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而缓慢的脚步声，在下水道里回响了一阵，渐远而渐弱下去。那群黑影越钻越深，一点亮光摇曳浮动，将拱顶照成淡红色的圆筒状，也渐弱而消失了。于是，周围又恢复幽深的寂静、完全的黑暗，失明和失聪重新拥有黑暗。冉阿让还不敢动弹，久久靠在墙上，竖着耳朵，睁大眼睛，目送那鬼魂巡逻队化为乌有。

冉阿让望见那些妖怪围成一圈，那些獒犬的头凑到一起，低声说话。

小队长下令左拐走向塞纳河边。他若是灵机一动，分成两组，朝两个方向搜索，那就会抓住冉阿让ｗｗｗ.９9ｌｉb•ｎｅｔ。这真是一发千钧。警察总署可能有指示，估计到暴动者人数多，会有遭遇战，不准巡逻队分散行动。巡逻队就这样走了，将冉阿让丢在后面。冉阿让只见灯笼猛一掉头就消失了，而对这一行动却一无所知。

冉阿让一站住，响动也就戛然而止。

当时，蒙马特下水道这一段有一种十字路口，叫作“勤务处”，后来取消了，因为下暴雨时，雨水汇成的急流涌入，积成水塘。巡逻队能在这个十字路扎成一堆。

党派不时给詈词换上新装。1832年，“不善哥儿”是个承上启下的词，前承已经过时的“雅各宾”，后启当时还不大使用、后来大行其道的“得骂哥哥”。九九藏书网

这支巡逻队刚刚搜索了钟盘街下面弯水道和三条死巷道。他们举灯察看死巷里端时，冉阿让已经走过了这几个巷口，认为比主道狭窄而未进入。警察走出钟盘街下水道时，仿佛听见主巷道那边传来声响，那正是冉阿让的脚九九藏书网步声。巡逻队长举起灯笼，小队的人就朝传来声响的迷雾方向张望。

这一时刻，对冉阿让真是难以名状。

巡逻队的人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们引颈张望，却什么也没有望见。于是，他们一起商议。

幸而他看得见灯笼，灯笼却照不见他。灯是光而他是黑影。他离得很远，同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他紧贴着墙壁站住。

再说，他不明白身后移动的是什么东西。没有睡觉，也没有进食，情绪又紧张，他同样进入了幻视的状态。他望见一个火球，围着妖魔鬼怪。那是什么呢？九九藏书网他弄不明白。

小队长临走时，为了尽到警察的责任心，还朝丢下的冉阿让那方向打了一枪。枪声在这地下墓穴里回音不断，好似巨人提坦的肠鸣。一块灰泥掉进细流中，在冉阿让几步远的地方溅起水花，这就向他表明，子弹打到他头上的拱顶。

此刻射向冉阿让的光，正是右岸巡逻队的灯笼。

警察装备有卡宾枪、棍棒、刀和剑。

6月6日白天，当局下令搜索下水道，担心那里成为战败者的避难所，搜索隐秘的巴黎由警察总署署长吉斯凯负责，而扫荡公开的巴黎则由布若将军指挥。这两套行动相9９ｌｉｂ.ｎeｔ互配合，军事当局就采用两种战略，地下派警察部队，地面派正规军。由警察和下水道工人组成的三支分队搜查巴黎下水道，河右岸一队，河左岸一队，城心岛一队。

商议的结果，那些警犬以为听错了，根本没有声响，也没有一个人，不必再钻进主管道，这是浪费时间，要赶到圣梅里那边去，如果说有什么事可干，有什么“不善哥儿”要追踪，那也应当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