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章 强而强之
目录
第一卷 小镇疑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卷 丝绸阴谋
第四章 强而强之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五卷 密室之谜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六卷 神秘窃案
第七卷 百年古宅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八卷 福寿之门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第九卷 殳刀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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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思忖道:“本府曾与羊仪怙言及此事,他谈笑自若,弦外有音。依本府看来,此中细节,羊仪怙早已尽知。动则进,进则生;静则止,止则亡。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巫相钦道:“大人以为,那羊仪怙欲孤注一掷,一搏生死?”苏公道:“羊仪怙虽年已六十,却有十二房妻妾,可见其精力过人。况且其为人狡诈,甚为精明。如此之人,又怎会这般轻易将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基业交与那无才无志、整日花街柳巷、吃喝嫖赌的儿子羊修竹呢?”巫相钦疑道:“当日卑职闻听羊仪怙将开泰绸庄一股脑交与其子,而他却回羊家堡安享天年之时,甚为诧异,却不曾细想其中原由。”
次日一早,苏公正欲升堂,巫相钦急急来见,苏公道:“巫大人必是为昨夜之火而来。”巫相钦点头,又叹息不已,道:“不想偌大一家绸庄一夜间竟成灰烬。细细想来,其中颇有蹊跷。卑职以为,此便是那丝绸阴谋之真实意图也!非欲买之,实欲烧之。”苏公不动声色,问道:“巫大人以为开泰绸庄之火乃是人为?”
苏公道:“本府早已疑心羊府内有细作。那羊仪怙七妾本已掩埋,其尸首怎会无端置在羊修璁尸首旁?且羊仪怙做事素来精明,怎会如此大意,将羊府银牌遗在二人尸首内?竟还有密道钥匙?此必是有人暗中为之,意欲借我等之手,除去羊仪怙。此人又密信告知羊仪赜,令他羊族兄弟反目成仇。本府以为,此人必是知晓内情之人,当是羊仪怙之亲信心腹。而羊仪怙之亲信心腹又有几人?那羊府教头杨氏兄弟虽是外姓,却是其爪牙鹰犬,本当可疑,却不想他二人竟怀异心,掠得财宝连夜潜逃了。余下还有何人?待那日赵爷见得刘四郎与羊幸言同马车,本府便已知矣。”
“此刻,湖州城来了一神秘丝商乌笃卓,欲采买大批上等丝绸。其出手阔绰,动辄上千两定金,令湖州绸行大震,丝价顿扬。羊幸言又进言道:此必是于九阴谋,意欲一统湖州,恐我等疑心,故假他人之名。羊仪怙顿感形急势危,遂加紧采买。却不想正中羊幸言之诡计。”
苏公退下堂来,自在书房思前想后。又闻赵虎求见,赵虎入得书房,拜见苏公,只道因一时大意,竟让那刘四郎逃脱了。苏公惊讶不已,道:“本府令你等加派人手,严密监守,那厮怎生逃脱?”赵虎愧疚道:“今日一早,小人来府衙之时,李龙等把守前后,却不想自那宅中出来一女子。李龙令人上前察看,并无可疑之处。待小人回去,闻得此事,心生疑窦,遂引人冲入宅院,四下搜索,哪里还有刘四郎身影?”
赵虎道:“如此言来,那乌笃卓与羊幸言乃是同谋。”苏公道:“乌笃卓、刘四郎,皆是化名也。其真名实姓,却只羊幸言知晓。此人善于各地言语、长于乔装改扮,想必出自戏社。”
“二十年后,禹丕显重返湖州,寻找仇家羊飞,即今湖州巨贾的羊仪怙。羊仪怙财大势大,若欲复仇,非寻常事也。禹丕显化名羊幸言,寻机打入羊府为仆,以昔日羊仪怙一般手段取得其父子信任,几年内竟成为羊府总管。”
正言语间,雷千急急来报,只道已不见了羊幸言踪影。虽四处搜寻,亦无下落,想必早已逃之夭夭。苏公思忖,道:“羊仪怙毙命狱中,他等阴谋已得逞矣。恐事发败露,便脱身潜逃。”遂令赵虎、雷千速将众人召回,不再追之。赵虎、雷千不解其故。苏公笑道:“今羊幸言、刘四郎急急而逃,可见他等已知事发。若大张旗鼓、州郡缉拿,恐幕后主使杀人灭口。今之势,当偃旗息鼓、缓而图之。”
却见那大火前有人跪地嚎啕大哭,正是羊修竹。其后羊府管家羊幸言呆若木鸡,似有悲色。偌大一家绸庄竟在大火中灰飞烟灭、鬼烂神焦。
巫相钦告退离去。不多时,赵虎来报,只道那隐身僻巷的刘四郎正是多方查寻的乌笃卓。苏公闻听,大喜,遂加派公差严密监视,并再三叮嘱赵虎,切不可打草惊蛇。赵虎领命而去。苏仁于一旁道:“老爷以为那刘四郎幕后尚有他人?”苏公然之,道:“巫相钦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我亦曾苦苦思索,不知此阴谋用意何在。今火烧开泰绸庄,我明白了。此阴谋看似拙劣,实则巧妙,且甚为阴毒,非一般人可为之。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苏公道:“二十五年前,湖州城中有一绸庄,名曰广盛庄,掌柜禹操守,为人忠厚本分。其妻徐氏,端庄贤淑。膝下只一子,唤作禹丕显,不过四五岁。此孩童便是今日之羊幸言。那广盛庄有三个伙计,一名夏备、一名管羽、一名羊飞。此羊飞便是今日之羊仪怙。那羊飞做事殷勤、言语甜蜜,那禹操守夫妇深喜之。却不曾料想这羊飞为人阴险狡诈,日久竟起异心,欲霸占广盛庄。那羊飞暗中散布谣言,只道夏备与徐氏有染,又造得种种事端,引禹操守疑心。禹操守怒逐夏备。羊飞挑拨夏备,那夏备亦忿怒不已。”
苏公推开窗格,遥望长空,无月无星,只觉夜风拂面,寒气袭人……
苏公看罢信笺,似有所思,良久,叹息道:“原来如此。”苏仁欲问又止。苏公出得府院,径直往府衙架阁库房而去,苏仁紧随其后。库房典籍官吏见苏公到来,急忙施礼,苏公道明来意。典籍官吏遂引苏公查阅陈年卷宗。
赵虎道:“如此看来,那开99lib•net泰绸庄失火或是他等为之?”苏公点头道:“当夜火起,本府亦曾前往,早疑心有人故意纵火。此人必定熟悉绸庄内外情形,方可谋划得进出之路径、时辰、放火处。”雷千道:“那羊仪怙、羊修竹定是信了羊幸言之阴言,大肆采买丝绸,囤积待沽,欲牟取暴利,却不想反中其奸计。”
苏公道:“湖州丝绸第一业主朱山月死了,羊仪怙便欲趁此机会取而代之,霸占湖州丝绸买卖。”苏仁疑惑道:“若他果有此心,可暗中采买,可怎的反高其价?岂非与自己为难?”苏公思忖道:“此正是我久思不解之处。”苏仁道:“那羊仪怙非等闲之辈,怎肯如此轻易就范?但恐他暗中使诈。老爷可令人暗中监视羊府动静。”苏公然之,传令下去,令雷千、贺万、吴江日夜监守。
赵虎远远窥视,却见自马车下来一人,约莫三十,径直入得宅内,那守门家丁非但未加盘问,反甚为恭敬。赵虎暗道:“此人竟是羊府中人?如此推想,那丝绸之事莫非是羊仪怙之阴谋?这世间根本没有乌笃卓,所谓乌笃卓不过是刘四郎化名而已。羊仪怙暗施阴谋,不知是何意图?”赵虎百思不得其解,又守候半日,未见那人出来。赵虎思忖,当先回府告知苏公,商议对策。遂赶回府衙。

“羊幸言的复仇阴谋,非只是除去羊仪怙,实欲毁却开泰绸庄,令他家破人亡。他献计道:今朱山月已死,湖州只开泰、九阳两大家,若寻机击败于九,则开泰绸庄便是湖州第一大主也。此言甚合羊仪怙之心意。羊幸言又谏道:于九早有独霸湖州之心,今欲斗之,可令少主人接管绸庄,老爷声言隐退,以迷惑于九。暗中则大肆采买囤积丝绸,以待时发。羊仪怙深信不疑。”
李龙疑惑不解,道:“他为何舍近求远?”苏公笑道:“羊幸言思虑甚为周密。那墙角内侧之箱,未常开启,箱面灰重,可拓手印也。”赵虎益发疑惑,道:“他既为盗,怎会有意留下手印?”苏公笑道:“他手五指,而羊仪怙之手却是六指。羊幸言在箱面多印一指,乃嫁祸羊仪怙。此箱开而不合,有意为之,待羊仪怙入室,一眼便可瞧见。”
苏公道:“诸位细想:那羊幸言之‘幸言’二字何意?”众人闻听,苦苦思索,不解其意。赵虎憨笑道:“若要知其意,须问他父母。”众人皆笑。赵虎恼道:“你等休要取笑。某来问你等,这‘幸言’二字与此案有何干连?”苏公笑道:“羊幸言者,非其真名实姓。‘幸言’二字非是他意,乃取于‘报仇’二字也。〈见作者注〉”众人闻听,恍然大悟。赵虎惊道:“那羊幸言与羊仪怙有何冤仇?若有冤仇,羊仪怙又怎的如此信任他?”苏公道:“只因羊仪怙并不知晓羊幸言之底细。此事源于二十五年前的一桩血案。”众人闻听,惊讶不已。
苏公悄声问那军汉,道:“那相公每每受得银两,可曾分与你等些个?”那军汉甚为不满,低声冷笑道:“哪有这般好事?即便是差拨官人,亦难得一两,休道我等小卒。”苏公道:“方才遇见一人出去,不知来此探望何人?”军汉诧异道:“他亦是探望羊爷。怎的你等不识?”苏公故作惊奇,道:“我等与羊爷相交多年,却不曾见过此人?”军汉道:“我亦不知名姓,一问羊爷便知。”苏公然之,道:“却不知羊爷囚在何处?”军汉道:“便在前方那单身房内。”
众人皆嗟叹不已。赵虎叹道:“羊幸言若非此计,又怎能斗得过财大势大的羊仪怙?此计可谓绝妙至极。”
待赵虎将此事细细道出,李龙亦将羊家堡之事道与他听。众人疑惑不已。苏公道:“此二者是否有干系?当先证实那刘四郎确是那乌笃卓。”遂令李龙、赵虎前往查实。二人领命而去。苏仁道:“依赵爷所言,后下马车之人似是羊府总管羊幸言。”苏公轻拈长须,思忖道:“如若二者确有干连,又是甚意?”苏仁道:“羊仪怙令刘四郎假名乌笃卓,装扮作富商,付下定金,与各家绸装商定生意。此举意欲何为?果真是为了大肆购进丝绸?”
“欲除羊仪怙,必先分化杨雷、杨霆兄弟。那杨氏兄弟早已垂涎羊府十娘美色,羊幸言心知肚明,寻得机会,在那十娘茶中下得春药,又引杨氏兄弟前来,遂成其好事。那日羊仪怙被刺,令羊幸言、杨氏兄弟前往钱库挑选金银珠宝,意欲贿赂本府。羊幸言见时机已到,便挑明此事,杨氏兄弟大惊。羊幸言劝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今羊仪怙恶贯满,人神共怒,榱崩栋折,大势将去,何不趁此机会,卷得钱财并十娘逃之夭夭?杨氏兄弟信其言,依其苦肉计,将十娘乔装成羊幸言,携财连夜潜逃。待次日事发,那羊仪怙何曾疑心羊幸言半点?”
“羊幸言自入羊府,便百般结好羊修竹,与之厮混,齿甘乘肥,嫖赌逍遥,无所不为,深得其欢心。羊幸言此举用心甚深,此般唆使,实则令羊修竹败家也。羊幸言为羊府忙里忙外,出谋画策,竟成羊仪怙之心腹。”
赵虎离了兴隆庄,出了北城门,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杏林庄。那杏林客藏书网栈便在道旁,入得店内,店家笑脸来迎,赵虎只道自长兴来,前往杭州,欲在此歇息一日。而后,摸出些散碎银两,要了两斤酒与下口肉食。店家令浑家速去备酒上菜,赵虎留意四下,并无他人,便与店家言语,说东道西。言语间,便言及了刘四郎,赵虎叹道:“如此寻人,岂非是大海捞针一般。店家听他言语,果是杭州人?”店家道:“怎会听错,我浑家便是杭州人。”赵虎心中疑惑,思忖:那乌笃卓乃是苏州口音,此刘四郎非所寻之人。巴前算后,又恐错过,只得耐心等候,探个究竟。
赵虎疑道:“大人以为,其幕后尚有他人主使?”苏公道:“那羊幸言乃是羊府总管,此举非为财为利,究竟是何意图?本府以为,他不过是一内间也。”苏仁不解,道:“此阴谋果然深远!羊幸言蛰伏在羊府数年,却不知他究竟受何人指使?”
“羊仪怙本是好色之徒,年已六十,家有妻妾十二房,仍难满其淫心。羊幸言便四处搜寻美女荡妇,供其淫乐,又采买补肾壮阳之物与之进补,意欲损其精气神。诸如羊府大兴土木、羊家堡招募庄丁、欺压百姓,皆是羊幸言之计也。”
巫相钦道:“卑职以为,最可疑者便是那于九。”苏公反问道:“何以见得?”巫相钦道:“卑职暗中查探湖州各家店铺商号。暗中大量采买丝绸者,惟有开泰绸庄一家。此外少数几家店号,进买少许。余下如九阳绸庄等十余家在静观其变。卑职探知,自朱山月死后,于九早已蠢蠢欲动,欲称雄湖州。而湖州府惟开泰绸庄财大势大,可与之抗衡。若能一举击垮开泰绸庄,湖州丝绸第一主便是于九了。”
“阴谋已成,羊幸言、刘四郎遂乔装改扮,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本府阅得其信,亦感叹不已。遂翻阅陈年案卷,寻得夏备弑主一案卷宗,知晓其中原委。次日,本府寻得广盛庄遗址,二十多年过去,早已物非人亦非了。幸亏卷宗中有左邻右舍姓名,沿街寻访,有五六名老者依稀忆得此事,皆道禹操守乃好人也。本府询问其坟何在?一位好心的老者引本府出南城门十里,上得乱坟岗,细细辨认禹操守夫妇墓冢。待他寻得时,却见墓冢蒿草已除,坟头添铺新土,坟前尚有纸钱香烛焚烧迹象,他大为惊讶,道:莫非其尚有后乎?本府察勘四下,认定羊幸言已离去多日了。”
约莫黄昏时刻,那刘四郎方才回店,见着店家,分外高兴,只道今日机缘甚好,竟在道中逢着了姨丈。店家亦为他欢喜。刘四郎回房收拾包袱雨伞,与店家结清房钱,谢别而去。赵虎早留心那包袱,似只是几件衣裳,并无紧要之物。赵虎怎肯死心,别了店家,悄然跟上。行得一里来地,却见前方道旁停有一辆马车。刘四郎上得前去,亦不言语,入得车蓬内,径直往湖州城而去。赵虎嘀咕道:“此马车分明是来接他,怎的远远停在此处?其中定有甚蹊跷?”
且说赵虎每日在市井间查探,不曾查得乌笃卓下落,却是那小贼小盗捉了五六个。这日,不觉间来得兴隆庄前,只见掌柜荀花间正满面春风招徕生意,赵虎好奇,入得店来。荀花间认得赵虎,急忙招呼道:“赵爷且坐。”又令伙计端来热茶。赵虎笑道:“今日荀掌柜眉开眼笑,似有甚好事?”荀花间笑道:“赵爷怎的反来问我?”赵虎诧异,道:“我怎生知晓?”荀花间笑道:“赵爷在府衙做公,怎的不知?”赵虎茫然道:“我有几日不曾回府衙,实不知何事。”荀花间道:“原来如此。赵爷不知,那羊仪怙已被苏大人收监下狱,拟判死罪了。”
赵虎远远跟随,行不多时,便进得湖州城。那马车依城墙根而行,左转右拐,入得一条小巷,在一宅院后门前停下。自马车下来一人,正是刘四郎,却见他快步入得宅院,掩上了门。那马车沿巷而去。赵虎环顾四下,在那宅院门旁做下暗记,而后尾随而去。那马车穿巷过街,到得一出豪宅方停下,正是开泰绸庄羊仪怙城中住宅。
苏公又道:“还不如实招来?”管营泣道:“大人,小的只贪图钱财,却不敢做那杀人害命之事。羊仪怙无端毙命,想必是那探狱者所为。”苏公道:“你等可曾开得狱门放那探狱者入内?”差拨摇头道:“不曾开得。小人见得那厮与羊仪怙隔着门儿言语,甚是亲近。”苏公道:“可曾听得只言片语?”差拨吱唔道:“小人只闻得那厮唤羊仪怙作老爷,其余言语却不曾听得。”苏公问道:“那厮是甚模样?”差拨道:“那厮约莫三十,身高如小人一般,其脸瘦长,那右耳旁有一小肉痣。”
苏仁问道:“何事?”苏公道:“不知这羊仪怙怎的会如此轻易上当?”苏仁道:“利而诱之。羊仪怙为利所动,又低估对手,故有此失。不过那对手又是何人?依我猜想,定是那于九。”苏公笑道:“何以见得?”苏仁道:“细想此事,惟一受益者便是于九。自此,湖州便是他之天下,九阳绸庄便是湖州第一大绸庄了。”苏公思忖道:“此亦不无可能。”
到得起火处,却是临街一家店铺着火,早成火海矣。那火焰冲天,如同白昼一般。却见巡城官吏率领百余人正奋力扑火,无奈火势甚大,竟无人敢近。任凭那大火将店铺并宅院吞噬。幸亏左右无共墙毗邻,大火未曾曼延波及他家。苏公询问街坊:“此是何家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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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道:“乃是开泰绸庄。”苏公、苏仁闻听,大惊失色。有人叹道:“可惜店铺内数千匹绸缎毁于一炬。”苏公顿时木然。
后注
(本卷完)
正胡乱思索间,忽轰的一声巨响,惊得苏公一震,急忙看去,却是那屋脊、脊檩坍垮下来。苏公问街坊道:“何故着火?”左右街坊皆言不知。苏公心中诧异:“开泰绸庄已数十年,灯火管制甚严,岂会无端着火?莫非有人故意纵火不成?若系人为,此厮或杂在人中,幸灾乐祸?”
苏仁感叹万千,喃喃道:“持强必弱,物壮则老。此天之道也。”苏公眼望那熊熊烈火,闻得苏仁言语,不觉一愣,不由想起佛印禅师来。苏公离京外调之日,佛印禅师出送三十里,道:“学士临行,贫僧有一言相赠。”苏公道:“禅师请言。”佛印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苏公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子瞻谨记。”今见开泰绸庄毁于大火中,岂非正应了佛印“盛极必衰”之言?莫非苏某前程仕途竟如开泰绸庄一般?
军汉见羊仪怙已死,惊恐不已,急唤苏公、苏仁速速离去。苏公出得牢城营,回得府衙,即令吴江引公差将牢城营管营、差拨拘来。那管营、差拨见羊仪怙毙命,惊慌不已。说话间,早有公差吆喝进来,将二人锁住。二人上得公堂,待认出苏公,唬得半死,俯首求饶。苏公将那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二人可知罪否?”管营、差拨惊道:“小人知罪。”苏公道:“囚犯羊仪怙何故毙命?快快招来。”管营忙道:“小人未在狱内,不知何故。”苏公冷笑道:“那银子你却知晓多少。不动大刑,恐你不招。”遂抽出一签,掷于案前,道:“左右,且将之拖下,重责二十杖。”不待管营言语,衙役早将他拖翻在地,左右杖下,打得管营哭爹喊娘。
待巡城官告退离去,苏公退下堂来,换去官服,着一身青白衣袍,与苏仁自后院出得府衙。苏仁问何往。苏公道:“且往牢城营探望羊仪怙。”苏仁疑惑道:“老爷何故探他?”苏公道:“他乃案中人,或可问出甚紧要事来。”主仆二人径直往牢城营而去。
赵虎惊道:“羊仪怙?莫非便是开泰绸庄的老东家?”荀花间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这羊仪怙为人阴险奸诈,不守诚信,经商多年,不知欺诈了多少主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深知其为人,故不敢与他有丝毫来往。他在羊家堡,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做下种种恶行。苏大人言:他之所做所为,已人怒天怨。今被收监下狱,湖州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赵虎叹道:“如此说来,湖州丝绸三大庄主儿,今只余下一人了。”
一、“报仇”二字繁体为“報讎”。
苏公道:“本府曾细细思索,羊仪怙非寻常商贩,牟取一时之利是假,欲一统湖州是真。非此不足以动其心。”雷千疑道:“今阴谋已成,羊仪怙亦问死罪。羊幸言又何必潜入狱中,将他杀了?”苏公摇头道:“非也非也。本府曾察勘羊仪怙尸首,并无外伤。他非是被杀,乃是活活气死。”雷千叹道:“不想这羊幸言竟如此狠毒。”苏仁道:“依老爷之见,羊幸言幕后之人究竟何许人也?”苏公道:“此阴谋处心积虑,用心叵测,非寻常人可以为之。”遂叮嘱赵虎、雷千挑选可靠之人,乔装改扮,暗中查寻此案。
约莫一个时辰,李龙、赵虎、雷千、贺万等人方才来齐,闻得苏仁之言,个个惊讶,议论纷纷。苏公令人端上香茗,又加点红烛,而后笑道:“本府连夜将诸位召来,非为他事,只为开泰绸庄一案。此案前后,诸位爷等皆有功劳。今本府欲告知你等,此案已水落石出矣。”赵虎急道:“幕后元凶究竟何人?羊幸言、刘四郎可有下落?”李龙摆手道:“赵爷休要急躁,待大人慢慢道来。”苏公道:“昨日本府接得一笺,乃是羊幸言亲笔之书。”众人纳闷,那羊幸言为何写信与大人?苏公道:“丝绸阴谋之元凶非是他人,正是羊幸言。”众人闻听,疑惑不解:羊仪怙待其不薄,视为心腹。羊幸言却设下诡计谋害于他,其意图何在?为钱财?为美色?
“次日,羊幸言入得牢城营。羊仪怙只道他来探望自己,甚为高兴,却不曾想开泰绸庄一夜之间化成废墟,凡此种种事端皆是羊幸言暗中指使。待羊幸言道出旧仇,羊仪怙方才明白,遂火气攻心,吐血而亡。”
晚膳后,巫相钦告辞离去。苏公在书房夜读,至夜深方才歇息。不想子丑时分,苏公忽被人唤醒,乃是苏仁在房外呼唤,侧耳细听,却听得嘈杂之声,不知何故,遂披衣出得房来。苏仁急引苏公至院中,手指东方。苏公抬头望去,却见东方夜空一片红光,不觉大惊:“何处失火?”遂引苏仁及数名家人急急出府,直奔东城起火处而去。
苏公诧异,道:“李爷等人怎的如此眼花?竟连男女也分辨不出?”赵虎道:“李龙等细细察看了那女子,又与之言语,确是女子无疑,怎生疑心?实是那厮非同寻常,狡猾之至。大人且想,那厮化名乌笃卓时,言苏州口音;他隐藏杏林客栈时,却言杭州口音;此番乔装成女子,娇滴滴作女声,其音又是湖州口音。足见其擅长变化、长于言语,大出我等意料之外。”苏公闻听,赵虎之言亦不无道理九*九*藏*书*网
正言语间,门吏来报,巡城官求见。苏公召他入堂。巡城官拜见苏公,道:“卑职曾细细查勘,只因开泰绸庄已尽毁火中,宅院、库房皆被焚烧,已成废墟,加之昨夜急于扑火,现场多已遭毁,故不曾发现可疑迹象。难以判定起火缘由。”苏公道:“可曾询问店铺伙计并左邻右舍?”巡城官道:“卑职一一问过,无有可疑。”苏公令他再查,切不可放过丝毫疑点。
苏公闻听,冷冷一笑,暗道:“果真是他!”遂唤过雷千,轻声吩咐,令其速去缉拿羊幸言。雷千甚是诧异,不便多问,引人而去。
“羊幸言又将此事密告了羊修赜。羊修赜闻子被杀,大怒,遂聚众大闹羊府,刺伤羊仪怙,羊氏兄弟尺布斗粟、反目成仇。因本府亲临羊家堡,插手此案,庄中众多受害者亦随之暴起,状告羊仪怙。”
近得牢城营,远远见得一人自狱门出来,匆匆离去。苏公望着那人身影,不觉一愣,忙唤苏仁来看,道:“且看那厮,如此眼熟,似曾见过。”待苏仁看时,那人一闪已不见了。苏公诧异,细细回想,却不曾想出。苏仁道:“且去问那管营相公便知此人来历。”苏公然之。
正言语间,门吏来报,巫相钦大人求见。苏公急忙出迎。入得客厅,宾主落座。巫相钦道:“这几日,下官细细查访丝绸一事,其中种种迹象,颇为蹊跷,令人费解。今特来求救于大人。”苏公询问其详。巫相钦详尽说了湖州丝绸买卖情形,而后道:“卑职以为。所谓乌笃卓高价采买丝绸一事,实是一桩阴谋。”苏公微露惊讶,道:“何人暗中指使?”
苏公点点头,道:“巫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开泰绸庄少东家羊修竹年少无为,可其父羊仪怙老奸巨猾,如此计谋,怎会轻易上当?况且开泰绸庄家财甚大,即便其货高进低出,亏得不少,但无大碍。而那神秘买家所付定金亦不少千两,收效甚微,岂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巫相钦一愣,迟疑道:“此正是卑职不解之处。此施计者,不惜千金,可见其财多势大,亦可见其用心之深之狠。付出千两,欲收万金,此计谋之最终意图。纵观湖州府各丝绸庄家,惟九阳、开泰两家可与争锋。今九阳泰然自若,开泰蠢蠢欲动。此一动不如一静也。”
“那羊修璁与羊府七娘私通事发,被羊仪怙活活打死。奸夫被毁容抛尸,荡妇连夜掩埋。羊仪怙只道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羊幸言趁机将羊府身牌藏于尸首中。待羊修璁尸首被人发现,其又将七娘尸首掘出,连夜放置羊修璁尸首旁,又在其手中放置了一把密道钥匙,意将我等引向羊府,借本府之手除之。”
次日一早,苏公早早起来,急急出得府去。待苏仁前来请安,方知苏公已不见了,急忙询问门吏,只道是大人已出府,却不知往何处去了。苏仁焦急,四处找寻,无有音讯。约莫黄昏时刻,苏公方才回府。苏仁见得,急忙来迎,正欲开口。苏公却道:“丝绸阴谋一案,已真相大白了。”苏仁一喜,又一惊,埋怨道:“怎的老爷独自外出查案?若有闪失,怎生是好?”苏公笑道:“又非龙潭虎穴,有甚闪失?”遂令苏仁速去召李龙、赵虎等人前来。
二、“强而强之”语出自《战国策》,《燕策二》之《客谓燕王曰》篇中道:“因其强而强之,乃可折也;因其广而广之,乃可缺也”。强而强之是中国兵法中非常绝妙的一条计谋,它假装顺从对手之意,将其引向极端从而招致失败。李炳彦、孙兢在《纵横捭阖》一书中写道:“任何事物若走向极端,必然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化。在竞争的激流中,‘冒尖户’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在‘伐交’中,学会‘借势’,因势利导,诱使强者去逞强,把急于向外扩张的对手引到矛盾的聚焦点,使其由强变弱,由盛变衰,是策略家所应把握的重要思想。”
荀花间疑惑道:“定是你眼花错认作他人。这天底下貌似者何其之多?”赵虎却不这般认为,道:“那乌笃卓久不露面,必定掩其身份。此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虎执意要去探个究竟,荀花间亦不多言。
巫相钦道:“正是。湖州盛产丝绸,故多丝商,祖祖辈辈,甚为注重防火。凡绸缎库房院内皆有水缸,日夜蓄水。且四周隔火,即便星点火种亦不可入内。卑职官所知,湖州数年来不曾有丝绸店号着火之事。故而卑职窃以为,昨夜之火,绝非无意。”苏公思忖道:“依巫大人推断,这纵火者系何许人也?”巫相钦茫然道:“此般大事,无有证见,卑职不敢妄言。”苏公道:“本府已令巡城官查勘此事。今开泰绸庄绸缎尽毁,恐湖州绸价受震大动。烦劳巫大人料理平息。”巫相钦唯喏道:“此卑职之职责。”
入得牢城营,来得点视厅,却见管营相公、差拨以及五六个军汉正博钱。一名军汉见得苏公二人,喝道:“你等甚人?来此干甚?”苏仁上前,道明来意,却瞒了苏公身份。那管营闻得,笑道:“原来是探望羊爷。你等可晓探监之路数?”苏仁奇道:“甚么路数?”那差拨冷笑道:“你等怎的如此不达时务?便是要你等交些茶酒钱。”苏仁方才醒悟,笑道:“小人只此二两纹银,不知可否?”那管营见得银子,眉开眼笑,便伸手来取。苏仁却又将手缩回,笑道:“只怕老爷消受不起这银子。”那管营闻听,冷笑道九_九_藏_书_网:“这天下没有爷爷消受不起的银子。”言罢,便将苏仁手中银子一把夺过,纳入怀中,令一军汉引苏公二人去见羊仪怙。
苏公淡然笑道:“羊仪怙何曾不知晓于九野心?他令儿子掌管开泰绸庄,实欲迷惑于九。于九只道羊修竹年少好欺,故而大意轻敌。祸莫大于轻敌。”巫想钦茫然道:“依大人所言,这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苏公道:“今不敢妄言,须细细查证方可知晓。”巫相钦笑道:“何必查证?今胜负已出了。”苏公询问其故。巫相钦道:“今羊仪怙已被大人拟判死罪。羊、于之争,羊败于存。余下一个羊修竹岂是于九对手?”苏公捋须,幽然叹道:“羊仪怙作恶太多,自取其祸。此未战而先败也。”
苏公悄声告知苏仁,二人分头细细察看,无有可疑之人。苏公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多疑不成?”那巡城官无意间见着苏公,急忙上前施礼,并禀报火灾情形:原来,那开泰绸庄有十名伙计,分居在前院、后院,约莫子牌时分,有伙计出房便溺,却见库房火光熊熊、浓烟滚滚,急忙呼叫众伙计。待众人提水来救,那火苗早已上房了。苏公询问起火缘故。巡城官道:“何故着火,尚不清楚。”苏公令他速速查明。
“一日,羊飞寻得时机竟将禹操守夫妇杀害,又引夏备前来,嫁祸于他。官府将夏备拿住,严刑逼供,夏备屈打成招。遂问成死罪,次年斩首。血案当日,幸亏管羽领禹丕显外出游玩,待他归来,闻得此事,心中明白五六分。原来管羽为人心细,早知羊飞为人阴险狠毒,此桩血案颇有疑点,只是苦于无有证见,又恐羊飞加害丕显,只得连夜带走禹丕显,远走他乡。此便是羊仪怙发迹之真相。”众人闻听,惊诧之余又不免叹息。
李龙道:“那羊幸言所付千两定金,自何而来?”雷千笑道:“他乃羊府总管,区区千两银子,有何难处?”众人皆笑。苏公道:“诸位可曾细想羊仪怙言他钱库失窃五百两黄金之事?初始,本府只道是他故意为之,欲嫁祸羊修璁、七娘。本府从七娘尸首寻得钱库密道钥匙,只当是羊仪怙授意为之。错也错也。盗贼非是他人,正是羊幸言。他曾每日与羊修竹厮混,日夜在那花街柳巷、温柔乡里。盗取并偷制几把钱库钥匙,易如反掌。他与杨氏兄弟合谋,在那守卫家丁茶水中下得蒙汗药,将二人迷倒,入得库中,却偷得墙角内侧一箱金子。那守卫丝毫不知,待过了数日,何曾查得出来?”
雷千问道:“那箱既不常开启,他盗得金子,可侥幸避过些时日。为何反开着箱子,令羊仪怙瞧见?”苏公道:“羊幸言此举,一者盗金,二者加重羊仪怙疑心,令他无端猜疑家丁家仆家眷,致使羊府鸡犬不宁。待他见得本府开启密道,只当盗贼是羊修璁、七娘;待杨氏兄弟卷钱潜逃,又疑心盗贼是他二人,始终不曾疑心羊幸言。如此可谓真真假假、扑朔迷离。”
苏公叹道:“羊仪怙作恶多端,终遭其报。羊幸言,错也错也,当称禹丕显,其身世亦尤可怜。此强而强之之计,虽然绝妙,却亦为害非浅。单言开泰绸庄所毁绫罗绸缎,却不知是多少吴越蚕妇之血汗?”众人皆默然无语。
数日来无有羊幸言、刘四郎音讯,苏公甚为焦急。第四日,门吏来见苏公,只道府门外有一老乞丐,手持一信要亲呈大人。苏公诧异,令门吏引入。那老乞丐见得苏公,慌忙下拜,自怀中摸出一信笺,呈将上来。苏仁接过信笺,转与苏公。老乞丐道:“四日前,小人在南城门外遇着一人。此人与小人五两银子,令小人四日后将此信呈与大人。”苏公令苏仁取五钱银子赏与老乞丐。老乞丐拜谢退下。
正言语间,兴隆庄伙计章小寸回得店来,见着荀花间、赵虎,忙道:“昨日小人回家,无意间见得一人,竟似是那乌笃卓。”荀花间、赵虎闻听,不觉一愣。赵虎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章小寸家在城北外三里地之杏林庄,那庄道旁有一小客栈,唤作杏林客栈,那客栈店家乃是章小寸本家叔叔。章小寸曾借得他一贯钱,今日一早去还他,无意间见得客栈内有一客官,似曾见过,细细回想,方想起此人正是那日来兴隆庄与荀掌柜商讨生意的乌笃卓。只是这厮衣着平常,出手拮据,并非绸商。章小寸寻个无人之机,询问本家叔叔,方知那厮唤作刘四郎,乃是杭州人,家中遭难,前来湖州投奔姨丈,只是久不曾来往,竟不知姨丈住处,只得先寻个住处落脚,细细寻访。
“待羊仪怙问罪被囚,羊幸言见时机已到,便趁夜黑人静之时,纵火焚烧开泰绸庄库房。那夜火起,本府亦曾赶到,曾见他立于羊修竹身后,似有伤悲之色。他人只道其悲绸庄毁于大火,实则哀哀父母也。”
军汉引苏公、苏仁入得死囚大牢,行到尽头,军汉指引所在,道:“你等有话快说,不可久留。”苏公唯喏,近得前去,却见那单身房非同一般狱房,竟有锦绸被褥、上等美酒,想必羊仪怙出了不少银两。再望那羊仪怙,却见他瘫倒在地,一动不动,怒目圆睁,满嘴鲜血,地上尚有一滩鲜血。苏公大惊,轻声呼唤,未见动静。苏仁诧异道:“情形似有不妙。”苏公急唤回军汉。军汉见状,亦甚惊讶,急急开得狱门。苏公、苏仁入得房中,探其鼻息,早已气绝!苏公查看尸身,并无致命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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