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九章 智审顽凶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九章 智审顽凶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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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笑道:“卜四爷之言可笑之至。常言道:兄弟本是同根命,大难临头各自行;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道:富贵朋友不绝,患难一个不见。你道你所作之事,他等岂肯与你担当?依我大宋刑律,杀人者偿命。吕琐、殷小六系你所害,自当由你偿命,与他二人何干?”卜仁怒道:“他二人果真如此言语?”苏公取出两份卷宗,道:“此乃他二人供状,并有指印画押。他二人供道:杀吕琐,乃是你一人所为;追杀殷小六,四雄齐往之,到得翡翠阁,寻着殷小六,你四人将其押至龙溪河畔,于僻静无人处杀之。出手断其头颅者,乃是你卜四爷。还有,你夜闯府衙,探本府书屋,暗放明珠。凡此种种,皆是你所为。”卜仁闻听,大怒道:“余定、元天,这等卖友求荣的小人。卜仁与你等势不两立。杀殷小六者,非是卜某,乃是元天所为。”苏公道:“殷小六之妻何在?”卜仁道:“早已为元天所杀。先奸后杀,尸首埋于他家粪窖内。”苏公细细盘问,卜仁一一招认,而后令其在供状上签字画押。审罢,令李龙另择一室囚之。
苏公令吴江召集衙役公差,约莫三十余人;又急书一纸公文,令李龙速往尉司。府尉看罢公文,立调集马步弓手并士兵一百余人,赶到府衙。府尉见过苏公,而后两拨人马悄然赶至祥云庄,将其团团围住。李龙、吴江翻墙而入,开得大门。苏仁引人冲入庄内。
余定见众衙役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房中刑具林立,不觉心惊胆战。那厢苏公端坐上方,笑道:“可是人称追命剑余定余二爷?”余定冷笑道:“是又怎的?”苏公道:“且坐。”有衙役搬来座椅,余定亦不多言,兀自坐下。苏公笑道:“苏某初来湖州,久闻湖州四雄之大名,如雷贯耳。四雄个个乃英雄豪杰,义薄云天,皆侠义之士也。”余定闻听,甚是狐疑,不得其意。苏公又道:“余二爷可饮否?”说罢,令人倒满三碗美酒并大块干肉,端得他面前。苏公笑道:“苏某向来敬重豪杰侠士。余二爷可饮之。”余定目顾左右,心中疑惑,冷笑一声,也不多言,竟将那三碗酒喝下,又大口吃肉。苏公故作惊道:“身陷囚室,亦如此镇静自若,余爷可谓真壮士也。依苏某度之,即便荆轲、樊哙亦不过如此。”苏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言。左右衙役个个满头云雾。约莫半个时辰,那余定已饮下六七碗酒,满面通红,眉飞色舞,竟已忘身刑房。
只见一名中年汉子,约摸四十余岁,手提一柄弯刀,近得前来,厉声喝道:“你是甚人?敢来祥云庄取闹。莫非吃了豹子胆不成?”赵虎冷笑一声,道:“你等可是湖州四雄?”中年汉子道:“你这厮还有些眼力,识得大爷我等。大爷我乃老大夺命刀姓伍名胜者是也。你面前这位乃是老三催命判官元天元爷。”赵虎笑道:“二爷、四爷可曾在此?”元天道:“便在你身后。”赵虎回首看去,却见墙脚两侧各有一人,一人身高体瘦,面容可憎,手握一把利剑;又一人双手持双钩,身材矮小,面无神情。伍胜笑道:“那二位乃是追命剑余定、钩命郎君卜仁。敢问英雄高姓大名?仙居何处?”赵虎满面堆笑,道:“在下萧七,合字中人口便,唤在下作铁面虎。萧某素闻湖州四雄大名,个个武艺高强,十分了得,久欲拜访,只恨无缘。今日方得一见,四雄果然非常人物,正所谓百闻不得一见。”催命判官元天冷笑道:“兀自滑舌,只道我等是痴人不成。你究竟何许人也?还不快快说来,免受皮肉之苦。”
“那时我全身麻木,早已昏昏欲死。迷糊之中,忽听得几声低呼,睁开眼来,却见囚室之中,有一黑衣人,手执钢刀,竟将那三名恶奴性命结果。我又惊又喜又疑心,那黑衣人将绳索砍断,将我放将下来,解去缚手绳索,反手将我背将出来。至得暗处,又跃出二人,皆是黑巾蒙面。三人合力将我救出祥云庄。我伏在一人肩背之上,道;‘好汉救命之恩,赵某没齿不忘。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日当感激不尽。’那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何言感激。贱姓拙名,不足一提。’我再三恳求,那三人只是不肯言,其中一人道:‘府衙到矣。’另二人冲上前去,将那大门揣开,那人将我背得院中,道:‘我等便将赵爷放置于此。’一人高声叫道:‘快快起来。’而后三人悄身退去。”
赵虎正欲回身退出,猛闻得身后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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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惊得他魂魄出壳,急退几步,回身将钢刀封住门户。抬头看去,却见房外门口有一人,身着黑袍,满面横肉,阴森可憎。赵虎不待那人言语,飞身扑去,挥手一刀,一招“劈山救母”。那人见刀已劈来,急飞身退后丈余。赵虎一刀落空,跃出房来,又一刀“白蛇吐信”,斜劈那人左肩。那人双手一挥,径自迎住钢刀,却原来是一对精钢判官笔。赵虎虚晃一刀,意欲抽身脱逃,回首却见四下早已布满家仆,各执刀枪棍棒,个个虎视眈眈。赵虎暗叫不妙。
天近拂晓,苏公批一纸公文,令李龙、吴江召集众衙役公差,即刻前往捉拿朱山月、伍胜、安福等人。李龙、吴江引人到得朱府,将其团团围住。早有衙役上前叫门。家仆睡眼朦胧,甚是恼怒,开得门来,正待询问。却见李龙箭步般冲入府内,众衙役齐齐拥入。家仆大声呼喊,朱府家仆纷纷出得院来,喝问道:“甚人如此胆大,竟敢私闯朱府?”李龙手持钢刀,将公文一示,道:“奉府尹大人台旨,特来缉拿犯人朱山月、伍胜、安福三人,其余闲杂人等闪在一旁,免受牵连。”众家仆惊恐,个个耽心祸患,怎敢再言。吴江引人前后搜索,哪里还有他三人踪影?李龙唤来家眷家仆,一一询问,皆言不知晓。
且说苏公用过晚膳,正与夫人闲话。苏仁来报,只道县令秦聪碧大人求见。苏公到得厅堂,秦聪碧上前相迎,二人施礼落座。苏公道:“不知秦大人有甚急事?”秦聪碧躬身道:“卑职特来请罪。”苏公惊讶道:“秦大人何出此言?”秦聪碧悲道:“秦某木讷迂腐、耳目混浊、不辩忠奸,以致受小人唆使,助纣为虐。此卑职之罪也。”苏公奇道:“秦大人何罪之有?”秦聪碧于袖中摸出一折本,呈上苏公,道:“卑职自来湖州县上任,已两年矣。凡受豪绅商贾之贿赂、方便他等私利之行径,皆书其上。其间又有牵涉明珠一案之情形。卑职本不知晓情由,朱山月屡求某打听府衙动静,并及苏大人言语、意图。卑职碍于情面,多有泄露。”
苏公见余定酒酣,令人将他押禁于另一囚室,与原囚室相对。元天、卜仁正耽心,见余定回来,满面笑容、酒气熏熏,众衙役个个恭敬,大为疑惑。不待他二人言语,衙役早叫道:“大人有令,带元天。”说罢,四名衙役将元天拖出囚室。到得刑房,元天百思不得其解,见众恶衙役、刑具,不免心寒。苏公笑到:“你可是元天元三爷?”元天恶道:“正是你家爷爷。”左右闻听,皆怒。苏公淡然一笑,道:“苏某早听朱山月朱爷言及元三爷,今日一见,相见恨晚。三爷受苦了。”说罢,令医为他取箭敷药。元天不解,也不多言,任其摆布。而后,苏公道:“苏某闻听元爷武艺高强,一对判官笔出神入化,神见愁,鬼见怕,绿林中人称作催命判官。可是否?”元天冷笑道:“元某今日被你等暗算,要打便打,要杀罢杀,何必多舌?”
赵虎正待言语。却见一名家仆趋身过来,近得伍胜,附其耳侧,低声私语。伍胜听罢,微微一笑,杀气顿起,喝道:“原来是府衙的公差大人,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说罢,使个眼色与元天。元天会意,飞身扑上,两支精钢判官笔径直往赵虎刺去。赵虎知事已败露,只得一博。不待元天落身,挺身操刀直砍,此着甚是凶险,似置对手兵刃于不顾。元天未曾料想赵虎如此应着,判官笔直刺其双肩,如不躲闪,必定刺中。只是赵虎铤而走险,利刃刺来,如不收身,必将刺透腹背,命丧黄泉。元天几将吓出一身冷汗,判官笔护住门户,闪身一旁,几将跌倒。不料赵虎此着却是虚招,反手一刀,竟往一旁伍胜脖颈抹去。
苏公却不看折本,笑道:“如此说来。秦大人早已知晓盗珠之人?”秦聪碧道:“先前不知。前日,那朱山月到得县衙,求见卑职,只道有要事相商。听罢方才知晓,明珠竟是他遣人盗得!”苏公笑道:“他怎的与你言及此事?”秦聪碧道:“卑职亦如此问他,朱山月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吕琐好藏古董珍宝,见奇异者如命。他闻得有此等明珠,便欲求人盗窃。朱山月手下四人,唤作湖州四雄,颇有本领。明珠便是此四人盗去。”苏公道:“朱山月求你做甚?”秦聪碧道:“朱山月亦不曾料想,此事竟闹得如此之大,官府追查甚严,不知如何罢手。”苏公道:“你怎生言语?”秦聪碧道:“卑职闻九_九_藏_书_网听,大惊,只道:目今之计,不如如实招认,交出明珠。朱山月欲言又止,沉默多时,难以决定,遂告辞回去了。卑职思索再三,深知自身之不端,有失职责,故来府衙,肯求大人惩处。”
众人赞叹不已。李龙道:“那三位好汉究竟是何来历?端的令人不解。”苏公道:“他等不愿说出,我等又何必强求?想必有一日,自当分晓。目今之计,应速将湖州四雄缉拿归案。赵爷逃脱,事已败露。湖州四雄必然惊恐,或藏或逃。如此则事难矣。兵法云:兵贵神速。不如连夜擒之。”李龙等人附和。
约莫一个时辰,四雄各自回庄,皆无音讯。安福道:“那厮或藏匿某处,夜间漆黑,不便搜寻,不如待天明后细细寻之。”余定道:“那厮乃是府衙公差,定是逃回衙门。”卜仁道:“那厮已知晓我等,若报知官府,怎的是好?”安福道:“言之有理。此事干系重大,不可等闲视之。依安某之意,先与伍爷去见朱爷,与其谋划,共商对策。”余定道:“我等如何应对?”安福道:“二爷尽可安心。湖州城中,天大的事,在朱爷眼中,不过屁大。朱爷通天之术,谁人可及?你等且先安歇,明日朱爷自有安排。”余定、元天、卜仁终是豪雄,艺高胆大,又闻听安福之言,宽心大睡。
子丑时分,天地漆黑寂静,偶闻犬吠之声。苏仁忽然惊醒,一跃而起,细细辨听,隐约闻得有人叫喊,又有捶门之声。辨其声,似是李龙。忙出得房来,近得院门,大声道:“可是李爷?”院门外人道:“正是正是。苏爷,快快开门,有急事相告。”苏仁拉下门栓,开得院门,将李龙放入,问道:“三更半夜,甚么急事?”李龙道:“李某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大人,还望苏爷通禀。”苏仁一愣,把持不定道:“如此时刻,何不待明早再言?”李龙道:“实不相瞒,乃是赵虎赵爷出事了。”苏仁一惊,不再多言,直奔厢房而去。
苏公安下心来,谢过良医,又问众人事之前后。李龙叹道:“其中情由,我等并不知晓。只知赵爷查案,夜间常不归回。我等亦不在意。今日亦如此。方才,我等睡得正熟,忽被一声巨响惊醒,又听得有人高声喊叫。”苏公道:“甚么声响?叫喊甚么?”李龙道:“我等亦不知是甚声响,只听得有人叫道: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卑职闻得,忙取过腰刀,冲将出去。望那庭院之中,并无一人。众兄弟亦纷纷冲出。其中一人眼尖,见地上隐约一团物什,近得前去,却发现是一人。我等疑心有诈,叫喊多声,未见响应。取来灯笼一照,竟是赵虎赵爷!只见他皮开肉绽,满身污血,几无声息。”苏仁奇道:“赵爷伤至如此,怎能高声叫喊?”李龙道:“待我去看那门,竟被打破。想必那声响是破门之声。破门者、叫喊者,似另有他人。”
那三雄囚于一室,因衙役将鞋履取去,十分纳闷,低声言语,商议对策。元天右腿中箭,那箭翎深入肉中,且有倒钩,不可强拨之,疼痛难忍,哀号不止。余定、卜仁细声劝慰。却闻得声响,吴江引三四名衙役来开链锁,只道提审余定。众衙役将余定提出,押至刑房。
“那安福又引一干人来,将我下衣剥去,道:‘差爷可曾想过?’我早已疼痛难忍,咬牙切齿道:‘如此啰嗦,是甚好汉?我非贪生怕死之鼠辈。如若皱眉叫声痛亦非真汉子。’那安福道:‘好一条汉子。’说罢,令手下在我上下划了几十道血口,又敷上盐巴,直痛得卑职钢牙乱颤。而后又鞭抽棍打,约莫一个时辰,卑职不曾言语一字。那安福冷笑道:‘真是条汉子!’说罢,自退身出去,只余下三名恶奴。那三人早已疲惫,骂骂咧咧,各自躺下,并不理会我了。”
苏公笑道:“常言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秦大人何必自责?有道是:人贵有自知之明。秦大人既知不端,便是高明。”秦聪碧叹息道:“苏大人恁的含垢弃瑕、宽宏大量。想我秦聪碧白屋寒门,早年丧父,自幼苦读诗书。十年寒窗,方有今日之功名。上任之时,老母相送,只道:为官须清正爱民,不可令百姓辱骂先人。上得任来,卑职诚惶诚恐,昼行夜思,不敢有误,惟恐辜负圣上恩典、愧对白发娘亲。只是久则疏之,整日与富绅豪贾为伍,与美酒佳人相伴,怎生抵挡得住心魔?世道沧桑,人心叵测。为人者,如置身滚滚长江之中,或为浮萍,随波逐流;或为砥柱,中流击水九九藏书网;或为旁支,同流合污。凡此种种,或清静无为、或不得其终、或荣华富贵。身处其中,多不由己。卑职每每思及此些,自惭形秽,惶恐不安。”苏公道:“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秦大人既出此番言语,足见良性未泯。古人云: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幸甚幸甚!佛语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今秦大人已回首抵岸矣。”秦聪碧闻听,嗟叹不已。
赵虎低声喝道:“休要叫嚷。否则取你狗命。”家仆哭丧道:“好汉饶命。”赵虎道:“湖州四雄何在?”家仆道:“我家四位老爷并不在庄中,好汉如若要见他等,可往朱老爷府上。”赵虎怒道:“他四个干的好事!我且问你,湖州府衙明珠可是他四个盗得?”那家仆连连摇头,道:“不曾有的事。”赵虎冷笑一声,将手中钢刀晃了几晃,吓道:“还不如实招来,先割下你这厮的鼻子。”那家仆急道:“好汉饶过小人吧。小人只不过是一个下等家奴,怎的知晓此等机密事情。”赵虎道:“他四个行迹诡秘,可知他等干的甚么勾当?”家仆道:“小人亦不曾知晓。”赵虎道:“你可曾听得他四个说及甚人甚事?”家仆思索道:“小人只听得四爷说及殷小六,想是在寻他,不两日,小人便闻得那殷小六死了。”赵虎暗道:早已料到那殷小六乃是湖州四雄所杀。又道:“你可曾听得他四个说及古董店掌柜吕琐?”家仆摇头道:“不曾听。”赵虎料想问不出甚来,挥手一掌,将他击昏。
且说赵虎奉苏公之命前往打听湖州四雄,径直到得朱府前,转悠多时,无机可趁,转念一想,那湖州四雄现在府内,自与朱山月相伴,其居处祥云庄必定空虚,何不前往查探一番,或有发现。赵虎思定,直奔那祥云庄而去。到得庄前,赵虎见四下无人,于一旮旯上得高墙,入得院内,隐身墙脚。却见庭院当中、大树之下,围聚四五个家仆,斗促织博钱,你吆我喝,十分快活,怎顾得其它?赵虎猫身而行,入得侧房,又转入四雄居室。室内干净整洁,无有一人。赵虎喜道:四雄果然不在。搜索一番,并无要紧之物。
元天喝住三雄,令人将赵虎缚住,押至后房。早有家仆将刑具呈来。元天手执一柄牛耳尖刀,剥其上衣,恶声道:“你这撮鸟,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赵虎只是冷笑。元天怒道:“任你嘴硬,元爷不信你不言语。”将尖刀一挥。赵虎惨叫一声,胸前顿现一道血口,鲜血迸流。元天喝道:“元爷问你,朱爷府内所失之物可是你窃得?”赵虎怒道:“府衙苏大人所失明珠可是你等窃得?”元天一愣,道:“那明珠……”正待说出,伍胜喝道:“我等为朱爷看护,要金有金,要银有银,怎的希罕区区一颗珠子?府衙明珠被盗,当是那些贪图钱财的盗贼所为。”赵虎道:“萧某奉府衙苏大人之命,暗中追查盗贼及明珠下落,闻听人言,你等四雄或与此案有干系,故来查探。”伍胜道:“萧爷错矣。外人谣言,岂可轻信。伍某听得人言,那明珠乃飞天侠盗得。”赵虎笑道:“却是在下错怪四位爷了。还望四位爷海涵。”伍胜笑道:“恕我等无礼,多有得罪。三弟,还不快替萧爷松绑,护送萧爷回家。”元天冷笑一声,眼露凶光,猛将那牛耳尖刀往赵虎胸口一搠……
苏公谢过府尉,府尉自引兵回去。又令李龙、吴江等押解三雄至囚房,三雄并关一室。苏公令吴江取来三雄鞋履,又取白纸三张,一一拓影,又细细辨别,道:“原来是他。”李龙、吴江不解。苏公令提审三雄,又令人取来美酒一坛、干肉五六斤。李龙、吴江更是疑惑。
李龙、吴江无奈,只得引人退出朱府,回禀苏公。苏公思索片刻,道:“如此则罢了。”李龙、吴江道:“依卑职之见,当四下张榜通缉,又开个海捕公文,通告四方州府,如有发现者,捕之。”苏公笑道:“朱山月,湖州丝绸巨贾,非等闲人物也,财多势大,多有关节。怎会一走了之?况其家眷未见动静,想必是藏匿某处,以求庇护。朱山月必定静观其变,急则隐之,缓则出之。你等大可不必声张,明示罢休,暗则监之。”李龙、吴江然之。
苏公令衙役将元天押解回囚室,只道让他暂且忍耐。那卜仁本已疑心,欲问元天究竟,却见元天与余定一般九*九*藏*书*网,满面笑容,却酒足肉饱,且其伤腿包敷,并无疼痛,口中还道:“好酒好肉。”自押与余定同室。对面囚室卜仁欲问不能,感觉蹊跷,却听得衙役道:“大人有令,带卜仁。”四名衙役将卜仁押至刑房。卜仁疑虑重重,入得刑房,却见一方刑具林立,甚是阴森。另一方美酒干肉,更是疑心。
却说那安福、四雄,逼问未果,甚是气恼,自在前厅饮酒猜拳。伍胜唤人召来五名娼妓,各自搂抱作乐。安福心中狐疑,令家仆探问逼供情形。那家仆到得囚房,却见三名家仆倒地气绝,赵虎早已不见踪影。家仆流水回报,安福闻听,大惊失色。那元天推开娼妓,大怒,道:“恨不听我之言,一刀结果那厮性命,怎有此事?”伍胜急道:“如之奈何?”安福道:“那厮身受酷刑,必定逃之不远。可令人四下搜寻。”伍胜点头,自引三雄并家仆,分路寻之。
伍胜大惊,急退数步,挥刀来挡,与赵虎斗在一处。那厢余定、卜仁各持兵刃来助。元天缓过神来,大怒,返身来战。五人斗作一团,甚是凶恶。常言道:好汉难敌四手,恶虎难斗群狼。赵虎虽勇,怎敌他湖州四雄?愈战愈疲,混战之中,钢刀脱手。四雄仗刃围住,齐齐扑上,赵虎急道:“我命休矣。”将眼一合,只待受死。
“那一刀刺来,卑职心道:我命休矣。只将那眼一闭,却不料性命交关之际,忽听得有人道:‘且慢。’我急睁开眼看,只见进来一人,乃是朱山月管家安福。那安福道:‘三爷,稍安毋躁。若杀他,未免过于急性。须严加逼问,或可问得出些要紧话来。’那三爷元天骂道:‘这厮口紧,死赖不肯言语。’那安福道:‘三爷将他交与安某,安某自有法子令他开口。’那元天道:‘如此甚好,我自去饮酒。’那安福冲卑职笑道:‘差爷可知殷小六、吕琐结果乎?如不从实说来,与他二人一般。’卑职冷笑,道:‘安爷,我愿快快受死。’那安福令人将我双手缚住,高高悬起,惟余双足尖可抵地,甚是吃力。如此二三个时辰。”
赵虎低声嘀咕一句,正欲抽身退出,猛听得脚步之声,由远及近,竟进得室来。赵虎隐身木柜之后,却听得那人口中骂骂咧咧,想是输个精光,他人又不肯借些与他。那家仆径直入了侧房,赵虎悄身跟随,却见那家仆进得一间睡房,直奔那床头而去,低身去摸那床底,须臾,摸出一木匣来,抽去木销,打开匣子,只见其中有些散碎银两并铜钱。那家仆正待取些出来,忽觉身后有异,正欲回头来看。赵虎早已冲将过来,将一柄雪亮钢刀架于他脖颈之上,家仆早已唬得魂飞魄散。
苏公复令吴江提审余定、元天。二人醉眼朦胧,衙役将凉水泼其头,方才清醒。苏公问之,二人极力狡辩,死活不言。苏公将卜仁供状示出,二人大为恼怒,又惊又怯,只得一一招认画押。此刻,众衙役方才醒悟,赞叹不已。
李龙手提钢刀,上前道:“大胆湖州四雄,目无王法、私刑公差、谋人性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元天冷笑道:“只恨那厮命大,迟则入阎罗殿了。”余定于他身后低语道:“官兵势大,且有弓箭手,不可强出,不如自走后院。”卜仁道:“二哥言之有理。”三雄退身回房,穿堂而过,到得后院,不觉大惊。原来府尉率兵早已守侯多时,庄中家仆多数被缚。元天惊道:“前狼后虎,如之奈何?”卜仁道:“区区数十人众,我兄弟三人合力一博,或有生机。”余定惶恐道:“不可强夺之。我兄弟三人如有死伤,怎生是好?不如弃刃而擒。待明日朱爷与大哥知晓,自有解救之法。”元天怒道:“我湖州四雄,顶天立地,何至如此?如若传闻出去,岂不让线上朋友笑话?今非鱼死,便是网破。”言讫,厉声吆喝,飞身扑杀过去。
苏公亦已醒来,披衣出房,苏仁细声相告。苏公只道:“李龙何在?”苏仁引李龙来见。李龙道:“赵虎几将被杀。”苏公惊道:“赵爷现在何处?”李龙道:“现在衙房。”急引苏公到得衙房。三四名衙役正忙不迭,那厢赵虎躺卧在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呻呤之声几不可闻。苏公近得床旁,低声呼唤。赵虎睁开眼来,欲言不能。苏公问:“可曾去唤郎中?”李龙道:“早已吩咐人去了。”不多时,一衙役引一郎中来,郎中细细察看过,为其敷上金创药,只道并无大碍,只是体虚力乏,受些皮肉外伤,幸不曾伤及骨骼内腑,只需调理休整几日便可。
苏公笑道:“苏某见豪杰侠99lib•net士多矣。名曰豪杰,多是外强中干、心虚胆怯之徒。元爷真豪杰也!不知畏死否?”元天冷笑不止。苏公道:“今有毒酒三碗,毒肉二三斤,敢饮否?敢吃否?”元天大笑,道:“元爷即便是死,亦要作个酒肉鬼。快快拿来!”待衙役端来酒肉,元天犹豫片刻,仰天大笑,大口吃喝,毫无顾忌。苏公赞道:“元爷果真豪杰也。朱爷果然不曾走眼。不瞒元爷,酒非毒酒,肉非毒肉,乃是试你之心。”元天面有喜色,只道是朱山月与苏公有言约。苏公又极力奉承,直说得那元天豪气冲天、春风得意,不知所以。
约莫半个时辰,赵虎醒来,李龙喂些粥饭,待其安定,方才开口,道:“卑职奉大人之命,前往查探湖州四雄,潜入祥云庄内,到得四雄居室,无有发现。正巧有一家丁过来,便将之拿住,再三逼问,那厮只道殷小六与四雄有瓜葛,其余一概不晓。卑职正欲退出,却不料行踪早已被四雄窥破,卑职欲夺路而逃,却因寡不敌众,被其所俘。那四雄将卑职缚住,严加盘问。我却与他等周旋,不曾露出半点话语。那四雄恼羞成怒,竟欲一刀将某搠死。”
府尉冷笑一声,喝道:“大胆狂徒,鸮鸣鼠暴,兀自嚣张。”开弓放箭,一箭射出,如流星一般。元天眼明身快,往旁一闪,躲过来箭,正欲言语,却不料又一箭飞来,躲闪不及,正中右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府尉将手一挥,喝道:“还不快快将其拿下。”众官兵齐拥上去。卜仁大怒,自腰间摸出三柄柳叶飞刀,正待飞出。余定急拦之,道:“万万不可。刀一出手,我兄弟三人皆成刺猬也。”卜仁无奈,只得抛下双钩并飞刀。三人遂被擒拿。
审罢三雄,李龙、吴江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大人何以先审卜仁,而后审余定、元天?”苏公道:“先与余定、元天美酒干肉,后审卜仁,乃离其心、迷其意。吕琐被杀,本府曾往其宅察看现场,见凶手之足迹,内重外轻、后重前轻。可见其足用力不均,已成经年行走之习惯。如此则其鞋履内外前后磨损亦不均。常人鞋履多磨损于外侧。且足迹内重外轻者,其双膝多偏内。本府观卜仁行路之态,便是此般。本府问过赵虎,四雄之中,惟那卜仁身材矮小,其鞋履亦较其余三雄小,其足迹自当小之。本府方才察看三雄鞋履,便是为此;再者,吕琐之死,其伤处怪异,本府百思不得其解,今见卜仁所使双钩,方才悟出其解,原来吕琐是死于双钩之下。”李龙叹道:“故而先破卜仁之口,大人真神机妙算。”吴江笑道:“卜仁不知,却当是余定、元天已招认。大人所示两卷画押供状,怎生回事?”苏公笑道:“诳其也。不过是本府随手书来、随意摁指印罢了。那卜仁心乱,怎会细细辨别?”李龙又道:“大人又何以知晓他夜闯府衙?那暗放明珠又是甚回事?”苏公笑而不语。
丑牌时分,房外喊声大作,三雄惊醒,翻身下床,各自取过兵刃,冲出房来。元天喝道:“甚事?”一家仆仓皇而入,惊恐万分,道:“官兵杀来了。”三雄大惊,元天道:“二哥、四弟,且杀他一条血路。”说罢,挥舞判官笔,跳入院中。余定、卜仁未及拦阻,只得跟随其后。院中人济济,众衙役公差各持火把,将大院照得如白昼一般。早有二十余名弓手弯弓搭箭,只待令发。
苏公喝道:“大胆卜仁,愿受酷刑乎?愿享美酒干肉乎?”卜仁闻言,想起余定、元天二人情形,惊道:“酷刑如何?美酒干肉又如何?”苏公道:“本府问你,一一道来,可享美酒干肉。反之则……”卜仁惊诧:如此说来,余定、元天竟自招认不成?正狐疑间,苏公笑道:“卜四爷,常言道:知时务者为俊杰也。天下英雄,无不顺其势,顺势者荣,逆势者亡。可见余二爷、元三爷否?”卜仁惊道:“莫非二哥、三哥竟已……?他二人怎的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苏公笑道:“卜四爷,你端的蠢人一个!余二爷、元三爷乃聪明伶俐之人。为人在世,处世不可过刚,过刚则折;亦不可过柔,过柔则辱。卜四爷知否?”卜仁把持不定,道:“他二人如何言及?”苏公道:“他二人已将前后一一道出。他二人道:湖州四雄不过受人恩惠,为人驱使。幕后主使乃朱山月是也!”卜仁惊诧不已。苏公又道:“他二人还道:杀死吕琐、殷小六者,乃是卜四爷。夜闯府衙者,亦是卜四爷。与其余三雄并无干系。”卜仁疑道:“我四人乃结义兄弟,同生共死,他二人怎会如此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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