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冉阿让
第九卷 最终的黑暗,最终的曙光
五 黑夜后面有光明
目录
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义者
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义者
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义者
第一部 芳汀 第二卷 沉沦
第一部 芳汀 第二卷 沉沦
第一部 芳汀 第二卷 沉沦
第一部 芳汀 第三卷 1817年
第一部 芳汀 第三卷 1817年
第一部 芳汀 第四卷 寄放,有时便是断送
第一部 芳汀 第四卷 寄放,有时便是断送
第一部 芳汀 第五卷 下坡路
第一部 芳汀 第五卷 下坡路
第一部 芳汀 第五卷 下坡路
第一部 芳汀 第六卷 沙威
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尚马秋案件
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尚马秋案件
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尚马秋案件
第一部 芳汀 第八卷 祸及
第一部 芳汀 第八卷 祸及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一卷 滑铁卢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一卷 滑铁卢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一卷 滑铁卢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一卷 滑铁卢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二卷 洛里翁战舰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三卷 履行对死者的诺言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三卷 履行对死者的诺言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三卷 履行对死者的诺言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四卷 戈尔博老屋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四卷 戈尔博老屋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五卷 夜猎狗群寂无声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五卷 夜猎狗群寂无声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六卷 小皮克普斯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六卷 小皮克普斯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六卷 小皮克普斯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七卷 题外话
第二部 珂赛特 第七卷 题外话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八卷 墓地来者不拒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八卷 墓地来者不拒
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八卷 墓地来者不拒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一卷 从其原子看巴黎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一卷 从其原子看巴黎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一卷 从其原子看巴黎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二卷 大绅士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二卷 大绅士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三卷 外祖父和外孙子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三卷 外祖父和外孙子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四卷 ABC朋友会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四卷 ABC朋友会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五卷 苦难的妙处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五卷 苦难的妙处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六卷 双星会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六卷 双星会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六卷 双星会
第三部 马吕斯 第七卷 咪老板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八卷 坏穷人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八卷 坏穷人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八卷 坏穷人
第三部 马吕斯 第八卷 坏穷人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一卷 几页历史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一卷 几页历史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二卷 爱波妮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三卷 普吕梅街的宅院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三卷 普吕梅街的宅院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三卷 普吕梅街的宅院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四卷 人助也许是天助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五卷 结局不像开端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五卷 结局不像开端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六卷 小伽弗洛什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六卷 小伽弗洛什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七卷 黑话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八卷 销魂和忧伤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八卷 销魂和忧伤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九卷 他们去哪里?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卷 1832年6月5日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卷 1832年6月5日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一卷 原子同风暴称兄道弟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一卷 原子同风暴称兄道弟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二卷 科林斯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二卷 科林斯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三卷 马吕斯走进黑暗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三卷 马吕斯走进黑暗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四卷 绝望的壮举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四卷 绝望的壮举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 第十五卷 武人街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二卷 利维坦的肚肠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二卷 利维坦的肚肠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三卷 出污泥而不染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三卷 出污泥而不染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三卷 出污泥而不染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五卷 祖孙俩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五卷 祖孙俩
第五部 冉阿让 第六卷 不眠之夜
第五部 冉阿让 第六卷 不眠之夜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七卷 最后一口苦酒
第五部 冉阿让 第八卷 人生苦短暮晚时
第五部 冉阿让 第八卷 人生苦短暮晚时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九卷 最终的黑暗,最终的曙光
第五部 冉阿让 第九卷 最终的黑暗,最终的曙光
五 黑夜后面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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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停下了。
冉阿让听而不闻。他只听见她美妙的声音,却未听出她这番话的意思;只见他眼里慢慢漾出一大颗泪珠,那正是灵魂的幽暗珍珠。他喃喃说道:
马吕斯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老人。
大夫给他诊脉。
“家里一直给您留着房间,”她继续说道,“您哪儿知道,现在花园有多美!杜鹃非常喜欢来到园里。小径都铺上了河沙,沙中有紫色小贝壳。您能吃到我的草莓,那是我浇水侍弄的。再也没有什么夫人,再也没有什么让先生了,我们生活在共和国,大家都以‘你’相称,对吧,马吕斯?生活的规则改变了。您可不知道,父亲,我有过一件伤心事:一只红喉鸟在墙洞做了窝,不料被一只凶狠的猫吃掉了。我那可怜的美丽红喉小鸟,还把头伸在窗口望着我!我为它流了不少泪,真想杀了那只猫!不过,现在谁也不哭了,大家都欢笑,大家都幸福。您同我们一道回家。外祖父该有多高兴啊!花园里给您留一小块地,由您管理,看您的草莓是否跟我的长得一样好。还有,我事事都依从您,还有,您得好好听我的话。”
“不能因为讨厌这种事,”冉阿让说道,“就有理由对上帝不公正了。”
“明天,”冉阿让说道,“我不会在这里,但是也不会在你们那里。”
“不对,”马吕斯又说道,“要讲真话,就得讲全部真话,而您没有做到。您就是马德兰先生,为什么没有讲呢?您救了沙威,为什么没有讲呢?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什么没有讲呢?”
“死不算什么,最惨的是不能活了。”
“彭迈西先生,您接我回去,难道就能改变我的身份吗?不能。上帝所想的,同您和我一样,不会改变想法;我最好还是离去。一死了之,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解决办法。我们需要什么,上帝比我们更清楚。现在你们幸福了,彭迈西先生有了珂赛特,青春同清晨结合了,现在,我的孩子,你们周围有了香花和黄莺,你们的生活,好似阳光下赏心悦目的草坪,你们的灵魂充满天堂的喜悦,现在,我没有什么用处了,应当死去,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喏,大家要理智一些,现在已无可挽回了,我感到自己彻底完了。一小时前,我昏过去一阵。还有,昨天晚上,我喝完了那一罐水。珂赛特,你丈夫真好!你跟着他比跟我强多了。”
“太迟了。”
珂赛特握住老人的双手。
他又对着马吕斯的耳朵,小声补充说:
珂赛特加倍亲昵爱抚,就好像要替马吕斯还债,但她只是模模糊糊明白一点儿。
“进来。”他声音微弱地说道。
冉阿让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说:
“我讲了真话。”冉阿让回答。
“您充满活力和生机,”马吕斯高声说,“难道您想象人就能这样死去吗?您有过忧伤,今后不会再有了。是我请求您原谅,还要跪下请求!您要活下去,和我们一起生活,要活很久。我们这就接您回去。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在世上只有一个念头:您的幸福!”
珂赛特拉下披肩,连同帽子扔到床上。九*九*藏*书*网
冉阿让精神恍惚,任由她摆布。
马吕斯垂下眼睑,防止眼泪流下来,他上前一步,嘴唇因强忍哭泣而抽动,只是轻轻叫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冉阿让说道,“我这就告诉你们,是什么事儿令我痛苦。令我痛苦的是,彭迈西先生,您不肯动用那笔钱。那笔钱确实是您妻子的。孩子们,我来向你们解释,可以说正是为了这一点,我很高兴能见到你们。墨玉产自英国,白玉产自挪威。事情全写在这张纸上了,到时候你们看一看。在手镯工艺上,我发明了金属搭扣,取代焊接的金属扣环。这样既美观,质量又好,成本又低。你们明白这能大量赚钱。因此,珂赛特的财富确是属于她的。我把这些具体情况告诉你们,就是要让你们放心。”
冉阿让几乎目不转睛地望着珂赛特,也沉静地审视一下马吕斯和大夫,只听他嘴里极轻微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医生以眼色示意,代替回答。
冉阿让渐渐衰竭,越来越弱,越来越接近昏天黑地。他的气息时断时续,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阻断之声。他的手臂移动艰难,双脚一点动不了,而随着四肢麻木,躯干也越发委顿,灵魂的全部庄严往上升,在他额头展现。未知世界的光亮,在他的眸子里已隐然可见了。
“妨碍什么!妨碍谁?”马吕斯反驳道,“难道您还想留在这里吗?我们要把您带走。噢!上帝啊!真想不到,我还是偶然得知这些情况的!我们要把您带走。您是我们家的一员。您是她的父亲,也是我的。在这破屋里,您一天也不能多待。不要以为明天您还会在这里。”
“你过来,两个都过来。”
她笑着张开手臂,做出要抱起老人的动作。
珂赛特扶住他的双肩,泣不成声,想同他说话又说不出来,声音伴随着悲凄的口水和泪水,只听她念叨中有这样两句话:
“这就是伟大的殉难者。”
“我的父亲!”
他说不下去了,停了半晌才继续说道:
他的脸渐呈灰白色,同时笑容可掬;脸上有了别的东西,生命却不存在了。他的气息逐渐微弱,眼睛逐渐张大。这是一具尸体,但令人感到长出翅膀了。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道:
“父亲!我的父亲!您要活下去,您一定要活着。我要您活下去,明白吗?”
珂赛特凄惨地叫了一声:
“父亲!”她叫了一声。
我们在所爱的人要去世的时候,目光就死死盯着,想把人留住。马吕斯握着珂赛特的手,站在垂危的人面前,两个人悲痛欲绝而浑身颤抖,惊惶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不要离开我们。我们又见到您,怎么能又马上失去您呢?”
“可是您呢!”马吕斯怀着敬重的心情生气地说,“为什么您不提这些呢?这也是您的过错。您救了人家的命,却瞒着人家!您尤其不应该借口揭露自己,就大肆诽谤自己。这太过分啦。”
“珂赛特,你听见了吗?他到了这种程度!还要我原谅他。珂赛特,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吗?他救了我的命。不仅如此,他还把你给了99lib•net我。他救了我之后,把你给了我之后,珂赛特,他又是怎么处理自己的呢?他牺牲了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而对我这样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忘恩负义的人,无情的人,有罪的人,他还要说:谢谢!珂赛特,我一辈子匍匐在这人脚下,也报答不完。那街垒、那阴沟、那熔炉、那污泥坑,他全闯过去了,为了我,也为了你,珂赛特!他背着我,通过所有那些绝地,他冒着生命危险,将死神从我身边推开。所有勇敢、所有美德、所有英雄精神、所有圣洁,他无不具备!珂赛特,这个人,就是天使!”
“哦,对,禁止我死吧。谁知道呢?也许我会听从。你们到来时,我正要死去;人一来就把我叫住,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
冉阿让转向珂赛特,开始凝视她,仿佛要带往永生永世。他已深深堕入黑暗中,但是还能出神地凝望珂赛特,苍白的老脸映出她那温柔面孔的光彩。坟墓也可能显露惊奇之色。
冉阿让继续说:
珂赛特轻轻地往他后腰垫了个枕头。
“人多傻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呢。您想想看,彭迈西先生,就在你们进楼的时候,我还在想:完了。这就是她的小衣裙,我真是个不幸的人,再也见不到珂赛特了。我这样想的时候,你们正上楼梯。我有多愚蠢!人就是这么愚蠢!考虑问题不想着慈悲的上帝。慈悲的上帝说:你以为别人都把你抛弃了,傻瓜!不会的,不会的,事情不会是这样。喏,这里有位可怜的老人需要天使。天使就来了;又见到自己的珂赛特,又见到自己的小珂赛特!噢!这段时间我真痛苦啊!”
“你们总算来啦!彭迈西先生,你原谅我啦!”冉阿让重复道。
“谢谢。”
冉阿让又说道:
马吕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冉阿让则补充一句:
“是您呀!您来啦!您原谅我啦!”
他招手让珂赛特靠近,又让马吕斯靠近;显然这是最后时刻的最后一分钟,现在,他对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处,中间隔了一道高墙。
马吕斯站在门口,身子靠着门框。
他喘了口气,笑了笑,又说道:
黑夜沉沉,没有一点星光。肯定有一个展开双翼的大天使,站在黑暗中等待这颗灵魂。
房门打开了,珂赛特和马吕斯出现在门口。
“我真的需要隔段时间看看珂赛特。一颗心,总得有点寄托。然而,当时我又感到我是多余的人。我找理由说服自己:他们并不需要你,还是待在你的角落里吧,谁也没有权利总赖着不走。啊!感谢上帝,我又见到她的面啦!珂赛特,你丈夫很漂亮,你知道吗?嘿!你这绣花领子很美,好极了,我喜欢这种花案。是你丈夫挑选的,对吗?还有,你应当多预备几条开司米围巾。彭迈西先生,请让我称她‘你’吧,这不会有多久了。”
在两支烛光中,他仰面躺倒,苍白的脸望着上天,任由珂赛特和马吕斯频频吻他的手:他死了。
他忽然站起身。体力再现往往是临终的信号。他推开要搀扶他的马吕斯和医生,稳步走向墙壁,http://www.99lib•net摘下挂在墙上的耶稣受难小铜像,返回来又坐下,动作灵活,就像完全健康的人。他把受难像放到桌上,高声说道:
珂赛特和马吕斯不知所措,双双跪下,掩啼哽咽,每人都贴着冉阿让的一只手。可是,这双可敬的手不再动弹了。
大家默默无言,每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对呀,但是这不算什么。”冉阿让说道。
“就因为我同您想到一处。当时我认为您有道理。我确实应该离开。您若是知道了阴沟这件事,就肯定要把我留在你们身边;因此我应当缄口不言。我若是讲出来,就全妨碍了。”
珂赛特因激动而透不过气来,她倒在冉阿让的怀里。
“这东西碍事。”她说道。
“我吗?没有病,”冉阿让回答,“我感觉很好。只不过……”
马吕斯走到医生面前,只说了一声“先生?……”但那声调足以表达一个问题。
珂赛特接口说:
“彭迈西先生,我恳求您,不必担心。那六十万法郎确是珂赛特的。如果你们不享用,那么我这一辈子就白过啦!我们非常成功地制造出玻璃墨玉,同所谓的柏林首饰竞争。比方说现在,就不能同德国的黑玻璃抗衡。一罗有一千二百粒打光的珠子,成本只有三法郎。”
“我有了一个。”冉阿让回答。
冉阿让抬起头,以崇拜的目光望着她:
那位主教大概真的来给他做临终圣事。
“哦!原来他是想念你们啊!”他望着珂赛特和马吕斯,轻声说道。
马吕斯又听见冉阿让这样说,心中汹涌的话语便找到个出口,奔泻出来:
房门吱咯一声打开,医生走进来。
“一点不错,在一起生活该有多好。树上落满了鸟儿。我可以和珂赛特去散步。活在世上,相互问好,在园子里相互召唤,这有多甜美啊。一早起来就能见面。我们每人侍弄一块园地。她摘了草莓给我吃,我也让她折我的玫瑰花。这该有多美呀。只不过……”
“这回呀,可是说到做到,”珂赛特帮腔说,“我们雇的车就在楼下。我要把您劫走,必要的话,我就动用武力。”
可以说,垂危状态犹如蛇行,折来折去,接近坟墓,又返回生命。在命赴黄泉的路上也要摸索。
冉阿让昏昏沉沉了一阵,重又打起精神,他摇了摇额头,仿佛要抖掉幽冥,差不多又完全清醒了。他拉过来珂赛特的袖口吻了一下。
“死了!”马吕斯惊叫。
她坐到老人的膝上,以娇憨的动作将他的白发分开,亲吻他的额头。
“珂赛特!是她!是您,夫人!是您呀!上帝啊!”
“您明白了吧,”珂赛特泪流满面,又说道,“马吕斯说您不会死的。”
珂赛特冲进屋。
“只不过什么?”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吕斯问道,“告诉您,我们不允许您再去旅行,不让您再离开我们。您是我们的人,我们决不放您走。”
他说着,手指往脑袋上方指了指,就好像他看见那里有个人。
九-九-藏-书-网嘘!嘘!”冉阿让悄声说,“为什么要提这些呢?”
冉阿让讷讷说道:
他被珂赛特紧紧抱住,高声说道:
泪珠没有滚落,又吸收回去,冉阿让代之以微笑。
看门的女人上楼来,扒开门缝儿往里瞧。大夫让她走开,却未能阻止那个热心的老太婆走之前向垂危的人嚷了一句:
“珂赛特,刚才你对我说话,接着说,再说点儿,看来,你的小红喉鸟儿死了,说话呀,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早安,别了,大夫,”冉阿让说道,“这两个就是我可怜的孩子。”
“他缓过来啦!大夫,他缓过来啦!”马吕斯嚷道。
“您也同样,原谅我啦!”冉阿让说道。
“事实证明,上帝是仁慈的,她这不来了。”
“真可惜。”
“父亲!”珂赛特叫他。
珂赛特和马吕斯都猛然一抖。
“我非常爱你们。哦,这样死了也瞑目!你也一样,你爱我,我的珂赛特。我完全清楚,对我这老人,你一直是有感情的,刚才给后腰放靠垫,就多么体贴啊!你会哭一哭,对吧?但是也别太伤心。我不愿意你真的难。我的孩子,你们应当多多享乐。我还忘记对你们说了,不用扣针的搭扣,这项工艺最赚钱了。十二打的成本只有十法郎,却能卖六十法郎。这确实是一桩好买卖。因此,彭迈西先生,赚了六十万法郎你不要奇怪。这是正路来的钱。你们享用这笔财产,可以心安理得。自己应当有一辆车,隔三差五定个包厢去看看戏,做几身漂亮的舞会服装,我的珂赛特,举行盛宴招待你们的朋友,日子要过得非常快活。刚才我给珂赛特写了封信,等一会儿会看到的。壁炉台上的两支烛台,我就留给珂赛特。烛台是白银的,但对我来说是黄金,是钻石的。蜡烛插上去就变成圣烛了。我不知道把烛台送给我的那一位,在天上对我是否满意。我已经尽力而为了。我的孩子,你们不要忘记我是个穷苦人,随便找个角落埋了我就是了,只放一块石板当标志。这是我的遗愿,石板上不要刻名字。珂赛特能去看望几次,会让我高兴的。您也如此,彭迈西先生。我应当向您承认,我并不是一直对您有好感,在此请求您原谅。现在对我来说,她和您,已经合为一体。我非常感谢您。我觉得出来,您使珂赛特幸福了。要知道,彭迈西先生,她这美丽粉红的脸蛋儿,就是我的快乐;一发现她脸色有点苍白,我心里就忧伤。在五屉柜里有一张五百法郎的票子,我没有动用。那是要给穷人的。珂赛特,你的小衣裙放在床上,你看见了吧?你还认得吧?算来,也只有十年的光景。时间过得多快呀!那时我们有多幸福。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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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孩子们,不要哭,我走不多远。从那儿我会看见你们的。等天黑的时候,你们只要望一望,就会看到我在微笑。珂赛特,你还记得蒙菲郿吗?你走在树林里,非常害怕。我抓住水桶的梁儿,你还记得吗?那是我头一回接触你可怜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噢!小姐,您的双手,那时候冻得红红的,现在这么白了。还有那个大布娃娃!你还记得吧?你叫她卡特琳。你后悔没有把她带进修女院!我的温柔的天使,你常常逗我笑!下雨的时候,你就把草茎放进水沟,看着漂走。有一天,我给你买了一把柳条拍子、一个黄蓝绿三色羽毛球。这事儿你忘了。你小时候真调皮!特别爱玩;你将樱桃塞进耳朵里。都是过去的事了。一个人带着他的孩子经过的森林、散步的林荫路、藏身的修道院、各种游戏、童年的开心笑脸,这些全进入黑暗中了。我原还以为这些是属于我的呢。我的想法愚蠢就表现在这里。德纳第那家人非常恶毒。应当原谅他们。珂赛特,时候到了,我该把你母亲的名字告诉你了,她叫芳汀。牢牢记住这名字:芳汀。你每次提到这名字,就应当跪下。她受尽了磨难。她非常爱你。她的不幸同你的幸福成正比。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在天上,他看得见我们所有人,该在他的大星球上做什么,他也胸有成竹。我要走了,我的孩子,你们要永远相爱。世上除了相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你们时而想想在这里死去的可怜老人。我的珂赛特啊!这段时间我没有见你,心都碎了,真的,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一直走到你那条街的拐角,看见我走过的人,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我就像个疯子,有一次出门连帽子也不戴。我的孩子,我看不大清楚了。我还有话要说,不过,算了吧。稍微想念我一点儿,你们是上天保佑的人。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看见光明,再靠近些。我幸福地死去。我最亲爱的,你们的头伸过来,让我把手放在上面。”
“您就这样丢下我们,也太狠心啦!您究竟去哪儿啦?为什么走这么久?从前您每次出门顶多三四天。我打发妮科莱特来问,回去总是这句话:他不在。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您知道您变化很大吗?噢!讨厌的父亲!他生了病,还不让我们知道!喏,马吕斯,摸摸他的手,有多凉啊!”
“等一会儿我就死了。”
“您需要神父吗?”
冉阿让微笑着继续说:
“上帝啊!”她惊问道:“您的手更凉了,您病了吗?您不舒服吗?”
继而,他胸脯塌陷,头摇晃起来,仿佛醉醺醺地要进坟墓,那双手放在膝上,指甲抠进布裤里。
“珂赛特!”冉阿让叫了一声,他从椅子上直起身,颤抖着张开双臂,只见他神情惶恐,脸色惨白,样子可怖,但是那目光却充满无限的喜悦。
冉阿让听见有人敲门,就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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