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五章 怪诞命案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五章 怪诞命案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上一页下一页
苏公三人依墙而行,绕至前门,但见朱门紧闭,门前两个灯笼,上有“魏府”二字。三人看得清楚,原来这主家姓魏。苏公令项笑冠先行离去。苏仁上得前去,用力叩门。不多时,那门开得半扇,一人探身出来,问道:“你等甚人?”但见那人约莫三旬,面无表情。苏仁拱手道:“敢问是魏老爷府上否?”那人细细打量苏仁,道:“正是,你等寻我家老爷甚事?”苏仁道:“我家老爷远道而来,前来拜访魏老爷。不知魏老爷可在?”那人将信将疑,道:“且报上名来。”苏公笑道:“只道眉州苏轼便是。”那人缩身进去。
苏公笑道:“项公子如此谨慎,想必此事非同小可。”项笑冠神情严肃,道:“苏大人,小人今日遇得一桩蹊跷事,甚是恐怖。若说将出来,恐无人相信。小人巴前算后,忽记起大人,故而来寻大人。”苏公微微一笑,道:“项公子且慢慢道来。”项笑冠战栗道:“小人回想此事兀自害怕。昨夜,小人去那西子阁,欲寻见田真真小姐,不想他不曾来西子阁,却原来在梦乡斋。小人又来到梦乡斋,不想田真真小姐竟也不在梦斋内,问其去向,婢女亦不知晓。小人疑惑不已,无可奈何,只得返回家宅。”苏公闻听,暗自叹道:可惜项笑冠才华横溢,竟如此迷恋一个风尘女子。
且说王敦、苏公酒足饭饱,回得书房,正欲商讨宋盛之事。有家人急急来报,原来是统制薛满山有要事求见。王敦心惊,喃喃道:“又不知有甚事?”遂召他进来。薛满山入得书房,见过王敦、苏公,道:“禀大人,宋盛宋大人不见了。”王敦、苏公闻听,惊讶不已。王敦急道:“究竟怎生回事?”苏公皱眉思索,暗道:此事端的来得蹊跷,我等正言他,怎的竟不见了踪影?却不知其中又有甚波折?
苏公笑道:“他二人守护藏经阁十余年,满阁经书任他阅看,何须偷盗?盗此经卷者必有所图,世间之大,何者可动人心?惟有财帛、女子与权位。”严微道:“既如此,或许那灵悟、灵行偶动贪心,为得钱财,盗取茶经,亦不无可能。”苏公捋须笑道:“他若起心,只可抄录一卷,何必盗走原卷?”苏仁一愣,思忖道:“细细想来,此事与那甲仗营《行烟卷》失窃有几分相似。”苏公点点头,道:“那厮只盗《茶经》,且行窃时机得当,又悄然而退,可见他熟知寺中情形,端是内盗。今《茶经》失盗,非吾大师追查此事,那厮行径必定小心谨慎,不敢急于出手,那《茶经》必隐匿某处,待风平浪静,而后处置。”
苏仁奇道:“是甚怪事?”苏公拈须不语,似有所思。严微道:“原来那天竺寺中《天竺茶经》失窃了。”苏公心中隐隐猜测出几分,但话经严微道出,仍然不免惊诧,问道:“怎的失窃?”严微道:“原来那《天竺茶经》藏匿于藏经阁中,秘不外传,惟得方丈非吾大师首肯,方可阅得。藏经阁阁主乃是非吾大师弟子灵悟,又有弟子灵行,他二人入寺二十余年,习得一身好武艺,静心修行,守护藏经阁十余年,从无半点纰漏。不想前两日那《天竺茶经》无端失窃了,窃贼手法甚为高妙,无甚犯案迹象。非吾大师甚为恼怒,责怪灵悟、灵行监守不力。”
酒过三巡,严微自怀中摸出一物,放置桌上,苏公、苏仁看去,乃是一个小布包。严微展开布包,内有一个小锦盒,开启盒来,却是一盒茶叶。苏公不觉一愣,细看那茶叶,惊道:“莫非是天竺龙井?”严微惊道:“大人好眼力!竟识得天竺龙井?”原来那杭州府盛产茶叶,尤以龙井为最,唐代茶圣陆羽赞誉道“芳茶冠六情,溢味播九区”。龙井之中又以钱塘天竺寺、灵隐寺二寺为佳,苏公昔日在杭州时,曾与天竺寺长老非吾禅师素有往来,故常品此香茗。
片刻,闻得院中急急脚步声,一人开得门来,苏公识得此人,正是商贾魏之郎。魏之郎躬身施礼,道:“不知苏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苏公回礼道:“苏某偶经此处,见得门前‘魏府’二字,一时好奇,冒昧叩门,竟果是魏爷府上。”
苏公欲回杭州府衙,主仆二人沿街而行,绕至府衙后街。闻得前方锣鼓钹磬声,不知哪家正料理丧事,苏公正思忖间,忽闻的身九九藏书网后一声怪咆,不觉一惊,正待回首去看。原来一条恶狗不知自何处钻出,直扑苏公后脚,一侧苏仁眼急身快,全力飞起一脚,竟将那恶狗踢出一丈开外,那恶狗凄厉惨叫,瘫倒在地,四肢乱蹬,口吐污血,不多时竟自死了。
项笑冠望见苏公,喜出望外,快步上前,施礼道:“小人正为寻苏大人而来。”苏公不动声色,道:“不知项公子寻苏轼所为何事?”项笑冠环顾四下,见无可疑人等,方低声道:“此处非言语之地,且寻僻静之处细说。”苏公道:“不如入府衙言语。”项笑冠连连摇头,道:“府衙之中多有不便,笑冠知前方深巷内有一家小酒家,甚是僻静。”苏公道:“如此甚好。”苏仁见那项笑冠神秘兮兮,暗道:这书生行踪诡秘,不知有甚企图?
入得堂来,宾主落座。那开门家人端上茶来。二人寒暄片刻,苏公道:“此院曲径幽宅,古拙爽洁,花草树木、清雅舒适。苏某他日若居得这般园林,何其乐哉。”魏之郎笑道:“苏大人言笑了。却不知这天底下有几多人欲入居那州府衙门。”苏公笑道:“魏老爷所言甚是。笼中雀想出笼自由飞翔,野外鸟想入笼舒适安逸。事物便是这般矛盾。”魏之郎笑道:“大人乃当世名士,诗词书画堪称四绝,小人仰慕甚久,今日得缘相见,斗胆恳求大人赐与墨宝。”苏公笑道:“承蒙魏老爷垂青,苏某岂可败兴。”
苏公蹙眉道:“此事不可以常理推测。待明日项公子可引我等往那庭院暗中查访,如何?”项笑冠道:“小人愿为大人引路。只是此事切不可告知王敦王大人。”苏公诧异,道:“王大人乃杭州知州,此事岂可瞒他?”项笑冠道:“王大人与宋盛同是府衙官员,关系甚为密切。”苏公醒悟。二人约定会面时辰、地方,而后出了温氏酒家。
苏公惊道:“宋盛竟杀了田真真!”项笑冠神色紧张道:“小人见得杀人命案,唬得半死。急忙下得墙头,仓皇而逃。不想出得巷来,正逢撞着大人等。”苏公回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时刻你怎不告知我等?”项笑冠叹道:“此是杀人命案,小人恐惹祸上身,故不敢言出。”苏公问道:“今又怎的言出来?”
那恶汉又气又怕,苏公上得前去,道:“市井之中,来往之人甚众,多老者妇人孩童。若将恶狗放任街巷之中,恐伤及无辜。更甚者,若犬齿含毒,被啮者,一旦毒发,无有救者。此非同儿戏。故凡恶犬,当关于户内,或绳索束之,不可在外横行。”那恶汉怒道:“你是甚人?敢管大爷的事?”苏公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那恶汉细细打量苏公,不觉一愣,疑惑道:“你莫非是苏大人?”苏公闻听,不由一愣。
不多时,苏仁回来,见王敦、苏公坐于桌旁正举箸用饭。苏公见苏仁眼色,示意王敦,令左右丫鬟退下。王敦甚是好奇,问道:“甚事如此神秘?”苏仁低声道:“方才出院那女子,行走稍有些跛,其右足似有痛楚。”苏公思索不语。王敦奇道:“莫非苏兄疑心这齐滕花不成?”苏公反问道:“王兄何出此言?”王敦笑道:“苏兄之意分明如此,何必瞒我?”苏公笑道:“这齐滕花往来府中已久,想必早已熟知州中情形。”王敦疑道:“这女子不过一医徒耳,年不过二十,身单力薄,怎的去做那杀人勾当?”苏公笑道:“古人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须小心为上。”王敦忖道:“苏兄所言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即刻着心腹暗中查探则个。”随即着人唤王小乙来,细细吩咐,如此这般。王小乙领命去了。
东方清琪诧异不已,道:“杭州之茶甚多,往往托名龙井,真假难辨。又有同一株茶树,摘取时日不一、老新各异,皆名龙井。大人何以辨认得出来?”苏公笑道:“清琪所言甚是。所谓龙井者,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而天竺龙井,每株摘取不过百十片,又经寺中茶僧精心炒制,其形平扁、光直,抚之有如处子肌肤。”东方清琪不由笑道:“分明是茶叶,怎的是处子肌肤?”严微笑道:“苏大人果是茶道高手,严微深信之。敢问大人,可知如何炒制此茶?”
注:宋太宗赵光义甚好书法,曾购募历代大家墨迹,命侍书王着摹刻禁中,即所谓《淳化阁帖》。帖中一半是王羲之父子翰墨。故宋初书法,多宗“二王”,此后帖学大行,书道衰微。大书家米芾言:“李宗锷主文既久,士子皆学其书。肥扁朴拙。以投其好,用取科第,自此惟趋时贵书矣。”《书林藻鉴》中道:“高宗初学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字;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字;盖一艺之微,苟倡之自上,其风靡有如此者。”九*九*藏*书*网
苏公谈笑风生,与魏之郎论造园布局。但见亭轩楼阁廊上楹联、题咏、匾额、诗词、绘画、木刻、雕镂,一一评点。游览罢,苏公告辞。魏之郎再三挽留,无奈苏公执意要去,只得罢了。待苏公出府远去,魏之郎方才关门。
苏公正思索间,却见一户人家冲出一个莽撞汉来,手握擂槌,凶神恶煞,怒道:“哪个撮鸟,敢伤我家的狗?”街坊四邻远远观望,竟无一人上前来。苏公见得那汉子模样,恍然大悟:所谓狗仗人势,果然不假。原来这主家也是个恶人。
出得书房,苏公欲游赏庭院。魏之郎头前引路。苏仁明白苏公用意。待入得后院,苏公赞叹道:“果然幽雅别致。”依廊而行,入得花园凉亭中,苏公故作姿态,赏心悦目。苏仁暗中留意亭内外,并无可疑痕迹,不免失望。
项笑冠颤栗道:“古怪之事尚在其后。小人匆匆逃回家宅,思前想后,心甚惶恐不安。午时后,三四个好友来邀小人上西子阁饮酒,小人不便推辞,只得去了。上得阁楼,小人忽闻得一雅阁内女子笑声,那声竟似是田真真之声。小人惊恐万分,借着白日人多胆大,探头雅阁内观看,那女子竟果真是田真真!其千娇百媚、若无其事一般!小人唬得魂飞魄散,几将跌倒。小人明明见得宋盛杀死了田真真,怎的他又现身西子阁?莫非有鬼不成?”
苏公唬得一惊,暗自庆幸有苏仁在此,否则定然被这恶狗狠咬一口。转念又一想:“如此恶犬,怎可放任街巷之中?却不知咬过多少过往行人?恁的可恼。”
严微思忖,道:“大人所言甚是。严某当告知非吾大师。”苏仁道:“那天竺寺,乃杭州名刹,香客八万四千,那买主若借进香拜佛之名,入寺来会贼僧,暗中换走《茶经》,亦未可知?”苏公点头道:“苏仁所言有理,但凡香客施主行径异常,务必当心留意。”严微唯喏,与东方清琪告退离去,自去天竺寺,不题。
苏公细看那字轴,暗自一惊,道:“此轴往复回旋,曲折起伏,字里行间,浑然一体,却不知出自何人手笔?”魏之郎惶恐道:“此乃小人涂鸦之作,苏大人过誉也。”苏公赞叹道:“非也。今之书家多宗王羲之父子,故帖书盛行。从张旭、怀素者,少之又少,如黄山谷者。不想魏爷竟有这般造诣,可喜可贺。魏爷可否忍痛割爱,将此轴赠与苏某?”魏之郎道:“小人之字比之大人,有如班门弄斧。大人之言,端的羞煞小人。”苏公道:“魏爷过谦了。魏爷若割舍不下,苏某必将遗憾终生。”魏之郎惶恐道:“承蒙大人垂青,此轴便赠与大人。”
言语间,家人王小乙来见王敦,原来他奉命查寻那神秘妇人,于三街四巷打探,只是问及闺房妇人,多有不便,查了一日,无有丝毫消息。王敦听罢,叹息一声,挥手令他退下。苏公忽问道:“小乙哥可知:府后街巷人家可有水性的妇人?”王小乙道:“苏大人问的是。后巷谭四郎浑家潘芸儿便是这般人。那谭四郎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博钱常输、酗酒必醉。父母留些家财遭已败尽,平日里唆使浑家依门卖笑,弄些钱使。”苏公道:“你可曾查探这潘芸儿行踪?”王小乙道:“小人细细查问过,这妇人近日染病在床,久不曾出门,并无可疑之处。”苏公思忖道:“街巷中可曾有人被犬咬啮过?”王小乙摇头道:“小的不曾留意。”苏公又问些琐事,王小乙一一回答,并无紧要之言。
正言语间,忽闻得有人呼唤,苏公、苏仁寻声望去,正是严微与东方清琪。严微上前,问道:“大人到哪里去了?令严微好生寻找。”苏公道:“不知严爷何事?”严微低声道:“此非言语之地,不如寻一家酒肆,且饮且说九*九*藏*书*网。”苏公点头。四人入得街前一家酒楼,酒保急忙来迎,引苏公四人上得楼阁,入一临窗阁内坐了。严微要些酒菜馔点,酒保唱声喏,退身出去,不多时,端得酒菜上桌。
一夜无话。次日,苏公、苏仁早早出了杭州府衙,在约定之处见着项笑冠。三人过街走巷,入得一条小巷中,沿墙而行,行不多远,项笑冠手指前方,低声道:“便是那户人家。”近得墙下,苏仁翻身上得墙头,探头张望,却见花草满院,游廊曲折,院中有一四角凉亭,想必是项笑冠所言命案发生之处。亭中有石桌石椅,却未见有甚血迹。游廊尽头便是厢房,门窗闭合。满院无有人影。苏仁下得墙头,告知情形。苏公猜想那血迹定已被清洗干净。
黄昏时刻,苏公闲着无趣,与苏仁出了杭州府衙,但见街巷行人行色匆匆,道旁五六个孩童追打嬉闹。苏公看得兴起,正待上前,却见一人急行过来,近得面前,方才看清,正是项笑冠。苏公疑惑不已,暗道:观他神色,甚为惊慌,不知何故?
魏之郎大喜,遂引苏公至书房。入得书房,但闻满室芳香,原来那室中有一座三足青铜鼎,鼎内焚烧香木,数缕轻烟,缥缈环绕。室内又置有诗书经卷、字轴画卷、玉石古董等。苏公暗自惊讶:这魏之郎虽是商贾,却也依附风雅,竟如文人骚客一般。只见书房正中悬有一幅草体字轴,上云:“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苏公笑道:“此不失为一高招。却不知严爷可有线索?”严微道:“我早令杭州五材会兄弟四下打探,尚无消息。故来寻大人,恳请大人点拨。”苏公思忖道:“苏某以为,此事还须从天竺寺众僧人着手。非吾大师可曾疑心甚人?”严微道:“非吾大师以为,最可疑者便是灵悟、灵行二人。”苏公思忖道:“苏某以为,此人必非寻常僧徒,其一,他与寺外多有往来;其二,他熟知藏经阁内卷籍;其三,他省得灵悟、灵行二人行迹破绽。”严微疑惑道:“大人之意,盗贼非是灵悟、灵行?”
苏公不动声色。薛满山道:“卑职今日着人请宋大人商议案情,不想宋府家人道宋大人未在府内。问其去向,竟无人知晓。卑职只道宋大人另有公事,又着人四处追寻,皆无音讯。如此一日,卑职方才惊了:前番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不见了宋大人,莫非……”王敦急道:“莫非甚么?”薛满山道:“莫非宋大人也失踪了。”王敦诧异道:“如此一个大活人,何故无端失踪?”薛满山道:“依卑职推测,莫不是宋大人查出甚么端倪,被歹人察觉,故遭暗算。”苏公笑道:“如此不过三四个时辰,薛将军便言其失踪,未免为时过早。或许宋大人另有要事去了,只是不曾告知薛将军及他人罢了。”王敦道:“苏兄所言甚是。或许宋大人出了杭州城,一时不曾回来。切不可因此大惊小怪。”薛满山唯喏,不敢多言,急忙告退。
苏公急急回得杭州府衙,见着王敦,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王敦闻听,不免惊讶,道:“莫非苏兄疑心宋盛宋大人?”苏公思忖道:“宋盛之子宋贤之似与此案有干系。所谓瓜田李下,宋盛自有嫌疑。”王敦道:“苏兄以为,那神秘乞丐究竟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苏公道:“那乞丐或是无意泄露天机,或是有意嫁祸宋盛。”王敦思索道:“如此言来,此案益发迷离。副统制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牵连出宋盛,却不知幕后还有甚人?”苏公思忖不语。
苏仁不解,问道:“那藏经阁内经卷何止千百?那窃贼竟能瞒过他二人,寻得此卷,亦非容易之事。”苏公忽道:“苏仁所言有理。想必那窃贼早已知晓茶经一卷之所在。觅机入得藏经阁内,不曾费得丝毫周折,二僧一时疏忽大意,令其得手。如此之人,自是寺内僧人。”
苏公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苏某便以院中桧树为题,作诗一首。”魏之郎大喜,将那案桌边座椅移至一旁,而后研墨铺纸。苏公饱蘸墨汁,书道:“当年双桧是双童,相对无言老更恭。庭雪到腰埋不死,如今化作两苍龙。”魏之郎见得诗卷,欣喜若狂。
项笑冠言至此,却无嫉妒之情,反满脸惊恐,哆嗦道:“他二人调笑欢悦,那
藏书网
田真真取过石桌上一把酒壶,斟满一杯酒与宋盛饮。小人见得此番情景,甚是不悦,正欲离去。却见宋盛欲饮又止,忽的摔碎酒杯,一把将田真真推倒在地。那田真真正待爬将起来,那宋盛忽的抽出一把短刃,猛然一刀,刺入田真真胸腹。那田真真不及呼叫,便气绝身亡。那宋盛恐他未死,又戳了五六刀。但见鲜血满地,甚是可怕。”
严微淡然一笑,道:“只因昨日逢得非吾大师弟子灵空,那灵空与严某素有往来,强行将我拖拉上山入寺,只道有紧要之事相求。百般无奈,严某只得随他入得天竺寺。灵空引我入禅房,见得非吾大师。非吾大师道:‘久闻飞天侠大名,今日得见,竟大出所料。’我道:‘何谓大出所料?’非吾大师道:‘市井传言,只道飞天侠三头六臂、百变模样。虽闻灵空言及,却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严大侠不过是一介书生。’我笑道:‘严某之名有如高山马桶,有污大师之耳。’非吾大师道:‘今请严大侠前来,实有一事相求。’我道:‘大师有言,只管道来。’非吾大师思忖片刻,便道出一桩怪事来。”
王小乙告退,又有丫鬟来请王敦、苏公用膳。二人入得庭院,远远见得一人依廊而行,出院去了。苏公猛然一震,似有所思,把眼来望苏仁。苏仁会意,急忙追将出院。苏公问道:“方才见得一人出院去了,王兄可曾看得清楚?”王敦笑道:“非是他人。乃是董良医的女弟子齐滕花。他每日必来探望拙荆,甚是费心。”苏公恍然大悟:难怪眼熟。
项笑冠又道:“今日小人又去梦乡斋,路经一条僻静小巷,偶闻一户人家后院中有女子嬉笑声。此处人家多是富商巨贾,家眷多绝色女子。小人心中不觉一动,欲窥看究竟。沿墙寻得一趁手处,探头张望,却见那后院凉亭中,有一男一女,正搂抱一团。大人,你道那二人是谁?”苏公疑道:“甚人?”项笑冠忿忿道:“那女子正是田真真,那男子便是通判宋盛宋大人。”苏公惊讶不已,疑道:“怎的是他二人?”心中暗道:“原来宋盛竟隐匿在此处逍遥快活。那薛满山怎生寻他得着?”
待薛满山离去,王敦急忙道:“若宋盛果真失踪,如何是好?”苏公笑道:“那乞丐怎的遗失纸张,泄露机密?苏某本已疑惑,此番明白了。原来不过是一个陷阱。”王敦双眉紧锁,道:“其意欲引我等疑心宋盛?”苏公点点头,道:“其后元凶,究竟何人?尚无从知晓。只是今有一人甚是可疑。”王敦追问道:“何人?”苏公淡然道:“自然是薛满山将军。”王敦思忖道:“前番甲仗营《行烟》卷被窃,苏兄已疑心薛满山,我不以为然。此番异常之举,颇令人费解。一时不见了宋盛,怎可妄言他已失踪?他又怎知宋盛未在我府衙之中?”苏公点头道:“王兄所言甚是。我观薛满山眉目之间,似有诡秘隐情。”王敦道:“幸亏请得苏兄来,如此以往,王某几无可信之人。”苏公道:“可着捕头蓝恬暗中查访。”王敦然之。
苏公急忙谢过,令苏仁小心取下收存。
苏公惊讶不已,疑惑道:“莫非你眼花意乱,错将宋盛所杀女子认作了田真真?”项笑冠连连摇头,道:“田真真之神情容貌,早已铭刻在小人脑中,怎的会错认他人?那被杀女子定是田真真无疑。”苏公疑惑道:“那西子阁上亦是田真真无疑?”项笑冠茫然道:“正是。故而小人道,若是他人,断然不肯相信此事,只道小人胡言乱语。大人,莫非这世间果真有鬼魂?”苏公道:“你我乃读书之人,怎可信此荒诞怪谈?只是此事颇为蹊跷,其中必有曲折。”苏仁忽道:“莫非是那宋盛、田真真二人早已察觉项公子暗中窥视,故假作杀人之状,演了一曲戏,欲借项公子之口说将出去。”苏公疑道:“此举有甚意图?”苏仁一愣,摇摇头道:“不知。”项笑冠道:“他二人先在庭院中,怎知我恰巧路过?”
严微点头道:“非吾大师早疑心窃贼是寺中僧人。”东方清琪道:“既是寺中和尚所为,这老和尚寻你何干?”严微道:“大师以为,窃贼乃寺中僧人,但幕后主使却非寺中人。”苏仁道:“正是。寺中僧人偷盗此卷何益?必是受人指使。”严微道:“杭州多茶商,其中不免有贪心眼99lib•net热之徒,欲窃取天竺寺制茶妙法,以为己用。非吾大师唯恐事大,故恳请严某暗中查访,寻出此厮,追回茶经。”东方清琪笑道:“原来这老和尚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盗我经书,我便请得高手盗回来。”
项笑冠头前引路,苏公、苏仁紧随其后。入得小巷,至巷尾处见得一家温氏酒家。入得店内,只见四张桌儿,却无一个酒友食客。正中间列着柜台,置一盏青油灯,有如萤火。内柜上摆着数坛酒。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老翁,正斟酒自饮。那掌柜见有人进来,抬眼细看,识得项笑冠,急忙出柜来迎。项笑冠道:“温老掌柜,且温两壶好酒,炒几碟好菜。”苏公坐了首位,苏仁依下首坐了。不多时,温掌柜将酒菜端上来。项笑冠道:“项某有要事言语,烦劳温掌柜关门谢客。”言罢,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一两,递与那掌柜,只道是酒钱。温掌柜心领神会,合上店铺门板,自回后房去了。
围观闲人闻听,皆来看苏公,有辨认出苏公者,纷纷上前施礼。那恶汉大惊失色,急忙拜倒在地,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恩公,万望恩公恕罪。”苏公诧异不已,问道:“你这凶汉,何出此言?”那恶汉愧疚道:“小人父亲罗泰来,曾遭歹人诬陷,几将致死,幸逢苏大人坐堂,替家父明冤昭雪,救得家父性命。恩公恩德,小人一家报本反始,没齿不忘。不想今日竟冲撞了恩公!端的该死。”言罢,那恶汉抽打自己。苏公急忙上前拦阻,道:“不知者不怪。”那恶汉甚是愧疚,自责不已。
苏公笑道:“退之先生道: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这天竺龙井虽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若无天竺茶僧精心炒制,亦无这般美妙。苏某为求一睹制茶前后,曾极力恳求非吾大师。无奈大师始终不肯,只得作罢。”东方清琪道:“大人与那老和尚素有交情,如此要求,他怎的不肯?”苏公叹道:“非吾大师道:‘炒制天竺龙井,前后有十大手法、十二道技艺,乃寺中机密,不可外泄。若大人执意要看,除非在天竺寺削发为僧,皈依佛门。’苏某怎肯去做那和尚,只得罢了。”严微道:“天竺寺有秘籍《天竺茶经》一卷,大人可知?”苏公一愣,点点头道:“这《天竺茶经》乃天竺寺数代制茶高手之心得,乃寺中秘不外传之宝典。却不知严爷何故问起?”
魏之郎惶恐,急忙引苏公入得院中。但见那院中两株桧树,一左一右,粗如水桶,枝繁叶茂。苏公抬首看那树身,暗自惊叹。正是: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临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原来,此宅院本是一个徽州富商所有,只因那商人受人欺诈,折了本钱,只得卖了宅院,回得老家去了。几经转手,此宅院卖与了秀才王复。那王复寒窗苦读十年,为求功名,便将宅院租赁与魏之郎,竟自往京城去了,大有不破楼兰誓不休之气概。
苏公劝戒那汉子一番,往前行不多远,方知那锣鼓钹磬声出于一户人家,正是那樊阿犬家。苏公暗自叹息,转念一想,心中一动,思前想后,愈加疑惑。至僻静处,与苏仁道:“曾闻府衙家人王小乙言,那夜他尾随那神秘妇人,见其入得樊家,久不出来。原来那妇人早自后门逃遁。那时刻,王小乙曾闻得恶犬吠得利害。不定那妇人被恶犬啮了?”苏仁一愣,思忖道:“老爷之言,不无可能。适才那狗甚是凶恶,善突袭人后。待人察觉,早已迟了。那妇人若自此过,或遭其袭。”苏公然之。
苏仁站立在前,道:“你家这狗无端咬人,非我成心。”那恶汉怒道:“他怎的咬你?怎的不咬他人?今若不论出个理来,休怪老子无理。”苏仁冷笑道:“你纵狗行凶,兀自蛮横无理。且往府衙大堂,恳请知州大人评个理儿。”那恶汉挥舞擂槌,怒道:“今若不赔狗命,我便与你拼命。”苏仁冷笑道:“你家恶狗险些咬了我家老爷,我不曾问你讨要惊吓钱,你却反来讹我?”那恶汉大怒,气势汹汹道:“你这撮鸟,你赔与不赔?”苏仁笑道:“却不知这恶狗往日伤了几多人?今日只当为民除害。”那恶汉气得七窍生烟,一槌打来。苏仁冷笑一声,却不躲避,猛然一拳,直打那恶汉面门。那恶汉大惊,急欲撤身。不想苏仁此拳是虚招,反手夺过擂槌。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