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字鬼咒
第一章 风水宝地
目录
第一卷 致命毒蛊
第二卷 黄州迷案
第二卷 黄州迷案
第三卷 鬼魅传说
第四卷 灵草记
第四卷 灵草记
第五卷 神兽传奇
第五卷 神兽传奇
第六卷 血字鬼咒
第一章 风水宝地
第七卷 烟月诗社谋杀案
第八卷 梅花血玉
第九卷 三断白骨案
第九卷 三断白骨案
第九卷 三断白骨案
第十卷 胭脂笺
第十卷 胭脂笺
第十一卷 梅花仙子
第十一卷 梅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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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笑道:“祝公子何必自谦,苏某如你这般年纪之时,鲸吞牛饮,只知解渴便是,哪里省得半点。”众人皆笑。苏公又道:“苏某以为,烹茶之具,甚是讲究,铜腥铁涩皆不宜泉,当以陶瓷石具为佳。好茶亦须好水配,活水还须活火烹。再者,便是烹茶之火候,不可过重,亦不可欠之。”众人附和,唯祝良夜颇有所悟,连连点头。
苏公三人至朱家庄口,但见得庄后龙王山上一处屋舍,白粉抹墙,琉璃瓦檐,分外醒目。苏公惊叹道:“不知那屋舍是何人建造?”郭遘抬头望去,疑惑道:“往日来此并不曾见得?料想修建不久。”苏仁笑道:“这厮好生糊涂,将房子高高造在山巅,岂不知上去下来恁的不便。”苏公摇头笑道:“上下不便,便少上下,亦可清静许多。所谓立得高,望得远,四方美景,尽收眼底,真乃绝妙之处也。”苏仁笑道:“老爷有词云:高处不胜寒。如今北风呼啸,山上甚是寒冷,还是在山下为妙。”苏公不觉一愣。郭遘闻听,哈哈大笑。
苏公怒道:“可曾报知官府?”齐礼信叹道:“无奈地保不肯出面,他人亦只是言语指责而已,便由得这厮肆意妄为了。”苏公愤愤道:“此事当禀告黄冈县令,或报知知府徐大人。此等恶劣行径,若不加惩治,恐愧对先烈英灵。”祝良夜淡然冷笑,叹道:“时过境迁,人心冷漠,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有何人理会此些闲事?”吴幽人叹息道:“今之律法,颇多变通,怎耐得住有钱有势之人?”苏公凛然道:“今世多弊端,若皆袖手旁观,漠然而视,则有如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此逢恶导非、文奸济恶也。面临恶事,有如鱼刺在喉,当一吐为快。待明日,苏某定要禀知徐君猷大人,惩治恶风。”齐礼信闻听,满面激动神色,道:“礼信愿随大人同往。”众人附和。
齐礼信回身入堂落座,低声道:“世间之事竟如此凑巧,正所谓活眼现报、收因结果。”吴幽人奇道:“先生此言何意?”齐礼信幽然道:“我等方才言及齐十春恶行,适才地保来告,只道齐十春死矣。”众人闻听,不免惊诧,皆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厢郭遘问道:“我等来时,见得那山上有一处白色屋舍,往日并不曾见得,不知是何去处?”柳万丝然之,插言道:“万丝亦曾见得,心中颇有些疑惑。”齐礼信轻叹一声,摆摆手,只道:“此事不提也罢。”众人诧异,吴幽人低声道:“莫不是与齐先生相干?”齐礼信摇摇头,道:“与礼信无有干系,只是此事颇令人心酸气恼,却又无可奈何。”众人皆不解。那祝良夜道:“既与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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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无关,说将出来亦无妨甚事。却不知是甚心酸气恼之事?”众人附和。
三人过得石桥,入得庄来,但见当先一户人家,高墙大院,七级石阶,两扇厚重朱门,紧紧闭合,门面镶嵌铜纹,悬着一双虎头铜环,石阶两侧踞立两尊大石狮,龇牙咧嘴,甚有气势。那朱门之上悬有匾额,乃是“齐府”二字。苏仁见得,连连啧舌,惊叹道:“不想这齐礼信先生家宅如此气派。”郭遘闻听,一愣,笑道:“苏爷错了。此非齐先生家宅。”苏仁笑道:“郭掌柜引我等过来,又见那匾额上有齐府二字,我只当是齐先生家宅了。”
此《黄州隋永安郡》一文出自宋苏轼《东坡志林》。
苏公暗自惊诧,问道:“不知他怎生死的?”齐礼信淡然一笑,道:“闻地保言,齐十春无端死在卧室,或是暴病而亡,但颇有些蹊跷。此时刻,其家乱作一团,其弟齐早春正哀求地保出面。”吴幽人问道:“哀求地保出面做甚?”齐礼信道:“那齐十春正当壮年,素无疾病,便是昨日,还是好好的,今日怎的无端死了?家人甚是疑惑,恳请地保前往县衙首告。”
祝良夜愤怒道:“如此言来,那齐十春竟掘了朱青等人坟茔?”齐礼信长叹一声,道:“可惜他等英雄将士,为国捐躯,到头来尸骨难存、灵魂不宁。我等后人麻木如此,还有何脸面,妄谈甚仁义礼智信?”众人皆言朱十春不是。齐礼信叹道:“这厮分明是个泼皮无赖,雇得人来,砸碑掘墓。待闻知此事,我朱家庄多名长者前去制止,反遭其辱骂。叵耐那厮蛮横凶恶,众人只得罢了。”
苏公淡然一笑,道:“今是齐先生四十寿诞,其家大门必悬贴寿联,府上高朋满座,又里外张罗宴席,分外热闹,一看便知。”苏仁摸着脑门,嘻嘻笑道:“我亦是一时口快,未加细想罢了。”郭遘道:“此家主人唤作齐十春,乃是黄州城数一数二的米商,其父齐江,经商三十年,十余年前将家业传与其子。那齐十春甚是狡诈,常暗施勾当,以次充好,短斤少两,曾被人告到府衙,惩治数次,如今已收敛许多。又闻市井人言,另一米商戴君与之水火不容,双方明争暗斗,常常打凤牢龙。”苏公笑道:“常言道:十商九奸。他等每日逐利,其心早被铜臭蒙蔽。郭掌柜亦要小心则个。”郭遘哈哈笑道:“商家操奇逐赢,天经地义,但君子求财,取之有道。若背离此道,失去根本,则为奸商。”苏公拈须点头。
苏公拈须思忖。齐礼信又道:“地保在此帮闲,不肯前去,来与我言。礼信以为,人死万事休,往日怨隙,且先不提99lib.net。”众人皆赞齐礼信真君子也。
大宋神宗元丰四年十一月某日,谪居黄州的苏东坡应齐礼信先生之邀,前往城东女王城朱家庄赴寿宴,家人苏仁同行。路途中,苏公又巧逢北城郭氏药铺掌柜郭遘,二人已有多日不见,此番相逢,甚是欣慰。苏公自被贬黄州以来,广结市井朋友,郭遘便是其中之一。郭遘询问苏公何往,苏公只道往齐礼信先生家赴寿筵,又询问郭遘何往。郭遘哈哈大笑,只道皆是同路人。苏公惊喜,心中正愁少了个引路人,不想引路人便来了。
吴幽人奇道:“那墓主后世子孙焉肯答应?”齐礼信道:“齐十春胆大妄为,原因便在于此。只因那八座坟茔皆无后世子孙了。”柳万丝思忖道:“既是无主坟墓,确也无可奈何于他。”苏公诧异道:“莫不是古墓不成?”齐礼信叹:“非是古墓。闻家父言及,端是四十年前所葬。”苏公奇道:“既是四十年前所葬,怎的皆无后人?”
苏公捋须长叹,道:“康定元年前后,西夏屡屡侵扰我大宋,我军伤亡惨重。康定元年正月,西夏围困延州,七天七夜,俘虏我守城将领鄜延、环庆两路副都总管刘平和鄜延副都总管石元孙。急报传至京都,满朝震惊。是年,范仲淹范大人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后又充当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兵马都督,防御和抗击西夏侵扰。范希文在边境四年,选良将,爱士卒,抚流亡,垦荒地,筑塞建城,屡胜西贼。西夏人言: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瞬息万变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边人亦传唱:军中有一韩(韩琦),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便如朱青般阵亡的将士何其之多!”
苏公追问此茶何来。齐礼信笑道:“大人临来之时,可曾见得庄后龙王山?”苏公连连点头,道:“见得见得。”齐礼信道:“此茶便是采摘于龙王山凹之中。”苏公点头,道:“高山出好茶,果是如此。”齐礼信道:“龙王山西山岩下,有野生茶树数十余株,因地势险要偏僻,少有人知。去年,庄中甄方甄老汉上山采集草药,无意间发觉,采摘而得。礼信尝得此茶,颇觉清香,故而今年托朱老汉采得半斤八两。”祝良夜惊叹不已,道:“但有时机,我等上山一观,如何?”
齐礼信又叹息一声,幽然道:“此事虽与礼信无关,但礼信心中甚是愧疚。”众九_九_藏_书_网人益发不解,刘冰谷奇道:“既与先生无关,先生又为何愧疚?”吴幽人追问道:“先生且细细道来,让诸位评点一番。”齐礼信叹道:“此乃我齐氏族人之耻也。礼信饱读圣贤之书,竟无能为力,恁的惭愧。”苏公淡然道:“世间之事,皆有定数,往往非人力可以为之。只是苏某颇为不解:一处山上屋舍,怎引得齐先生如此多感慨?”齐礼信点点头,道:“且容礼信细细道来。此事言来与我齐氏族人相关,诸位入庄之时,路经一处府第,甚是阔绰。”吴幽人连连点头,道:“便是齐十春府上。”齐礼信点点头,叹道:“吴掌柜识得他?”吴幽人点头道:“此人乃是个米商,吴某与他有过几面交情,但此人……”吴幽人似觉不便,遂嘎然而止。
苏公忍不住追问道:“那屋舍是何去处?”齐礼信叹道:“乃是墓室!”众人闻听,皆惊诧不已。苏公叹道:“初始,苏某只当是别院,或是庙宇,不想竟是墓室。”刘冰谷惊诧道:“他为谁修造如此奢华墓室?”齐礼信叹道:“便是那了其父齐江。”吴幽人一愣,奇道:“据吴某所知,那齐江尚未西去,怎的修造墓室?”齐礼信点头道:“此正是齐江之主意。其言要亲眼见得墓寝,方才安心,齐十春遂重金请得阴宅风水先生,寻找吉地,那阴宅风水先生便寻得此处。”
齐礼信摇头道:“苏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龙王山,乃是古女王城的龙脉所在。”众人皆惊讶,刘冰谷似有所悟,道:“齐家修造墓室,便占了龙脉,故庄中人皆有怨言?”苏公淡然一笑,道:“女王城龙脉又如何?且看今日女王城,徒余下些断壁残垣,千年王城,早已湮没,可见其气数早已枯尽。”祝良夜点点头,道:“苏大人所言极言,风水者,循环往复,断然不会久滞一处,今日之龙脉,明日不过是一冢黄土。”
苏公捋须笑道:“祝公子此言妙极,想那汉唐盛世,终究衰落,几多帝王权要显贵,占据所谓龙脉,到头来子孙稀落,各奔东西,且不免被盗贼掘冢破棺、抛尸弃骨。”众人然之。齐礼信摇摇头,道:“非是因他占据龙脉,实因他不该毁人坟墓。”祝良夜奇道:“毁他人之墓,修造自己墓室?竟有这等事情?”苏公叹道:“民间市井,因笃信风水吉地,亦不免有偷风水之事。”吴幽人奇道:“偷风水?怎生偷得?”齐礼信面有愠色,道:“偷者,兀自有羞耻之心。其分明是强行霸占,依仗的便是财势。”
正言语间,忽见得一中年男子急急而来,立在堂外,望着齐礼信,似有甚事相告。齐礼信言语歉意,遂起身至堂外,与那男子言语甚么。http://www.99lib.net苏公侧眼望去,但见齐礼信满脸惊诧之情,又不时点头,而后言语几句,挥挥手,那男子急忙去了。
苏公思忖道:“苏某亦曾研读风水经书,书云:山旺人丁,水旺财富。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众水所汇,则气聚;山环挡风,则气不散。气不散,则财聚之。吉地往往以山水为傍,气运通达,背靠高山,两侧山丘,则利于子孙兴旺、财运亨通。此墓室却建于山顶,似有不妥。”
祝良夜把眼望苏公,齐礼信亦把眼望苏公。苏公淡然道:“齐先生之茶虽不及淮南信阳茶,但亦是上等佳品。”齐礼信闻听,眉开眼笑,斜眼来望祝良夜。祝良夜面无表情,并不言语。苏公又道:“祝公子果真是茶道中人,品得一口,便知此茶之疾。”齐礼信不觉一愣,祝良夜淡然一笑。苏公又道:“此茶中确有一丝铜腥之味,究其缘由,是此茶,想必是先生烹茶器具乃是铜壶。”齐礼信闻听,惊诧不已,道:“确是铜壶所烹!大人何以知之?”祝良夜闻听,脸色微红,道:“原来是良夜错也。惭愧惭愧。”
昨日读《隋书·地理志》,黄州乃永安郡。今黄州东十五里许有永安城,而俗谓之“女王城”,其说甚鄙野。而《图经》以为春申君故城,亦非是。春申君所都,乃故吴国,今无锡惠山上有春申庙,庶几是乎?
迎进堂来,众人各自落座,齐礼信吩咐家人端上香茶,苏公端过茗碗,细品一口,不觉一愣,奇道:“此是何茶?”齐礼信笑道:“礼信久闻人言:苏大人乃是茶道高手,可谓当世陆羽,尤有《叶嘉传》一文,甚是精辟。今苏大人光临寒舍,礼信自是将家中珍藏香茗取出,与大人一尝。愿闻大人高见。”苏公笑道:“从来佳茗似佳人,东坡且先谢过先生了。”那厢祝良夜品了一口茶,淡然道:“齐先生直说便是,休要难为苏大人了?”吴幽人闻听,诧异道:“何谓难为苏大人?”
齐礼信淡然一笑,道:“吴掌柜欲言此人甚是利害?”郭遘冷笑道:“何止利害,可谓狡诈至极。”吴幽人淡然一笑,微微点头,却不言语。齐礼信道:“如此言来,郭掌柜亦曾与他有过交往?”郭遘点头。齐礼信淡然道:“礼信虽与他是同族,但少有往来。此人在我庄中颇多恶名,但尤以此事为最。”祝良夜奇道:“先生之意,那山上屋舍是此人修造?”齐礼信点点头。祝良夜奇道:“他在http://www•99lib.net那山上修造屋舍,何来恶名?”众人亦疑惑不解。齐礼信苦笑一声。
齐礼信叹道:“苏大人有所不知。此八座坟茔所埋者,非是寻常百姓,乃是在边关阵亡的八名将士尸骸!”众人闻听,皆惊诧不已。齐礼信幽然叹道:“遮莫是康定元年前后,黄州籍将士阵亡者,有名有姓者共计九百一十八人。闻家父言,我朱家庄有一人,唤作朱青,年方十八,宝元元年应征禁军,后赴延州边关御敌,家中只余下一多病母亲。康定二年,州府送来尸骸并丧具,原来朱青在抵抗西夏作战中阵亡,同回尸骸,另有七具,只道是黄州人氏,不知名姓,遂与朱青一并葬了,又为他等铭刻碑文,以为忠烈之士。以后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庄中人亦不免前去祭拜一番。后朱青老母亡故,时日渐久,少有人去祭奠了。直至如今,坟茔渐平,只余下得些石碑矣。”众人嗟叹不已。
三人自齐府门前而过,苏公见那齐府一侧墙下颇多低矮茅舍,心中不免感叹贫富之悬殊。又过得二三十户人家,来到齐礼信宅院前,但见院内众人忙忙碌碌,叫叫嚷嚷,甚是热闹。齐礼信闻听苏公到来,急忙引得一干人等,出院相迎,而后又与苏公引见,其中有临江书院柳万丝先生、邵闻先生、刘冰谷先生,又有吴幽人、祝良夜等人。众人见面,相互拱手施礼,寒暄一番。
苏公连连点头,道:“苏某亦有此心。唐陆羽以为:淮南之茶,光州上,义阳郡、舒州次之,寿州下,蕲州、黄州又下。今品此茶,非如其言。”刘冰谷捋须笑道:“西山岩下石,嘉叶此中生。原来如此。”苏公不由望那刘冰谷,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精神矍铄,留一捋胡须,着一件青色长袍。齐礼信道:“待明日,礼信请那朱老汉来,与诸位引路探察。”苏公微微点头。
齐礼信把眼望祝良夜,笑道:“祝公子有何高见,但说无妨。”苏公笑而不语。祝良夜将茗碗置于茶几上,道:“初饮此茶,颇觉清香,滋味醇厚,细细品位,其中兀自有丝铜腥之味,可见此茶非是上品。”齐礼信惊诧不已,竟取过茗碗,饮了一口,细细品味,表情怪异,分明是言哪里有铜腥之味?众人亦各自品茗,那柳万丝诧异道:“此茶甚香,不曾有甚铜腥味儿。”
三人同行,一路言笑,不足一个时辰便到了朱家庄外。那朱家庄在女王城西侧,龙王山之下,依临长江,庄中约莫有百余户人家。苏公望着那女王城,兀自见得高高土筑城墙并烽火台,此便是女王城遗迹。黄州府史志云:楚宣王封其女之地,遂城而居之,乃楚先筑也,故名女王城。苏公暗自感叹:想那女王城昔日兴盛繁荣,今日却湮没于风霜岁月之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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