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章 渐露端倪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章 渐露端倪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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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道:“王兄所言甚是。只是这画中女子颇有些眼熟,你且细细看来。”王敦闻听,急忙放眼来看,惊讶不已,道:“莫非是……”苏公笑道:“王大人果然识得这女子。”王敦奇道:“怎生是他?”苏公反问道:“他是甚人?”王敦笑道:“苏兄早已辨出,怎的反来问我?”苏公笑道:“王兄所言之人,未必是苏某以为之人。”王敦笑道:“既如此,苏兄且言来一听。”苏公笑道:“苏某知王兄所指之人,而王兄未必知苏某所指之人。”王敦道:“苏兄欲借王某之口言出此人,只可惜王某不会中你诡计。”苏公淡然一笑,将画卷交与苏仁,令其携带回府。王敦奇道:“苏兄取此何用?”苏公笑而不语。
原来,统制薛满山数次着人请宋盛往军中议事,宋府管家宋福料想事关重大,便与众家人四处找寻主人。不想寻遍杭州城内外,未见宋盛踪影。如此一日一夜,杳无音讯,众家眷、家人方才急了。管家宋福一早便来府衙首告。王敦闻得,惊讶不已,遂着府衙都头引二三十名公差分头找寻,只道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敦又巴巴劫劫来见苏公,入得院来便高声呼喊,未见苏公动静,心中疑惑,快步上阶,推门一看,哪里有苏公身影?王敦大惊失色,急忙唤来家人询问,竟无一人知晓苏公去向!王敦正心急如焚时,门吏来报,只道苏公与其随从一早出府去了。王敦闻听,方才安心,问其去向。门吏只道不曾询问。王敦恼怒,叱骂门吏无能。
苏公留心察看闺房,与前番来时一般,并无异样。田真真叹道:“苏大人,小女子有一语,不知当言否?”苏公笑道:“且道来听听。”田真真道:“小女子初闻大人时,官吏多有鄙夷,而百姓无不敬仰,不知何故?”苏公笑道:“小姐如何看苏某?鄙夷?或敬仰?”田真真道:“小女子与大人相识不过三四日,交往不过两次,大人言行举止非同寻常官吏,果如百姓传言。”
苏公思忖不语。王敦疑惑道:“那军中黑影出入自如,必非寻常人。细细思索,苏兄果然神机妙算,那薛满山端的可疑。”苏公疑道:“若是薛满山暗中主使,其意图何在?他盗得《行烟经》何用?岂非画蛇添足?”王敦道:“或是假此为机,嫁祸他人,除却心中对头,如邵秋水。”苏公点点头,道:“王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宋盛与此又有甚干系?”
苏公道:“厢房左右住得甚人?”丫鬟道:“便是奴婢与另一姐姐。”苏公道:“昨日夜间,你等可闻得异常声响?”丫鬟思索道:“奴婢两个睡得甚香,不曾闻得甚么声响。”苏公问道:“齐滕花平日为人如何?可与甚人结怨?”丫鬟道:“齐姐姐自来医馆学医,忙里忙外,甚是殷勤。待人接物,亦无可挑剔,医馆上上下下无不言他好。怎生会与人结怨?”
王敦问道:“宋大人出府之时,可曾留下甚么话语、信札?”宋福思索道:“老爷一早接得一封信笺,而后便匆匆出了府门。小的本欲跟随,老爷只道:此去非远,不时便回,休要跟随。竟自一个人去了。”王敦一愣,道:“却不知是甚信笺?甚人所书?甚人送来?”宋福只是摇头道:“小的不知。老爷亦不曾言。至于那送信之人,只宋满儿见得。”随即出堂唤来一个年轻家人,道:“宋满儿,你且告知大人那送信人是甚模样。”宋满儿道:“禀大人,那送信人乃是一个乞丐。”
董济世点头,引苏公入得厢房。却见那屋内一床,挂一顶白色分合蚊帐,床上两条被褥,甚是零乱。床榻前散置五六只鞋,有一滩污血。床前有一案桌,累积多卷医书卷籍,一边叠有抄卷。临窗置一鸳鸯木雕梳妆台,悬一面铜镜,台上一个长颈官窑花瓶,瓶内盛水,插有数枝桃花、树枝。一边有两只小锦盒。此外房中另有一旧衣柜。
王敦见状,扑哧一笑,道:“敢问苏大学士心中有无色否?”苏公淡然一笑,道:“苏某所观非画中女子,乃画笔技法也。”王敦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苏兄果真是天下辩才。你却不如言:所观者,乃纸也。”苏公笑道:“此画非寻常画师所作。”王敦笑道:“既非寻常画师,必是画中高手。苏兄之画,天下一绝,却不知画得出这女子否?”苏公笑道:“此画非是我大宋画师所作。”王敦闻听,不觉一愣,道:“这画中女子分明是我大宋女子,想必是勾栏中娼妓粉头。”苏公指点道:“我大宋画师用笔着色技法从无这般,此人欲学我宋画,可惜只学得不足五分。”王敦笑道:“即便如苏兄所99lib•net言,又有甚大惊小怪?我大宋画史,何止千百年?四方邻国皆以我为师,不足为奇。”
不多时,那丫鬟来见苏公,哆哆嗦嗦,甚是惊恐。苏公询问情形,那丫鬟结结巴巴道出前后:早饭时刻,那丫鬟一早不见齐滕花,问及众人,皆不知晓,便来厢房唤他,未见动静。丫鬟心中疑惑,推门入房,却见得齐滕花伏倒在地,急忙上前来扶,岂料他纹丝不动,细细一看,唬得半死,原来齐滕花早已七窍流血而死。
主仆二人寻径来得梦乡斋,苏仁上前叩门,不多时,有丫鬟开门,苏仁施礼询问。丫鬟识得苏公,自去告知小姐。须臾,那丫鬟来请苏公。苏公上得楼阁,入得闺房,但见田真真体弱气虚,卧身床帐内,身盖大红锦被缎褥。见得苏公到来,田真真掀开帐来,探出上身来,歉意道:“小女子偶感不适,头痛身乏,未曾出阁相迎大人,还望大人休要见怪。”
苏公惊喜,道:“不想你竟如此细心!我却忽略了此点。”苏仁道:“老爷本疑心他与府衙窃案、命案有干系,却不曾料想竟被杀灭口了,想必其后确有主谋。”苏公道:“我亦如此思索。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主谋知其行踪败露,唯恐事发牵连,故而先下手为强,先行我等一步,将他谋杀灭口。”
王敦追问道:“那信笺可在?”宋福摇头道:“小人不知。”王敦道:“且去寻找则个。”宋福道:“或在老爷书房之中。只是未经应允,小人等不可随意入内翻找。”宋盛夫人道:“宋福,且引二位大人前去。”宋福领命,引王敦、苏公来得后院。
王敦头前引路,来得宋盛府前,敲开大门,管家宋福识得王敦,急忙迎入府内,王敦询问道:“可有宋大人音讯?”宋福沮丧道:“回大人话,尚无老爷音讯。”王敦道:“夫人可在?”宋福道:“小人已着人去请了。”不多时,宋盛夫人来得前堂,见得王敦,上前施礼。王敦见他满面泪痕,甚是凄然,叹道:“夫人休要着急,宋大人乃朝廷命官,料想不会有甚变故。本府已着派府衙公人竭力找寻。”夫人哽咽道:“妾身先行谢过大人。”王敦道:“却不知近几日宋大人有甚异常之举?”夫人思索道:“与往日一般,并无异常。宋福,你可有所察觉?”宋福急忙道:“回大人、夫人话,小的每日伺候老爷,并不曾见得甚么异常。”
苏公听罢,捋须而笑。王敦叹道:“近几日果然古怪得很。前番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不见了宋盛。若苏大人有所闪失,叫王敦如何得了?”苏公笑道:“多谢王兄挂念。”王敦问其去向。苏公欲言又止,示意屋内言语。王敦令众家人散去。苏公令苏仁守候门外,以防外人窥听。王敦狐疑道:“莫非苏兄疑心我府中人?”苏公笑而不语。入得屋内,苏公合将上门,而后将项笑冠所见所闻、魏之郎宅院虚实、梦乡斋田真真情形一一道出,却瞒了济世堂齐滕花遇害之事。王敦闻听,迷惑不解,道:“闻听苏兄所言,敦益发胡涂了。那田真真被刺数刀,即便不死,其伤甚重,又怎的如无事一般?”
王敦大声道:“宋大人,王敦在此,怎生隐匿不出?”话音未落,忽闻一声响动,唬得王敦惊退数步。苏公、苏仁急忙望去,只见那书架移了近三尺,其后墙门一转,露出一间密室来。王敦惊魂未定时,自密室中出来一人,拜倒在地,惶恐道:“知州大人救我。”苏公细看那人,非是宋盛,而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青男子。王敦识得此人,正是宋盛之子宋贤之。
约莫半个时辰,那丫鬟抓药回来,不及煎熬,急急上阁来报,只道:“死人了,死人了。”苏公、田真真闻听,惊讶不已。田真真问道:“甚人死了?”丫鬟道:“方才去济世堂抓药,远远见得众街坊围观,那药铺早已乱作一团,原来是董良医的弟子无端死了。”苏公奇道:“却不知是董良医哪个弟子?”丫鬟道:“便是那个女弟子。”
苏公将衣裳放归原处,又探手绣花枕下,摸索一番,亦无甚物。待掀动被褥,只见掉出两件物什来,苏公大喜,拿将过来,却是一小布包、一旧发簪。打开布包,内有一小木盒,如手掌般大小。木盒盖上有一行小字,细细看去,似草非草,甚是怪异。苏公诧异不已。开启木盒,顿闻一股芳香,却原来是一盒香粉。苏公暗道:怎的此盒香粉置在床头?又察看那发簪,旧而平常,一端呈三朵花状,一端竟断了一小截。发簪乃是铜制,稍呈黑色。苏公眉头紧锁,端详片刻,似有所悟。
宋贤之叹99lib.net道:“此祸乃因小侄而起。小侄自小娇宠,整日提笼架鸟、花街柳巷,不合与市井的一干泼皮厮混,学得钻墙打洞、偷鸡摸狗。那夜甚晚,小侄回得迟了,待唤醒家奴宋福开门进来,正欲溜回房中歇息。忽闻得一声响动,只见得一黑影跳入院来,小侄大惊,急忙隐身暗处。但见那黑影直奔书房而去。那时刻,家父尚在书房夜读。那黑影近得窗前,低声道:‘宋大人,邵某来也。’小侄疑惑,初以为来了盗贼,闻他言语,似是与家父有约。家父开得门来,那黑影入得书房。小侄一时好奇,便近得窗下窥听。”
苏仁疑道:“齐滕花行踪甚为隐秘,老爷亦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未断言。那主谋又怎知他行踪败露?如此以来,反倒是佐证了老爷推测正确。”苏公点头道:“此正是关键所在。他投身董先生门下,以学医掩其身份,无一人疑心他。我亦不过因恶犬一事而疑之,但无其他它任何证据,不足以令人信服。况且知情者,不过你我与王大人三人,加之王小乙,亦不过四人。那主谋又怎生知晓此事?”苏仁道:“莫非是那王小乙走漏了风声?”苏公思忖道:“此言不无可能。”苏仁忽神秘道:“还有一人可疑。”苏公笑问道:“何人?”苏仁低声道:“王敦王大人。”苏公淡然一笑,摆摆手,道:“无有证见,不可胡言。”
苏公又道:“细细想来,此中角儿不过项笑冠、宋盛、田真真三人。且项笑冠、田真真在此,只是不见了宋盛。宋盛何在?一者,恐杀人偿命,早已逃之夭夭;二者,受制于人,难以脱身;三者,被他人所杀,尸首藏匿某处。”王敦苦笑道:“依苏兄之见,当如何行事?”苏公道:“可着人暗中监视项笑冠、田真真二人,又四处找寻宋盛。”王敦道:“那薛满山可与此事有干系?”苏公思忖道:“此案颇多疑点,苏某亦迷惑不解,故不敢妄言。”
苏公拈着胡须,问道:“那把门军兵可曾拦阻?”蓝恬摇头道:“并未见军兵相拦。”苏公眯了眯眼,喃喃道:“此案益发蹊跷了。”
苏公闻听,惊道:“那乞丐长得甚么模样?”宋满儿道:“他拄着根破拐杖,破衣褴褛,披头散发,有如疯癫。”苏公闻听,暗道:原来是那个乞丐。
苏公不答他问,反问道:“敢问先生,令徒是何来历?”董济世道:“他乃幽州人氏,其母早亡,随父流落苏州。不想水土不服,其父亦染病辞世。他孤身一个女子,在苏州城举目无亲,只得卖身苏州府衙。去年,董某曾小住苏州,正值知州大人患病,请得董某前去,便逢得他面。不想他亦懂得些医道,董某甚是好奇,与他言语,怜其身世,便恳请知州大人,言欲将之收归门下。知州大人宅心仁厚,当即应允。”
王敦细细翻阅文牍卷宗卷籍。苏公思忖:那信笺甚是机密,岂会随意放置书房中?忽闻王敦“哦”的一声惊呼,苏公看去,只见王敦展开了一幅画轴,那画轴上赫然画着一个年轻美貌女子!待苏公近得前去,王敦急忙卷起画轴,面红耳赤,道:“此画甚是龌龊,不堪入目。”苏公笑道:“苏某尝闻僧友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王大人眼中有色,心中无色,已修炼达至高境地。苏某自愧不如。”王敦反驳道:“苏兄之风流,天下皆知。比之苏大人,王某不过小巫也。”苏公大笑,夺过画轴,展开看来,只见那女子袒胸露乳、一丝不挂、搔首弄姿,甚是放荡,直将苏公看得瞠目结舌。
且言苏公、苏仁出了济世堂,行不多远,苏公问道:“你有何见解?”苏仁道:“老爷方才所言甚是。那女弟子果是被人谋杀。”苏公笑道:“你何以知之?”苏仁道:“但凡女儿家,必好整洁干净。方才见那卧房中,物什零乱不堪,可知凶手行凶后曾四处翻找,只是不知是甚紧要之物。此是其一。其二,凶手行凶手法独特,似是先掐住死者脖颈,而后下毒。左右厢房丫鬟怎的不曾有丝毫察觉?暗中必有蹊跷,方才我细细察看过,左右厢房窗纸皆有一小洞,必是凶手先行吹入迷魂散。故此那两丫鬟不曾听得声响。”
苏公道:“他常日里与甚外人来往?”丫鬟道:“无有甚人。”苏公似有所思,令丫鬟退下。董济世疑道:“莫非大人疑心……”苏公淡然道:“非苏某疑心,实先生疑心也。”董济世道:“董某思量,莫非滕花误食毒药;或是因故自尽。”苏公道:“此般情形,不过是先生臆测罢了。苏某欲入房勘验,先生以为如何?”
田真真闻听,低低惊呼一声,竟自呆www.99lib.net了。苏公惊道:“齐滕花!却不知他怎生丧命?”丫鬟道:“奴婢闻街坊言:乃是中毒身亡。”苏公暗道不妙,急忙起身告辞,出门回头之际,却见得田真真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原来齐滕花尸首早已移出厢房,停放院中。苏公近得尸首,俯身细细勘验,见他脖颈似有掐痕、右足跟果有犬齿啮印。勘验罢,苏公暗自诧异,察看尸首情形,并非犬毒发作而死。苏公道:“不知董先生有何见解?”董济世叹道:“董某已细细验过,乃是中毒身亡。”苏公道:“是甚毒药?”董济世道:“毒有多种,凡如砒霜、草乌、断肠草、雷公藤、毒蕈、青鱼胆等,此些因食而中毒;又如毒蛇、恶犬等,因被啮而中毒。滕花所中之毒,似是前类。”苏公道:“尸首右足处有啮痕,莫非是……?”董济世道:“董某亦曾察看,此伤非是蛇啮痕,当是被犬所咬。而其毒发症状非是犬毒发作。”苏公道:“先生可知令徒被恶犬啮过?”董济世道:“未曾闻他言及。”又问家人,皆不知有此事。苏公道:“依先生推断,他死于甚么时辰?”董济世叹道:“遮莫昨夜子时。只是董某非是仵作,滕花究竟甚时毒发,甚时身亡,难以断言。”苏公道:“何人发现尸首?”董济世道:“乃是医馆一丫鬟。”苏公道:“可唤他来问。”
苏公道:“王兄问的是。苏某亦思前想后,唯一之解释,便是宋盛所杀之人非是田真真,而是另外一个女子。”王敦思忖道:“想必是项笑冠错认了他人。”苏公道:“只是项笑冠一口认定那女子是田真真,断然不曾看错。”王敦迷惑道:“如此言来,岂非自相矛盾?”苏公道:“苏某苦苦思索,不得其解。何谓矛?何谓盾?矛与盾皆指田真真。项笑冠所见一前一后田真真,若看作二人,不外乎前假后真、前真后假、前后皆真、前后皆假四般情形。若那西子阁上田真真是假,则是项笑冠有意欺瞒我等,其中是何用意,暂且不言。苏某前往梦乡斋探望田真真,可证实田真真未死亦未伤。若是前后皆真,便是田真真、宋盛合谋欺骗项笑冠,欲借他之口道出‘凶杀’命案,其中用意,尚不清楚。若是前假后真,则是宋盛所杀之人非田真真,或是那女子面容极其酷似田真真而已。”王敦闻听,脸色忽变。
王敦疑道:“莫非他是薛满山同伙?却不知他二人暗中干得甚勾当?”苏公思忖道:“我欲往宋府一遭,查探个究竟,王兄以为如何?”王敦道:“我早有此意。”王敦欲乘轿前往,苏公拦道:“此事当隐秘些则个。”王敦然之,换去官服,与苏公自府后门入街。苏仁紧随王、苏二人身后。
王敦、苏公出得书房,正欲离去。苏公忽止步不前,侧耳细听。王敦诧异不已,正待询问,苏公挥手令他禁声。王敦、苏仁莫名其妙。苏公忽见宋福神色有异,暗道:这书房端的有蹊跷。把眼示意王敦,王敦会意,忽道:“大胆宋福,竟敢欺蒙本府,还不从实招来?”宋福惊恐不已,道:“小人不知大人甚意。”王敦冷笑道:“休要欺瞒我等,本府问你,宋大人何在?”宋福惊道:“大人早知我家老爷失踪了。”王敦冷笑一声,复入书房,细细搜索。苏公环视四壁,苦苦思索机簧所在。苏仁低声道:“想必另有密室。”宋福闻听,惊恐万分。
苏公下得楼阁,见着苏仁,道明情形。苏仁闻听,惊讶不已,道:“莫非老爷推测竟言中了?那齐滕花果犬毒发作,不治身亡?”二人匆匆来得济世堂前,众街坊正议论纷纷。苏公、苏仁挤身欲入,早有济世堂弟子上前拦阻。苏仁道:“莫非你等不识得苏大人?”有街坊人识得苏公,高呼“苏大人”。众弟子皆惊,遂引苏公入得济世堂内。有弟子先行急告,董济世正惶恐时,闻得苏公到来,急忙来迎。不及寒暄,苏公问道:“尸首何处?”董济世引苏公入后院。
苏公取过锦盒,开启看去,一盒内尽是些胭脂花粉,另一盒内有四五件金银首饰,皆非紧要物什。合上锦盒,苏公近得床榻前,俯身察看血迹。董济世叹道:“我等赶来,滕花便躺在此处。”苏公直身望那床头衣架,上有数件衣裳,甚是零乱。正是齐滕花所着衣裳。苏公道:“先生,这些衣裳可曾有人动得?”董济世摇头道:“自发现滕花尸首,哪里来得及顾及这些。”苏公取过衣裳,一一搜索,不曾寻得甚物,暗自思忖道:尸首衣着单薄,想必早已睡下。那凶手与齐滕花干系定然非同寻常。
苏公听罢,叹道:“可惜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济世迷茫道:“望大人指点。”苏公道:“其中情形,苏某只是疑惑,尚待查证,不便言明。他日定告知先生。只是此有几件物什,寻思与其相干。”董济世知晓苏公之意,道:“但有先生以为可疑之物,只管取走便是。”苏公谢过董世,遂呼唤苏仁入房来,令他取过数份抄卷、花瓶、首饰、锦盒。董济世迷惑不解:平日里常见这些物什,甚是寻常,怎的皆成可疑物什?苏公道:“苏某可先告知先生,令徒之死乃是有人下毒。至于凶手何人?尚待侦查。”董济世惊道:“莫非凶手是我济世堂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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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近得案桌前,取过一份抄卷,原来是一杂症药方。其余抄卷亦是些疾病症状、治验、用药。董济世立于一旁,睹物思人,暗自嗟叹。苏公又取过医书来看,不外乎《黄帝内经》、《千金方》等卷籍。回过身来,苏公一眼便望见梳妆台上长颈官窑花瓶,不由一愣。近得梳妆台,苏公细看花瓶,似有所思。
且言苏公远离了魏宅,苏仁轻声道:“老爷,可曾瞅出甚么端倪?”苏公捋须一笑,反问道:“你可曾察觉出甚么?”苏仁摇头道:“并无异常。只是那开门的家人神色怪异,颇为可疑。”苏公道:“魏府里外,唯有魏之郎与那家人两个,并无其他家人女眷,岂非怪哉。”苏仁一愣,疑惑道:“今细想那项笑冠窥见田真真被宋盛所杀,未必是实?”苏公道:“观项笑冠言语神情,似非虚言。凡人朝思暮想、魂牵梦绕者,久则生幻。项笑冠迷恋田真真,几将痴迷,凡所见女子,必以为田真真。”苏仁道:“老爷言下之意,那一幕是项笑冠的幻觉。那被杀女子非是田真真,又会是何人?”苏公思忖道:“无论甚人,那凶杀命案终究存在。只是此事蹊跷难解罢了。”苏仁道:“项笑冠既言田真真、宋盛二人,老爷何不前往梦乡斋查探一番?或有发现。”苏公然之。
王敦惊道:“莫非是邵秋水不成?”宋贤之道:“小侄不识来人,但闻家父道:‘邵将军辛苦矣。’那人道:‘宋大人,此便是你所要之物。’家父喜道:‘正是此卷。’那人笑道:‘银两何在?’家父笑道:‘邵将军且放心,宋某早已备得银两在此。’不时,闻得家父又道:‘邵将军,此便是三百两,一两不差。’那人笑道:‘如此甚好。’小侄好奇,不知是甚么物什竟值得三百两银子?便沾得口水,破了窗纸,窥视房内,却见那珠帘后家父翻阅一卷书,甚是兴奋。小侄惊诧不已:如此一卷书竟值得三百两银子!那人道:‘宋大人,此事宜快不宜迟,惟恐夜长梦多。’家父道:‘邵将军且放心,明日此物便可出手。’那人道:‘此事切不可有半点差池。’家父应声。不多时,那人出得房来,负着一大包银子,自后门去了。”王敦闻听,愤怒道:“果然是邵秋水所为。”
王敦疑道:“你可曾询问四周庄民?”蓝恬点头道:“卑职问得,庄民只道那屋舍乃是一个泼皮家,那泼皮好吃懒做,整日东游西逛,难得一归。其家徒四壁,即便盗贼亦不上门。哪里有人居住?”王敦奇道:“明明有人,怎的无人居住?”苏公道:“可见那人夜入早出,行踪甚是隐秘。”王敦道:“如此诡秘,必有阴谋。蓝爷可引得力之人隐于那民房四周,待到夜深人静,那厮若再入住,你等围而擒之。”蓝恬唯喏,领命而去。
董济世立在苏公身后,迷惑不解,却不知苏公欲找寻甚么,待见苏公寻得木盒、发簪,如获至宝一般,甚是疑惑。苏公返身近得衣柜前,开启柜门,却见衣柜内衣裳零乱,细细搜寻,并无可疑物什。董济世问道:“大人可曾察出甚端倪?”苏公默然无语,环视四下,又近得左右窗格前,细细察勘。董济世疑道:“大人何故察看窗扇?”
正言语间,忽闻门外苏仁道:“王大人,捕头蓝恬蓝爷有要事求见。”王敦闻听,把眼望苏公,苏公思忖道:“想必他探得甚么回来了?”王敦即去开门,门外捕头蓝恬急忙施礼。王敦召他入房,问道:“蓝爷可曾探得甚么?”蓝恬道:“且容卑职细细禀来。卑职奉大人之命,暗中查探薛满山薛统制。那薛统制回得军中,便不再出营。卑职无奈,只得远远守候,暗中监视营门出入之人。卑职只道无事,不想至夜间亥子时分,却见自军中出来一人。”
苏公笑道:“古人云:誉高则藏书网谤兴。凡人皆如此,有美言者,必有诋毁者,何足为奇?”田真真叹道:“小女子出道数年,所见官吏名流、贤达富贾,不知几多。唯大人乃性情中人也。”苏公大笑,道:“项笑冠项公子爱慕小姐,一往情深,岂非亦是性情中人?”田真真叹道:“项公子乃是杭州名士,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小女子不过一风尘女子,怎生攀附得上?此不过风花雪月罢了。”苏公笑道:“小姐真风尘奇女子。”
王敦道:“你可曾查访那隐身民宅的男子?”蓝恬道:“卑职守候一夜,不见那人出来。今日一早,卑职便来得那民宅前,假作问道,前去叩门,叩得数下,未闻动静。卑职轻推破门,忽闻一声响。卑职大惊,料想触发了门后暗记。”王敦惊道:“那厮果然狡猾。”蓝恬道:“卑职索性闯入房内,却见门后一摊水,一凳倒地,又有些许破碎陶片。环视房内,甚是简陋,皆是破桌烂椅旧床。卑职细细查询,并无可疑物什。”
苏公近前察看,知他得风寒之症,问道:“可曾服药?”田真真道:“昨日在那西子阁,饮得些酒,不想受得凉风,回得斋来,竟自病了,尚不曾服药。”苏公切其脉息,观其舌苔,道:“苏某与你开一方,可令丫鬟抓药来煎。”田真真诧异道:“不想大人竟懂医道?”丫鬟取来纸墨笔砚,苏公遂开一方:紫苏五钱、荆芥五钱、桂枝三钱。苏公道:“此药抓来,水煎两次,分作两次服用。日服一剂,连服三剂。”丫鬟接过药方,便出斋往药铺去了。
王敦惊道:“出来甚人?”蓝恬道:“卑职离那人甚远,夜黑难以辨看。那人出来,行得二三里路,近得一处民宅前,学一声猫叫,将柴门叩了三下。不多时,门开得半扇,那人侧身而入。卑职悄然近得窗下,不曾见得半点灯火,只得贴墙窥听。隐约闻得一男子道:‘此事正如我等所料。’又一男子道:‘切勿大意,以免功亏一篑。’先前男子又言语甚么,只是其声甚微,不曾听得清楚。约莫一顿饭时刻,那人道别,卑职急忙隐身暗处,那人出得门来,沿原路回得军中。”
宋贤之道:“小侄回得房来,思前想后,生出一条计来。次日一早,小侄便来寻朋党胡寿儿、刘六,他二人得知此事,乐不可支。”王敦道:“是甚计谋?”宋贤之叹道:“小侄思忖,待家父将那书卷出手后,我等便于半途中将其劫回,又转卖与他人。”苏公忽冷笑道:“此计虽好,孰不知竟惹来了一场杀身大祸。”
王敦奇道:“贤侄,你怎生隐匿在此?”宋贤之道:“小侄隐匿在此,乃是为了躲避仇家。”王敦疑道:“汝父乃是通判大人,杭州城中有甚人敢来害你?”苏公淡然道:“想必是那杀死胡寿儿、刘六之人?”宋贤之闻听,大惊失色,道:“这位大人怎生知晓?”苏公道:“若非你隐匿甚早,恐此刻已在黄泉路上了。”王敦迷惑不解,急道:“究竟甚事?贤侄快快道来,休要害怕。本府自当为你做主。”
苏公道:“先生休要惊慌。苏某思量,此凶手非是贵堂中人,多半系外人所为。”董济世疑道:“若是外人,那凶手怎的潜入宅院来?又怎的悄然逃脱出去?他何故毒杀滕花?又怎的逼迫滕花服毒?”苏公摇头道:“先生所问,苏某难以言语清楚。若要查出元凶,当隐秘行事。但凡外人问及,先生只道是齐滕花夜间遭恶犬所啮,毒发身亡。万不可道出实情,以免打草惊蛇。”董济世唯喏。出得厢房,苏公告辞离去,董济世自着家人弟子张罗丧事,不题。
主仆二人一路言语,近得杭州府衙前,二人方才止言。入得府衙院门,一眼便见得王敦正叱责十余名家人。有人急报苏公回来了。王敦闻听,喜出望外,急忙奔将过来,见着苏公,急切道:“苏兄上哪里去了?怎的不先言语一声?几将急煞王敦也。”苏公笑道:“我非三岁孩童,王兄何故如此着急?”王敦道:“苏兄弗知也。那宋盛宋大人端的失踪了。”苏公闻听,惊道:“果有此事?”王敦道:“人命关天,岂可胡言?”苏公似有所思,道:“如此言来,那薛满山之言竟是真的?却不知是何人首告?”王敦道:“乃是宋府管家宋福。”
至书房前,宋福开得门锁,王敦推门入内,苏公紧随其后。书房分外内两室,外室左右壁上悬满书画卷轴,其中不乏前人名家墨宝、当世名士手迹,或真或伪。掀起珠帘,入得内室,只见书架上搁有百数卷书卷,又有古玩古董。案桌之上有寒石笔筒,筒内有狼毫、羊毫四五枝;又有玉砚两方,一圆一方,上有“杭州宋盛”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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