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十章 湘潭居士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十章 湘潭居士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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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叹道:“张大人过于刚直也。苏某早已言过,推行新法,亦有弊端,不可强行之。张大人之举,触及了湖州某些权势富贵之根本。”张睢道:“变革新法,岂无险阻?卫鞅变法,终被车裂。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或败或成。苏大人虽当世大学士,经天纬地,踔绝之能,却不知新法之必要,实乃一大憾事也。菩萨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张某不才,愿为先锋,即便是万丈深渊,亦不回首。”
苏公道:“苏某假称丝绸商人,欲住上等客房。那客栈小二引我等入得楼阁上一间,正是苏某欲见那间。进得那房,苏某细细察看,先前住店者却原来是一女子。”张睢诧异,道:“苏大人何以知晓是女子居过?”苏公道:“苏某于窗格间所见之人虽是一男子。可那客房之中,干净整洁,别有雅致,且卧房内隐约有女子清香,故而知之。初始,苏某只道是痴男信女幽会之地。不经意间,苏某见地上有一手绢,便拾将起来,藏入袖中。”说罢,自袖中摸出那手绢,示与张睢等人。苏公道:“今特携来,与诸位一见。若苏某不曾言错,此手绢乃是这位翠婶之物。”
张睢道:“万般无奈之下,那朱山月为平息事端,只得将手中真明珠送归府衙。”苏公点头,道:“苏某亦不曾料想到有两颗明珠。后将二珠比照,果有差异。原珠虽只鸟卵一般大小,却晶莹剔透,到得夜间,熠熠发光,端的是一颗夜明珠,实属罕见。”苏公言罢,张睢等人嗟叹不已。
沿街两侧又有张睢雪冤洗狱、帮扶救助者数百人,各呈上等丝绸、美酒、湖笔、衣帽、果蔬等相赠。张睢一一谢绝,大笑而去。众人无不伤感流涕。出得西城门,又有百姓于道旁摆酒饯别,张睢亦将酒洒地谢之。如此凡五里一桌案,延绵百里之长,一时震动湖州并四方州府。
苏公道:“张大人所言中的。沈成携明珠而逃,后被他人所杀,明珠侥幸追回。此案至此已圆满。朱山月又遣人盗明珠,实乃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张睢点头,道:“张某亦如此思想。”苏公摇头道:“其实不然。张大人有所不知,沈成所携逃之明珠,非是杭州王敦王大人之明珠也。”张睢及众人皆惊讶不已。
苏公笑道:“张大人何必如此。人才者,苏某素来敬重。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也。临别之际,苏某还有一事相告。”张睢笑道:“苏大人事多矣。不妨悉数说来。”苏公笑道:“此番明珠被盗一案,真正之盗贼非是朱山月,实另有其人。”张睢惊道:“不知盗贼何人?究竟是甚回事?”苏公笑道:“真正盗贼非是他人,乃是苏某也。”众人闻听,无不诧异。
明珠一案虽已完结,但其中颇多疑惑,不久便引出一桩大案来!
苏公道:“苏某追回明珠,朱山月闻知不妙。试想,那王敦大人见得明珠,却非自己之明珠,此事定然将揭穿。如此,沈成抢劫明珠一案必然深究,不定何时便会查到他朱山月之头上。”张睢悟道:“苏大人来湖州之日,先遣郑海来报信。却不料郑海将消息告知朱山月,朱山月耽心事发,故而先下手为强,令人连夜盗走那假替之明珠。苏大人竭力缉查此案,寻得线索。那朱山月见风紧事急,害怕惹火上身,便又令人潜入府衙,将那原先真的明珠送回,意欲平息此案。不想苏大人破案神速,此举竟已迟矣。”
苏公叹道:“今虽不能一睹青萝美貌真容,闻其声,如见其人,足矣。”施青萝道:“苏大人见笑了。学士大人之名,天下文人骚客,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小女子只恨身贱名微,无缘以见。今得一见,学士大人超凡脱俗、洒脱豪放,正所谓词如其人。”张睢窘道:“此事颇有曲折,还望苏大人海涵。”苏公笑道:“张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苏某早已知之,不言破者,乃成汝美事也!”张睢惊道:“苏大人早已知之?”苏公笑道:“正是。”张睢叹道:“张某闻人言:苏学士神思过人。尝疑之,自苏大人破得明珠一案,信半分;今乃全信矣。却不知大人何以知晓此中曲折?”
不多时,张睢与众强人出得茅舍,家人见状,纷纷围上。张睢挥手,令其退下,唤人取过笔墨纸砚,疾书信笺一封,交与那为首强人,道:“张某此离湖州,恐今生难再返。你我等许是最后一面,张某就此谢过诸位。”张睢施礼,那为首强人伸手搀住,道:“折杀我等。大人此去,路途遥远,我等不便耽搁,请大人上路。我等就此别过。”众强人抱拳道别,入得密林中。独余下两名黑脸强人,张睢令家人牵来两匹马,与那二人骑了。
一、www.99lib.net王大人,即王安国,王安石之弟,熙宁元年进士,留有《王校理集》,可惜已散佚。
三、《李义山诗集》,李义山,即唐代诗人李商隐,与“杜牧”齐名。
后注
施青萝道:“不知苏大人怎的识破此计?”苏公道:“乃是孔涞所收之匿名信笺。”施青萝疑道:“既是匿名信笺,大人又何以知之?”苏公笑道:“苏某侥幸识得那信笺字迹。”张睢、施青萝奇道:“端的蹊跷,大人怎的识得那字迹?我等不信。”苏公笑道:“若苏某不曾言错,那信笺乃是他所书之,此人乃是你等帮手。”张睢、施青萝惊诧不已,问道:“他是何人?”苏公趋上两步,附得张睢耳旁,低声道出五个字。张睢闻听,目瞪口呆,道:“苏大人何时知之?”苏公笑道:“苏某早已知晓了。”张睢叹道:“张某心服矣。”
二、颜公,即颜真卿,京兆万年人,唐代开元进士,迁殿中侍御史,后为平原太守,故世称颜平原。安史之乱,颜抗贼有功,入京历任吏部尚书,太子太师,封鲁郡开国公,故又世称颜鲁公。其行书遒劲舒和,一变古法,自成一格,人称“颜体”。宋欧阳修评道:“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庄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其见宝于世者不必多,然虽多而不厌也”。
苏公摇头道:“张大人自来湖州,兴利除弊,推行新法,改革赋税,湖州百姓受益非浅,无不拍手称赞,敬重张大人。可世间之事,有益必有损,有利必有弊。张大人推行新法,如朱山月之类豪商富贾个个恨之。殊不知,张大人乃他等心头大患也。”张睢道:“推行新法,乃当今圣上并丞相之举措,乃励精图治、强我大宋,亦为天下之苍生。此些奸商诈贾,精心钻营,谋取暴利,如那吸血鬼一般。张某恨不能先除之而后快。”
张睢又道:“湖州城中妇人何其之多,且名带‘翠’字者,不计其数。苏大人何以凭此‘翠’字认定其主?”苏公笑道:“若依此查寻,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苏某只是一时好奇,并不曾与施青萝失踪一案联想,故而未将其放在心上。后因查探施青萝失踪之案,苏某闻知青萝小姐有一养母施赵氏,住桃花溪畔,为寻线索,苏某前往桃花溪,欲拜访之。那日,苏某到得桃花溪,询问乡人,得以知其居所。却不料,施赵氏并不在家中。其邻居一妇人告知,他已往湖州城中探望施青萝,并不曾归家。苏某曾闻曹沧衡言及施赵氏,只道他自回桃花溪了。前后言辞不一,归与未归,甚难知晓。施赵氏者,青萝之养母,人多不知其原名。那邻人无意间道出,唤之为翠婶。苏某闻之,猛然忆起客栈中拾得之手绢,莫非巧合?只是那日苏某不曾将手绢带去。次日,便遣一得力公差,携此手绢前往桃花溪,寻施赵氏邻人辨认。那公差回报,此绢果是施赵氏之物。苏某思量,施赵氏现身如归客栈,又有一男子牵连其中,断是与施青萝失踪一事相干。”
苏公道:“道来话长。那日,苏某应邀前往‘太湖春’赴宴,路经一家客栈,唤作如归客栈。苏某行步抬首之间,偶然一瞥,却见客栈楼阁间,窗格旁立一男子,只是相距甚远,不曾看清楚,隐约之中,有似曾相识之感。再欲细看,那人却隐身不见了。苏某便问随从苏仁,可曾看着那人。苏仁道,未曾留意。苏某与他言及,他道,老爷初来湖州,无有朋友旧交,怎生认得人?定是眼花,认错他人。苏某虽亦如此以为,心甚疑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苏仁立于一旁,回想那事,道:“老爷疑心,故而回府中途,又入得那如归客栈查探。”
张睢上前,拱手道:“在下湖州张睢,此番谪官赴任,路经贵地,只是囊中羞涩,无以奉上。还望诸位高抬贵手,放我等前行。”那强人奇道:“你果是张睢张大人?”张睢道:“正是张某。”那强人忙施礼道:“我等守侯张大人多时了。”张睢奇道:“你等甚人?候我何干?”那强人拉下蒙巾,却是一不曾相识的男子,道:“此处非言语之地。前方林中有一舍,恳请张大人移驾前往。”家人疑道:“老爷,强人之言怎可相信?恐其有诈。”张睢笑而不语,径自随那强人而去。众家人紧跟其后,以防不测。入得密林深处,果见一茅舍,张睢竟自进了那茅舍,众家人在外侯立。
苏公笑道:“那日,苏某应邀到得‘太湖春’赴宴,乃是朱山月做东。他为巴结苏某,请得湖州第一美女施青萝小姐作陪。却不料那日前九九藏书夜,施小姐竟无端失踪了。次日传出,湖州轰动。市井街坊,众说纷纭,皆道青萝小姐被强人所掳。苏某初始亦如此以为。那日酒宴之间,歌伎燕草、秦桑曾与苏某言,事发当夜,青萝小姐闻听次日乃是为苏某作陪,分外高兴,口口声声称道其向来敬慕子瞻,恨不得疾刻见之。如此云云。青萝小姐,可是如此?”
苏公道:“苏某思量,那上等客房断然不是施赵氏所居,一者施赵氏勤俭朴素;二者施赵氏少来城中,即便来探望青萝,亦不必住在客栈。此房亦非张大人所居。自那客房之布局可见,此房并不曾有他人居住,乃一人也。客人如此长久居住一房,客栈掌柜绝无不知之理。张大人、青萝小姐,皆是湖州名人,若有往来,湖州城中必有传闻,怎的无人知晓?足可见你二人隐蔽之严密。苏某便着人打探如归客栈掌柜之情形,手下查得,那如归客栈掌柜曾因冤案入狱,已问死罪。恰逢张大人到得湖州,明察秋毫,察出破绽,为其平冤昭雪。那掌柜视张大人如再生父母,自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可是如此?”张睢叹道:“正如苏大人所言,那客房乃是张某与青萝幽会之所。”
苏公道:“张大人兀自蒙在鼓中,沈成抢劫明珠一案之幕后主使也是朱山月。”张睢惊道:“怎的也是朱山月?他府中珍珠玛瑙金银玉器,何其之多?即便得到此明珠,如泰山多一石,仓廪多一粟,何故如此贪心?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苏公叹道:“方才苏某已言过,那朱山月怎的会希罕区区一颗明珠?张大人错矣!朱山月处世八窗玲珑,圆滑得很,为人狡诈,极有城府,却不吝啬,其令人抢劫明珠,乃有其意图。”张睢疑道:“有甚意图?”苏公叹道:“张大人果不知晓?”张睢反问道:“张某怎的知晓?”苏公叹道:“非为其他,乃为张睢张大人也。”张睢大惊,道:“苏大人何出此言?怎是为了张某?”施青萝疑道:“莫非朱山月意欲用此明珠贿赂张大人不成?张大人亦非贪财之辈。”众人亦迷惑不解。
(本卷完)
五、张长史,即张旭,字伯高,唐代吴郡人,世称张长史,生卒年月不详。他得书法得之于“二王”而又能独创新意。黄山谷誉为“唐人正书无能出其右者”。韩愈道:“旭善草书,不治他技故旭之书,变动如鬼神,不可端睨。”杜甫《八仙歌》中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苏公手指一人,正是另一黑脸强人,那强人惊“哦”一声,众人听得清楚,果是一女人声。那人近得前来,看那手绢,道:“确是老身之物,不想失落在那客栈内。”张睢取过手绢,细看一番,疑道:“区区一方手帕,苏大人何以寻得线索?”苏公道:“此手绢虽旧未破,所用日久,且已洗得花白。可见此手绢主人乃是一勤俭朴素之人,年轻女子所用手绢往往新且香,如此手绢端是中、老年妇人之物。再看那手绢一角,绣有一字,乃是一‘翠’字,故而苏某推断那主人名中有一‘翠’字。只是有一事令苏某不解:如此勤俭之人怎的会住上等客房?”
众家人大惊,纷纷望去:那强人蓝巾青袍、黑面黄手,体态臃肿,怎是湖州第一美女施青萝?张睢不解道:“苏大人何出此言?”苏公笑而不语,巴望支着那强人。张睢忽笑道:“苏大人怎的知晓此人是青萝?”却见那黑脸强人下得马来,袅袅而行,近得前来,道个万福,微启唇道:“小女子施青萝见过翰林大学士苏大人。”那声音娇嫩如啼、婉转清新、动人心弦,众家人皆惊。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施青萝点头,道:“小女子确曾与姊妹言及。”苏公道:“若苏某不曾言错。青萝小姐此番话语一分或是实言,另一分便是烟雾,不过借燕草、秦桑等人之口,迷惑众人耳目也。汝之言语,与人一番错觉,只道汝之失踪,乃是被劫,而无人疑心,汝非是被劫,乃自家潜逃也。”施青萝惊讶不已。张睢惊叹道:“苏大人果非常之人。只是不知大人怎的疑心上张某?”
张睢惊叹道:“苏大人果然心细如茧丝。却不知怎生疑心上张某?”苏公笑道:“偶然触发之灵机也。那日,张大人来苏某书房言谈,后苏某送大人回东厢房,张大人转身之际,猛然触发苏某灵机,顿时忆起如归客栈窗格之身影,苏某大悟,那身影并非亲朋旧友,乃是相识不足一日的张大人。施赵氏与张大人现身同一客房中,不难推断,张大人必与施青萝有干系。”张睢叹道:“张某与青萝往来已http://www.99lib.net近一年,湖州城中知之者不过四五人,且皆是张某心腹。苏大人方来不过三四日,竟察觉出来,果然厉害。”
苏公又道:“青萝小姐早已料到,其失踪必定惊动湖州,官府亦将全力侦查。为延其时,以便顺利离开湖州,故设下此计,转移官府视线,将其引向何固、孔涞二人。浮萍斋内为何单单失却了何固的《闭月羞花图》?何固之佩玉无端在其卧室失盗,后竟现身浮萍斋后,此是为何?孔涞无意收得匿名信笺,只道与他人钱交易,后又屡次支使其行踪,将何、孔二人调出湖州城,悄然去了升山镇。凡此种种,皆在计画之中,欲令我等疑心他二人。若非明珠意外失踪,张大人为清白其身而留府不往,此计画必定成功,青萝失踪一案恐难知真相矣。”
苏公饮罢,笑道:“苏某此来湖州,有一大憾事。”张睢道:“何事?”苏公道:“施青萝小姐,乃湖州第一美女也,柳夭桃艳,才色双绝。湖州人言:不见施青萝,便未来湖州。苏某不能目睹其芳容,岂非人生之憾事?苏某此来之意图,其二便是为一睹青萝小姐之庐山面目。”张睢闻听,惊得目瞪口呆。苏公上前,近得那黑脸强人,拱手道:“青萝小姐,苏轼这厢见礼了。”
施青萝一旁道:“苏大人所言不错。张睢张大人乃真君子也,他为官清正廉洁、刚直不阿,且一表人材、满腹经纶。湖州城中无人不知,哪个不晓。约莫一年前,小女子回桃花溪探望母亲,途中识得张大人,一番言语,小女子便认定,此人便是小女子心中如意郎君也。小女子虽身处风尘,却不贪富贵、不爱权势,惟有真心之爱。为之,可上刀山下火海,即便粉身碎骨,亦无反顾。张大人此番谪迁襄阳,小女子思定,便悄然离走,追随于他。小女子此番离去,便不再回来,思想母亲一人孤苦伶仃,心不忍之,故密书告之母亲,与小女子同往襄阳。”
七、《送张嘉州赴襄阳任上》,在《东坡诗》中应为《送张嘉州》,此诗名是小说杜撰,小说中人物“张睢(嘉州)”实非苏轼诗中“张嘉州”,此是鱼目混珠。
苏公急出府衙,追至街口,却见人头攒攒,拥挤不堪。苏公、苏仁几不可行。苏公陪个小心问道:“前方何事如此热闹?”街坊人不识苏公,道:“客官莫非外地人氏?”苏公道:“正是。在下乃路经宝地。”街坊人道:“原来如此。客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我湖州府尹张睢张大人离别之日。前方那身着蓝袍者便是张大人。张大人为官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为我湖州百姓呕心沥血,我湖州百姓人人敬仰。此番离任,湖州子民齐来相送,故而如此热闹。”
苏公感叹不已。张睢醒悟道:“他等奸商嫉恨于张某,便设下此计,得知杭州知州王大人有寿礼送往京城,便将之抢劫,而后造谣生事,只道我张睢治理不力,致使湖州贼寇丛生、民恨吏怨。又暗通关节,密上奏本,圣上、丞相竟信其言。”苏公点头道:“正是如此。”张睢叹道:“张某不解:前番抢劫明珠,乃是为嫁祸张某,他等意图已成,苏大人方才上任,他等又盗走明珠,意欲何为?”
张睢一行正欲起程赶路,忽闻林中有人高声叫道:“好个张睢,且驻足则个。”张睢及众家人皆惊,纷纷回首望去,却见林中跃出二人,非是他人,正是苏公、苏仁。张睢惊道:“苏大人怎的在此?”苏公笑道:“苏某忙于明珠一案,闻讯之时已不见大人踪影,故追赶至此。若迟片刻,险些错过与张大人告别。”张睢受宠若惊,道:“苏大人辛苦矣!此张某之过也。”
苏公不答,俄而,笑道:“你道他是何人便是何人。”苏仁思索,言及数人姓名,苏公笑而不语。苏仁无奈,问道:“老爷,可知那朱山月等人藏匿何处?”苏公摇头。主仆二人一路言语,自回湖州城。
苏公道:“张大人可曾忆得,案发当夜,苏某曾与张大人秉烛夜谈,苏某闻得户外有异常声响,出门去看,却并无异样,心甚疑之。张大人只道是风声。苏某却多了一心,明的放回明珠,实则暗中携带于身。那盗贼潜入书房,四下搜索,未见明珠,只得空空而返。次日,苏某见书房凌乱,便知其故,遂将计就计,只道明珠被盗,又责令衙役捕快,四处放风,竭力查探,缉拿盗贼。弄得满城中人,皆知晓此事。苏某心中疑惑,思量那盗贼非一般盗贼。于是取来沈成案之卷宗,细细阅之,颇有疑问,或有沈成同党残余。苏某欲借机一网除之,故而自沈成一案着手,寻查线索。闻街坊中人言,有殷小六者,与沈成相交甚密,或知其中情由。苏某便着人查探殷小六。却不料朱山月先下手将其谋害。原来,那殷小六亦是朱山月之手下,沈成一案,他却在杭州探风。此番,朱山月令他潜入府衙,意欲盗窃明珠。只是不曾得手,白来一遭。初始,朱山月信之。却不料次日传出消息,府衙明珠被盗。朱山月大怒,只道殷小六私吞明珠,欺蒙于他,即令湖州四雄追查此事。那殷小六贪杯好色,那夜自在翡翠阁作乐,湖州四雄将他拿住,逼问其情。那殷小六本不曾盗得明珠,自不会招认私吞一事。那湖州四雄严刑逼之,那殷小六或是抵挡不住,屈打成招,只道此事与吕琐相干。湖州四雄遂将他杀害,又恐案发而受牵连,便剁下了他的头颅,成了一具无头尸首。因殷小六与吕琐来往密切,且吕琐是古董行家,朱山月果信之,令其管家安福前往试探,那吕琐怎会招认?故而他二人争吵起来,吕记店铺中伙计无意见之。朱山月恼怒,便令四雄之一钩命郎君卜仁追杀之,卜仁又四下搜寻一番,无有明珠下落。朱山月又疑心明珠在殷小六之妻手中,便令四雄之一元天追查之。殷小六之妻亦死于其手。”九-九-藏-书-网
第三日,张睢一行出得湖州地境,路经一山,崎岖峻岭,林密涧深,十分凶险。有家人道:“此山地势甚为险恶,前后无有村庄人家,恐有强人剪径,宜快行过。”张睢笑道:“为强人者,多系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贪图钱财之贼寇,亦无妨。张某无有金银财宝,换洗衣裳却有几件。若来之,可赠与些,以御冬寒。”话音未落,自密林中闪出四条汉子,黑巾蒙面,手持钢刀,拦住去路。众家人大惊,各持棍棒,严阵以待。一名强人冲上前来,喝道:“快快留下钱财,饶你等性命。”
六、怀素,唐代草书大家,字藏真,俗姓钱,湖南长沙人。相传他为练字种了一万多棵芭蕉,用蕉叶代纸、勤学精研;又用漆盘、漆板代纸,写至再三,盘板都穿,秃笔成冢,以“狂草”出名。古人称其“运笔迅速,如骤雨旋风,飞动圆转,随手万变,而法度具备”。与张旭并称“颠张醉素”。
苏公笑道:“此中还须谢过张大人之暗线也。幸有他暗中指点帮助,苏某才省却了诸多周折。”张睢笑道:“古人云:吉人自有天象。苏大人若不嫌弃,可收用此人。”苏公笑道:“苏某正有此意。”张睢道:“如此,张某代他先行谢过大人了。”
密林深处,隐匿二人,探头窥视,竟无一人察觉。
张睢问道:“张某闻听苏大人曾将那何固、孔涞二人拘到府衙勘审,只道他二人其一乃是劫贼。却不知大人为何将他二人放回?”苏公道:“何固、孔涞,迷恋青萝,且相互猜忌,青萝失踪,他二人行踪诡秘,甚为可疑。苏某确曾怀疑他二人。后悟出,他二人中他人卞庄刺虎之计,他等行径乃迷惑我等视线之假相。想必此着是青萝小姐出走计画之一步。”施青萝闻听,惊讶不已。
苏公立于道旁,目送张睢一行没入山林之间,唏嘘几声,叹道:“走矣,走矣。”苏仁道:“张大人已远去。老爷且回吧。”苏公不语,自往湖州城而去。苏仁追上苏公,问道:“方才老爷与张大人所言谓‘此人’者,不知是何人?”
苏公道:“还有一事,可表明张大人与青萝有往来。”张睢问道:“何事?”苏公道:“大人曾赠与苏某一字卷,李太白之《将进酒》。其上有张大人篆刻图章,曰:湘潭居士。而苏某恰在青萝小姐浮萍斋内见得一卷轴,乃一泼墨山水,虽无题跋,亦无署名,却有一方篆章,亦为‘湘潭居士’四字。”张睢叹道:“湘潭居士一印,乃是张某自命自刻之,外人皆不知晓。湖州城中,惟有青萝浮萍斋中所藏卷轴落下此印款识。张某以为,既无人知晓湘潭居士者,故可与众卷轴杂于一起,悬于斋内。斋内多是文人骚客赠与青萝之字画卷轴,谁人理会此些?那日,苏大人索要吾之字卷,张某将苏大人当作知交,故取出此印,只道即日便要离开湖州,绝无第三人知晓此印情形。谁曾料想苏大人过目不忘,一眼便将之窥破。”
苏公笑道:“苏某还有一事相告。”张睢道:“苏大人直管说来。”苏公道:“乃是为明珠一案。”张睢道:“张某已闻言,此案与湖州四雄有干系。那湖州四雄乃是商贾朱山月之帮凶,想必他等行径是受朱山月指使。盗窃明珠之幕后元凶端是朱山月。”苏公笑九*九*藏*书*网道:“张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睢不解。
苏公道:“那朱山月乃是湖州巨贾,家财万贯,怎会希罕区区一颗明珠?”张睢疑道:“许是他有收藏明珠之癖好。”苏公笑道:“此事且容苏某从头言起。自来湖州中途,苏某因偶然之机,破得一案,追缴得一颗明珠。那明珠乃是张大人手中一悬案之证物。苏某到得湖州当夜,盗贼竟又将明珠盗走。”张睢道:“张某亦疑惑不解。那盗贼怎的如此灵通?且如此胆大妄为。”
苏公道:“原来府衙之中有潜伏的细作。”张睢问道:“苏大人可曾查出甚人?”苏公道:“非是他人,乃三班衙役郑海是也。”张睢惊道:“怎的是他?”苏公道:“郑海多受朱山月之贿,故而府衙之事,无有朱山月不知者。张大人可曾忆得,沈成劫明珠一案,大人竭力缉查,行径甚为隐秘。可那沈成依旧逃之夭夭,为何?”张睢悟道:“莫非是郑海泄密不成?”苏公点头,道:“正是。”张睢不解,道:“他怎的与沈成有干系?”
张睢笑道:“人言苏大人之诗词,理妙万物,气吞九州,纵横奔放,若游戏然,触处生春,别开生面。今方见之。幸甚幸甚。”说罢,将那诗卷收下,谢别苏公,翻身上马,自引施青萝并家眷、随从等往襄阳而去。张睢到达襄阳府,上任不足三月,因不满襄阳府衙诸多官吏招权纳贿、为虎作伥,遂挂印隐遁,不知所踪。据后人考证,张睢一家应该隐居在荆州府江陵县,四百多年后的明代,张睢后世子孙中出了一个人物,唤作张居正,此人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优秀的内阁首辅。
张睢笑道:“苏大人真乃机巧之人。”苏公叹道:“张大人此去襄阳,苏某意欲作诗相赠。”张睢喜道:“如此甚好。”令家人取来笔墨纸砚。苏公道:“不知施小姐可否愿为苏某研磨?”施青萝嫣然一笑,道:“能为苏学士研磨,乃妾身之幸也。”
四、黄鲁直,即黄庭坚,号山谷道人,江西修水人。后世称他黄山谷。《宋史·文苑传》道:“庭坚学问文章,天成性得,陈师道谓其诗得法杜甫,善行草书,楷法亦自成一家。与张耒、晁补之、秦观俱游苏轼门,天下称为四学士。”黄庭坚道:“余学草书三十余年,初以周越为师,故二十年抖擞俗气不脱。晚得苏才翁,子美书观之,乃得古人笔意。其后又得张长史,怀素,高闲墨迹,乃窥笔法之妙。”至于其草书,赵孟頫道:“黄太史书,得张长史圆劲飞动之意”、“如高人雅士,望之令人敬叹。”
天色大亮,苏公方才回得后院,用过早膳,信步庭院间,却闻得府墙外人声喧杂,不知何故,着苏仁前往打探,不多时,苏仁来报:“原来是张睢张大人今日起程赴任。”苏公猛然醒悟,惊道:“忙于办案,险些错过。”流水回得房中,换了一领锦绣青袍,戴得一顶白纱头巾,到得东厢房,张睢及家眷早已出府离去了。
却见苏公左手拂须,右手将那狼毫一挥,书诗一首,名曰《送张嘉州赴襄阳任上》。诗云:“少年不愿万户侯,亦不愿识韩荆州。颇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虚名无用今白首,梦中却到龙泓口。浮云轩冕何足言,惟有江山难入手。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谪仙此语谁解道,请君见月时登楼。笑谈万事真何有,一时付与东岩酒。归来还受一大钱,好意莫违黄发叟。”
苏公感叹道:“青萝者,奇女子也。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今有青萝择夫而嫁。古往今来,倘若个个女子皆如青萝一般,为其所欢者而妻,又何尝有那般般凄凉委婉的姻缘?世俗枷锁,何其之狠!”
苏公谢过那人,自挤身上前观望。湖州百姓齐推城中德高望重者,于街井如归客栈前设案饯别。张睢双手捧过酒盏,高高举起,道:“民者,吾之衣食父母。张某出身贫家,寒窗苦读,得当今圣上恩典,方食朝廷俸禄。湖州三年,张某饱食终日、碌碌无为,今将离去,众乡亲夹道相送,张某不胜感激。且借花献佛,在此敬湖州乡亲三杯,愿人寿年丰、家睦人和。”言罢,将三杯酒泼洒于地。
苏公道:“苏某追来,一者,与大人言别。”说罢,令苏仁取出一壶美酒并两只酒盏,斟满美酒,芳香四溢。苏公捧起酒盏,道:“此乃上等状元红,特来敬与张大人。有诗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又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喝下此酒,顺祝张大人一路珍重。”张睢感叹道:“苏大人如此情深义重,张某感激不尽。今借大人佳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你我同干此盅。”说罢,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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