甚至敌军阵亡后还在他们头上补一枪,连牲口也不放过,仿佛可借他们的死与血泄恨。
我们也投桃报李,虽然一切行动自作主张,但都不会逾越政治上必要的限制。我们也叮嘱所有的阿拉伯人,印度部队是客人,应该宽容他们,而且要帮助他们,尽量让他们随心所欲。施行这个大原则的结果令我们啼笑皆非。村落里的所有鸡都不翼而飞,还有三名印度骑兵因为觊觎纳西尔的军旗银质的旗杆,竟把军旗整支取走了。这是尖锐的对比,英国将军敬礼,印度骑兵偷军旗。这个对照更加深阿99lib.net拉伯人对印度人的种族歧视。
唯一的例外是德国部队。在此,我首度以杀害我兄弟的敌人为荣。他们离家两千英里,前途茫茫,无人引路,情况糟糕到足以令最坚强的勇士崩溃。然而他们仍军纪森严,像战舰般在土耳其人与阿拉伯人间左冲右突,面不改色,默不作声。他们遭到攻击时立刻停下,就地掩蔽,有条不紊地还击。他们不会手忙脚乱,不哭泣呐喊,不犹豫迟疑。他们表现卓绝。
巴罗没接到任何关于阿拉伯情势的指示。这是克莱顿帮我们的一个大忙,他认为我们有权自作主张。所以巴罗进城时原本以为阿拉伯人是被征服的民族,也对我一副理所当然将他视为客人的态度感到困惑,如今却别无选择,只有听任我们自行处理。我当时绞尽脑汁,站在盟友的立场,想设法避免没想象力的英国人帮倒忙,剥夺了逆来顺受的当地居民学习担起重责大任的机会。英国人虽然一番好意,却经常会造成必须借经年累月的起义与起义才能弥补的缺失。
那些阿拉伯人告诉我们,土耳其的部队——杰马勒帕夏的枪骑兵团——已经进入塔法斯了。我们接近后,发现他们已占领整座村落(村中偶尔会传出零星枪响),也在村中埋锅造饭。柴堆的轻烟由房舍间袅袅飘升。在我们这一侧的高地上,有一群劫后余生的老弱妇孺站在及膝的蓟草间,控诉着土耳其部队一小时前入侵他们村落时如何丧尽天良。
查基歇斯底里地狂啸,在这片高地午后温暖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中,听来分外凄凉。我说:“你们谁杀的土耳其人多,谁就是勇士。”说完我们转身朝敌军追过去,沿路将一些落单在路旁向我们求饶的敌军逐一射倒。一个土耳其伤兵,光着上身,无法站立,坐着向我们哭泣。阿卜杜拉掉头离去,但查基高声咒骂着,冲上前朝那人的胸膛补了三枪,血汩汩淌出,他的心仍在跳动,噗,噗,噗,越来越慢。
第三段人数最少,成员大都是德国与澳洲机枪手,环绕在三辆机动车辆旁,还有若干骑兵。他们抵死顽抗,虽然我们攻势凌厉,仍一再将我们逼退。阿拉伯人杀红了眼,浑身是汗,喉中沾满沙尘,他们心中则燃烧着复仇的烈焰。我参战以来唯有这次下令,不留活口。
鲁瓦拉族人与当地居民同心协力,将敌军的营地劫掠一空,燃烧着熊熊烈焰的仓库中战利品尤其丰盛,但屋顶已着火,情况岌岌可危。可是,这是一个令人失去理智的疯狂夜晚,虽然身边的人死伤枕藉,别人的性命也如草芥一般,但自己似乎是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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