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六章 孔雀东南飞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六章 孔雀东南飞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上一页下一页
言罢,苏轼长叹一声,大步向前而去。其后,李龙、赵虎、吴江三公差押解王恩跟随其后。长长大道边,只留下那钱孝,抬首遥望,茫然若失,低声吟着那《孔雀东南飞》。
苏轼道:“本府那日初到学堂,你于后院呵斥女儿,莫非便是为了此事?”钱孝点头叹道:“正是,老夫本欲叫小女包些茶叶与大人,不想叫他不应,至后院,却见他正与这小厮窃窃私语。老夫甚是气愤,遂将他驱逐出去。唉,此乃家丑也,当时不便道出。”
苏轼闻言,大为惊讶,不免感叹万千:不想此话语竟自一少女口中道出,好个“安贫乐道,处常守分”,一语道破人情世故,吾坎坷十余年,几经沉浮,兀自悟不出这般道理来!人生一世,如屈伸时。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或糠核而匏肥,或梁肉而墨瘦。
“话且说回。本府怎的知晓王恩是真凶,而非钱贵?钱贵确实可疑,其母与之密信,他连夜于湖州返回,目的何在?钱贵虽是男子,却听信于妇人,始终不肯相信浑家偷汉之事实。其母苦劝,或有几分信了。此番潜回,或是为了察看奸情,或是为了谋害浑家。钱贵回家,周玉儿已离去,钱贵匆匆去寻,却不料被周玉儿尸首拌倒,几将吓死,恐招官司,便急急逃离。王恩,当时情形可是如此?”
李龙暗道:大人机敏过人,预料此男子便是真凶。他与钱鸾,少男少女,相互倾心,暗中早有往来。赵虎早已抽出腰刀,伸手轻推门户,已被紧合,便后退几步,大声道:“开门,开门。”李龙早将窗纸捅了个洞,凑眼看去,只见房内一双男女紧紧相依,男子怀搂女子,甚是亲切。男女闻听叫喊声,大惊,二人慌作一团,那女子环顾四下,连指床底,那男子便钻了进去。那女子收拾一番,故作镇静,来至门旁,惊声道:“你是甚人?”赵虎道:“我乃湖州公差,应你父亲钱先生之托,特来取些物什。”钱鸾惊道:“你怎生进得院来?”赵虎道:“方才在外叫喊多时,不曾见得开门,以为有何差错,故翻墙而入。进得院来,见你房中有亮光,想你孤身女子,恐有意外,故此叫喊。”那钱鸾将信将疑,凑近门缝,隐约见得是一公差,道:“我父欲取何物?”赵虎道:“湖州劫案中所失宝珠。你父道那宝珠放在你房中。我等奉命来取,你且快快开门。”
旁人窃窃私语,皆道这女儿不孝。那钱鸾又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害却多少儿女性命?父亲自是为女儿好,可曾想到,女儿即便入得了那钱家,与那笼中之鸟有何差异?那钱良又有几多妻妾?豪门深宅,人情世态,冷暖炎凉!”说罢,失声痛哭,引得钱孝老泪纵横。旁观众人唏嘘不已。
王恩道:“小的私下以为,小的不能得到鸾儿,一者钱良缘故,二者钱先生缘故。那钱良即便死去,钱先生亦未必肯将女儿嫁与小的,小的思索,不如不一做,二不休,杀了钱良,嫁祸钱先生,除却心头大碍。如此,鸾儿必无依靠,只得委身于小的。”王恩说罢,那厢钱鸾早已呜咽成声。
那钱鸾大惊,万般无奈,只得开了门,赵虎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请退至一旁,以免引得他人闲话。”钱鸾惊恐退后几步,赵虎、李龙入得房中,李龙大声道:“快快出来,苏大人有请。”钱鸾疑惑,道:“公差大哥,你等在说甚么?宝珠究竟何处?”赵虎道:“便在床下,速速出来。”钱鸾花容大变,满面通红。床下之人无奈,只得爬了出来,却是一青年男子,男子相貌憨厚老实,却一脸窘色,巴巴结结道:“二……二位大……大哥,有有何贵干?”
李龙思索那黑影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门,退身绕过学堂,来到前门,轻唤赵虎。赵虎从隐身处出来,李龙说明情形。二人合计,从一墙旁大树上得高墙,跳入学堂内,往有光亮之室摸去。二人一左一右,蹑足至室窗下,贴身过去,侧耳细听,只听得室内有呜咽之声,正是那钱鸾。又闻一男子低声安慰,只道:“鸾妹,你且停息下来,想想法子,救你父亲出来。”那钱鸾哭泣道:“官府道我父是杀人凶身,怎生救他出来?”说罢,又哭了起来。那男子亦很悲伤,道:“如此怎的是好?”连连叹息。这话语引得钱鸾痛哭不止,年幼丧母,这世间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若父亲是杀人凶身,便是死刑无疑,想及日后孤苦一弱女子,怎的不伤心?那男子于一旁柔声劝慰,只道:“鸾妹,你哭将出来吧。切勿思日后,自有哥哥好生待你,绝不令你孤苦。”那男子说罢,似亦要哭将出来。李龙暗道:兴许二人在抱头痛苦,闻听这苦楚,甚是可怜。那男子再三劝慰,甚是关心。
原来,豆腐一九九藏书网物,本是术士无意间炼得,至宋时已广为遍及。那豆腐之制作,且先将豆物浸泡,待其发后,将之磨成浆状。待水烧得滚烫,舀入豆浆之中,搅拌均匀。而后用细布滤之,去渣得浆,浆入锅内,添薪煮沸。勺舀器物中,待其冷却。取石膏些许,将火烧之,待其色变,轻敲即碎,捣成粉末,方可。而后将水调匀,散入热浆中。待浆冷却,倾入方格木器,下垫细布,上以重压,去其水分,即成豆腐。
李龙、赵虎闻听,恍然大悟:原来钱良临死所说“钱”字,欲言杀人凶手与钱孝有干系。苏公暗道:王恩此言,无异于嫁祸钱孝。那钱良怎生辨得真伪?尤为可怕者,那钱孝竟果然到得琴堂,那时刻钱良并未气绝,想必垂死间见得了钱孝面孔,益发深信不疑,只当钱孝是幕后主使,故临死时言出了一“钱”字。
二、蔡襄,后世所推崇宋代书法大家有苏轼、黄庭坚、米芾和蔡襄四大家。蔡襄,字君谟,兴化仙游人。《宋史·列传》称他:“襄工于手书,为当世第一,仁宗由爱之。”宋四大家中,蔡襄年龄辈份在苏、黄、米之前。苏东坡道:“其字端劲高古,容德兼备”。沈括道:“以散笔作草书,谓之散草,或曰飞草,其法皆生于飞白,自成一家。”
苏轼点头,道:“钱达确非你所害,那周玉儿命案可是你所为?”王恩低头不语。苏轼道:“你即便否认,本府已知此命案系你所为。”王恩反问:“大人有何依据?”苏轼从袖中摸出一物,出示于众人面前,原来是一荷包。钱鸾见那荷包,大惊,连忙低下头去。苏轼早已将此看在眼中,只道:“此物从死者周玉儿手中得来。王恩,你将钱鸾与你的信物遗失,却不知晓失落何处?是否?”王恩低头不语。
旁人闻听,大惊,其中钱良家人更是震撼。待喧哗之后,只听得王恩又道:“那钱良虽名为善人,实是沽名钓誉之辈,暗中多些龌龊,喜好女色便是其一。小人与钱鸾相好,怎能忍受他入虎口?只因他极有钱势,小人不足与之角力,便思索出一计谋来,除去钱良,那钱鸾便不必嫁入钱家。”
次日一早,苏轼令郑海先行回湖州禀报,而后与三位公差,押着王恩,离了客栈。早有王恩母亲、钱鸾等一干人上来,哭得呼天抢地,哀哀欲绝。王恩见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苏轼不忍干涉,令三位公差押守王恩,独自依驿道而去。
苏轼又道:“本府现将此案过程叙说原委。其中不免有复杂难解之处,本府亦是臆度。原由便是因钱孝先生而起,正如王恩所言,他与钱鸾早有情意,竟瞒过父母私定终身。而钱孝先生爱女甚重,有门户、富贵贫贱之见,不问女儿心事,强将女儿许配钱良,生生拆开一双有情鸳鸯。王恩失却心中人,异常恼怒,为得与心中人长相思守,他便意图除去钱良。从何下手?王恩暗中察看,殚思极虑,便意欲利用钱达、钱良、周玉儿三者矛盾。他与那周玉儿素无来往,更无怨隙,若谋害之,一者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二者可以挑起钱良、钱达之祸患。正如我等推想,周玉儿被杀,便认定是争风情杀。”
王恩一番话语,直说得那钱孝父女二人目瞪口呆,他二人何尝想到如此阴谋诡计。那钱鸾惊得直愣愣如木偶一个。苏轼拈着胡须,问道:“钱良与钱达之勾当,你可知晓?”王恩道:“小的知晓他二人之间有些过节。”苏轼道:“钱良、钱达二人有何过节?”王恩道:“他二人要好只是假样。其中过节,即便乡人亦不知晓,大人初来,怎的知晓?小的亦是无意中发现的。那钱达本与钱良要好,不合与那钱贵浑家勾搭。钱达迷恋这女人,暗中来往已有数月。那女人本是水性之人,久则厌了钱达。而那钱良亦是好色之徒,早看准了这女人,略动眼色,那女人便粘了上来。此来,这女人便抛了钱达,跟了钱良。那钱达心胸狭隘,怎的咽得下这口气儿?便与那钱良生了怨隙。”
王恩点头,诧异的望着苏轼,叹道:“正是。想是小人平日捣那石膏时,不曾留心,留些残余在衣裙之内,在与周玉儿争斗之时遗漏下来的。不想被大人勘破。”众人皆惊讶不已,苏大人微察秋毫,如此毫釐丝忽竟未错过!
夜色茫茫,天地苍穹,万籁俱寂。众人早已歇息,苏轼临得窗前,抬眼遥望天上玉兔,月儿隐约现于云层间。远处又闻犬吠之声。苏轼长长叹息一声,回想前前后后,多有感慨。
王恩不答,早有钱孝在旁说话道:“大人所说极是。小人自发现小女与他暗中来往,便百般干涉阻挠,他一小贩,家境贫寒,依靠做豆腐为生,白日挑担叫卖,夜间辛苦劳作。小人女儿若嫁入他家,怎生美九九藏书网满幸福?小人拙荆过世甚早,膝下只有此女,天下哪一家父母不为儿女着想?那钱良与小人素有交情,且家中有万贯之财,不愁生计,如能嫁入他家,有何不妙?只是女儿甚为要强,死活不允,暗中与这小厮来往,小人大为恼怒,便将其婚嫁之事说定。可他兀自暗中与这小厮来往,甚为可恼。”
“王恩计画中并不知晓其中另一事情,便是轰动湖州之宝珠被窃案。钱达与周玉儿谋害逃犯沈成,夺得宝珠。可那宝珠极为珍贵,况且案件重大,即便风声小了,如若出手,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故而迟迟不曾出手,那周玉儿意欲得其一份,钱达只得先用银两敷衍之。久则生隙,那周玉儿与钱良勾搭,便将宝珠情形告之钱良,钱良起心。钱孝先生道,他曾问及钱良何以知晓宝珠之事。钱良不答。此即原由也。”
苏轼看那王恩,又看李龙、赵虎,询问当时情形,李龙一一回禀。苏轼点首,令郑海、吴江二人将钱孝、钱贵带来,又令店主多点些蜡烛。不多时,设了简陋公堂,备了纸笔。钱孝、钱贵二人带到,分站一旁。钱孝见女儿情形,满脸疑惑,又见那王恩,便满面憎恶。那钱贵看望左右,莫名其妙。
苏轼看着钱孝,长叹一声,远眺前方,湖州风光竟如此绮丽,山明水秀,云蒸霞蔚,竟自看呆了,良久,叹道:“自古騃女痴男之情,难以理论。情动之时,可忘却父母恩情,可抛弃圣贤教诲,甚至可舍弃自身性命,任你九牛合力也拉将不回;情动之时,懦夫可成勇士、智者可变愚人,凡此等等,皆不可用常理言语。古往今来,此等事情,何其之多?先生可读《乐府》否?其中诗道:……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可惜后人谁又理会此些?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情男痴女因此失却性命?昔如此,今如此,后亦如此,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呜呼!”
苏轼淡然一笑,道:“案发之时,众乡人好事围观,你挑着豆腐担儿,竟也前去观看。那时刻,本府就站在你身旁。你兀自假模假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王恩愣愣的看着苏轼,茫然点了点头。
且说李龙、赵虎出了客栈,直奔学堂,二人商议,分头行动,一前一后。那李龙守侯后门,于一棵大树后立着。此刻,天色已暗,凭借微光察看左右,四下分外寂静,只有些虫儿鸣叫,远处有犬吠、鼓乐之声。李龙做捕头多年,颇有经历,手中紧握刀柄,于黑暗中搜寻不断。约莫一个时辰,左侧传来微微脚步之声,李龙伏于暗处,隐约瞧见一黑影从黑暗中出现,模糊不清,不知何人,从形态推测,应是一男子。李龙注视那黑影行径,那黑影甚为诡秘,四下察看,并未见可疑之处,便直往那学堂而去。李龙大喜,心中道:苏大人果然料事如神。那黑影在后门上轻敲几声。李龙留心,听得是五下。片刻,那门内传出声响,门户便轻轻开了半扇。那黑影便溜身进去,门儿又轻轻合上。
苏轼又令郑海、吴江去唤来钱达、钱良家人以及当地地保。众人知晓大人意欲夜审凶案,左右传讯,早聚集了些街坊邻里。约一盏茶工夫,各方人众皆已到达,加上围观闲人,将一个福来客栈围得严严实实。乡野村民,多不曾见过城之官,亦不曾见过公堂审案,现今这客栈中虽不如衙门公堂威严,却也有几分正经,故而将嘴合得严实,静静观望。
苏轼又道:“你见本府侦缉此案,又生一计,早早赶到五味店中,偷偷见了钱达,传说那周玉儿昨夜被杀,地方已报官府,现正查问昨夜间情形,缉拿凶手。钱达心中有鬼,闻听大惊,便急急收拾银两,及那宝珠,逃离五味店,却不料正中王恩之计,做贼心虚。情急之中去投钱良,以求避难。却不料这正是羊入虎口、鼠进猫窝。那钱良早有夺宝之心,便趁其危难之际,夺得宝珠,然后令人将他打入水中,强将其头摁在水下。可怜钱达,活活窒息而死。钱良杀人灭口后,又令手下将尸首投入水塘,因其身上银两尚在,故使人误作溺水身亡。本府疑惑,曾引公差到那花堂之内,见过钱良,他矢口否认钱达来过花堂,却不曾料到钱达窒息水中之时,他头上皮帽落入水中,被本府瞧见,破了钱良谎言,只是本府未当面揭穿罢了。”
苏轼道:“那钱贵心虚,故不敢报官,反却早早离了钱家庄,于路途中故作返回之状。周九-九-藏-书-网玉儿、钱达死后,本府仍存疑心,四下查寻线索。你急于求成,为知事态发展,暗中跟踪本府,可是如此?”王恩点头,道:“小的跟踪大人多时,以为大人不曾发觉,却不料大人早已知晓。”
苏轼冷笑,道:“若不动刑,量你也不肯招认。李龙、赵虎何在?”李龙、赵虎大声答应,如那惊雷一般,吓得王恩一身哆嗦,唬得旁人心惊不已。王恩伏首在地,连声求饶,道:“小的不敢欺蒙大人,小的说就是了。”李龙、赵虎道:“快说!”王恩道:“小的以作豆腐为生计,每日沿街逐户叫卖。一年前,识得了学堂钱先生之女钱鸾,日久便生出情分,每日与他些豆腐,只求与他见上面儿,说上些体心话儿。往来年余,小的便喜欢上钱鸾,他亦喜欢上小的。小的便与他私下定得终身……”说到此处,王恩去看那钱鸾,钱鸾满脸通红,低下头去,那钱孝早已气得浑身乱颤。
苏轼道:“甚么计谋?一一说来。”王恩道:“小的思索,即便除去钱良,那钱先生亦绝不肯将女儿嫁与小的,何不一石二鸟?谋害钱良,而后嫁祸于钱先生。便暗中监看钱良举动,小的见得钱良与一家丁去那琴堂,便跟随在后,见左右无人,便以黑巾径直入得堂室,入得堂中,未见二人身影,急入内室,见他二人正言语甚么。小的冲将过去,自钱福后背猛刺一刀,钱福当即毙命。那钱良大惊,正待逃走,小的一脚将其踢倒。他苦苦哀求,小人道:‘我乃钱孝真女婿也,我妻岂容你抢夺?’一刀刺去,结果了钱良性命。而后故意倒了两碗茶水,一碗满的,一碗一半,伪装成熟人来访假象;又将钱良篆章印鉴等抛入河中,意图欲迷惑外人,只当是与钱良有财物利益纠葛之人所为。而后小人寻墨笔写了张字条儿,虚掩门户,四下看去,悄无一人,便急急离去。而后来到学堂,悄俏入院,将字条儿留在门上,故意弄些声响,引钱先生出来。那钱先生见得字条,急忙赶往琴堂,不免掉入小人陷阱中。”
李龙身手抓住男子,厉声道:“少啰嗦,苏大人有请。”那男子惊道:“小的犯了甚事?大人怎的会叫小的去?……”赵虎道:“我等只听候差遣,奉命行事。有何话语,向大人说去。”二人不由分说,扭住那男子。钱鸾惊恐,上前拦住去路,道:“他乃小女子表哥,并非歹人。怎的要抓他前去?”李龙道:“你欲知其中详情,可随我等前往客栈,一听便知。”钱鸾无奈,只得依了,随同二位公差出了学堂,径直往客栈而去。
王恩说罢,低头不语。苏轼问道:“怎的不说将下去?”王恩道:“小的已经说完,并无其它。”苏轼呵斥道:“只此些男女之事?”王恩点头道:“只有此些。”苏轼冷笑道:“大胆王恩,死到临头,竟敢花言巧语,蒙混本府。”王恩反驳道:“小的本是良民,不曾有半点欺蒙之意,望大人明察。”苏轼道:“你与钱鸾两情相悦,迎风待月,采兰赠药,私定终身。可学堂先生钱孝却不甚满意于你,可是如此?”
“钱良计谋未及实施,那王恩便已行动。那夜,周玉儿外出,到得钱达五味店中。隔壁邻里钱顺时曾听得他二人争吵,所为何事?无从清楚,想来无非宝珠、男女瓜葛之类。那周玉儿从五味店中出来,经冯二家前小道路过,便被尾随其后的王恩袭击。那周玉儿本是女流之辈,且夜黑恐惧,那曾是王恩对手,自是不敌。反抗中,周玉儿夺得王恩身上之荷包,紧握手中,直至死去。那王恩并不曾发觉,狠心将周玉儿掐死。故而,那凶杀现场并不在庄外山下,而是冯二家后道路分叉口处。王恩,本府所说可是事实?”
王恩目瞪口呆,惊道:“大人何以知晓此些?那周玉儿竟夺去小的胸前荷包,小的确实不曾发觉。回家歇息方知荷包不见,疑是丢失了,不料次日闻听案发,那周玉儿手中有一荷包,官府必定怀疑是凶身之物,小的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只盼早早结案。”
苏轼待店主写完笔录,一一看过,令王恩画押。画押之后,苏轼当堂宣告,放去钱孝、钱贵,将王恩收监,明日押往湖州城。众人唏嘘不已,那钱鸾更是哭泣得几将昏倒。钱孝亦自哀声叹气。
李龙叹道:“不想大人竟了若指掌,早已将之取来。不过,小的还有一事不明,大人怎的知晓那凶身现身学堂,会见那女子?”苏轼笑道:“你等走后,那郑海、吴江亦如此询问。本府不曾回答二人,现在说出亦无妨矣。多亏那钱鸾一句话,你等可曾记得,他道那钱良并非他这小女子之心爱。言下之意,那钱鸾另有心爱。联想前后,定有此人。本府便将钱孝收监起来,制造风声,令他人误以为真凶www.99lib•net落网。那凶身听得,以为万事大吉。钱孝被抓,钱鸾独自一人留守学堂。那人必会前去,私会钱鸾。”二公差赞叹不已。
(本卷完)
李龙一行到得客栈,苏轼、店主等人闻讯,急忙出来。苏轼甚是惊讶,原来那男子正是白日举告钱达行径之小贩王恩。店主惊呼出口:“王一品,怎的会是你?”苏轼闻听,一愣,反问道:“他名为王恩,怎的叫王一品?莫非是那一品豆腐之王家子孙?”店主连声道:“正是,正是。市井传言,他便是湖州一品豆腐之后人。不想大人初来湖州,竟也知晓一品豆腐。”
苏轼道:“那夜,冯二听得房后声响,后报与本府知晓。本府到得现场,发觉一些物什。”说罢,掏出一包来,打开,示与众人观看,却是一些白色微末。苏轼道:“此为何物?你等也许知晓,此乃石膏碎屑。作甚用途?与这案子有何关联?本府开始不曾注重,却不料此物乃寻找真凶之关键。原来做那豆腐,须要用得此物。王恩,可是如此?”
苏轼坐在公堂之后,看那王恩,轻拍惊堂木,道:“下面所跪何人?家住何处?一一说来。”王恩早已吓得全身乱颤,道:“回大人,小的……小的王恩,以作豆腐为生,家即在本庄中,家中只有老母,年已六十。”苏轼道:“王恩,本府将你拘来,可知何事?”王恩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为人本分,庄中无人不知,从不作那违背天良之事。”
苏轼合上匣子,点头道:“赵爷所言极是,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拿去,却伤了无数人性命。可叹可叹。为此夜明珠,又不知损了多少钱财,害了几条性命,而只是为讨上峰欢心,以求巴高望上。”
苏轼笑而不语,从衣袖中摸出一匣,打开匣子,只见光闪闪、晶莹透亮一粒明珠。李龙惊呼:“好一颗夜明珠。”苏公闻听,一愣,忽笑道:“那钱良临死所言‘叶’,遮莫又是夜晚之‘夜’?他欲言出夜明珠!究竟是‘砚’还是‘夜’,或许是天知晓了。”赵虎看罢,叹道:“此夜明珠虽是希世之宝,可惜有太多血腥煞气。”
出得庄来,远远见得路旁有一人,走得近来,方才看清,正是钱孝。苏轼一惊,怎的这一夜之间,钱孝怎变得如此憔悴,竟似老了十岁?钱孝见得苏轼,深施一礼,凄凉道:“学士大人,钱某有一语相问。”苏轼还礼,道:“不知先生有何话语,苏某洗耳恭听。”钱孝苦笑一声,对天长叹,道:“钱某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苦求功名二十载,皇天竟负我心,到头来依然如旧。子曰:五十而知天命。钱某自以为通晓人世理性,一心为了女儿,怎的反落如此下场?钱某所做一切,究竟是对亦错?”说罢,声泪俱下。
公差李龙、赵虎、吴江三人甚是兴奋,不想一桩寻常命案竟牵连出悬而未解的旧案,只道此案勘破,又立一大功劳,孰不知,此颗夜明珠回到湖州,竟又引发出一桩大案来。
王恩低低抽泣,道:“恳求大人为小人做主。”苏轼道:“做何主张?”王恩道:“请求大人放过钱先生,与其女儿团聚。”苏轼道:“此事本府自有主张。你且将行凶之事招将出来?”王恩点头,道:“那钱良与其家丁确是小人所杀!”
命案审理完毕,苏轼令公差将钱孝收监于客栈中,众人嗟叹不已,各自散去。苏轼唤过李龙、赵虎,道:“你等速去学堂,伏在四下,但有男子入得学堂,速将之拘捕。”二人答应,转身离去。郑海、吴江大为诧异,不解道:“大人此举何意?”苏轼拈着胡须,微笑道:“钱孝并非真凶,真凶另有他人。”二位公差道:“大人如何知晓?”苏轼道:“本府原以为那钱孝是真凶,因他有行凶动机、时机。但方才听得其女钱鸾所言,方才大悟,真凶另有他人。”二位公差疑惑道:“那女子何言提醒了大人?”苏轼捋须微笑道:“你等且先思想,待真凶捕来证实,再说不迟。”二位公差苦苦思索,终不得其解。
王恩说罢,苏轼微微一笑,道:“他二人之间,只是此些?”王恩点头,道:“只有此些。”苏轼道:“那钱达为何身亡?莫非真是落水而亡?”王恩道:“小的不知。”苏轼冷笑道:“那钱达亦是你所谋害!”王恩惊道:“小的确不曾谋害于他。”苏轼道:“你知他二人有过节,便设计谋害钱达,意欲嫁祸钱良。你与钱达本无瓜葛过节,他人自不会怀疑于你,此乃你借刀杀人之计。”王恩连连摇头,道:“既是如此,小的何须往琴堂杀那钱良?”苏轼道:“只因我等并未如你计画行事,你心中焦急,只得自己下手。”王恩摇头道:“小人既已招认谋害钱良主仆之罪,已是死罪,又何妨多一桩命案了。那钱九_九_藏_书_网达确非小的所害。”
三、豆腐是我国古人发明的一种传统食品,古称“乳脂”、“脂酥”、“菽乳”、“黎祈”、“犁祁”、“盐酪”、“鬼食”、“黎福”、“黎起”、“无骨肉”、“小宰羊”、“白起肉”,等等,五代陶谷所撰的《清异录》称豆腐为“小宰羊”,明《通雅》言:古人的脂酥即豆腐。苏东坡在《又一首答二犹子与王郎见和》诗中说到豆腐,诗云:“煮豆作乳脂为酥,高烧油烛斟蜜酒,贫家百物初何有。”有人将豆腐分为南、北两大类,北豆腐又称老豆腐,以盐卤(氯化镁)点制,含水分较少,色乳白,味微甜略苦,烹调宜用厚味久炖;南豆腐又称嫩豆腐,以石膏(硫酸钙)点制,含水分高,色雪白,质细嫩,味甘而鲜。我在小说的《小镇疑案》、《黄州迷案》等故事中采用了“豆腐”一说,与史籍名称不相符。《小镇疑案》中有关豆腐的制作工艺流程,源于我在湖南衡阳的亲见,并加以总结。这是一种纯手工制作工艺,包括手工推石磨等,主人的手艺是从祖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不难想象,这种传统的民间制作工艺有相当长的历史了。但随着现代加工技术的发展与唯利是图思想的泛滥,这种原汁原味的豆腐已经很难吃到了。

一、王安石,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江西临川人,世称临川先生。庆历二年(1042年)进士第四名及第。任地方官多年。留有《王临川集》。王安石认为宋代社会贫困化的根源在于兼并。因此,在嘉祐三年(1058年)上宋仁宗的万言书中,要求对宋初以来的法度进行全盘改革,扭转积贫积弱的局势,立即实现对法度的变革。封建士大夫亦把致国太平的厚望寄托于王安石,期待他能早日登台执政。由于深得神宗赏识,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出任参知政事,次年,又升任宰相,开始大力推行改革。王安石变法派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新法,展开了广泛的社会改革。王安石变法触犯了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皇亲国戚和保守派士大夫结合起来,共同反对变法(苏轼便是反对者之一)。因此,王安石在熙宁七年第一次罢相。次年复拜相。王安石复相后得不到更多支持,不能把改革继续推行下去,于熙宁九年第二次辞去宰相职务,从此闲居江宁府。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保守派得势,此前的新法都被废除。王安石不久便郁然病逝。本文故事发生于宋神宗元丰初年至二年,其时王安石早已罢相,只是新法尚未废除罢了,文中细节与历史有所出入。
王恩点头,道:“小的谋害周玉儿后,正待离去,忽然听得不远处有声响。小的害怕被人发觉,便退开身去,隐身草丛中,偷偷察看。却见一人沿大道而来,不偏不移,入了小道。小的唬得直战栗,果不其然,那人被周玉儿尸首拌倒,吓得半死,叫唤几声,那尸首怎会应声?那人壮胆上前,扶那尸首,忽然低声叫道:‘浑家,浑家。’小的立即明白,那人竟是钱贵。钱贵见浑家死去,竟自离去。小的担心钱贵唤人来,过早露了馅儿,便背着尸首,出了庄,抛在山脚一洞中,又以茅草遮挡。”
后注
只见钱鸾哭道:“豪门富贵,炎凉冷暖。即便嫁入其家,便可幸福美好否?你又怎知其中苦楚?清寒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安贫乐道,处常守分,父亲又怎知其不美满幸福?”此话中蕴含几多悲情。钱孝顿时哑言。
苏轼冷笑道:“你暗中尾随,察看本府行踪,见本府尚不曾注意那钱良,未能依你计画行事,便主动来客栈报知本府,只道:当日大早,你曾见得钱达去过钱宅。意将我等耳目引向钱良。待我等依你计画,询查钱良之时,你却先行谋害于他,又意图嫁祸钱孝。可是如此?”
众人散去。李龙心中疑惑,道:“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大人指点。”苏轼道:“何事?”李龙道:“在那琴堂之中,在下明明听得那钱良临死之际所言,乃是一‘叶’字,不知何意?”赵虎道:“在下亦疑惑不解。”苏轼笑道:“二位爷问得不错。本府亦曾思索良久,不得其解。后忽忆起,那日,本府去明德学堂,见钱孝有一方古砚,钱先生道是唐代柳宗元先生遗物。”李龙奇道:“此与命案子有甚关联?”苏轼道:“本府听他言语,那‘砚’字与‘叶’字音几近一致。此乃当地口音。那钱良临死所言‘叶’字,并非‘叶’字,而为‘砚’字。本府又想,那琴堂之中,案桌之上,有一古怪砚台,甚高,其内有墨汁。莫非钱良是言那明珠在古砚之内。”李龙、赵虎惊讶,齐道:“可速去琴堂,查看便知。”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